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个赤着上身趴在地上的男孩不住干呕着,原本该是像任何一个同年的孩子一样有着健康小麦色的肌肤此刻苍白到吓人,全身上下满布一道道深浅色泽不一的伤疤。
那是每个月必定会被划出的伤口,是为了要让各式稀世珍药和剧毒渗入他体内的通道。
恶心!男孩快把胃都吐出来了。
被强灌了一坛由上百只毒物的胆熬煮的汁液,再被一盅不知是啥鬼东西的暗红色黏液醺泡了七天,他现在只觉的全身都痛到快散了。
挣扎着想用剧痛不已的四肢撑起身体,他知道那些人决不会善罢甘休。
“小鬼,露出破绽了!”
一声叱喝当头砸下,夹带着凌厉杀气的银光自屋梁飞降直刺他眉心。
男孩狼狈一闪,剑气擦过他娇好的面容留下一道血痕,一缕青丝落了地。
没给他喘息的时间,一刀刀的攻势全是杀机,速度快到只剩银光在空中飞舞。
男孩咬牙闪过,招招险、步步惊。
一个不留神,撞上了身后冰冷的墙,眼见夺命的利刀不留余地地刺向胸口,他索性运足内力挥出一掌。
鲜血狂渐!
肌肉被斩裂,鲜血流了满身,一把剑穿过胸口钉在墙上……
男孩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着自己染满血的右手正抓着一块心头肉。
伤口好烫,四肢却已冰冷,但那极度逼近死亡的感觉中,竟带着一丝快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男孩愈笑愈开心。
“两败俱伤……嘿嘿……”
真划算,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和这些家伙打打缠缠了多少年,这也不是第一次被打到挂点了。他倒希望这次不要再获救。
一直在鬼门关前走路走去,还真天杀的无聊!
尤其每次都差一点就能见到含恨九泉之下的亲人更令他扼腕。
如果说他能在那一天和父母一起被杀,不要一个人别留在这完若地狱的人世间就好了。
映在他瞳眸中的世界开始变暗,他漠然地闭上眼。
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他们,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解脱。
就算化作厉鬼,舍弃人身,成为阴阳两界所不容的逆伦之人也在所不惜……
※※※
好不容易投宿了一家客栈,封亦麒什么也没吃便回房去了。
柳煜扬在自己房中坐了片刻,直到夜深人静,他终于不放心的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竹屋一向都是他陪麒儿睡的,但下了山总要顾到礼仪,今夜第一次分了厢房睡,再加上发生了磷帮那件事,麒儿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他站在封亦麒的房门前迟疑着。
多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记忆中夜夜被恶梦惊醒而躲在自己怀中发抖的人儿又是如此鲜明……
知道封亦麒有锁门的习惯,所以他不慌不忙得用薄刀穿过门缝移开门闩,抬脚跨过一地险境暗器,避开照八卦阵排列的桌椅,总算进入内厅。
“呜……”
极力压抑的低鸣传入耳中,令柳煜扬后悔没让他跟着自己睡。
走到床边坐下,轻轻伸手拍拍他绷紧的背,沿着背脊来回抚摸,知道隔着布料感觉到他已经逐渐放松。
“师父?”模模糊糊的咕哝嗓音,他半梦半醒地道。
不用多想,能让他没产生警觉心的人只有一个而已。
“嗯?”
“怎么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想爬起身却被按回被窝,封亦麒不解地问。
“什么事也没有,师父只是想跟你一起睡。”
知道封亦麒爱逞强,他素来不解释原因。
“喔。”
乖乖地往内侧缩了进去,等柳煜扬褪了外衣一上床,他马上连人带被黏了上去。明明涌入的是冰冷的空气,温暖的体温却让他满足的轻叹一声。
“为什么叹气?”一手勾住封亦麒的腰把他揽在怀中,另一手忙着确定被子有没有将两人密不透风地盖好。
“好温暖……在师父身边好温暖。”他咕哝着,逐渐有些昏昏欲睡,他眷恋着这种感觉。
不用再被冰冷的过去包围,很安心、很安心的感觉。
“安心睡吧,有事师父会保护你。”柳煜扬哄道。
“不要……我要、保护师父……”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的主人已经快睡死了却还是执意地道。
唯一握住他的手的人,绝对不能失去他。
“我知道,你快睡。”握住封亦麒抓住自己胸前衣服的手,柳煜扬柔声道。
不合礼数啊!师徒两人岂可同床共枕这般亲密……但麒儿的态度太过坦率,他的挂心似乎是多余的……
苦笑得看着封亦麒纯真的睡容,他不禁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麒儿的背景似乎不单纯,没有一个孩子能杀死数十人却面不改色。太过例落的杀招、噬血阴狠的眼神、高深的内力和轻功……甚至被培育成药人……更甚者,夜夜缠绕在他心中的恶梦……
总觉得事实呼之欲出,只是他们都不想去揭露那一层封印。
犹在沉思,怀中的人儿却又开始蹙眉。柳煜扬侧过身,吧一起整个人搂入怀,一下又一下地轻拍他。
“没事了,师父会保护麒儿,别怕,都过去了。”
轻柔的安抚一年多来没一次不见效,没过多久封亦麒就已经发出规律的呼吸声。
他插手管这次的事究竟对不对?柳煜扬自问。
总觉得麒儿的精神状况随着他们愈深入江湖纷争就愈差……要不要让他先回落霞山呢?!
“……师父,您怎么了?”慵懒却忧心的声音自他怀中传出。
“没有,师父吵到你了吗?”是他不小心叹气还是……
“麒儿要跟着师父,因为您是唯一的。”
简单的字句中包含太多不为人知的担忧和恐惧,柳煜扬喉咙一窒。
“好,我们一起。”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会守着麒儿。
※※※
哔!啪啪!
伴随一声鸟鸣,苍羽飞落,稳稳停在似乎正在做恶梦的封亦麒胸口,边用翅膀拍着他的脸。
“好痛!”封亦麒闷哼一声,“笨蛋苍羽,我说过多少次了,长那么肥要认份,不要动不动就往我身上压!”
睁眼一看清元凶,封亦麒马上没好气地道。
哔!它肚子饿了啊!一双鹰眼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喂,你是不是一只鹰啊?肚子饿自己去找猎物,找我做啥?真亏你身上流着苍鹰的血统,走开啦!”
自小养大它的封亦麒当然分辨得出那啾啾鸟鸣的不同涵义,但他只是很不悦得用弹指神功把苍羽弹开,然后坐起身。
“师父呢?”身旁的被褥还留有另一份体温,封亦麒很自然地问道。
自从柳煜扬知道他夜夜被恶梦惊醒后,他就不曾在夜晚被一个人留在房间。就算有时柳煜扬真的有事得走开,也会放苍羽进内厅陪他。
套上牛皮软靴,封亦麒换上一件深蓝色外衣,随手用一条细绳绑住头发,再用柳煜扬替他打好的热水洗过脸,最后招了苍羽停在自己肩上走出房门。
“这里。早安,最晚睡得还可以吗?”坐在楼下和其他人交谈的白彦海出口招呼。
“师父呢?”没有回应,他只问他想知道的问题。
随着他的走近,绝色的面容令同桌的人失了神。
看什么?!封亦麒一一瞪了回去。
“柳公子去迎接各派掌门了,我在这里和南宫兄瞪商议事情。”白彦海连忙赶在封亦麒开口牵说道。
“各大派的掌门不认得路吗?”还要师父去接?!封亦麒不高兴地道。
不过知道柳煜扬的去向后,他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
太过无礼的口气马上令众人倒抽一口气,已经知晓他性子的白彦海无奈加三叹地解释:“柳公子的辈分比前辈们小。”
“那你呢?”还管辈分?实力强的最大不就好了,师父的武功才不输给各派好手——除了心太软。
正道真是天杀的无聊,太过讲究一些繁文缛节,可是,想归想,他最亲爱的师父真是这些“陋习”的最佳实行者,让他不满在心却抱怨不得。
啧!
看出他的不高兴,白彦海好声好气地解释。
“我和柳公子分两路而行,结果我们比较早回来。”
从几次和柳煜扬的谈话听来,亦麒是个孩子气的豹子,张牙舞爪却不一定会伤人。虽然他对这话存有疑惑,但是同行下来,封亦麒虽然对他们冷淡,却没展露什么攻击性,可见柳煜扬的说法真的有几分可信度。
白彦海愈见和气的说法让五大世家的少公子疑惑了。再怎么说,白兄也是江湖上名气不小的人物,怎么对各后生晚辈如此和气。再者,若是柳煜扬的徒儿,辈分比他们小也不打招呼?!
“白兄,这位是?”南宫卫和善地问道。
他对这个貌似女子的少年很感兴趣。
“封亦麒,柳少侠的爱徒。”白彦海道,冷汗滑下额际。
柳公子不是说他会睡到晌午吗,怎么七早八早的就爬起来了?
早知道他就不要那么快把五大世家的公子带回来,让这些不懂得包容、忍让怎么写的人相遇了!
他个人很不看好接下来的发展,偏偏柳公子短时间之内恐怕赶不回来。
他还在想的时候,更麻烦的人物就开口了。
“师父?年纪也未免太接近了吧?”慕容端衍轻蹙眉,打从心底觉得这个没礼貌的小鬼讨厌。
慕容端衍是慕容家下任继承人,脾气急躁娇纵,对长辈的举止应对倒不错,可是对于瞧不起的人,他的态度就很糟糕了。
“我尊敬的是师父的人格,其他光长年纪不长品德的人就不配做我师父了。”勾了张椅子坐到另一张空的桌子,封亦麒一边反讽一边伸手招了小二,“给我一份醋溜黄鱼、八宝鸭、梅干扣肉、芙蓉粉丝、再来份杏仁豆腐、以及鲜鱼三只。我要最上等的材料,叫厨子自己算好两人份的分量。”也不看菜单,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菜名。
“爷,现在是清晨……”小二愣住了。
有哪家馆子在清晨作这些菜的,还生鱼咧!这位爷漂亮是漂亮,却看得出很难伺候。尤其是武林人士,出手是阔气的很,但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现在成了吗?”不等他说完,手一扬,一锭金元宝落入小二的手心,封亦麒冷哼。
“成……当然成。爷,您稍坐一下,马上来,我们还有西域进的葡萄酒,爷要不要……尝尝?”店小二马上哈腰鞠躬,将封亦麒列入贵宾级人物。
“我不要劣等货。”
“保证是最上等的,送到宫里的酒我们也有,马上来。”
“那给我一壶,用雪帮我冰过了。”
“是是是……”一眨眼,小二已跑得不见人影,忙着找掌柜去。
出手这般豪阔,是在跟着十大恶人时养成的,不过这可不是柳煜扬的银两,而是他在和柳煜扬生活的一年间,陆陆续续从十大恶人的宝山中顺手取来的,他可一点也不期望到处施舍的救济的柳煜扬身上能有多少银子。
但他的举动看傻了隔壁桌的人。
乖乖,这小子出手比五大世家的公子还大方,跟省吃俭用的柳煜扬更是成反比。
“怪不得你一点也不阻止柳公子到处帮忙他人。”见识过柳煜扬“舍己为人”的白彦海苦笑道。
基本上,柳煜扬就是那种会毫不保留付出精力和银两的大善人,常常救了别人自己却空了荷包,不少时候都是封亦麒暗中递银票给他的。
“反正师父高兴就好,银两我多的是。”
十大恶人各有一个藏银两的地方,他们四人按着自己干掉的人分赃,现在他的金银珠宝是多到足以砸死人。更何况若遇贫苦之人而不救,师父大概会好一阵子都心情低落。若自己没提供协助,别人是卖身葬父,师父则八成是卖身葬不相干的人。
说完,他不再搭理白彦海,自己一个人吃着小菜配上西域波斯葡萄酒,静静地等着柳煜扬。
百般无聊的苍羽可没这种闲情逸致,它好奇地啄咬封亦麒的发带,没几秒就弄到手……叼到嘴了。
如缎的黑发闪耀着银光一下子披散在肩上,瞬间的眩惑感看傻了全客栈的人。
封亦麒愣了下却没反应,反倒任由苍羽更嚣张地拉扯他柔软的发丝。
这是他的宠爱,对于第一个依赖他长大的动物的宠爱。
“苍羽,敢啄我的耳环你就准备当我今晚的消夜。”偏头避过鸟嘴,封亦麒冷冷的警告。
哔!缩缩头,苍羽撒娇地磨蹭封亦麒柔若凝脂的脸颊。
“为什么你的耳环碰不得?”白彦海好奇地问,却不怎么期待封亦麒会回答。
“毒!”上扬的红唇淡淡吐出一个字,封亦麒难得好心的给答案。丢了鲜鱼给苍羽……当早餐。
他的耳环外表淬毒,那藏黑金弦丝可斩铁,是武器更是凶器。苍羽碰到了又没解药,保证一刻钟内成了死鸟一只。
“柳公子门下的人竟然用毒?”方才被抢一顿白的慕容端衍逮到机会便讪笑嘲讽,“这可是会让正道人士不齿的行为喔。”
“慕容兄!”白彦海暗叫不妙。
“端衍!”南宫卫低斥。
“本来就是,看这小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搞不好是柳煜扬养的娈童,为了带他上路才以师父相称,不然哪有师徒睡一间房,师父还替徒弟打水的。”他大声嘲讽。
他就是看不惯这小子无视于他们的举动,他们代表的可是五大世家,而这人竟连行礼都没有,简直小觑了他们。
“慕容兄,你这么说太过份了!”白彦海倒抽了一口气,只因为他很清楚封亦麒或许会忍下别人对他的不尊敬,却无法原谅别人对柳煜扬有一丝轻视。
最重要的是,封亦麒从来不管人情世故,所以下手不会手下留情。
封亦麒眯了眯眼,握紧双手,杀气在身体四周蔓延,之所以还忍住全是因为气到冒烟的大脑仍记得柳煜扬有叫他多加忍让些。
“道歉!”在他失手杀人以前。
“凭什么?若你真是柳煜扬的徒弟,还没对我们行礼咧!”慕容端衍不肯退让地瞪回去。
杀气在漾着火光的眼中流转,封亦麒倏然出手。
没有预警的砰一声!慕容端衍整个人被打飞,直到撞到后方的墙壁才停下来。
“咳!”一口血喷出,他又惊又怒地瞪着封亦麒。
“不知死活就是在说你的无知,叫你道歉!”美艳的面孔仿佛结了一层冰,封亦麒缓缓地走向前,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扬。却只是更添恐惧。
“端衍!”南宫卫也迟了一惊。
“你竟然动手……”慕容端衍怒道。
他没想过他会动手,武功自负的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连看也没看清楚就被打飞。
“有人规定不行吗?我给过你机会了。”封亦麒冷笑,“道歉。”
他真咬出手,绝对不给警告,对敌人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给了警告就是增加自己丧命的机会,所以出手只要快、狠、准就好。不过基于柳煜扬的叮咛,他狠克制冲动地压抑住招式中的狠劲并且准确的避开要害。
“等一下,两个人都冷静点!”白彦海头痛地想阻止。
可是没人理他,封亦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慕容端衍则完全没管他。
“你想和慕容家为敌不成?!”气得涨红了脸,慕容端衍挣扎起身。
“慕容家算什么?除了师父,全武林没一个足以令我害怕的。”冷森森一笑,封亦麒停在他的身前,“要道歉、要死?”
事不过三,这是他最后的忍让。
“你休想!”他就不信他真的敢杀他!
剑一抽,反手刺去!
“很好,你要死!”眼底杀气四溢。
“封亦麒,柳公子会生气!”白彦海连忙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大吼。
这句话拉回了封亦麒的理智,他急忙改变出招方向。
雪雾弥漫,封亦麒抽回染满鲜血的右手,左手丢开这段的剑,缓缓走回桌边。
“饶你一条狗命!”
南宫卫已抢上查看慕容端衍的伤势。就见他右臂多了五个鲜血直流的洞,使剑的右手恐怕有一阵子不能用了。
“你!”怒气十足的瞪着封亦麒,“阁下有必要伤人伤成这样吗?!”
“叫他道歉,不然我把他左手也废了!”封亦麒坚持。
开玩笑,他出手肯留活口已是天大的让步,想不道歉门都没有!
“你若要处处逼人,五大世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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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煞(上)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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