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 十、一丘之貉

  她说到这里,我已明白了!
  她人已被黑气罩住,自然只感到是一团黑雾,曹金福人在远处,所以可以看到罩住了红绫和白素的,是一股“自天而降”的黑气。
  我大是骇然:“那黑气的上端在何处?”
  曹金褔答不上来,他搓着手:“当时我实在太慌乱了,没有注意,我一见到这种情形,就飞扑了过去,才抱住了红绫,还想去抓卫婶,但已抓了个空,接着,眼前一亮,黑气就不见了。”
  红绫接了一句:“妈也不见了。”
  我抬头向上望,青天白云,一点异象都没有。
  这时,我心中的疑问,翻滚如潮。首先我想到的是,能够在剎那之间,用这种方法把人“抓走”的,那自然不是地球人的力量。
  而我也正在与外星人打交道,狄可和一二三号,都是外星人,他们都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来。
  但事情不会是他们做的——事情发生时,一二三号可以说是和我“在一起”。而狄可有求于我,自然也不会对白素有不利的行动。
  我立即想到的是四号。
  红绫仍然语带哭音:“我一发现妈不见了,立刻就想到向爸紧急求救,你真的一下子就出现了。”
  我是正在和一二三号交谈,由他们通知我红绫急着想找我的,那自然是红绫一着急,使她本来就极强的脑讯号更强,一下子就被他们的仪器接收到了之故。
  我吸了一口气:“别急,多半是什么外星朋友把她请了去,方式奇特了一些,难怪你吃惊。”
  我的话,不但安慰了红绫,也安慰了自己,我四面看看,仍然觉得环境很陌生,而且极度荒僻,我问:“这是什么所在?”
  红绫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然道:“我不知道。”
  我向曹金褔望去,他也摇头。我道:“那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一次,红绫和曹金褔两人一起回答,答的居然又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我一顿足:“这象话吗?”
  我话一出口,立时想到,且别忙着责备他们,或许是白素带他们来的。
  我放缓了语气:“是你妈带你们来的?”
  红绫道:“不是,妈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等我再发问,她就接着说:“是鹰儿带我们来的。”
  我“哦”地一声,“那鹰?”
  红绫用力点了点头,忽然之间,现出很有信心的样子:“我也是急慌了,鹰儿不会害我,妈一定不会有事。”
  红绫的话,令我也略定了定神,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把经过的情形说一下。
  经过的情形,再简单也没有,那飞走了的鹰,突然出现,红绫自然高兴,那鹰抓住了红绫的衣服向外拽,双翅腾扑。
  白素和曹金褔在一旁,白素道:“它好象要把你带到外面去。”
  红绫一面笑,一面道:“是啊,不知道想干什么?”
  她说着,拍打着鹰身,走了出去。等到红绫出了门,那鹰又扑进门来,这一次,也是照样子来拽曹金褔,等曹金褔出了门,白素正在讶异,鹰儿又向白素飞来。
  它居然知道白素的身分和红绫、曹金褔不同,所以并不是用爪来抓白素的衣服,而是站定了之后,伸出一翼,翼尖指着门外,望定了白素,不住点头。
  白素知道那鹰极通灵,也知道它这样做,必有道理。只不过它不会说话,能有这样的行动语言,那已算是了不起之至了。
  白素笑着:“好,我也出去。”
  白素也出了门外,那鹰跟着出来,红绫有趣得直拍手:“不知它要我们干甚么?”
  曹金褔有点傻气:“不知道是不是要我们和它捉迷藏?”
  正说着,那鹰一下子腾飞至停在门外空地的汽车上,用爪拍打着车子。
  红绫呆了一呆:“它要我们上车——它要带我们去的地方很远?”
  白素点头:“看来是,我们上车,由我来驾车。”
  曹金褔由于个子大,平时宁可走路,很怕坐车——车厢再宽,对他来说,也是窄小。这时,他感到有趣,打开车门,第一个把他老大的身子,塞进了车子。
  白素和红绫也上了车,由白素驾驶,那鹰果然开始飞行,起先飞得低,在闹市中.它飞得较高,它一直向北飞,总使车中的人可以看得到它。
  三人心情轻松,一路上都在猜那鹰不知道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和会有什么事发生。
  大约一小时之后,早已出了市区,在一条上山的路上驶着,那鹰就在离车子不到十公尺处飞翔,直到又下了山,已经远离市区,四周十分荒僻了。
  车内三人,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会害怕,只觉得有趣,过了一小时左右,就到了一处空地上,那鹰在一株树上停了一停,飞了下来,停在一块石上。
  红绫首先叫了一声:“到了!”
  她打开车门,下车奔到了那鹰之前,白素和曹金褔也相继下车。
  曹金褔身躯大,下车较慢,当他下车时,白素和红绫已走在一起。那时,曹金褔看到那鹰一飞冲天,白素和红绫正抬头在看它。
  曹金褔正待向前走去,可是一步跨出,却看到一块大石旁,有光芒闪了一下。
  曹金褔走过去,想看清楚是什么在发光,可是他才转身,就听到红绫发出了一下异样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了那股黑气罩住了白素和红绫。
  曹金褔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电光火石般迅捷的反应,正是中国武术训练的重要课题之一,他陡地一声吼叫,人已向前飞扑而出。
  当他扑进那股黑气中的时候,先舒右臂,抱住了红绫,再伸手去抓白素时,却已抓了个空,紧接着,眼前一亮,黑气消散,白素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经过,都只不过几秒钟,红绫首先想到了我,一二三号便立刻把我送了回
  曹金褔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也没有花了多少时间,从他的叙述来看,白素更像是被什么外星朋友请走了。有了这样的概念,使我镇定不少,我问:“那鹰呢?”
  红绫“啊”地一声,像是到这时,她才想起了那鹰的去向。
  后来,我和白素说起这情形(白素当然不会有什么凶险,那只是她的经历之一),白素很是高兴,我也是一样。因为我们知道,红绫极喜欢那头鹰,几乎和她当年喜爱灵猴一样。但是白素一有事,她全副心思,便都在关怀母亲的安危,连那鹰的去向,都顾不得了。
  这时,她四面看看,又撮唇发出了几下悠长尖锐的声音,但是晴空之上,并不见有鹰踪盘旋。
  她喃喃地道:“鹰儿不会害我们。”
  说了几遍之后,她向我望来:“爸,我们怎么办?”
  在那极短的时间之中,我已经使我自己,尽量在“想”——也就是把我的脑部活动,化成讯号发出去。
  我的对象是四号,因为我觉得,我正和他们有交往,就发生了意外,那么,最有可能的外星人,就是他们。何况我本来就要和四号取得联络。
  对于红绫的问题,我本来想回答“我们就在这里等”,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看到红绫双眉一扬,“咦”了一声,又望了曹金褔一眼,一下子忧急的神情,一扫而空,咧着嘴笑了起来。
  一看到了这种情形,我心中一动,脱口就大声问:“你妈说了些什么?”
  这一问,看来突兀之至,但实在大有道理——红绫的脑部活动能力强,接收讯号的能力,比普通人不知高了多少倍,白素如果要用特殊的方法报平安,我和曹金褔收不到她发出的讯息,红绫却可以收得到。
  看她的神情,突然由忧转喜,那接收到的,自然是好的消息了。
  红绫给我一问,定过神来:“我收到了讯息,妈没事,要不是金褔抱住了我,妈妈的妈妈不愿意见他的话,连我也接走了!”
  我呆了一呆,才“啊”地一声。
  妈妈的妈妈!
  白素是被她妈妈接走的!
  在我的记载中,白素的妈妈,一直被称为陈大小姐,这位陈大小姐的行事,也未免太古怪了些,早年她把红绫带走,害得我们全家,凄凄惶惶,苦不堪言,如今又来了这一手。
  但是我转念一想,这次的事,倒不能怪她,因为若不是有曹金褔在,她们母女一起被接走,过些时间又回来,谁也不会感到惊恐,只因为有曹金褔打岔,才令红绫焦急万分。
  我想到这里,也向曹金褔看了一眼。曹金褔大是惶恐:“我——做错了甚么?”
  红绫笑:“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我也道:“你做得很好!”
  曹金褔这才大大吁了一口气。我在想:事情一发生,我就断定和外星人有关。陈大小姐当然已是外星人,她忽然接走了白素,不知是为了什么。
  可以肯定,若不是有重要的事,她不会有这样的行动,因为她早已“了却尘缘”,用通俗一点的语言来说,她早已成仙了,当然不会为了思念女儿,而把女儿接去聚一聚的。
  我也不必设想,因为这个问题,等白素一回来,立刻就可以有答案。我只是想了一下:这次相聚,不知是真人相见,还是又和上次一样,只是立体的影像。
  红绫跳跳蹦蹦,来到我的身前,一面笑一面道:“妈妈的妈妈还说,要把鹰儿教得更通灵!”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联想得极远。在传说之中,颇多禽兽也可以修行,成为“正果”的,禽鸟尤多。一般来说,在“修行”的过程之中,只要能“化去横骨”,那不但灵性大增,且可以口吐人言。
  当然,一切诸如此类的记载,都是含意模糊,语焉不详,例如鸟类的“横骨”,就不知是指哪一个部分而言。
  我想到的是,鸟类有它自己的沟通方法,那是肯定的了,那就是鸟语。如果陈大小姐在那鹰身上装上由鸟语转为人语的翻译仪器,那么,那鹰就会口吐人言了!
  我想到这里,想起以红绫的造型,若是肩上停着一头巨鹰,那巨鹰忽然又会说人话,这种情景,有心脏病的人见了,不知会不会被吓死?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吐了吐舌头。
  红绫立时问:“爸,想什么?”
  我本来想把想到的情景告诉她,但是一转念之间,想到她如果真的拿这个要求去求她妈妈的妈妈,而居然又实现了的话,未免太惊世骇俗了,所以就忍住了没有说,只是道:“不知道那鹰会变成怎么样?”
  红绫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后来,我和白素说起这一段经过,白素的意见十分直接:“老了!别说太久,就算二十年前,你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顾得什么惊世骇俗。”
  我叹了一声:“也未必,令尊已将近百岁,我看他比年轻时更有豪气。”
  白素侧头想了一想,才道:“没有人肯认老的。”
  我举起手来:“我。老就是老,哪有不肯认的!”
  我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心想,也该退隐,先过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日子吧。
  这些都是日后的话,表过不提,却说当时知道了白素是给她母亲接走后,焦急的情绪,自然一扫而空。红绫走近车子,打开行李箱来,箱中竟满是各种食物,还有美酒,我们便索性野餐起来——刚才红绫情绪如此焦切,竟连喝酒也忘记了!
  我们都不知道何以白素的母亲要选择在这里带走白素,但白素既然是在这里被带走的,自然也以被带回这里的成数为最高。
  所以,不论要等多久,总是应该在这里等。
  我们一面喝酒,一面交谈,我说着和一、二、三号沟通的情形,红绫和曹金褔都一致表示,我这次的“阴间之行”,所得的比他们还多,他们上次,只是和阴间主人交谈,并没有见到阴间主人能力的主要来源“思想仪”。
  我把经过说完之后,等着听红绫的意见。
  红绫在这时,神情很是严肃,她道:“妈妈的妈妈告诉过我,在宇宙之中,地球人的本事,低微之至,能力高超的,不知道有多少!”
  对于这一点,我自然同意,但是我仍然有必要向红绫作一些说明。我道:“地球人有地球人的特性和优点,有些是其它外星人所没有的,或是及不上的。”
  红绫眨着眼:“我的意思是,拥有思想仪的外星人,他们自以为在宇宙中的地位十分高超,但其实未必,而他们的能力,来自一副仪器,所以他们对这仪器的依赖和重视,已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
  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感到红绫这时所说的话,已经不是什么人告诉她,而是她自己经过了思考之后所产生的意见。
  她继续道:“在这种情形下,仪器不但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且是一个主要部分。”
  我点了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红绫挥着手:“他们本来,只在这种方式下生活。可是一次意外,使得仪器破碎,那也等于是令得他们的生命破碎,使得他们的生活方式,起了彻底的改变!”
  我同意:“是的,尤其当他们发现思想仪竟然有对抗的作用时。”
  红绫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她的结论:“我相信,四号一定发现了大变化之后的生活方式,比原来的更好,所以才一直躲起来的!”
  红绫的结论,和我的推测相符合——我在听狄可讲到他们没有任何个人秘密的所谓“和谐式”的生活方式时所起的反感,使我直觉地认为,一旦个人秘密可以保留,就不会再想把自己暴露在他人之前。
  红绫道:“对他们来说,四号现在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大倒退,但是若四号认为现在较好,就有权照他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
  我望向她:“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去骚扰他?不应该再和他联络?”
  红绫摊手:“不,我的意思是,他根本不会和你联络,不论你如何努力,他都不会——因为他要彻底逃避原有的生活方式。”
  我笑了一下,红绫的“文明生活经验”不够丰富,所以她才有这样的说法。
  她的这种说法,自然可以成立,但是必需有一个先决条件,那条件就是:没有任何的外来力量干扰个人意愿。
  不幸得很,在高级生物所建立的文明社会中,个人意愿完全不被干扰的情形,几乎绝不可能存在。在地球上,自然是人类社会最文明,但是人类社会演变了几千年,也没有出现完全的个人意愿不受干扰的情形。
  非但如此,而且还有一大半地球人,生活在几乎不能有个人意愿的生活方式之中。
  这真可以说是文明的悲哀和讽刺,拥有个人意愿,是生物的本能。没有生物本能的一种生活方式,那算是“文明”,岂不令人三叹?
  而地球人还是文明水平极低的生物,像狄可他们的星球,文明的进展,超越了地球不知多少倍,可是个人意愿却也遭到了彻底的消灭!
  如果地球的将来,文明也向着这样的方向发展的话,那我宁愿生活在过去的石器时代,或许更有自我。
  我想了一会,才响应红绫的话,我道:“如果一二三号不找他,如果狄可不找他,如果更多他的同类可以容忍他那样做,如果他有把握可以一直逃避下去,他就不会和我联络。”
  红绫也想了一会,才愤然道:“那是他的个人意愿,狄可他们,为什么非去骚扰他不可?”
  我苦笑:“这可能是由于高级生物发展过程中所必然会产生的劣根性,他们的发展,到了思想仪的出现,已经是个人意愿丧失的开始。”
  曹金褔突然道:“那和奴隶社会一样了?”
  我用手画了一个圆圈:“那是一个循环,过去和将来,会在同一个点上相会,虽然不同,其实一样。四号的情形,比奴隶社会中一个奴隶的逃亡更严重,因为‘集体’认为他可能会带来灾祸。”
  红绫和曹金褔默然,我又道:“以人类的现况来说,这种情形也一样存在,许多人的个人意愿和极权统治者不一样,也就只好和四号一样,冒着随时被找出来的危险而躲藏着。”
  红绫的神情有点迷惑:“其实可以不是那样的,我看狄可他们,和地球人的习性,比较接近,都以一些人的意愿,作为整体的意愿,不让每一个人的意愿,得到自由的发展。”
  我苦笑:“这样说来,我们地球人,和他们掌握了思想仪的外星人,竟然是一丘之貉了!”
  红绫略想了一想,就在她脑部的数据库中,找到了“一丘之貉”这句成语约含意,她叹了一声:“这也许就是他们终于发明了思想仪的原因——像思想仪这样的发明,不正是某些地球人梦寐以求的吗?”
  和红绫说话,有时幼稚天真,嘻哈绝倒,但有时也可以严肃之至。
  这时,她略顿了一顿,又道:“或许,那正是地球人的将来。”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也摇了摇头,因为我并不希望,地球人会有这样的将来——但从地球人的习性来看,有这样的发展,却又是大有可能的事!
  我用力一挥手,把岔开去的话题,又拉了回来。我道:“除非四号有把握能够抵抗无休止的搜寻,不然,他必须寻求真正能帮助他的力量。我会使他相信,我明白他的处境,并支持他的行为,那么,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会和我联络。”
  红绫看了我一会:“你是说,如果他现在的处境,出现了危机,他会向外界求助?”
  我道:“那是必然的行为。”
  红绫侧着头:“如果他要求助,我们能给他什么帮助呢?”
  我一时之间,难以明白红绫这句话的意思——她的话本来不难明白,可是她用的语气,却相当古怪,使人感到她有弦外之音。
  我想了一想:“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地球人的能力有限,他要求助,我们不会是目标,他会向其它外星人求助?”
  红绫点头:“正是。”
  我“哼”了一声:“别太妄自菲薄,别忘了一二三号和狄可,都想通过我找到四号。”
  红绫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神情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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