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番外篇,我一直有一股狂热,狂热到一向在写作上很龟毛的我,竟能在一天之内结束番外篇(对我而言是很了不起的)。
我常想,一本小说最圆满的内容,应该只存在於作者的心中。在作者的笔下,通常只有一本小说的男女情爱以及具体的男女个性,而,男女相遇之前,与周遭配角所产生的一切互动,只能留在作者的心里。
理由很简单,言情小就最精华之处,就在於男女主角的主戏,跳脱男女主角的爱情外,剩下的就是如何布局与剧情结构问题,如此写成十万字,恰恰好,至於男女主角还未曾相识之前的家族史,对不起,这叫言情小说,不是「某某人的一生」,也不是「西门家的家族史」,要真详尽地把西门家每一个兄长知何虐待西门恩的场景写出来,我怕读者看到第五章,读者阵亡了,而作者也一块殉葬。
我的番外篇,因此而来。
在一本言情小说结束之後,放著短短的番外篇,不必再重头介绍人物表,有时无关情爱,有时只是配角的小小抒发,我乐此不疲,好过放在正文里考验读者的耐性,思索男女主角到底会不会相遇。
直到《到处是秘密》,我告诉自己,该戒掉这习惯了,我也真的戒棹这麽一回了。反正番外篇就像毒瘾,只要下定决心肯戒,就可以做到视若无睹的地步,写稿交稿,重心放在男女主角上,跟其他配角说拜拜。
忍过了《到处是秘密》,我以为我已经成功,直到《聂十郎》,看见西门笑拼命向我招手……我也曾挣扎过啊,最後被他悲惨的过往给征服,如果不写出来,一定会後悔,要戒,下本再戒,於是《聂十郎》的番外篇就这麽产生。
写完番外篇後,一不作二不休,我要写就写个过瘾,写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在出版社的广告单里,会有新书绝不收录的楔子外的楔子,描述本书楔子之前,两家即将前往民信局开张的经过……嗯,因为太配角了(好比聂四V.S忠仆,西门笑V.S西门义),完全与聂十郎无关,所以独立放在广告单上,有兴趣可以找找看。如果没有兴趣,欢迎寄给我,作者打算独芳自赏,留作记念。
因为这次番外篇兼广告单写得太过瘾了,差点连聂十郎的幼年都写下去,再这样下去,迟早我的书中处处是配角,主角摆在番外篇。
该戒、该戒了!请大家祝福我。
回首忆当年——大哥真辛苦
西门庭六岁——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西门家的人了。」沉稳的少年摸著她的头,笑道:「你说你没有过去,那我帮你取个名字……嗯,我希望西门家的孩子都能抬头挺胸……从今以後你就叫挺,西门挺好了。」
「西门挺?」她低头看看自己还没有发育的平胸。抬头挺胸啊……好像有点难耶……
「怎麽?不喜欢这名字吗?」
「不会,我都可以。」
少年见他这个新来的六弟个性很随和,暗暗松了口气。自从义爹去世,由他成为一家之主後,每天要管的事简直让他头昏脑胀,连读书学武都不够时间。
老二永弟像条火爆小辣椒,成天爆来爆去,就怕他爆到小恩弟;老三义弟不会为他招惹麻烦,但义弟一见老二就酸,最近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看得他毛毛的;老幺恩弟是西门老爷唯一的亲生儿子,几次濒死,每每吓得他魂都要飞了,就怕西门家的香烟断绝在人间。
看来看去,还是老六好……思及此,真想抱抱这乖孩子。
「你去看看恩弟吧,我还有点事,待会儿过去。」
她点头,走进那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她很清楚自己会被西门家收养的原因,既不是为培养她成材、也不是见她讨喜,她是无所谓啦,一个孤儿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生活,还能拥有兄弟,那也算是修来的福份。
走到床缘,瞧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熟睡中。他双颊凹陷晕红,像在发高烧,连仅站在床边的她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热度。
她摸了摸他的额面。「好烫呢……」他小小的脸蛋充满痛苦,像连睡梦中也不安稳。
她迟疑了会,想起曾看过一幕爹娘安抚儿子的景象,於是用力抱起他,将他的脸押进自己很平的前胸。
「乖……乖,别作恶梦,我给你抱抱。」她很用力地摇晃著,没有注意到小男孩的双手吃力地挣扎,最後无力地摊下。
「六弟,你在做什麽?」少年一进屋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前把她拨开,抱回西门恩,颤抖地探其鼻息。「还好、还好……」要是就这麽早夭,他一定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六弟,你想闷死他吗?」他微斥。
西门庭坦白道:
「我瞧他痛苦得紧,所以学娘亲抱抱他。」
「学娘抱他……」少年颇感无力。「你只是个小孩,也不是个女的,哪儿来的……那个嗯……女人的东西?你这样抱他,他只会闷死。」他说著说著,连脸都红了。
「喔……」西门庭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前胸。
「算了算了,至少你没像永弟,把恩弟摔得头破血流……」可怜的恩弟啊,连他这个大哥都要怀疑恩弟是不是受了谁的诅咒,每来一个义兄就濒死一次……呜……义爹,我对不起你啊……
※ ※ ※
「挺弟,你已在你义爹面前上过香,我也把你介绍给家中成员了,从此刻开始,你跟西门家犹如一体。你放心,没有人会赶你走的。」少年笑著,推开了府内一扇房门。「啖,以後这里就是西门老六的房,你爱在里头翻天覆地都成,不过你得先洗个澡,热水在里头已经备著了。」
「谢谢大哥。」
西门笑闻言,心里还是直对这个六弟有好感。西门家的义子多是孤儿出身,多少遭遇了一些心酸事,进而养成一些冷僻的性子,但挺弟不同,观察他一阵,发现这孩子随遇而安,遇见新奇的事虽感兴趣,却不过份追究;规规矩矩却不死板,凡事恰好适中,即使得知被西门家收养,是为了西门恩,而非培养他成材,他仍面带微笑地接受,不大吵大闹。
也许是他太早评断,但,他真的要说,西门义子里,挺弟大概是最不用他担心的一个了。
「快去洗澡吧。」西门笑拿著风灯离去。
西门挺打量了房内,看见屏风後头有澡盆。这是头一遭她看见澡盆,水还是温的呢……略带好奇地摸著木盆一会儿,才脱下衣物,跳著进澡盆。
门「卡」的一声,被打开了。
「对了,我忘了把新衣带过来。你刚来,还来不及制新衣,我拿三弟的衣服……」走到屏风後,正要继续说,忽地往口。
挺弟的身子很纤细,才六岁,就能从他小小的身子预知他将来也胖不到哪儿去。
他很想笑著要挺弟多添几碗饭才能吃胖,但好像哪儿不对劲……
他迟疑了下,把衣物摆在屏风後。
「挺弟,你要不要我帮你刷背……」话又顿住,觉得这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好像有点淫魔的味道。
「不用了。」西门挺微笑:「大哥,你做你自己的事就好,我自个儿来。」
「你这小孩真会照顾自己,不过偶尔跟大哥撒撒娇也不错啊。」
「撒娇?」
「是啊。」即使好像觉得怪怪的,西门笑仍不放弃跟兄弟拉近关系的机会,索性在澡盆旁坐了下来。
「大哥都跟谁撒娇?」
「哈哈,我都十几岁了,还跟谁撒娇呢?」西门笑注意到被水淋湿的小脸很清秀,不禁暗忖西门家的义子们个个眉清目秀,只是挺弟的眉清目秀好像又有点不同……
皮肤拥有孩子的细腻,眼睛大大的,小嘴像小小姑娘似的小菱嘴……思绪中断了一下,目光瞟到挺弟曝於水面上的小胸膛……
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哥,麻烦你把衣服拿来,我要起来了。」
「好……」见她起身的刹那,脑里中断的思绪忽然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让他脱口大喊:「慢!」
西门挺停住不动。
西门笑哈哈笑了两声。「这好像是我的多虑了,这两天我没睡好的缘故吧,可是……」他小心翼翼地锁住那张太过清秀的小脸,不敢往下瞟。「挺弟……我记得,你好像没有跟我说过,你是男是女吧?」
「好像吧。」
「那……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这种事还是得让你自个儿说出口才好,你是男的吧?」他的口气很随和,随和到像在谈天气。
「女的。」
「咚」的一声,西门笑直接平躺在地上。
※ ※ ※
没有月光的夜晚,西门家的老六房门紧闭,里头只有微弱的烛光照在西门笑的半侧面,显得十分的……阴险狡猾。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叫西门挺。挺字对一个女孩家太难听……叫婷,不,这简直是昭告大家你的性别,亭亭玉立也不好,不如,单名一个庭字。你叫西门庭……字挺之,我会告诉他们,你名字笔划不好,我帮你改了。」
「大哥,我不必走吗?」
「你一个小小女孩家,能到哪去?再回头当孤儿吗?」西门笑不忍也不愿。流落街头的苦头他不是没尝过。
「可是,你不是说,西门家不收义女的吗?」
「……小六,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西门庭好奇问:「怕什麽?」
这孩子年纪小小,当真什麽都看得开……这算是件好事吗?西门笑当机立断,直接对著她,道:
「你已上过香,拜过义爹了,就是西门家的人。只是……你是个女孩家,诸多不便,虽说西门家里恩弟是唯一的血脉,但多少不搭亲的远亲都在虎视耽耽地注意咱们,看我会捅什麽乱子,他们好名正言顺地接掌西门家,届时恩弟不知会被他们欺负成什麽模样……小六,你就忍著点,你是女儿身的秘密就我知道,别再让旁人知情,连其他兄弟都不要让他们知道,等将来你再大一点,等我掌握西门家实权,我会还你女儿身,还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好不好?」
「好啊。」
西门笑见她如此爽快,不由得担心她到底懂不懂他的话?她才六岁啊,未来还有这麽长,往後的每一天他都得担心受怕的……老天爷到底要怎麽整他才过瘾?才以为来了听话够乖孩子,那料这孩子将会是他最大的负累。
「你真的懂吗?以後不准跟其他人共睡一床,不准在外头脱衣陶,不准与人共澡,不准打扮,不准学女儿家该有的一切,也不准跟其他人太要好,不准在兄弟间太突出,也不准太差到引人注意。甚至,如果我没掌握实权,你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恢复女儿身。」天,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过份。
「我懂啊。」她笑道:「只要有饭吃,我不在意的。」
西门笑注视她良久,本要摸她的头,後来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只好道:「你懂就好。」秘密在身,他只会缚脚缚脚,可是他愿意赌了,谁教他俩有缘做兄妹?「还有……今天的事你就忘了吧。」
「忘什麽?」她好奇问。
「就是……唔……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嗯……」他的脸庞火红,暗幸烛光不强,掩去他的尴尬。
「我会忘了。」她懂事地说。
西门笑暗松了口气。也许未来不如他所想像的麻烦,只要他俩能保守秘密,一切都会很顺利地度渡过——
西门庭见他紧张兮兮的,很有趣地露齿一笑。
刹那之间,西门笑只觉眼前强光倍增,差点戳瞎了他一双眼睛。
然後,他又昏倒了——
她的秘密根本保不住吧?她根本就像是个……一笑就成桃花精的小丫头,将来谁会不注意她?
西门老爹你在天之灵到底看见了没?当年为什麽要先收养他?当大哥真的好辛苦哪……
※ ※ ※
「你家的玉珠来了吗?那可算是大姑娘,能嫁人了呢。」井边洗衣的大婶们互聊。
什麽东西来了会变成大姑娘?蹑手蹑脚地躲在墙後,耳朵拉得长长的,一句话也不能漏掉。
「是啊,她痛得三天下不了床,还是我煮了碗甜水让她喝,她才舒服些。」
会痛得三天下不了床?小六最近看起来很正常啊。往前偷偷跨一步,仔细听分明。
「痛一痛也就过去了,要不然将来怎麽生小孩?」
原来跟生小孩有关?这一定要听。乾脆潜伏到井边去好了,忽然有人喊:
「大哥,你在做什麽?」
西门笑回头,瞧见那个一直用毛毛眼神看著自己的义弟。他立刻露出沉稳的笑:
「没什麽,我瞧大婶们怎麽洗衣服而已。」不能心虚不能心虚,他是大哥,要有兄长的风范。
西门义打量他,问道:「大哥,你瞧这有什麽用?要洗衣自然有下人会去洗,你有点可疑呢!」
「可疑?」西门笑无辜地反间:「我有什麽可疑?」
西门义眯起眼。「最近,你老盯著老六瞧呢。他是有什麽三头六臂,值得你每天三餐瞧著不放?」
糟了,被发现!刹那间,千百个理由闪过脑中,西门笑脸色不变,嘴里说道:
「义弟,我对兄弟们一向一视同仁,你只注意到我老盯著小六,怎麽就没有注意到我也瞧著永弟呢?」
「哦?」语气不以为然的。
「当然,我也常瞧你啊,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语气缓了下来,西门义道:「大哥,你最近是没事干吗?瞧著自己的兄弟做什麽?」
「我是在感慨啊,当年你们来时都是毛头小子,才到我的腰际,如今个个都长大成人,如果我没记错,小六今年也十四了吧?」唉,再四年,就要女大十八变,他怕她变到人家一眼就看穿她的性别,呜。
见西门义又起怀疑,西门笑不动声色地离开井边。这义弟真的太太会怀疑人了,而且通常怀疑得很正确啊。
「义弟,你找我做什麽?」
「不是我找你,是据说西门老爹的远房舅舅的表弟的……天知道接下来还有哪几串粽子跟著,反正他们来找西门当家的,我想又是来分钱的吧。」
闻言,西门笑颇感头痛。「又来了吗……」
「是啊,从大哥少年到现在部二十好几了,他们每年都来,还不死心呢。」
西门笑连连叹气,又回头看那远远的井边。他要烦恼的事真不少啊……
「大哥,你喜欢井边大婶?」西门义冒出这句。
「什麽?」他骇了一跳。
「我瞧你一直回头张望啊。你都二十多了,还没个意中人,虽说凡事以恩弟为重,可你不可能没有心仪之人,搞不好你是属於那种『愿坐金交椅』的男人呢。」
「……我对大婶没兴趣。」西门笑强调,不知自己在这里跟义弟扯些什麽,最後改口:「只是我方才听她们聊起件事,心里觉得好奇而已。」
西门义看他一眼。「大哥很少有好奇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事能引起西门笑的好奇心。相处这麽多年,西门笑又岂会不知他这个义弟的心思,暗叹口气,很坦白地说:
「我听见她们提到,有个姑娘来了,以後可以生小孩了。」
「啊?」
「你也觉得不懂吧?」唉,有个同伴真不错。
「是癸水来了吧。」
刹那间,沉稳高大的身躯被定住。
西门义回头,讶道:「大哥,你怎麽啦?」整个人像石化一样。
「义弟……你竟然能知道这麽神秘的事,真是见多识广啊……」莫非义弟他也是女扮男装,天,有一个小六就够,可不要全天下女扮男装的兄弟全窝在西门家,他会受不了的!
西门义轻嗤一声,很轻蔑地瞄他一眨。「大哥,你随便抓一个男人也知道这种小事,就你一向少根筋,从没注意……咦,不过话说回来,你怎麽突然注意起这种事来?」
因为小六长大了啊……他日日烦恼、夜夜烦恼,连读书练武都担心,多想找个人分担肩上重担啊……忽然间,他瞪著西门义。义弟头脑好,懂的事绝对不比他少,如果小六的秘密能与他分担,想必自己也可以先松半口气吧……
「大哥?」
不不不,秘密说出去就不是秘密了。他跟小六约定好,岂能打破,再者,将来小六的性别若真泄露,就让他一个人负责,别再连累义弟了吧……
西门义充满怀疑地:「大哥,你的脸色很有鬼哦。」
「义弟,我有事想请教你……」
「请教我?」有什麽大哥需要用到「请教」两个字?
「对,也快中午了,不如这样吧,咱们兄弟也好久没有聊个过瘾了,不如就找个小店好好地吃一顿吧。」
「咦……」西门义不及回神,整个人已被西门笑强硬拖著走。每回有「远亲」来,大哥必定严阵以待,这一次到底是怎麽啦……不过他跟大哥的确是很久没有「单独」地聊个彻底了,思及此,年轻的脸庞不由得微热。
「走吧走吧,慢了一步可没好位子了。」
「大哥,你要跟我聊什麽呢?」有点期待了。
「嗯,咱们要聊很多,好比说,癸水是什麽?女人的肚兜有没有办法弄到?或者你知道的姑娘家的心理大多是怎麽想的……」
「……」
※ ※ ※
「小六?」鬼祟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守在房门口,一连低唤几声。
未久,睡眼惺忪的少年来开门,一见门口的男子,立刻清醒过来。「大哥,你差点吓死我了。」一身黑衣黑裤黑靴,还特地站在阴影处,她差点以为是睡前看的鬼怪小说里的鬼现身了。
「你一点也不像被吓著了,哎,才十四岁哪……」他叹气。老是很淡然的模样,他很怕她永远就这样什麽事也无所谓啊。
「大哥,你找我有事?」
他食指放在嘴巴,左右张望。「小声点,远亲的远亲还没走,我看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是不肯走的。」
「喔……」西门庭忍了个呵欠:「那大哥你是要进来,还是在门口说话?」
「我是要问你,你想不想擦个澡?」话说完,就看见她的双眸微亮,西门笑暗喜她还有执著的事,低声说:「我知道你忍了很多天,我现在就把热水取来。」
她正要问他一个人怎麽做,眼前已空无一人。
她搔搔头,走回房内时,脚步声又传来,一回头,瞪大了眼。
「大哥,你的速度好快啊……」简直像鬼影,现在真不是她作梦吗?
「愈快愈好,省得被发现。」他的动作真的很快,没一下就倒完了热水,拉过屏风。「我在外头替你看著。」
「大哥……谢谢你了。」不知该何言以对。她不是感动,只是觉得大哥真辛苦,而且近年愈来愈像她的娘了……大哥才二十多岁啊。
西门笑守在门口的阴暗处,不停地张望,听见里头衣物脱落的声音。他并无任何的感觉,只知身为兄长,一定得处处尽力,好比——
「小六,你也十四了吧……我认识一个大婶啊,她最爱谈女儿家的事,你要不要陪她谈谈?」他实在说不出口女孩家该注意的事。
事实上,小六个子稍嫌高瘦,长手长脚的,扮起少年来简直没有人会怀疑她是女孩家。
可坦白说,那是因为她自幼扮男,行为举止上多少有点男孩气;要扮女的,他家的小六绝不输人啊。
「大哥,我去跟一个大婶谈这种事做什麽?」
「……」失败,换一招。「小六,最近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啊。」
她很好,他可头痛了。「那、那……你想不想要一个……一个……」「肚兜」两个字有这麽难以启齿吗?
爹啊,为什麽您要早死,把全副重担交给我?我要顾恩弟、要顾二弟顾三弟顾四弟顾五弟,还要顾六……六妹啊!
当年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如果不这样,他如何保全恩弟、保全小六,保住整个西门家?
再这样下去,他怕小六真会变成男孩啊。
下定决心开门见山跟她谈,至少让她明白男女是有别的。
「大哥,我想再过几个月,离家闯闯。」门内传来清楚的决定。
「什麽?」
「大哥,永二哥早就离家去闯了,四哥也是,我离家有必要这麽惊讶吗?」
「当然!你明知你是……你是……」
「大哥,我想去驿站或民信局做事。」
「去那种地方……」岂不是要四处跑?她是女的!女的啊!
「是啊,整天看恩弟老是病著,我也良心不安。当初大哥收我当义弟,不就是希望能帮恩弟一把?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却成天躺在病床上。去驿站,多少达官贵人会仗著权势送信送货回家乡,我可以私查里头有没有药方或者特别的药材;若去民信局,多半会有各地稀奇古怪的药方;再者,当了信役,可以四处跑,说不定就在哪里的镇上或村落,有恩弟救命的药方。大哥这多划算,寻遍千山万里,却不必花家里的一分一毫。」
是挺有道理的……不不,怎麽会有道理?她是个女的,要她混在一群男人里,那以後嫁不出去怎麽办?
「何况,我想出去走走,大哥,我还记得第一次你从外地捎信回来,每人一封,那时我只觉不必与大哥面对面,竟也能『听』到大哥的唠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有趣吗……他还记得第一次捎信回家,她才十岁,原来在这麽久以前,她就惦在心里了。
小六平常很随遇而安,少有能特别引起她执念的事,方才听她口吻,的确流露出了点兴味……
忽地,有人伸起懒腰走进内院,西门笑暗惊,不小心踢到门板,那人立刻抬头往这里看来。
「谁?」
「……是义弟?」
「大哥?」西门义一见西门笑从阴影中现身,讶道:「三更半夜大哥你不睡著,待在……老六的房前做什麽?」
「没有。」西门笑沉稳地笑。
「没有才有鬼呢。」西门义跳上廊栏,看见他双手敛後,更加起疑心。「你身後藏什麽?」
「没有、没有。对了——」西门笑忽然喊:「义弟,你别老抓著我啊!」
「大哥,你声音这麽大做什麽?」
「我最近受了点风寒……咳咳……」
「你当我是白痴儿吗?」摔不及防的,西门义忽然推开门。
西门笑大惊失色,连忙抱住西门义的腰,要阻止他进去。不料义弟的身子太过往前倾,他重心不稳,跟著踉跄跌了进去,手中的秘密同时飞了上去,倒挂在屏风上。
西门义瞪著那东西,然後缓缓地转向西门笑。後者只能乾笑以对。
在屏风後的西门庭慢慢走出来,衣衫有些凌乱,但还算包得紧紧的,她边系著腰带边往上看,看见一个很陌生的东西。
「大哥,你的啊?」她问,踮脚取下了东西,然後摊开来打量。「很像是肚兜耶。」
「你知道这是什麽?」西门笑讶道。他好不容易硬著头皮买了一件回家,就是想教她,年纪到了该懂的还是要懂。
「知道啊。」她绽出有趣的笑:「前年我有一阵子默书默晚了,天天过午后才去厨房用饭。厨房的姐姐们都在聊胭脂水粉或者是哪家的衣物好,我常听。大哥,你要有需要,我还能建议你去哪家买呢。」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是白操心了。「小六,你当真什麽都听见了?」
「是啊。」她笑:「她们当我是不懂事的孩子。还提到每个月她们都有不便的日子,我好奇问了,她们笑得挺暖昧的,跟我提个大概。去年我好像有跟恩弟聊过,他说得可仔细呢。」
「恩弟?他长年躺在病床上,怎会懂这些?」西门笑难以置信。
「我说的。」西门义很乾脆地说。
「义弟?你跟恩弟提这个做什麽?」
「咱们天南地北聊啊,男孩子迟早会对姑娘家有兴趣,跟他聊聊也不行?何况,不管是哪个兄弟,一有机会都跟恩弟聊得乱七八糟,不然哪天他痊愈了,不懂花花世界怎麽办?要不,大哥,你平常都跟恩弟聊什麽?」
「……」只聊他的病会好会好。他果然失职了。
「喏,大哥,还你。」西门庭笑道,塞进他的手里。「送这给心仪的姑娘好像太大胆了点,不过她收到,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的。」
「不,我不是……」见小六又露出那种害死人的桃花笑。她的未来怎麽办?他要去祠堂静静才行。
「大哥,我想跟你聊聊。」西门义说道。
「我……」不太好吧,西门笑头皮一阵发麻,最近义弟愈变愈老奸,虽说是为了西门家,不得不变成商人本色,但是,他还是很怕义弟毛毛的眼神啊。
「晚安,大哥、三哥。」她笑道。
「等等,小六——」试图露出身为大哥很沉稳的笑,却发现这两人少根筋,完全无视於他身为大哥的威严。
西门庭微笑著挥挥手,目送他俩後,才关上房,伸个懒腰上床睡觉去了。
※ ※ ※
数月後,西门府外——
「小六,你只身在外,诸多不变,一定要多加照顾自己。如果不习惯,就回来吧。」西门笑殷殷嘱咐著。
西门庭一翻上马,身形优雅而俐落,完全看不出女孩家的影子。
「好,大哥,等我稳下来,一定第一个捎信给你。」毫不留恋,策马离去。
西门笑注视许久,才叹了口气,一转身,讶道:
「义弟,你要上哪儿?」
「我要去探探敌情。」
「敌情?」
「听说聂家的『封澐书肆』出了一本《孽世镜》,卖得甚好,我要去看看到底有多好?大哥,你不必等我吃饭了。」
「……我的兄弟们真是很积极啊……我去找恩弟聊聊好了。」每离开一个兄弟,他心里就怅然所失,明知各有前程,但总是有点遗憾。尤其是小六……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恢复女装?才有慧眼男子情锺於她?
唉,他的头还是很大啊。
※ ※ ※
一年後,远方——
「快快快!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十一郎,我把信放在这里,银子也放在这里,我还加了一封诅咒信,谁敢拿了银子不寄信,就受我一辈子的诅咒吧!」聂拾儿双掌合十,求神拜佛。「老天爷,拜托你一定要让这封信确实送到南京聂家,三哥他们再不来救人,我怕我跟十一郎死在央师父的手下!呜,我要打扮得美美的,吃得好、穿得暖,不要再被她欺压了……」
「你快点!」猫儿眼的十一郎担任把风。远处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两人倏然一惊,连忙狂奔离开官道上。
拜托,老天,他在这里的日子真的很无聊啊,谁来救救他——
「师父,咱们等你好久啦!」聂拾儿立刻换上笑容,对著远处用力挥著手,就怕师父看不见。
「谄媚。」十一郎咕哝。
※ ※ ※
一个月後,杨柳信局——
西门庭抱著一堆信进屋整理,一封看起来很破旧的信掉落。她捡起,注意到收信人是「快来救救我」!
她一愣,瞥到这封信写著寄出的地址,却没有写要送到哪儿。
信件很破旧,破旧到连她都可以看出里头厚厚的一叠纸。她迟疑了会儿,抽出来读著,没一会儿,她失笑。
「这人,真有趣,还诅咒人呢,不写地址怎麽帮你送?」
同时,远方突然有人跳起来,喊:
「糟,我好像忘了写老家地址!天亡我也!」
《完》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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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郎 意志力的抗争——番外篇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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