镜子 诱人的黑色跑车

  小为最喜欢黑色、名贵、看上去有点妖异的跑车,两个座位,要蹲着上车那种,引擎轻轻一吼,悄悄滑出,如一只山豹那样,野性难驯,充满着孤独骄傲的气质,最使小为心折。
  她是个喜爱幻想的女孩子,打中学开始就是这样,没有人了解她,比她男朋友王学保更多。
  不明白小为的人,会误会她有点虚荣,甚至牢骚特多,但王学保知道,田小为只不过是敏感而已,她对生活中不平现象,有点感慨。
  她一次说:“你看,才毕业,李开明的父母就把他送到温哥华,一座八十万加币的洋房与一部平治跑车在等着他,他干了些什么好事,上帝要这样报答他?那小子挺讨厌,虽无过犯,面目可憎,我比他可爱得多,我就没有那样的运气。”
  王学保听了笑笑,回答她:“你有我,他没有。”
  小为马上感动,“真的,你说得对,我有你。”
  她与学保都生在家境普通的家庭里,父母当然爱他们,但格于环境,很难有具体的表示。譬如说,他俩年年考第一,却从未获赠奖品奖金,又,同学们在初中开始就频频往外埠旅行,他俩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难怪有时小为会不服气。
  学保一直用那个老办法鼓励她,拉拉她的辫子,说道:“不过你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
  小为扬起一条眉毛,“全世界?”
  学保由衷地肯定地回答:“绝对是全世界。”
  中学毕业后,小为把辫子剪掉,打扮日趋成熟,但是酷爱跑车的习惯却一点没有改变。
  她与学保同时考进理工学院,第一天上学,约好在大门口等,学保一转眼就不见了她。
  与学保在一起的同学就这样取笑他:“当心呵,这女孩不可靠。”
  学保笑笑,不与人分辩。
  他在对面马路找到小为。
  马路边停着部漆黑乌亮的跑车,小为正迷恋地看着它。
  学保走到她身边说:“你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
  小为笑着抬起头来,故意眯起双眼,痴情地斜斜看向学保。
  学保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小为挽着他的手臂,“这样的车子,许是我俩一生节蓄。”
  学保说:“车子款式会变,我与你的感情不变。”
  “奇怪,”小为笑:“你从来不骂我虚荣。”
  “虚荣是人的天性,我也虚荣:坚持考第一、校服熨得笔挺……女孩子没有不虚荣的,谁不爱华厦大车,然而,君子爱财,取之以德。”
  “你这样纵容我,将来要吃苦。”
  学保不出声。
  过一会儿他才问:“是吗,你会叫我吃苦?”
  小为没听到,她心中嘀咕,这是谁的黑色跑车呢,羡煞旁人。、
  他们俩读书用功,课余忙着替小孩补习,暑假不忘找临时工。
  小为要求学保同她到欧洲去一趟,学保说:“你去,我的手头比较紧。”
  他答应母亲装冷气机。
  “我一个人去没有意思。”
  “你要等我恐怕要到明年方可出发。”
  “明年我都老了。”
  学保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年的风景不一样。”
  “所以你要今年先去。”
  “那好,”小为没精打采,“我同王菁张华她们商量一下看几时出发。”
  小为在七月赴欧,她没有等学保。
  张华问:“学保会不会生气?”
  小为摇摇头,“我们一早约好,任何一方不作无谓牺牲,不然日子久了,越来越苦涩,有碍养生,我同他能力有限,与其拉拉扯扯,不如潇洒一点,各管各庄敬自强。”
  张华没有在这话里找到任何破绽,但总觉不知什么地方有点不对。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
  三个星期后小为游览完欧洲七个国家后返来,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手中一大叠彩色照片,她兴奋地同学保说:“每到一个城市,我都留意街道上有无诱人的黑色跑车,你来看我的收获。”
  学保问:“三个星期不见,你可有想念我?”
  小为笑:“别婆妈好不好,”她把照片摊开来,“这是罗马康道蒂大街上的林宾基尼君达跑车,这呢,是巴黎香舍丽榭大路上的法拉利铁斯达路莎,还有,这辆车准能叫你的呼吸停顿一分钟,这是匹克的利圆环,车子是爱斯达马田。”
  一口气说完了,小为伸长双腿,舒一口气。
  学保看着她微笑,“这么说来,你玩得很开心。”
  “真高兴真享受,可惜你不在,我不习惯有一段日子完全没有你,对,你的暑假好不好?”
  “还算不错。”
  “愿闻其详。”
  “我在电脑公司做暑假工,家里安装了冷气,尚有余款替母亲换一架洗衣机。”
  “你也得为自己打算。”
  “我会的。”
  话题渐趋严肃,小为说:“别忘记你父亲才是一家之主,其实你不必喧宾夺主,将来你也要组织家庭。”
  “家父的经济能力好像是略差一点。”学保搔着头皮。
  “任何人都不应该希冀得到个人能力以外的物质享受。”
  学保可以听出小为语气中的不满,他小心翼翼转变话题,“旅途中尚有什么趣事?”
  小为答:“有,每次都想与你分享,每次你都不在。”
  毕业后找到第一份工作,小为就自家中搬出来。
  同学王菁帮她处理行李,同她说:“伯母好似不大高兴。”
  小为说:“她站在自私立场,是应当不高兴。”
  “此话何解?”
  “母亲认为我应当把第一个十年奉献出来,帮她改善目前环境,义助我妹妹升学,我认为那不是我的责任,我的将来更加重要,我要打好基础,为自己着想。”
  王菁刚想说什么,已被小为阻住。
  “不用讲了,”小为笑,“你的处境与我大大不同,你家在三藩市有房子,你妈爱你爱得要死,恭喜你二十一岁便可随时荣升寓公。”
  王菁露出 腆之色,不好意思再发表意见。
  小小豆腐干似公寓是小为分期付款买下来的,学保称赞她能干。
  小为告诉学保:“今天才发觉,我的老板就开一辆我一向憧憬的黑色跑车。”
  学保笑笑,“你那爱车的脾气一直没有改。”
  “我也爱你呀,也一直没有改,我们几时结婚呢。”
  学保有点内疚,“恐怕还得等一会儿。”
  小为笑笑不答,那会是一段长日子,王家刚在学保资助下搬了新居,现在弟妹们都有自己的房间,他完全取代父亲的位置,似乎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幸亏时代女性并不急于过早成家立室。
  张华问:“你不怪王学保使拖字诀?”
  “怪来怪去有什么意思,他有他的自由,我若不满,也有离开他的自由。”
  “能够这样文明当然好,可是又不大像爱情了。”张华笑。
  小为取笑老同学,“有几个人能像你同郭京平那样,互相奉献,传为佳话。”
  上班遇着滂沱大雨至没有意思,小为站在路边等计程车已超过二十分钟。
  出来做事已经有三年,升过一次级,老板对她非常满意,好似还有机会再上去,小为的生活大致上还称心,少年时的梦想大部分已经丢下,但她仍然乐观起劲,孜孜不倦的工作以及享乐,小为觉得她属于光明面。
  一辆黑色的矮身跑车缓缓滑停,计程车站上焦急的人都往它看去。
  人龙里一个标致的少女箭步上前,车门打开,她轻盈地跳上车,脱离苦海。
  大家怔怔的看着车子远去。
  当天下午,小为把这件事告诉王学保。
  学保这次沉默。
  小为笑,“你怎么不鼓励我,说呀,说我才华盖世,花容月貌与毋需跑车点缀。”
  学保轻轻的说:“小为,我们都长大了。”
  “真的,你说得对,也许我这个幼稚脾气要改一改。”小为赔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为一向尊重他,从来不与他争吵,她静静等他说下去。
  学保忽尔问:“你会不会拿我去换一辆黑色的跑车?”
  “你?”
  “是,我。”
  “千金不换。”轮到小为给他信心。
  学保紧紧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小为却怀疑了,今年不换,明年呢,明年不换,后年呢,大后年,大大后年,又怎么说。
  她已经不再是十六七岁,渐渐也觉得累,星期天,有时情愿赖在床上也不去找节目。
  学保仍然是她最好的朋友,毫无疑问,没有人会了解她更多,她目前尚珍惜这一份感情。
  过两日,张华生日,她去参加晚会,一到张府,便看见门外停着辆黑色跑车,簇新,骠劲十足,噫,小为想,这是谁?
  小洋房的门打开,张华亲自应门。
  小为向黑车呶呶嘴。
  张华笑,“不是我的客人,我这里今天全女班。”
  “没有男生?”小为故作失望状,“早知不来。”
  张华说:“学保对你那么好,介绍谁给你都不管用。”
  小为不语。
  “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张华拍拍她肩膀。
  “你说得对。”小为握紧好友的手。
  二十多个女生,谈笑风生,无拘无束,直玩了一夜。
  小为掀开窗帘,暗暗注视路旁那辆车,她喝多了一点果子酒,心情轻松。
  只听得座上有人说:“……学保与小为才是打风都打不甩的一对。”
  她笑,也许是,但从来没有起过风,不知是否福气。
  张华过来问:“渴睡?要不要到书房里靠一靠。”
  小为点点头。
  躺在沙发上一会儿,小为忽然听到窗上有嘀答声,比下雨稍微大声一些,她睁大眼睛,走到窗前,看到有人伸手轻轻敲窗。
  黑暗中一时看不到那是谁,小为并不害怕,她伸手推开窗。
  有人轻轻说:“小为,跳出来,我同你去兜风。”
  小为问:“那辆黑车属你所有?”
  那人说:“是。”
  小为好想看清楚他的样子,他却一直没有走到亮处来。
  “来,快点。”他催她。
  小为身不由己的跳出窗外,他一把拉住她,奔向车边,打开门,让小为坐上去,他自己上了驾驶位,车子风驰电掣地向前疾驶。
  小为享受着速度,心旷神怡,顺口问:“我们到哪里去?”
  “你想去哪里?”
  “永不永不地,没有工作,没有压力,没有斗争,天天就是玩玩玩,你知道如何去那种地方吗?”
  “但是,王学保呢,我们等不等他呢。”
  小为一怔,冲口而出,“我们一早已经说好,双方都不作无谓牺牲。”
  “真的,”那人轻笑,“这是你们的契约?”
  “你可以相信我,他从来没有为我牺牲过。”
  那人不出声,把车子驶得更疾更顺。
  小为迷迷茫茫看着公路上一点点星光似路标,一边问自己,你怎么可以跟一个陌生人私奔,他是谁,他干什么,一概不知,太放肆了,太大胆妄为。
  小为忽然发觉,她要逃避的,不是学保,而是沉闷的现实生活,她所向往的,亦不是黑色跑车,而是它代表的自由不羁。
  小为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个时候,她发觉车子渐渐慢下来,终于停止。
  “小为,”那人跟她说:“你真的打算舍我而去?”
  小为吓一跳,“你是谁?”
  “小为,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小为惊问:“你倒底是谁?”
  “你看仔细我,”他探身到亮光处,“小为,你看清楚我。”
  小为凝视之下,此惊非同小可,她看到的竟是王学保哀伤的面孔。
  “学保,是你,”小为无地自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学保说:“小为,我已看通看透你的真面目,我要离你而去。”
  小为并不觉得十分意外,但心中相当难受,“学保,我有话说。”
  “不用了,”他摇摇头,“别忘记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他转过头,打开车门离去。
  “学保,学保,”小为拚命叫他,“你听我说。”
  有人推她,“醒醒,醒醒,”接着是笑声,“学保这就来接你了。”
  小为蓦然惊醒,一睁开眼,见到张华正笑着俯视她,她怔怔地张望四周,发觉自己仍然躺在张府书房的沙发上,根本没有踏出半步,适才一切,不过是个逼真的梦。
  小为撑起身子。
  张华说:“你看看谁来了。”
  王学保站在她身后。
  张华说:“做梦也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识趣地退出去,她没想到小为与他的感情这样深。
  小为问学保:“你怎么找来了。”
  “张华把我叫来,她说你累得不得了,最好有人照顾。”
  “她就是这点周到。”
  “你梦见我?”学保问。
  小为点点头。
  “在梦境中,我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小为毫不迟疑地答:“奸角。”
  学保不出声。
  “来,”小为说:“送我回家,”她伸个懒腰,“真的无限度让我睡下去,我可以睡到二零零七年,反正睡来也无事叫做。”
  走到窗前,小为忍不住掀开窗帘一角窥看,那辆黑色的车子仍在。
  学保完全懂得她的心事,在一边附和说:“好车。”
  小为笑笑。
  他们俩走到门口,学保的小小二手日本车就停在门口,小为坐上去,只觉得放心,刚在想,就是它吧,忽然听到背后引擎咆吼,她不由自主地转身过去看个究竟,只见黑色跑车如一支箭般擦过,刹那间去得无影无踪。
  月黑风高,她没有看到司机是何等样人。
  在现实生活中,她永远错过最热闹一部分,小为失望地低下头,到这个时候,她发觉她不会起哄、钻营、结党,幸亏社会富庶开明,实力派才有生存的机会,她黯然吁出一口气。
  小车子蹒跚地开动,小为拍拍表板,无奈地笑了。
  学保一直维持沉默,他知道小为刚才那个梦并不是好梦。
  到了她家门,学保说:“下个月开始,大弟接手顾家,我可以松口气。”他的语气十分宽慰。
  小为诧异,“呵,他毕业了。”三年这么快就过去。
  “是,拿到一级荣誉,要开庆祝会,诚意邀请你。”
  小为很替他们高兴,“你们的计划很见用,一个接一个班。”
  “是,大弟已经找到政府里的工作,现在由他负责妹妹的学费,再过三年,她又可以出身,多读几年书,机会比较好,省走许多冤枉路。”
  小为顺口问:“你有什么打算?”问出口才觉得不妥,仿佛暗示他与她的可能性,坏是坏在她不预备结婚。
  学保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只笑笑答:“经济情况上我比你落后三年,还待急起剧追。”
  “太客气,我也只不过比你略多几件衣服而已。”
  “我可能永远开不起名贵跑车。”学保唏嘘。
  “别提那部车子了,出来做过几年事,现在我的要求也不止那么简单,我的梦想是到温哥华去买一个山头,辟为田小为皇后公园,门口挂一个牌子标明“洋人与狗,不得入内。”
  学保一怔,笑得眼泪都几乎掉下来。
  小为温柔地说:“哀家实在累了,哀家想早些休息。”
  学保答:“遵命,我立刻送陛下上楼。”
  在门口,小为问他:“永远是朋友?”
  “永远。”学保答。
  自那次开始,他们就渐渐疏远。
  王菁这样同她说:“在这个进步繁华的社会中,赚钱最容易,但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伴侣,可真得讲运道。”
  小为知道老朋友替学保不值,她取起一支笔,写一行字在透明胶纸上,贴在额角,王菁一看,见是“虚荣的女人”五字,顿时气结。
  她把胶纸一手撕下,“你是越来越会搞笑了。”
  小为耸耸肩,“笑都不行。”
  “有第三者吗?”
  小为摇摇头,“我这才发觉我不是使许多男人握着一束花上来恳求约会的女人。”她停一停,“对,你今日找我,就为着教训我?”
  “不,我有一个远亲移民,交待我做一件事,我马上想到你。”
  “呵,”小为的精神一振,“是什么事?”
  “他有一部车子低价出让,我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叫人驶到门口,你下去看看,包你满意。”
  小为一听,立刻抓了外套跑下楼,停在门口路旁的,果然是辆黑色低身跑车,车头附有著名的野马标志,她转头问:“就是这一辆?”
  王菁点点头,“才走过三千多哩,这是人家第三辆车,不大用,你看怎么样。”
  “不用看,我买不起。”她摇摇头,“你开回去吧。”
  王菁说一个数字,“你可以负担,车主特别人情。
  小为笑笑,“你弄错了,我戴不上那么大的帽子。”
  王菁奇道:“可是你一直希望有部这样的跑车。”
  “那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小为微微笑,双手插在口袋里,“试想想,我能把车停在什么地方,是否应该为它搬一个比较高贵的家,应否结识另外一帮爱车的朋友,还有,我的社会地位会否因此提高,智力是否会得相应增加?”
  王菁笑道:“去你的,要买就买,不买拉倒,何用假装悟出人生真理来,好不做作。”
  小为也笑,“真的,我现在已用不着它。”
  “多可惜我不会开车,”王菁说:“耽会儿我问张华要不要。”
  “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再新潮的妈妈也钻不进这部车子里。”
  王菁怔怔地站路边,小为把手插进她臂弯里,笑道:“春天永远来得太迟。”
  远处走来一个少女,扬声问:“表姨,看完车子我就把它开走。”
  王菁答:“驶回车房去吧。”
  那少女身手熟练,踌躇志满地上车,只用一只手控制驾驶轮盘,一踩油,车子灵活地转个弯,呼一声飞出去,车窗一角有她的红底白点丝巾飞扬。
  “哗,”小为艳羡地说:“看,看,车子就卖给她吧。”
  “她才十九岁,负担不起。”
  小为说:“我更加负担不起,有余款想换个比较大的房子,希望有间书房,周末捧着功课回家可以正正经经完成……”
  轮到王菁转头问:“我们几时变得这样经济实惠?不可思议,当年,我老认为肯送花的男友便是好男人,有没有诚意不要紧,但非得请我烛光晚餐。”
  都得妥协吧。
  非得学会在尽可能范围内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幸福吧。
  “下星期让我们去看张华。”
  小为非常心安理得,照常办事。
  第二天老板宣布她升职,收到好消息之后,她沉着的算一算,便把妹妹约出来,问她还想不想念管理科硕士,妹妹一听,喜出望外,小为把升级加薪的事告诉她,刚好能够津贴一半费用,妹妹忙不迭说:“我自己也有点积蓄。”
  财去后心就安乐,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三人之中,变得最厉害的是张华,胖了十多公斤,静坐家中养胎,甫见面就不停诉说有关新生儿的一切,他们如何的可爱,如何的软弱,还有,如果没有婴儿,世界简直会沉沦。
  小为心中暗暗好笑,走走就回到老路上来,当初如果没有机会读大学,简直要怨死父母,拿了成叠文凭,结果还是做标准家庭主妇,则毫无怨言。
  王菁说:“今天要替小为庆祝,她现在是部门主管了。”
  “有没有搞错,升这么快,”张华瞪着眼,“若不是认识你为人,真会误为你坐在老板膝头上办公”
  小为说:“不算快了,老板膝头没有空,轮完她们,才派我到边陲出差。”
  “小为,”张华称赞她:“你进步迅速。”
  “小姐,”小为啼笑皆非,“天天吃饭,当然天天进步。”
  电话铃响,张华过去接听,讲半晌,回来说:“猜是谁想与你说话。”
  小为早就猜到,王菁还故意问:“谁?”
  小为大方的答:“是王学保。”
  的确被她猜对了,学保问:“你今天倒是有空?”
  “家里一大堆文件待阅,硬是跑出来苦中作乐。”
  “身体好吗?”
  “一年比一年差,一上班就打呵欠。”小为笑:“白赔上岁月,什么都没有赚得,至今一无所有。”只有对学保,她才敢尽情发牢骚。
  学保忽然说:“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小为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又过一会儿,她才缓缓回答:“真的,我还有你,喂,我们这里的下午茶刚刚开始,你要不要来?”
  “请张华替我做一分特浓红茶。”
  “一会儿见。”
  小为到客厅,张华正让王菁看她买来的婴儿服装,两人嘻嘻哈哈,正把那些袖珍得可爱的小衣裳翻来覆去研究。
  小为一个人走到露台上去,是的,非要兜尽圈子不可,才会心甘情愿乖乖坐下休憩。
  人就是这样不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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