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 第五章

  到达这个南方国度的第五天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天气。
  凤羽是在小小的雨滴敲打窗户的时候苏醒过来的,六月的空气即使下了雨也是闷热的,带着水气的感觉反而没有平日干爽的炎热来的舒服。
  凤羽迷迷糊糊的在床上坐起来,把包着自己身体的被子卷起来裹在身上,暴露在外的肌肤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水分粘腻的依附上来,和着身体里沉重的夜气,让刚刚苏醒的身体觉得被疲倦笼罩起来。
  扒扒柔顺的黑色发丝,凤羽甩甩纤细的颈子,看着窗外一片被小雨润泽的朦胧田地。
  雨很小,细细的一串一串打下来,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纤细的痕迹,外面的天空是那种看起来很舒服的灰色,带着些蓝灰味道的云一朵一朵的在天际浮荡着,而窗边几棵摇曳着的树则被雨水彻底的滋润,每一片绿色的叶片都优雅的舒展开来,显得清新的生机勃勃。
  下雨了——看了好一会,凤羽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他彻底清醒的时候立刻高兴的把被子一掀,赤着脚咚咯咚咚的跑下楼!
  跑到楼梯转角的地方,聂蓝正好托着装了早餐的盘子打算上去,看到他只穿着背心短裤就跑下来,聂蓝无奈的笑了下,“赶紧到客厅里去把拖鞋穿上。”
  乖巧的答应,凤羽跑到楼下换上鞋子,看着聂蓝又把食物端下来。
  小口的喝着加了蜂蜜的牛奶,风羽笑的天真无邪,“姐夫。我兽去照顾门口花圃里的花。”他用筷子戳着面前的鸡蛋派。
  “记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就好,我会一直在客厅里看书,发生什么了立刻就叫我,不要到马路上去。”聂蓝简短的吩咐——他和凤羽不一样,他讨厌下雨,如果今天没有下雨的话他就会陪凤羽一起出去,但是一旦下雨就连凤凰也支使不动他了。
  “好!”用力的点头,三两下把面前的食物吃光,凤羽把放在门后的园艺工具拿起来就跳出去。
  “雨衣!”聂蓝追在他后面,把雨衣丢到他的小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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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空气非常的好。
  雨中的空气本来就清新,下了一夜的雨温和的洗刷掉空气里的渣滓和灰尘,清新而柔和,带着大团的水气黏附在人的身体上。
  因为雨水的关系,泥土很潮湿,凤羽穿着雨衣,小心的越过花圃的栏杆,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印下小小的脚印。
  外面并不冷,反而因为下雨的关系而很凉爽,凤羽拿着花铲小心的培着花根部的泥土,被几丝调皮雨水打湿的容颜上浮动着一种欣喜的神色。
  他从小就喜欢植物,因为植物能听懂他的话,植物不会嘲笑他,植物也不会欺负他,只有植物可以给他同样的回报——他对植物好,植物就会开出美丽的花朵——他很怕人,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他几乎惧怕所有的人,这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大概来自于不断被嘲笑的结果,可是植物就不一样,他心情不好难过的时候只要看看那美丽的颜色就好了……
  小心的扶正一株开着娇艳花朵的常夏花,凤羽在雨地里捧着自己的脸颊笑了,天真的像是小孩子。
  而远处坐在车子里看着他的男人则微微的勾起了形状优美的唇角。
  这么看去,凤羽非但看不出半点智力有问题,看上去反而有一种精灵一般的透明感觉——耿长生温和的微笑,指尖轻轻的弹动,一丝烟灰落到了烟灰缸里,微微的有一丝紫色的烟雾。
  凤羽无疑很对他的胃口,凤羽身上那种带着青涩味道的无垢在现今的社会太少太少,少到他第一次看到凤羽的时候居然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和凤凰那种丝毫不为任何人所控制的高傲不同,凤羽是单纯的洁净一这个洁净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牵制住凤凰冲天翅膀的存在——
  得到了凤羽就等于拔掉凤凰翅膀上的羽毛,这个认知让耿长生觉得有一种由衷的愉快,他可以通过一件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去让凤凰难过,实在很有成就感。
  看到凤羽就觉得心情大好,耿长生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司机看到老大下车,立刻举伞在他身边跟着,耿长生却摇摇头,让他在车里等自己。
  慢慢的走过去,耿长生隔着栅栏看着雨水中翻土翻的很快乐的凤羽,耿长生笑了起来,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毫不在意自己一身昂贵的西装在雨水中被微微的浸透。
  他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低着小脑袋瓜快乐的把自己一身弄上泥巴的凤羽。
  不知道过了多久,想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凤羽错愕的抬头,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
  “耿先生!”他有些惊喜的开口,随即向后望望,小心的掩住了嘴唇——聂蓝没有听到吧?
  踮高脚,他站在花坛的边缘努力让自己的脸高过栅栏,让耿长生可以看到。耿长生笑着看他沾染上泥巴的白皙容颜——
  无论任何时候看他他都是这么无垢而纯净啊……
  在心里感叹一下,耿长生感觉到一个什么凉凉的东西在他脸上碰了一下,他赶紧收回心神却看到凤羽担忧的眼神。
  “很冷吧?”凤羽说道,收回去碰他脸颊的手,大大的黑色眼睛闪烁着和雨水一样迷蒙的神采。
  他笨手笨脚的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在脱的过程中还保持着努力向上的姿势,让人看了就为他捏一把冷汗。
  耿长生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他把雨衣披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上面有淡淡的泥土味道和淡淡的体温,以及淡淡的兰花香气。
  凤羽羞怯的搓着双手笑了起来,“这样就不会湿透了……”
  凤羽柔和的声音和那纯真的笑容带着一种奇妙的效力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仿佛是被无形的针刺透的奇妙感觉蔓延在身体之中。带着一丝不知名感情的疼在看到凤羽笑容的瞬间蔓延开来——他在关心自己,完全没有期望什么回报的关心自己。
  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耿长生觉得这种感觉新鲜而奇妙,还不错!
  “……那你呢?”耿长生在一片烟水中微微的扯出一丝笑容,说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纯属男性的魅力让凤羽看了不禁心儿跳跳。“……会着凉哦。”
  “我再去拿!”凤羽这么说着,刚要转身跳下花坛却被栅栏外的耿长生一把抓住了手臂——
  “不需要。”耿长生淡淡的说,他把肩膀上的雨衣放到了凤羽的头上,透明的绿色塑胶柔软的垂落到他单薄的肩头,然后在凤羽诧异的瞬间倾身,耿长生把他往面前一拉,在凤羽失重的瞬间一把扣住他的腰,让他整个人隔着一层栅栏倒在自己怀里——
  温暖——和他想像的一样温暖,似乎能让他的心灵完全融化的温暖。
  凤羽的双脚离开了花坛,唯一支撑他全部体重的就只有耿长生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两个人之间是被雨水浸透的冰冷钢铁,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金属熨贴着两个人在雨水中显得高温的肌肤,一丝一丝从菲薄的衣物之间渗透进去,荡漾到灵魂的深处。
  小小的呻吟从凤羽绋色的嘴唇中流淌出来,雨衣笼罩在他的头顶附近,耿长生近乎狂烈的啃咬着他的嘴唇,长驱直人的辗转吸取内里的甘甜。
  太过浓烈的亲吻让凤羽几乎支撑不住,他苦闷的摇着头,黑色的柔软发丝上微微的覆盖了一层水气,在还下着小雨的空气里微妙的闪烁着光泽,一丝带着隐约感觉的黑色微微的在水光里折射着。
  有极细的水珠从凤羽纤细的发丝上流淌下来,滴落在耿长生的手上,带起一点有些凉又不会很凉的触感,把手臂收的更紧一些,耿长生堵住了凤羽的呼吸,感觉着他单薄胸膛下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敲击着自己的心脏!
  一种从血液中沸腾起来的情绪让耿长生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他像是要毁灭什么似的掐住了凤羽纤细的身体,在将他的嘴唇蹂躏完毕之后,耿长生啃咬着他纤细的颈项,在洁白无暇的肌肤上以微弱的不会留下痕迹的力量啃咬着——
  凤羽的身体微微的颤抖,麻痒和一种麻痒之外的感觉在他年轻的身体里开始渐渐的翻涌起来,他无助的微微喘息着,抓住耿长生的衣服,让自己逐渐火热起来的身体在雨水中微微的蜷缩。
  吻再度落回他的嘴唇上,良久的缠绵让凤羽几乎无力呼吸
  就像是吻他的瞬间一样突然的离开,耿长生忽然放开了凤羽,被吻到脚软的凤羽一下子跌在了花坛上,黑色的发丝柔软的在空气中荡漾几下,覆盖在了凤羽还泛着桃红色的肌肤上。
  雨衣落在凤羽的肩膀上,他睁着一双因为情欲而迷蒙的眼睛看着耿长生,本来清澈的眼睛像是迷了一层淡淡的薄纱一般。
  耿长生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枝钢笔,“小羽,把手伸出来。”
  凤羽脚软的站起来,把白皙的手掌递了出去,耿长生在他的手E写下一串号码,“我的手机号码……记住,不要让聂蓝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聂蓝知道呢?他心里疑惑着,迷蒙的眼睛却代替他把疑问问了出来。
  “……因为聂蓝知道会不高兴。”耿长生抚摩着他潮湿的头发,感觉着那像丝绸一般柔滑的头发吸附在自己掌心,他微笑,摸着凤羽沾染着泥土的脸颊,把上面的黑色痕迹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却敏感的感觉到耿长生的话是真的,凤羽小口的喘着气,眼睛闪烁了一下,他费力的点头。
  耿长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凤羽看着那道在雨水中消失的身影,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感觉着自己的背心一点一点的被带着些微冰凉的雨水打透,像是第二层皮肤熨贴在自己身上。
  身体很热……肌肤和身体都带着一种无处宣泄的热量。
  凤羽咬着嘴唇站起来,再也没有伺弄花草的兴致,在一片绵绵秋雨中走回了大屋。
  好奇妙呢,他心跳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快。总觉得……在隔着栅栏被耿长生拥抱的瞬问,那坚实胸膛里浑厚的心跳似乎通过那层薄薄的衣物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中跳动着。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有奇妙的感觉……被他吻过地方似乎还留着他嘴唇的触感,甜腻的纠缠着他在雨水中敏感的感官,要求着更加销魂的抚慰。
  觉得身体很热,凤羽不知所措的环抱住自己,却看到手掌上一连串的号码。
  小心的合上手掌,凤羽走回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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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车边,耿长生额头上落下了几丝纤细的浏海,他没有急着上车,只是用一双深沉的眼睛目送着凤羽走回大屋,他狠命的吸了一下雨水里带着潮湿味道的空气,感觉到自己像是把一大块吸满水的无形海绵吸进了嗓子眼里。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妙,他确定自己想要那个小白痴。
  真的很想要。
  不是对凤凰的那种征服欲,而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反应。
  想看到那么纯净的人在自己的身体下呻吟辗转;想看他流眼泪;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而受伤的样子——但是在产生狂暴欲念的时候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畏惧感,觉得凤羽就像是一个水晶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粉碎似的。
  真是奇妙的感情啊。
  耿长生自己嘲笑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容颜浮动起一层奇妙的晦暗。
  这种心情很早之前有过,非常非常早,早到几乎被掩埋在青涩的记忆之中。
  那似乎也是个雨天,他已经记不得那个女孩子的容貌了,却记得她有扎成两东的黑软头发和羞怯的笑容。
  当她对他说喜欢他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真是,都这么老了还有这种少年的闲情逸致啊,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要好好疼惜他啊……
  而这个想法的产生并且根植在脑海深处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习惯性的去摸烟,却发现烟盒里只有几丝烟的味道,耿长生失笑,拍了一下车子的窗户,对司机说道:“……你先回去,我慢慢的走回去。”
  这么说着,他也不管身后的轿车,把外套一脱搭到肩膀上,潇洒的沿着公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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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羽感冒了,是淋雨的后遗症。
  在电话里被凤凰从头骂到脚,又被聂蓝押在床上不准下地的喝了半个月中药汁,凤羽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但是他不敢说,只能期盼的看着窗外一片在蓝天与清澈阳光之下盛开的花朵。
  自皙的身体横在被子上方,凤羽蜷缩在床上,从床边窗户里射进来的光芒带着温暖的金黄色撒到他身上,像是为白玉一般的身体上烙印下黄金的痕迹,微微抚慰着他带着些凉意的温度。
  把足趾向里缩缩,凤羽看着挂在脖子上的手机,轻轻的按出一个号码,然后稚气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白皙的掌心除了有长期接触园艺工具而形成的薄茧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凤羽却珍惜的合上了掌心。在那里曾经有耿长生写下的一排数位,虽然现在什么都不见了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掌交叠上去,感觉着曾经被耿长生握住的部位现在还荡漾着微妙的热度,凤羽微笑起来,绋色的嘴唇张开,露出小小的虎牙。
  他轻轻翻身,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垂落到被子上,凤羽小心的拿起来,然后咬着嘴唇把还显示在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
  当接通的铃声响起的瞬间,他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的按掉了手机,把它合在掌心。
  风羽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真好呢……他这么想着。
  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和姐夫之外对他最温柔的人。
  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要对他这样的人这么温柔呢?他只觉得躺在他怀里的自己像是一株被珍惜的兰花。
  真好呢……
  当凤羽在楼上笑的傻傻的时候,聂蓝却在楼下客厅的电话旁边皱起了眉毛。
  “……你是说现在这个国家政局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政变?”他和在这个国家中枢部门工作的朋友通电话,一双俊秀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电话对面的男人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真他妈倒椐!
  一向优雅的聂蓝也不禁磨了下牙!今年是不是流年不顺啊!度个假碰到自己千方百计要躲避的耿长生他认了,但是待不到一个月就遇到政变实在过分吧?!
  这种是非之地他还是赶紧带着凤羽走的好!
  “谢谢。”对好心通知他的朋友道谢,聂蓝从口袋里翻出记事本,查看了一下,仰头深呼吸,做出了一个决定。
  凤凰今天晚上会搭飞机过来,而凤凰搭乘的飞机在首都机场停留三小时之后飞往邻国的首都,他现在去订三张到邻国的机票,今天晚上就离开好!
  他不知道耿长生走没走,最好就是姓耿的死在这里才好!
  恶毒的诅咒着,聂蓝跑上楼,把还在床上傻笑的凤羽拉起来,丢到柜子面前,“立刻收拾东西,我们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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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的天空非常明亮,月亮像是一个大大的玉盘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仿佛天上的仙女为了招待贵宾,珍藏的把最宝贵的玉器放置上深蓝色的丝绸。
  空气里荡漾着各种花草飘渺的味道,优雅的钻人人单薄的衣物,在肌肤和衣衫之间鼓荡着,带给人一种温柔的享受之感。
  聂蓝却无心享受这美好的一切,他坐在副驾驶席上,心事重重的看着公路上被车灯照亮的方寸之地。
  现在已经是午夜二点了,但是这条本来应该没有多少车的大道上却挤满了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多的车子,都是向机场而去的,一种仿佛随时会发生什么激变的感觉在美丽的星空下荡漾开来,仿佛是厄运的女神张开了不祥的羽翼,冷笑着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收纳在自己恐怖的统治之下——聂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恐怕是首都发生政变了。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有波及到这里吧?
  他咬着嘴唇想,后座的凤羽却恍然无觉的睡着了。
  聂蓝从后视镜里看着凤羽毫无防备的睡脸,不禁微微的苦笑起来。
  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大概就是拼着一条命把凤羽安全的交到凤凰手里就好了。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机场到了,与他预料的一样,机场内外到处都是人。
  用力把昏昏沉沉的凤羽拉下车,聂蓝沉着脸,“凤羽,你记得无论如何一定不可以离开我。”
  凤羽在停车的时候才醒过来,他迷蒙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夫,小小的脑袋瓜里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聂蓝就急三火四的拉着他出来,害他现在好困哦……到底怎么了啊?
  凤羽有些不满的揉着眼睛,却也遵守聂蓝的吩咐握紧他的手,不肯放开。
  机场里人非常多,多的像是假日里宣布全场三折的大商场一样。
  而与平日的气氛不同,明显带着浓厚不安的诡异暗流在人群里流淌着,像是暗地里喷吐着毒雾的蛇,将越来越多的人拖人到恐惧的地狱。
  凤羽一向害怕人多的地方,到了大厅里之后,唯一的一点睡意也消失不见,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那汹涌的人潮在他眼里无异于洪水猛兽,而每一个不经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让他觉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整个空间在凤羽带着恐惧的眼里成为了一个被异化的存在,无数或高或低的声音嘈杂着,嗡嗡的声响让凤羽觉得耳膜一阵一阵的收缩,恐怖之神伸出无形而狰狞的手掌扼住了他纤细的颈项,让他连呼吸都不能。他只能命令自己看着聂蓝宽阔的后背,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可能会让他惶恐的地方—好不容易拉着凤羽挤到了出口,聂蓝看看手表,再看看上方的时刻表,抿紧了嘴唇焦急的等待。
  凤羽把整个人都埋在了聂蓝的背上,动都不敢动,也不敢去看周围的一切——
  即使他被聂蓝握在掌心的手疼得像是快要折断了,他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凤羽觉得自己即将被恐惧没顶的时候,即将哭泣的瞬间,凤凰坐的航班到了——
  聂蓝松了一口气——
  随着飞机降落的轰鸣声和播音员流畅的英语交织回荡在宽阔而挤满人群的大厅里,片刻之后,开始有人陆续的走下飞机,在检查完护照签证之后,飞机上的客人们走了出来。
  凤凰是第一个出来的。
  “姐姐!”从聂蓝的肩膀上方看到了拎着皮箱出来的凤凰,凤羽高兴的伸出半张脸,用力的挥着没有被聂蓝握住的手,暂时忘记了恐惧。
  朝自己的丈夫和弟弟一直线的跑过来,凤凰明艳的容颜上浮现了一丝微笑。她把凤羽抱在了怀里,亲吻他被冷汗湿透的额头。
  “……姐姐来了,所以你什么也不用害怕了。”
  而在自己姐姐那久违的怀抱里,凤羽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安静的垂下眼睛。
  凭借凤凰笑起来很美,立起眉毛很可怕的脸和笑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力气大到吓人的聂蓝,三个人在到处都是人的候机大厅里硬是找到了一个空位。
  让困的不行的凤羽坐上去,凤凰坐在扶手上让弟弟把自己的大腿当枕头,看得旁边的聂蓝羡慕不已。
  “小羽的待遇真是好得不得了啊……”说的酸溜溜的,聂蓝这么说着,伸出手指弹弹风羽的脸,睡着的小白痴不舒服的用白皙的手赶蚊子似的一挠,聂蓝看着一笑,而凤凰优雅的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拧,然后挑眉微笑,异常的甜蜜。
  “蓝,走的时候没有看到耿长生吧?”那个混帐死在乱军里才叫一个大快人心。
  聂蓝连疼都不敢叫,只能用水汪汪的眼睛委屈的看着家里的慈禧太后,摸摸手上好大的一块青紫。
  “是啊,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不过这次幸好没有看到他。”聂蓝嘟囔着,等一不要是在飞机上看到耿长生的话,他确定自己会抓狂。
  “我真该考虑是不是雇一个杀手直接做掉他算了。”凤凰呢喃着恐怖的内容,一双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我也觉得这么做很斩草除根。”三个人里最有常识性的聂蓝附和道,随即抬了一下手腕,“……现在已经三点了,还有一个小时飞机起飞,等回去我们就开始仔细研究怎么能简单快捷方便的让耿某人人间蒸发好了。”
  而就在这时候,凤羽模糊的抬起眼睛,一双还带着迷雾一般的眼睛微弱的荡漾着迷离的神采,“……耿先生……耿先生怎么了?”他睡的迷糊,只听到他们在说耿长生的名字,就不禁来了精神。
  “……”凤凰的表情看起来很恐怖,“……除了耿长生你还知道什么?”她不善的训斥,而凤羽则畏缩的蜷了一下肩膀。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让他靠近耿长生呢?明明是对他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姐姐和姐夫不喜欢他呢?
  扁扁嘴,凤羽委屈的再度趴下去。
  凤凰怜惜的顺顺凤羽散在她膝盖上的头发,一双美丽的黑色眼睛看看他又看看丈夫,形状优美的嘴唇旁边浮现起了优雅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就带着不安气氛的侯机大厅里忽然响起了一声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呼喊。
  “政变了!飞机要立刻起飞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这个消息却仿佛是把一根熊熊燃烧着的柴火丢到了正在不断喷涌着的石油井由——
  人们的惶恐像是被吹涨了的气球一样迅速的膨胀起来,人潮像是被挥舞着长鞭的恐怖之神驱赶的可怜羊群一样涌向登机人口小小的门——
  孩子的喧闹声,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吼声在瞬间显得狭窄的空间里狂暴的回荡着,似乎要撕裂人的精神。
  凤羽被凤凰用力的拖了起来,他从朦胧的睡梦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只觉得整个头都沉重的不可思议,似乎整个手臂都要被凤凰拉断了,凤羽条件反射的向后缩着身子,“疼……”
  凤凰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连行李都不要了,凤凰用力的扣住他的手腕粗暴的推开前面的人,向前跑着。
  被凤凰推开的是一个男人,凤羽看到男人向自己倒来,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扶,手腕上却传来一阵蛮力,把他往前拖去——
  “疼!”他提高了声音叫道,明亮的黑色眼睛里有了些许的泪水。
  凤凰和聂蓝都没有理他,凤凰和聂蓝都致力于推开周围的人,好让自己能够靠近飞机再近一些!
  这是一幕相当悲惨的景象,一个小小的候机大厅里无数的人为了争夺能先上飞机的权力互相推挤,时不时的有人被推倒在地上,然后被后来的人毫不怜惜和在意的踩着手脚和头发过去——
  孩子掉了鞋子被汹涌的人潮卷到一边去,他们跌坐在地上,头碰到墙壁,哭着喊着叫母亲和父亲,可他们的父母却在人潮中身不由己的被卷往前面——
  被名为恐惧的鞭子鞭策着,人们心中最后一点的人性也被生存的欲望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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