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心 盲约

  肓约,是一种很奇怪的约会形式。
  你有参加过盲约吗,如无,那你总听过盲婚是什么。
  盲婚由家长代办,一对新人在婚礼举行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所以叫盲婚。
  盲约当然比盲婚好多了,约会不是一生一世之事,也不是三五七载之事,哪天见,哪天散。
  盲约多数由亲友代办。
  譬如说这一日,憬波同表妹岱芳说:“昨天我们开会,上司托我照顾纽约分公司代表某君,他想也不想,我妻怀孕已到第九个月,我无论如何走不开。”
  “叫你秘书代劳好了。”
  “小姐,现在秘书架子大得很,这并非她分内之事。”
  “那你想怎么办。”
  “岱芳,你出一次马。”
  “咄,我怎么会陪客吃饭!”
  “岱芳,那人有铺保有人保,不是坏人,你当是盲约好了。”
  “我不作兴那种玩意儿。”
  憬波唉声叹气。
  岱芳说:“爱莫能助。”
  黄昏,表嫂的电话追着来了。
  “岱芳,你不是与艺术馆的人最熟吗?”
  “我老同学确是艺术馆馆长。”
  “有个外国来的朋友想逛艺术馆。”
  “毋须馆长做随从吧。”
  “那会使他觉得矜贵、尊重、高兴。”
  “哦,那人是表哥纽约分公司派来的要人吧。”
  “岱芳,你真是玻璃心肝,聪明到极点。”
  在外头找生活是越来越难了,什么人都得努力讨好,岱芳也了解到他们的难处。
  她慷慨应允,“那么,由我来办妥这件事吧。”
  “拜托拜托。”
  表嫂腹大便便,能使她安心,也是一件功德。
  岱芳亲自拨电话到艺术馆去。
  那边的答覆是“赵馆长放大假”,岱芳一声糟糕,拨到赵家,一个菲律宾女佣说“赵先生太太去了欧洲”。
  岱芳发呆。
  答应了的事总得做,她问憬波:“那某君叫什么名字?”
  “某君……让我看,某君姓何叫少明,美籍华人,会讲普通话及粤语,现居文华酒店七○三室。”
  “好,谢谢你。”
  “喂,托你那件事没问题吧。”
  “芝麻绿豆,不足挂齿。”
  “那你瞧着办吧。”
  第二天,岱芳吩咐秘书,“与何少明先生联络,问他哪一日有空,我会在指定时间在艺术馆门口等他,陪他参观。”
  秘书效率甚高,一下子就回覆:“何少明先生明日便离开本市,只得今日下午四时三十分至五时三十分有空。”
  岱芳抬起头,这段时间她有内部会议。
  无奈。
  岱芳说:“把今日下午的小组会议挪到明日去,告诉何少明没问题。”
  “是。”
  “何少明可和善?”
  “祝小姐,我没听到他的声音,我只与他秘书安排约会。”
  啊,原来如此。
  “告诉他我非常准时。”
  “是,祝小姐。”
  过一忽儿秘书来问:“何先生想知道如何辨认祝小姐。”
  岱芳没好气,“告诉她我头上会插朵花,叫他鼻子上戴只金环。”
  秘书微笑着出去。
  真的,一个陌生人,如何辨认祝岱芳呢?
  岱芳高佻身裁,短发,化淡妆,是气质胜于容貌那种型,不知怠地,在热闹的都会中,这种女性受欢迎程度远不如戴大耳环爱哼小调那种。
  岱芳对于异性的品味不予置评。
  那日,她穿着灰色的上班服准时赶到艺术馆门口,叫公司的司机五点半来接她。
  门口没有人。
  印象恶劣,此人不守时。
  岱芳立刻皱上眉头,生活中有许多令人烦厌的琐事,其中一项是约会中有人迟到。
  她看了看腕表,已迟了五分钟。
  刚在此际,身后有人问:“祝小姐?”
  岱芳缓缓转过头去,见到她身后站着一个小个子。
  她并不介意他个子大或小,高或矮,公事公办,岱芳问:“何少明?”
  “正是,”那人愉快地伸出手来,“我是你的盲约。”
  岱芳老脾气发作了,“不,我不是什么人的盲约,我代表陈憬波来带你参观艺术馆。”
  “艺术馆?”他像是没听过这个地方似。
  岱芳立刻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她即时转身走进艺术馆,在一张国画前的沙发上坐下来。
  她跟何少明说:“陈憬波同你说什么?”
  “他说假如我公余有时间,他可以代我安排约会。”
  “他那样说?”岱芳决定明天要他的狗命。
  “他还说,他有位表妹叫只岱芳,人是漂亮得不得了,不知可约得到。”
  “他不敢!”
  “那是我俩玩笑,”何少明扬起手,“你切勿介意。”
  岱芳觉得这何少明有点幽默感,面色稍霁。
  “我只负责艺术馆部分。”
  “没问题,所有艺术馆都设咖啡室,你可口渴?”
  “你肯定不想参观宋瓷或是八大山人的作品?”
  “我们这种搞市场推广的人,成日价营营投役,欣赏艺术,恐怕要待退休。”
  语气有点辛酸,岱芳默然,此人并不骄矜,真是好运气。
  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看岱芳笑,“祝小姐不会嫌我俗吧。”
  岱芳清清喉咙,“我只是名导游,怎么会嫌人。”
  这何少明叫人舒服。
  在这个时候,岱芳也不大觉得他身量矮了。
  他叫了啤酒,喝一大口,“岱芳,我们做个朋友。”
  讲得那样亲切,岱若不由得应道:“好呀。”
  “陈憬波说,老何老何,把我那标致的表妹介绍给你?你长得那么丑,当心她吓一跳。”
  岱芳不好意思,“何先生,你太客气了,表哥自小把我当丑小鸭,他才不会那样说。”
  “你去问憬波,在哥哥眼中,所有妹妹都是可人儿。”
  “但愿是这样。”
  “祝岱芳,告诉我关于你自己。”
  岱芳看看表,“你有六个钟头的时间吗?”她微笑。
  一言提醒何少明,他无奈,“我早知你比你表哥形容得还要可爱,我就不会约人五点半。”
  岱芳笑出来。
  许久没有衷心畅快的笑了,真是难得。
  何少明说:“我去把那人打发掉,我们一起吃晚饭可好?”
  “你要准时呵。”
  “七点钟,我到府上接你。”
  “一言为定。”
  这可名符其实,是个盲约了。
  岱芳在艺术馆门口与他分手,小心翼翼报上电话地址。生怕他记不住似。
  祝岱芳并不见得对每个男生都那么好,较年轻的时候,有轻佻的异性问她要电话号码,她把香港廉政公署的总机号码报上。
  回到家,岱芳的脸上仍然挂着个微笑。
  奇怪,何少明那其貌不扬的人令她那么开心。
  他比她矮半个头,衣着普通,领带与袜子全不配色,可是他和善、亲切、机智、富幽默感。
  啊,管它呢,岱芳想,她亦不是美女。
  她决定先洗脱办公室一天的疲倦。
  正在洗头,电话铃响了。
  电话专门在这种要紧关头响起来,如不,它也不叫做电话。
  岱芳嘀咕,“有什么要事?”噫,会不会是何少明。
  “岱芳?”这是憬波,“我妻说肚子痛。”声音慌张。
  岱芳里着毛巾,也紧张起来,“赶快通知医院呀。”
  “我怕,我忽然之间觉得应付不了。”开始呜咽。
  “憬波,你等待这一刻,已经有九个月了,镇静些。”
  “岱芳,你过来替我们打气可好?”
  “你们先去医院,我马上来。”
  “谢谢你,岱芳。”
  “义不容辞。”
  放下电话,她才猛地想起:我的盲约呢?
  来不及了,憬波这一生也许只生一胎,不去帮忙怎么行。
  岱芳百忙中在电话录音机中留言:“何少明请注意,我因要事赶往圣心医院妇产科,约会取消,万分歉意。”
  又忽忽写了同样的英文字条,贴在门口。
  穿好衣服赶出门去之际犹自大叫可惜,此君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不知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有什么不是注定的呢,岱芳耸耸肩,她的乖侄儿偏偏要在今日黄昏出生。
  没想到憬波会那样六神无主。
  看到岱芳,他怔怔落下泪来。
  “憬波,振作点,你怎么了?”
  “没想到她会那么痛苦。”
  “废话,不是早告诉你会在地下打滚嚎叫吗。”
  “我以为是开玩笑。”
  “她在哪里?”
  “在房间里。”
  “跟我来。”
  只见表嫂面色苍白,满头满脑的汗,见到亲人,即时叫:“岱芳岱芳。”泪如雨下。
  岱芳恻然,但知道在这个时候心肠不能轻,低声喝道:“这是干什么?已经躺在头等病房里,最好的医疗设备,医生护土一大堆,你怕什么?”
  “我怕,”她哽咽,“我怕我不会教他,又怕他会不快乐。”
  岱芳握紧表嫂的手,“先把他生下来再说吧。”
  她还是哭。
  “你母亲就快来了,千万别伤她的心。”
  产妇这才慢慢止了眼泪。
  “憬波,过来这边,坐这里。”
  医生进来了,看见他们贤伉俪,只会摇头微笑。
  岱芳代为道歉,“平日他俩也算得英明神武,要紧关头,不知怎地原形毕露。”
  医生说:“不要紧,看到婴儿的小面孔,他俩会安静下来。”
  岱芳静静退出,“我就在外边,随时叫我。”
  憬波如吃了定心丸,“谢谢你,岱芳。”
  岱芳乘电梯到楼下,外出吸口新鲜空气。
  看样子表嫂还得捱一会儿。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说:“今夜星光灿烂.”
  岱芳、心头一乐,笑脸绽放,“何少明。”
  他正站在她后面,双手插在裤袋中,一脸悠然。
  岱芳好些日子没有如此真正高兴过,“何少明,你来了。”
  “是呀,我一知道约会改了地址,马上赶来。”
  “真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你在此地干什么?”
  “助产。”
  “是陈憬波要荣升父亲了?”
  “是,就是那家伙。”
  “每个人都是这样出生的呢,真是奇妙的一刻。”
  他在路灯下打量祝岱芳,旧衬衫,短裤,运动鞋,头发濡湿,一点化妆也无,可是他对她,一见钟情。
  岱芳说:“我得上去了,他们需要我。”
  “我明白,我在这里等。”
  “可能还要等整夜呢。”
  “这样吧,我又不方便上去加入助产团,我在此地等到十一时正,好不好?”
  岱芳微笑“希望我很快可以下来。”
  岱芳运气好,她这上去,表嫂已经进了产房,她与陈憬波在候诊室静候佳音。
  真正度日如年,陈憬波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每过一阵子,岱芳便要叫他镇静些。
  不多久,医生出来,一脸笑容,“是男生,差不多三公斤半,小胖子。”
  岱芳咧大了嘴笑。
  那陈憬波双腿一软,昏倒地上。
  岱芳决定在将来把这尴尬场面真实地一一形容给那小胖子听。
  表嫂疲乏地又哭又笑,这时,岱芳代她一一通知长辈,他们稍后便会前来会合。
  陈憬波这时也告醒来,一家大小三口,又再相拥痛哭。
  岱芳一身大汗,知道没她的事了,抬头看到钟,已经十一时半。
  糟。
  走了,何少明一定已经走了。
  她低下头。
  到洗手间用冷水敷脸,一个人落得楼来,朝大门外张望,只见停车场一个人也无。
  岱芳这才知道累,她靠在灯柱上发呆。
  “是男婴还是女婴?”身后有人问。
  岱芳又笑了,“是大胖儿子。”他还在。
  “恭喜恭喜。”
  “我以为你走了。”
  “呵,是吗,那必定我的手表慢了,现在才十时三刻。”
  “来,何少明,我请你去喝一杯。”
  他们喝了两杯三杯四杯,一如老朋友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谈,从事业前途讲到西方的种族歧见,自电影艺术谈到宗教观点。
  忽然之间,他们自通宵营业咖啡座的落地玻璃窗门看到天空已经是鱼肚白。
  “天亮了。”岱芳无比诧异。
  这老天息地不识相。
  “我要回酒店去收拾行李了。”
  “我送你。”
  “你不怕累?”
  岱芳微笑,“一次半次,还撑得住,下不为例。”
  他的行李十分简单,岱芳在酒店楼下只需等他十分钟。
  她驾车送他往飞机场。
  “祝岱芳,我从未试过与异性如此投机。”
  岱芳迷惘地答:“我也是。”
  “祝岱芳,我们一定要预订下一次约会。”
  “几时呢,在什么地方?”岱芳有点气馁。
  “我未婚,你也未婚,我们已经比许多人幸运。”
  “是,是。”岱芳没声价认同。
  “你会到纽约来?”
  “暂时不,但我下星期会到伦敦。”
  “就约在伦敦,以后再想办法。”
  “我们会有机会吗?”
  “有志者,事竟成。”
  岱芳又笑了。
  这个人怎地可爱。
  他与她在候机室拥抱一下。
  然后他就进去了,早班飞机,上午八时起飞。
  岱芳失了一会子神。
  何少明是她所知道最体贴的男性之一,有比他更好的,但那多数已是人家的丈夫,
  人家的父亲。
  对伴侣的要求,条件并不苛刻,但岱芳希望他是智慧型。
  何少明完全附合条件。
  不过,人走远了,还会有什么结果。
  一晃眼,陈憬波家婴儿已经弥月之喜。
  在家请了一桌酒,祝岱芳坐在首席。
  她带了礼物去祝贺,表嫂喜气洋洋迎出来,一点不见产后抑郁,身段亦差不多恢复原状。
  “送了什么?唷,又是这等无用之名贵衣物及金饰,唉,不如送一打小白毛巾好过。”
  “太不客气了,嫌这嫌那。”
  “来,我带你这功臣去见见小家伙。”
  小东西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一张面孔像只小皮球,精致的五官,毛毛头,忽然之间打个阿欠,岱芳吓一跳,退后一步。
  要到几时才可狠狠亲吻他?
  恐怕要到几个月之后吧。
  岱芳大气不敢透一口。
  表嫂趁婴儿房没有人,便说:“岱芳,你的婚姻大事怎么样了?”
  “一筹莫展,没有适合的人。”
  “怎么会,你是上班的人,怕不认识千来两千个王老五。”
  岱芳摊摊手,“我嫌人,人嫌我。”
  “连略为钟意的都没有?”
  岱芳抬起头,空想一阵子,叹口气。
  “这表示有?”
  “他走了。”
  “走到哪里?世界那么小,干么不追着去?”
  “我没有追人的装备。”
  “去添置呀,球鞋,运动衣,由我赞助。”
  岱芳无奈,“我不是体育家型。”
  “他是谁,我们认识吗?”
  岱芳先是不愿意说,后来答:“是憬波同事,叫何少明。”
  “何少明,名字好熟。”
  “出去吧,客人在等我们。”
  岱芳惆怅,一个月过去了,她并没有得到何少明任何讯息。
  她本来要赴伦敦,可是公司派了别人,“岱芳,实在不能放你走,我们需要你”,她有时会呆坐传真机前,等待信件,署名人最好是何少明。
  那个矮个子不知怎么样了。
  自从中学毕业后还未曾那么想念过一个人,真是奇怪,祝岱芳一向以为她已经没有那种闲情。
  她又叹了一口气。
  隔了一个星期,憬波约她午膳。
  整个小时,就是不停说他儿子多么可爱,并且十分肯定,那婴儿有音乐天分。
  岱芳一直微笑。
  每”对父母都如此看他们子女,岱芳希望将来她有机会做个例外。
  “岱芳,你听腻了吧。”
  “还好,还可以接受。”
  “岱芳,你也该努力筹组幸福家庭了吧。”
  “别提我那笔。”
  “岱芳,有个人想认识你。”
  “谁?”岱芳百般无赖,“泰山?”
  “不,是蝙蝠侠,岱芳,振作些。”
  “他会明白吗?”
  “谁?”
  “蝙蝠侠。”
  “岱芳,后天,我代你约了后天。”
  “什么,你代我约一个陌生人后天?你有权贩卖我的时间嘛!瞎搞。”
  “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赴约,当然不会后悔。”
  “听我说,岱芳──”
  岱芳摇头摆手,“毋须再提。”
  可是她一回到办公室,表嫂的电话银着来了。
  “不用做说客。”
  “小胖第一次出外吃茶,你做姑姑肯不肯任陪客?”
  岱芳自心底笑出来,“何时,何地?”
  “后日下午三时文华咖啡厅。”
  “喂,后日星期四,我要上班。”
  “周末太挤,对婴儿不好。”
  “好,迁就小胖,替小胖穿那套我买的蓝色水手装。”
  “一定,一定。”
  岱芳与那幼婴有特殊感情。
  可是,她心底有把声音这样说:祝岱芳,你老是这样找慰藉,恐怕不是办法。
  星期四,她自办公室偷出来,去与那幼婴见面。
  表嫂居然比她早到,携婴出游的阵仗十分伟大,保母跟在身边,司玑大抵在外头等。
  小胖已经会得笑了。
  岱芳刚欲伸手去抱,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他已经那么大了。”
  岱芳双手凝住半空,是何少明。
  她轻轻转过头去,可不就是何少明,仍然是那温和可亲的笑容,可是这一次他双目中充满怜惜之情,“你却瘦了,岱芳。”
  岱芳要隔一会儿才能把喉头的哽咽压将下去,“你是路过?”
  “不,我已要求公司将我调到本市,从此不走了,并且我来向你求婚。”
  “嘎,求婚?”
  岱芳无助地看向表嫂,可是表嫂、保母、婴儿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跑到另一张桌子去坐了。
  岱芳犹如在梦中,“求婚?”
  何少明笑,“那意思是,让我们结为夫妇,要是你不嫌我的话。”
  “不太快了吗?”
  “我看过许多荷里活电影,不,不算太快,我们认识已经个多月。”
  “我们只见过一次。”
  “那不是问题,以后我们可以天天见面。”
  “我们有充份的了解吗?”
  何少明温柔的看着岱芳,“你认为呢。”
  岱芳笑了。
  “这个月内我已把事情想得很清楚,我带了一枚第凡尼戒指来。”
  这时后面有把声音说:“先订婚吧。”
  岱芳转过身子去,“陈憬波,我不要你管我的事。”
  陈憬波却坐下来,“岱芳,你打算怎么谢媒?”
  何少明说:“我们两家五口一起去旅行。”
  岱芳看着何少明,这个小个子挺大男人作风,与他争来无益。
  多年来她都希望有人照顾她,为她出主意,现在是机会了。
  岱芳听见她自己说:“我会考虑先订婚。”
  柯少明握住她的手,“我真感激陈憬波伉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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