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痕──他对他们的恨意就像铁烙下的痕迹,永远都无法抹灭。
所以聂逸风再也不是聂逸风了,他已是由江里爬上来讨命索价的阎罗,不达目的誓 不罢休。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预谋,那位“善心”借钱给棠鸿的戴老板确实就是戴孤实。 他们一面打击对手;另一方面又借钱给他们,致使棠家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终致无 法自拔。棠鸿非但注定了这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而且还得背负一笔庞大的负债。
棠鸿自昏迷醒来后便开始不断地自责,最后在激动过度下,终于病倒了。
棠家以往的家仆丫鬟走的走、散的敬,除了忠心的汪总管和丫鬟音儿执意留下来外 ,其余的人全部都离开了。这时一向不管世事、养尊处优的棠琛儿才知道原本富庶的某 家,现在竟然连帮她爹请大夫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更遑论去还那笔为数可观的债务。
“小姐,老爷一直高烧不退,我们该怎么办?”音儿担忧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愿汪叔能够借到点钱。”棠琛见看着爹病恹 恹的模样,心里也着急得不得了。
她话才说完立刻看见汪总管垂头丧气地从门外走进来。
“汪叔。”她飞快地迎上前去。
“小姐,汪叔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老爷子,我实在无能为力。”以前的那些朋友一 看到他就像看到鬼,躲得不见踪影。怎么可能借到钱呢?哎!这就是现实了。
棠琛儿难过地忍住差点往下掉的泪水,棠家能变卖的都卖了,连这栋房子都是属于 铁痕山庄,再过不久人家就要来索回了。
他们……他们真的穷途末路了。
“小姐……”音儿忧心地走上前扶住她。“别这样,既然铁痕是存心报复的,咱们 ……咱们也是没办法呀!”
“铁痕……铁痕山庄!”她喃喃自语。
棠琛儿回想起那天在江边,铁痕是那么仗义地替她解围,让她免于受到侮辱的伤害 :然而现在却带给她无尽的苦难,让他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变成了得为三餐烦恼 的穷人。
铁痕、铁痕,认识这个名字到底是福还是祸?
想着想着,棠琛儿突然往外走。“我去求他。”
“小姐。我跟你去。”
主仆两人匆匆地来到了铁痕山庄门口,却让守门的人给挡了下来。
棠琛儿一筹莫展,除了铁痕外。恐怕没有人会对他们伸出援手……因为那些人是那 么怕得罪铁痕山庄啊!
可她总觉得铁痕应该不想致他们于死,毕竟他若要他们父女俩的命,那是轻而易举 的事,何必迟迟不动手呢!
因此,她知道他只想要折磨他们,看他们颠沛流离、看他们落魄不堪。
他是在报复,报复以往他们对他所做的一切,所以棠琛儿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怨恨或 不满,毕竟的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她永远都忘不了聂逸风投江前的眼神是那么的愤恨和不甘心,如果看她受难能够消 弭他心里的一点点仇恨,她愿意做任何事。
棠琛儿绝美的脸上含着一股赎罪的表情,双膝着地跪在铁痕山庄的大门前,她不敢 奢求他的谅解,只求他高抬贵手,救救她爹。
“小姐,你……”
“我要在这里等,等到他们主人肯见我为止。”棠琛儿坚决地道。
“若他们主人都不见你呢?”音儿问。
她不语,她已经没有选择了。他要怎么处置都由他。
于是她就这样从晌午一直跪到天黑,山庄依旧大门深锁,除了几个换班的守卫外, 什么人也见不到。
此刻月上中天,深夜的晚风带着无比的寒意吹拂向她。棠琛儿的穿着太过单薄,迫 使她不得不倦缩成一团。
但没用,那冷冽的寒风依旧轻易地窜入她的身子。她不断地抖瑟、连牙齿都无法控 制地打颤.可她告诉自己要坚定,绝对不能放弃,她爹的希望全部在这里了,她非等到 铁痕山庄的大门开了不可。
她一定要等下去***
“她还在门外?”
“是的,少爷,看它的样子恐怕会等上一晚。”阿诺据实以报。
铁痕放下手中的热茶,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怜惜,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下 意识里抚着自己曾经被一剑剌入的腹部。
“真想不到那高贵的大小姐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他的眼眸深处藏着浓浓的笑讳 。“棠鸿那老头怎么舍得宝贝女儿来求我?”
“少爷,业家那老头似乎就快病死了。”阿诺回答。
“哦!”死的好。
铁痕深沉危险的脸上闪过炙烈的恨火,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棠鸿所说过的话──他只 是他女儿的玩意儿,玩意儿……瞬间,身旁的杯子被他捏成了细碎的白沙,由他手中慢 慢滑落。
这么多年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要让棠祁两家鸡犬不宁,他要报复当年他们所做 的一切。
如今祁兴祖早已像只落水狗般狼狈地逃走了;棠鸿也一无所有地病倒;棠琛儿则正 在门外求着他……呵呵……他多年的苦总算没有自受,深仇得报了可,还不够,如果只 是要他们的命那实在太简单了,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之所以会留下活口,就 是要慢慢地折磨他们,就像当年棠鸿救他一样。
玩意儿,没错,现在的他们就犹如他手中的玩意儿,随便他高兴怎么搓揉都行。
“少爷,如果棠老头知道他那宝贝女儿竟跪在门外求你,他一定比自己死还要痛苦 。”阿诺提醒道。
“不错,那就千万别让姓棠的老头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他那比死还痛苦的表 情了。”
铁痕那冷峻嚣狂的黑眸里藏着绵绵不绝的恨意,犹如铁一般的在他心里烙印着永世 不灭的痕迹,他曾发誓要他们偿还欠它的千倍万倍,现在好戏才正要开始。
***
黑夜又白天,眼看着夕阳落下,又即将入夜了。
棠琛儿在铁痕山庄门外整整跪了三天两夜,身体早已疲乏异极,麻木得不像自己的 躯体,她的脑袋浑浑沌沌,大概是受了风寒,原本红润的脸蛋也变得苍白不堪,还沾了 不少烟尘,才三天整个人便狠狠地瘦了一大圈,失去了以往娇艳之姿,增添几分楚楚可 怜的风韵。
“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醒来后要是问你的去向,我和汪总管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了。”音儿再度劝道。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铁痕见我为止。”棠琛儿虽气若游丝但仍固执地道。 其实若不是靠意识力支撑,她早就晕倒过去了。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你别管。”
就在音儿不知该如何劝阻时,铁痕山庄的大门突然敞开,由内走出了一个年岁大约 四十出头的男人。
“戴总管。”旁边守卫恭敬地道。
戴孤实领首走向跪在门前的人。“棠娘,我家主人愿意见你了。”
棠琛儿惊喜地漾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可人还没来得及站起,便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中***
真没想到才短短三天的时光,竟能将她折磨得如此形销骨立、楚楚可怜。
这也难怪,她一向都是棠鸿捧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呵护的娇娇女,何时曾受过如此的 折腾?
铁痕仔细看着床上苍白的容颜,八年的岁月让她从一个小女娃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 女,她就和他当年猜想的一模一样,长大后的她果然拥有倾国倾城之姿。欺霜赛云的玉 体含着灵气,是那么迷惑人心……忽地床上的佳人轻轻动了一下,铁痕这才察觉到自己 的失神。
该死的,他到底在做什么?竟望着她发呆?多么不可原谅的错!
“铁……铁痕……别走,不要……”
她的喃喃呓语令他心神一揪,无法控制地猜想着她现在梦见了什么。
“铁痕,不,逸风哥哥,听我说,听我说……”
再次发现自己的失神,一向把情绪藏得很好的铁痕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了,这可 恶的小恶女居然连作梦都妄想牵制他,简直可恶!
.“醒醒,棠琛儿,你给我醒醒,你立刻给我醒过来。”他用力地推着她,并在她 耳边大声喝喊。
她的死活与他何干?现在他是她的债主,她没有权利躺在床上或生病,她必须尽快 地偿还欠他的一切。
“不……不要摇我;我头好痛,我好难受……”
受不了他的摇晃和怨声,棠琛儿缓缓地张开眼来,竟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张冷峻的容 颜,失神的美眸中难得的露出灿亮神采。
铁痕,他是铁痕,她终于见到他了……“铁……铁痕。”她虚弱地经换了声。
“你终于醒了。”瞧着她楚楚之姿,铁痕忽然有种不舍的情绪。
不舍?不,眼前的人可是他痛恨至极的女子。她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绝对不会 心慈手软的。
他那么冷漠的眼神是可以预见的,其实棠琛儿根本不敢奢望再见到他时他的脸色会 有多好,但一颗心就是控制不住地飞扬着,她是那么欣喜能再度见到他。
“没有话对我说了吗?难道你纾尊降贵地跪在铁痕山庄门外,只是好玩?”他故意 揶揄问。
苍白的脸突然飞上几朵红云,棠琛儿暗斥自己太过花痴,居然直盯着他瞧,她慌忙 又狼狈地赶紧收拾自己纷乱的心绪。
“我……我是来求你救我爹的。”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江畔再度相见情苗已种,想 见他的渴望强烈得令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心慌,这也是非见到他不可的理由。
她那急忙掩饰情绪的模样可笑极了,但铁痕就是笑不出口。刚刚他不也一样狼狈吗 ?“救你爹?为什么?”他的口吻恢复冰冷。“你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
“因为……作恶的是祁兴祖,我爹他是不得已的。”
当年祁与祖邀棠鸿和聂怀一起官商勾结做违法买卖,本来棠鸿也是不答应的,同后 来终究无法对抗当官的祁兴祖,只好向现实低头;但生性耿直的聂怀却固执得不肯答应 ,反而还动手搜集证据,表明了如果他们敢违法,他就要上呈刑部处置。
祁兴祖哪可能放过他,最后聂家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局面。
棠琛儿无法怪她爹,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得已?哼!好个不得已。”他冷笑。
“你到底还想怎样?我们棠家已经如你所愿的完了,那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他淡漠地问。“你还有更好的理由吗?”
“我……还有……”不是她故意要讨恩情,实在是情势所逼。“当初若不是我爹护 着你,你可能早就惨遭毒手了。”
“是啊!说的真好。”铁痕冷眼淡扫,大手突然焰住她的脖子。
“你……你……”棠琛儿不解地瞪大眼睛挣扎,脖子上的难受感觉让她几乎快断了 气。
铁痕残酷地冷笑,好一会儿才将手给放开。
“我不杀你爹,刚刚也对你手下留情了,这就是救了你的命。你就得任我当作玩意 儿戏耍,是这样的吗?”
他果然还在记恨这件事。“铁痕,我并没有将你当作玩意儿戏耍,那是我爹情急之 下不得已才说的。”棠琛儿急忙辩驳。
“够了,你是怎么对我的自己心里有数,我想用不着在这里争辩。”
棠琛儿的俏颜写着绝望。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当年她是受到桂姨的挑拨 ,才会处处跟他过不去,她不是存心的。
然而,他是那么的痛恨他们。棠琛儿明白那仇恨恐怕早已深植内心,无法拔除了。 可是,她并不怪他,如果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可能会更加激动。
现在她只是希望尽力地补偿他,当年聂家的血案虽然不是她爹直接造成的,但也是 个帮凶.他们的确有错。
算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他想怎样,都由他吧!
“你说吧!只要你肯救我爹,我什么都愿意做。”
“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冷眼望着她道。“我发过誓,要你们偿 还欠我的千倍万倍。”
“好,我还。只要你肯救我爹,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有第二句话。”
棠琛儿现在最挂念的就是她爹的安危.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如果以她的一条命能够化解他内心的仇恨。她愿意将自己的命交给他处置。
“杀了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铁痕冷酷地丢给她一张纸道。“你什么时候签下 这张合约,我就什么时候救棠鸿。”
他要棠鸿亲眼看到他女儿受尽折磨的模样,要看着棠鸿心疼心碎却又无能为力的活 着,这会比杀了他们父女都要有意思得多了。
“卖身为奴?!”她诧异地望着他。
“一百年。一年一万两,正好还可以偿还你棠家欠我的钱呢。”他嘲弄地说。
棠琛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这不是在说笑吗?我哪活得了一百年?更值不了每 年一万两啊!”
“不管你可以活多久都无所谓,反正你有那个价值,在棠鸿的心里,你可是他无价 的珍宝儿呀!”铁痕冷冷她笑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想要藉由羞辱她来报复她爹,但棠琛儿别无选择。这是她欠聂 汞的,本就该偿还。
***
铁痕果然信守诺言。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那么轻易地放过棠鸿,让他死去。
因此在棠琛儿进入铁痕山庄为奴的第一天开始,他使派了个高明的大夫去帮他治病 ,这些天他的病情也在日渐好转当中。
棠琛儿听闻后总算安心了,虽然知道当她爹病好了后铁定会极力反对这件事,但不 管如何,他们总是欠了聂家,该还的就不该逃避。
一想起铁痕,她的心又再度揪紧。
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放下仇恨,让他从铁痕变成以往疼她宠她,万事都顺着她 的聂逸风。
有这个可能吗?她摇摇头,机会实在太渺茫了……“死丫头,你居然敢偷懒?”
“哎呀!”
忽地一些水朝她迎面泼来,弄得她全身尽湿,寒风一吹,她冷得发颤,飞掠于九霄 云外的思绪他总算归位了。
“周大娘。”
.来人是山庄里管事的人。“哼!才一些衣服洗这么久?你到底干什么吃的?”
“我……对不起,我会尽量洗快点的。”棠琛儿收回心神用力地搓揉衣服,但手痛 却让她忍不住叫出声。
连续洗了几天的衣服,将她一双原本细嫩的手几乎部给洗破了,现在别说是洗衣服 ,就是沾列冰都痛得要命。
“你叫什么叫?给我装死啊!”周大娘拿起洗衣服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打。 “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个千金大小姐,我呸!想在我面前装高贵还是省省吧!老娘不吃你 这套。”
什么玩意儿嘛!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一年居然价值一万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 忍不住又多打了她好几棍。
“大娘……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打……”棠琛儿左躲右门地,还是躲不开那狠准 的棍子,整个人狼狈极了。
“别跑,你这该死的臭丫头。”
一旁,铁痕冷峻的脸蒙上一层寒霜,是谁准那大胆的妇人打棠琛儿的?难道不知道 欺负棠琛儿是他个人独有的权利吗?
“少爷,你想做什么?”阿诺连忙拉住他。
“你没看见棠琛儿快被她打死了吗?”要是她死了,岂不是没戏唱了?
“放心,周大娘自有分寸的。何况多打棠琛儿几棍又如何?少爷,你可别心软了. 别忘了当年那小恶女是怎么对待你的。”说到这个聂诺还有气,恨不得上前去揍她几棍 。
闻言,铁痕终于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铁痕啊铁痕!这个名字难道还不能让你记 住,那仇恨就像铁一般的痕迹,是永远都不可能抹灭啊!
不该的.他根本就不该有所心软,棠琛儿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怪不得 别人。
但是“谁说我心软了?我只是怕她轻易地就被打死,那岂不是辜负我多年来的布局 ?”他唇边扬着慵懒冷残的笑容。“阿诺,将她调到我身边服侍我。若要惩罚她,也是 我才有的权利。”
留下这句话,他使转身离开。
没错,这是他家少爷的权利,本来就该将她交给他才对。聂诺愤恨的想:棠琛儿你 这小恶女的死期到了,看少爷的样子,你未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而你爹棠鸿就绝对更 加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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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恨曲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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