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风 第二章

  「大师兄,你昨晚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踏入客栈,白彦海就看见自己师门跟嵩山派的人已经全部聚在几张桌子用早膳了。
  「师父、师娘、师伯,抱歉回来晚了,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化内伤去了。」恭敬的先向长辈解释,然后才在师弟帮自己留的位子坐了下来。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没说什么,毕竟练内力的时候最忌讳被打扰,他这么也没错。
  只是华山派掌门夫人还是忍不住开口责备:「下回要出去也跟师娘讲一声,早上找不到你时,还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
  「是徒儿浅虑了。」白彦海低头道歉。
  他原本没打算弄这么久的,想说如果只陪君逸喝酒聊天,定能在天亮前回到客栈,谁知练化君逸留在体内的内力真的花了他不少功夫,好不容易调理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功,说要帮他戒备的君逸又突然出现,挥掌灌了不少功力到他体内,害他平白无故多了好几年的内息……在他匆匆赶回来的现在,君逸八成得找个地方好好弥补损失的内力了。
  「好了,夫人,他也不小了,怎么还把他当个孩子在责备的,这样他在师弟们面前的颜面何在?」华山派掌门打圆场。
  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微孤,只因为白彦海一脸无辜和掌门夫人满脸恍然。
  「没办法啊!谁叫大师兄总是少根筋。」吴曲恩低笑,也只有她能够在掌门人说话的时候还揶揄取笑。
  笑意隐藏不住了,善意的笑声阵阵传出,连吴掌门也面露笑容。
  白彦海苦笑,他也知道自己在除了与人交手以外的时间都很容易出些小状况,虽然无伤大雅,却与迷糊两个字脱不了关系。
  好在这个性没带来什么大麻烦,只是有时候有些埋怨自己不灵光的脑子,不然就可以知道君逸冷漠双眼中偶尔闪过的光芒是什么情绪了。
  用餐时间慢慢继续着,等到早餐后,众人纷纷回房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赶路去跟衡山派会合。
  「彦海,你过来一下。」吴掌门突然阻止白彦海回房,反而把他叫回自己房间。
  「是,师父。」
  跟着吴掌门进了房间,发现师娘也在,他微微一怔。
  行礼以后依师父的指示坐下,白彦海静静等待他开口。
  「彦海,我记得你上次去唐门,吃了大亏,那时候……是袭风救你的?」
  听见是这件事,白彦海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隐瞒。
  「是他救了弟子没错,还替弟子解了毒,就连萧靖棠也是他杀的。」
  想当初他被萧靖棠一下了一种不明的蛊毒,内力全部消失不说,还差点名节不保,被迫作出有辱师门的事情,幸好被君逸抢先一步救了出来。
  而君逸还替他逼毒解蛊,让他不至于一身武艺成了废物,消失的内力被挽救回来,另一种药物也解了……真要说来,那场劫难过后,他反而获益,平白得了君逸的部分内力,还有幸能跟君逸成为好友——至少他认为是好友。
  毕竟虽然说君逸对他的态度还是没有多大改变,至少半年来跟着他一路跑了将近整个中原武林,还愿意跟他一起用膳,偶尔跟他说说话……
  陡然省悟到自己是在跟长辈交谈,白彦海连忙收敛神色。
  看见他失神又赶忙正襟危坐,吴掌门顿了顿,假装没看见,又道:「彦海,你现在还有跟他保持联系吗?」
  「……嗯!」就算觉得师父的眼神有些奇怪,白彦海还是选择诚实以答。
  听他这么回答,吴掌门沉吟了一会儿。
  「你联络得上他吗?」
  不需要他联络,君逸根本没走远,只要有事,他就会自己出现了。
  况且他不认为君逸会因为他的联络就违反意愿地现身。说穿了他从不期望君逸会一直帮他,每次都有觉悟说君逸不会出现,多被救一次都算多捡到一次吧?
  但是……为什么师父要这么问呢?
  疑惑的看着最尊敬的长辈,白彦海不认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问题。
  白对从小拉拔到大的徒弟第一次有所保留的警戒迟疑,吴掌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一个要继承华山派的掌门人不可以太温顺,所以他一直希望彦海可以独立、有气魄一些,但彦海似乎永远也觉不来那份稳重和傲气,对于长上更是尊敬到没有一丝忤逆之处。
  如今,他终于在彦海眼中看见了某种锐芒,但那却是为了一个正邪身分难以界定的男人而产生的……
  「彦海,这些日子,你的心思很乱吧?」他无奈的叹息。
  「诶?」没想过话题又偏转了,白彦海怔楞的看着师父。
  「打击很大吧!打从你认识了罗煞和袭风起,我就知道你会有无法接受事实的一天了。」
  彦海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凡事都一定要自己找出答案才甘心,照着自己所找到的方向走,一步步都不靠他人,但这同时也是最大的缺点。
  世间的事本来就是非难定,很多事情不全是对与错的问题,人情世故和各方压力也是考量的因素,这已经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就能想出答案的了。
  他收养白彦海二十余年,当然看得出视如己出的孩子眼中的困惑和失望。
  藉由罗煞和袭风身上,他不知道白彦海看见了多少正道武林急欲掩盖的事实,一个名为真相的事实。
  真相,多讽刺的说法,但整个武林中本来就是虚伪编织成的始末,那才是被承认的真实,至于真相又有多少人在乎呢?!说穿了,想在武林立足,真相根本不重要。但彦海不是会接受这样说法的男人,他比如今中原武林存在的任何人都要「真」,所以他无法承认接受……
  白彦海直视着吴掌门,半晌低下了头,却没有道歉,只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感到难受。
  他……让师父失望了吗?
  吴掌门知道自己的口气若再严厉点,这个敬重他的徒儿就只会闭嘴挨骂,一个字也不说。于是他放缓了之前严肃的口气,继续问:「彦海,你找出答案了吗?」
  这半年下来,虽然师徒两人鲜少见面,各自在四处奔走,但每次相见,他却看得出来,彦海眼中的迷惑哀伤渐甚……
  「不,还没。」白彦海低下头,看着清澈的茶水。
  什么是事实?又什么是真相?正道与邪道之间,他找不到自己的信念。
  小恶好分辨,大恶却模糊难辨。
  杀人是恶,但为父母家人报仇,在双手染满强盗数十人的鲜血后痛哭失声的人,又有什么错?
  抢夺是恶,但是天灾人祸而饥荒连年的小村落,为了家中幼儿,除了抢夺外别无他路,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灾民拿着锄头抢劫,要他怎么狠心斩杀?
  铲除杀人者、铲除盗匪……武林正义,挞伐的是加害者还是受害人?
  接触到的真相愈深,愈没有把握挥剑……
  亲眼所见的不一定就是一切,他所知道的也不一定是全部的真实,世间循环必有因果,但那个因果然岂是凡人可以凭借一种浅薄的认知就擅自评断的?
  当初,在唐门身负重伤,无法动弹的他曾经问:『为什么,一定得杀人呢?』
  而那个拥有一身淡漠气息的男人,一面将煎好的药端给他喝,一面静静回答:『因为不想被杀。』
  自小成为十大恶人掌控下的牺牲品的孩子,难道真的罪不可赦?
  他……就是不懂啊……
  思绪百转千回间,吴掌门仍在说话:「你失望吗?所谓的前辈并不是那么值得尊敬,所谓的事实只是夸大名声的流言,这样让你不好受了?」
  「……是。」他并不想隐瞒师父,所以低声道:「抱歉,师父。」
  「不用抱歉,你一直做得很好,比我们都还好,我一直认为若由你继承我派,必定可以开拓出一番新气象,因为你从不为名利而战,所做的都是真正的除奸扶弱,帮助善良之辈……但就是因为你的心太正直了,所以知道真相让你更难受吧?!」
  当年晴雾大殿,罗煞和袭风的先后指控声声沥血,各派掌门听得面色如铁。
  他们知道自己有错,却不能承认这个错。
  因为那是武林道统,想维持正义就算会造成牺牲者,也必须由自己承受这个罪孽。
  「……师父,这编造出的事实,是所有前辈默许的吗?」白彦海忍不住脱口问道:「正道侠士的所作所为,又有多少真的是为了帮助弱者和正义而做的呢?我过去认定是奸邪之徒而杀之,又真的是无恶不赦之人吗?」
  「你认为不是吗?!」
  「我开始不确定了,真相和事实,我到底知道的哪一个?!」而哪一个又是被编造的呢?!
  白彦海苦涩的想着,目光却停留在双手的绷带上,想起了昨夜,秉持着无所谓的淡然口气别扭安慰他的君逸,替他包扎时的温柔。
  至少,真的只是至少……那个为了一份情义而宁可自残、为了一份感情甘愿燃烧自己一切的「罗煞」封亦麒,和已经放弃一切,只是静静等待生命结局的「袭风」席君逸……不该被这样无情抹煞……
  吴掌门没多说什么,江湖经验充足的他当然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无声的叹息,他抬手。
  「好了,师父没事了,你出去吧!收拾好行囊,有件事要你去办呢!」
  「是,师父,徒儿先告退了。」白彦海向师父师娘行礼以后退出房间。
  房内的吴掌门看合上的门板,眼底不明的锐芒一闪即逝,吴夫人则幽幽的叹了口气。
  「夫君,真的只能这么做了吗?」这样做的话,这孩子会恨他们吧?
  「……我们别无选择。」
  一个人走在官道上,白彦海还是有些茫茫然的发楞。
  昨夜,与师父的谈话不了了之……师父待他很好,不勉强他,只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今天一早,他一个人再度踏上前往四川的路。
  他仍是觉得奇怪,为何要他一人上路,而师父也没有再提及问他联络不联络得上君逸的事情……这样落差极大的对话和毫无结论的交谈让他感觉到很疑惑……
  思虑间,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他停下脚步,抬头,然后呆呆的顿住了。
  「海。」
  眼前的人是席君逸,一向不在人前现身的他,仍然是一身深色劲装,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因为逆风而飘扬着……
  「君逸?怎么了吗?」关心的询问,将自己脑中的困扰挥掉,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席君逸的反常。
  「上哪去?」席君逸看穿了他眉宇间太过明显又毫不掩饰的关心,冷漠的面容有些松动,变得稍微放松。
  「唐门。」白彦海摊手耸肩。
  「你一个人?」这次语气不再平稳,席君逸有种想掐人的冲动。
  之前还差点被萧靖棠打得奄奄一息以后拖去暖床,害他为了救他……不惜……这学不乖的家伙现在就有这个兴致一人再闯唐门禁地?
  「之前是因为人太多,我一个人比较不引人注意。」白彦海将师门的顾虑说出,然后在看见席君逸难得有些乌云罩顶的阴霾表情后,难得聪明的补上一句,「我只是去打探情报的,确定以后再联络师父师伯,行动的时候是很多人的,你别担心。」
  担心?他若只是担心,跟着就好了,又何必现身呢?!席君逸满肚子无奈只能往腹里吞。
  「别去。」
  「嗄?」白彦海忍不住想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听见那两个字。
  「别去。」席君逸很合作的在他满脸的困惑时又说了一次,虽然他自己也说得很别扭。
  他什么时候无聊到主动干预别人作决定了?
  「为什么要我别去?」白彦海问,然后往路旁走。
  不管怎么说,两个男人站在官道中央谈话是很突兀的。
  「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跟着他走——事实上已经习惯在白彦海做自己的事情时跟在他身后走了,席君逸也问着。
  「因为唐门最近还是小动作不断。之前托你的福,好不容易唐门稍微安分点了,现在却又传出……」
  耳边白彦海极尽详细的解释不断、虽然知道该高兴他对自己没有一丝的隐瞒,席君逸却只有种懊恼自己半年前没灭唐门的感觉。
  早早灭了他们,现在就不需要为了这些有的没的担心了。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是悔不当初啊!
  「再说啊……唔!」一只手掌捂住自己的嘴,白彦海安静下来,用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正在头痛的席君逸。
  「海,这次去唐门,你会有生命危险。」
  他必须阻止这次的行动,因为心底不祥的感受愈来愈强。
  靠着这份预感,他不知道多少次避过十大恶人的凶狠、躲过无数杀机,因此他深信不疑。而他,并不想让白彦海死掉,就这么简单,所以他必须阻止——或选择跟随。
  「我会有生命危险?」白彦海又是一呆。
  「嗯!」
  「你怎么知道的?」他可从不知道君逸还会卜卦。
  席君逸只有沉默。
  他不想解释有关自己的事情,那样太麻烦了,而且保命法则之一,就是永远不要让其它人知道自己还握有几分筹码。因此就算知道海是值得信任的,他也不想费唇舌解释。更何况,就算他说,世上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他?
  「好吧!你因为某种因素所以知道我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不想告诉我,对吧?」察觉他的保留,白彦海无奈的摊手。
  「嗯!」
  说得真坦白,这是要他怎么接口啊?看着席君逸面色如常,白彦海已经呻吟着蹲了下来。
  席君逸依旧站得挺拔,就这么难得穿著文人服饰,显露一身修长身段的白彦海,现在却蹲在地上满脸头痛的咕咕哝哝。
  他真的是正道年轻一辈呼声最高的侠士之一吗?!
  这个念头一,席君逸在瞬间了解古人所说的「传言不可信」是什么意思了。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真的很久没有这种冲动了,就这么冷着表情等待白彦海从某种未知的思绪中脱困。
  当天空中的火球从东方移往头顶上方,席君逸开始考虑要不要在自己被晒昏头前强行把人架走时,白彦海终于回神了。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席君逸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来这里自找苦吃——
  「……你在帮我挡阳光吗?谢谢。」抬头才发现席君逸的身影斜斜笼罩住他,让他没有被烈阳晒到,白彦海笑着道了谢。
  这跟之前的对话一点关系也没有……席君逸扼腕的发现,跟白彦海这个人沟通,他的简洁俐落根本无法发挥。
  更甚者,还有被牵着鼻子走的趋势。
  「海,你还是要去唐门吗?」逼不得已,他只好再问一次。
  「哦……那个啊……」
  什么叫做那个啊?!无声的叹息,席君逸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一抹无奈。
  心软的后果,就是自己永远也撇不下这个会让他的心再也无法保持淡漠下去的人吗?他也没别的事,有他跟着总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了吧?只要不是正面杠上血魄,要他带着白彦海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看出席君逸明显的无奈,白彦海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有些脸红。
  他好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看过君逸这种表情……而且会让他有些害羞……真是疯了他!
  甩甩头,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让席君逸眼中的无奈纵容加深,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肯定的回答:「我要去,我必须尽到我该尽的义务,不然的话,对于以前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人就太不公平了。」就算他对于何谓真相感到困惑;就算他对于是非善恶感到迷惘,但至少他肯定唐门波及一般老百姓的残忍掠杀是不应该被容许的……所以,他只能选择继续挥斩手上染血的长剑。
  席君逸似乎看穿了什么,无言的将白彦海从地上拉起来,拖着他往官道上走去。
  「君逸?」他什么时候喜欢拉拉扯扯了?疑惑归疑惑,时常被师弟师妹拖着跑的白彦海倒也没任何反对的意思。
  席君逸闷不吭声,继续往前走。
  「哎哎,什么事那么急?要赶路的话,前头有卖马……啊!」前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来不及煞车的白彦海一头撞进席君逸背心,然后在瞬间觉悟自己要被打飞了——如果连扣脉门都有生命危险,直接扑入背心要穴不是死定了?!
  转身刚好将他「从容就义」的等死样看个清清楚楚的席君逸又是疑惑又是啼笑皆非,直接伸手弹了下白彦海的额头。
  他一副闭眼等死的样子是做什么?!至少有点反击或挽救的架式好不好?!
  「啊!」白彦海捂着额心,抗议的瞪着席君逸。
  「怎么?」还敢不服气?
  「你知不知道你练暗器练出来的指劲有多大啊?」揉揉被弹到的地方,白彦海抱怨。
  「哼!」没赏他一枚暗器就不错了!竟然等死?!
  「你害我差点扭到脖子。」
  「可能吗?」不屑的嗤音。
  「怎么不可能,是你先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的!」天啊!他几年没被这样弹额头了。
  「活该。」谁叫也走路不看路。
  「是你拖着我走耶!」白彦海懊恼的嘀咕。
  ……
  两个人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对话,席君逸到后来才发现白彦海竟能从他简洁的语气中辨别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但他不以为忤。
  突然,白彦海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君逸。」惊讶逐渐变成笑容。
  「嗯?」怎么了?
  「你在跟我斗嘴对不对?」
  他跟他……在……斗嘴……?!
  「……」失算!
  「是吧?我们刚刚那算是斗嘴吗?」
  「……」不理他。
  「你总算有符哈你年纪该有的表现了耶!」
  「……」别了白彦海一眼,席君逸继续保持安静。
  高兴成那样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他表现出符合年龄的一面,还能跟他良好互动,这就表示——比他大几岁的海在某方面而言,是太过……
  罢了,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山间小路,苍翠的树木挡去了烈日,树木特有的芬芳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小动物的活动声和鸟鸣似乎抚去了一切烦恼。
  身处在这种环境,任谁都该是心情良好的——只要没有发生山贼趁火打劫的蠢事。
  趁着白彦海意图跟对方「和平解决」而上前谈话的时候,闲闲没事干的席君逸不免在脑中过滤一些造就他们落得如此田地的「琐碎事宜」。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摸清楚所有唐门的交易跟动向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沿路耗在这种鬼地方?还是说这个白彦海真的天生就是侠义心肠,见不得一点为非作歹或胡作非为的小事?
  靠着树干,双臂抱胸,低头沈思的席君逸努力思索着这几天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杠上西南十六帮;挑了五个山寨;还掀了三个不知道什么会来着的……而且每一次似乎都只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杂务——不是帮助被抢的路人,就是顺手阻止对方行动,算算起码破坏了血魄三场精心计画的好戏……一样一样的数下来,席君逸原本无所谓的脸开始有些发青,耳边却还是回响着一堆无意义并且一成不变的对话。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弟是谁啊?!这整个村庄都是归我们管,你没听过溪山四霸的名号吗?小心……」
  小角色就只能活着说这些不知道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话吗?
  「不管你是谁都停止这种无聊的手段……」
  为什么挑衅的一方毫无创意,管闲事的一方也了无新意?
  最后一丝仅存的耐心用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席君逸弹开咬着打发时间的青草,眯起眼扑向害他心情极差的可怜虫——
  「你们不该牵累……啊!」义正辞严的警告消失于从视线左边呈抛物线飞往右侧的人体,白彦海严肃的表情在看见被打得满天飞舞的强盗后,转为哭笑不得。
  又来了,看来君逸这几天很火爆喔!
  当然,也许他才是要负全责的人。
  由于他容忍不了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恶行,为了生活行抢行窃的绿林好汉以及偷儿还可以算了,但是强盗杀人或是奉血魄命令要去接应其它计画的那些凶神恶煞,身为华山派大弟子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袖手旁观的,就算自己这边人单力孤也得管上一管。
  半个月下来,独自力撑的结果是他多了一身伤,而每每冷眼旁观的席君逸到最后往往成为真正负责清理害虫的人。
  白彦海苦笑的看着有如狼入羊群打得无聊的席君逸,隐约知道他是因为他身上未愈的伤才「纡尊降贵」的提早出手陪这些小角色玩玩,不然依照席君逸的性子,他是不屑跟小货色计较的。
  旁边正出手教训强盗头子的席君逸也很无奈。
  一开始,他只是一时心软,看不惯白彦海带着左腿一条长长的血口子独自作战,被杀敌救人忙得蜡烛两头烧所以顺手帮忙宰了煞虎门的门主和四位长老,让他顺利救到被抓的女人小孩。光这样还不够,白彦海开始希望他不要杀罪不至死的人,至少不要杀得太血腥,让被卷入的无辜百姓做噩梦。
  得寸进尺!敌对还有留活口的吗?要求还真多!
  他的杀人技俩已经是四个人中最朴素不夸张的了,既不像封亦麒那样瞬息之间杀人见骨,也不像绝魂顷刻间将敌人用刀分尸,更不同于血魄的狠毒让人被毒蛊蚕食致死……真的只是要害被暗器射穿而已,连血都没喷多少,还不够简单吗?
  天底下有胆子对他要求东要求西的,也只有完全不怕他的白彦海了——当然那个有如豹子一般乖张的罗煞——封亦麒不管在内,因为他是冲着他叫嚣,打定主意他若不遵从就提剑砍人,而不是像白彦海那样笃定他会照办的信任……对于这种情况,心底有意见归有意见,他还是屈服在那过分坦率真诚的双眼下,开启了无数次的让步。
  但或许是他高估了自我本来就没多好的心性和修养,显然自己的心境没有想象中的冷漠,每一次的妥协似乎让自己的耐性逐渐消磨殆尽,最近几次白彦海才开口,对方叫嚣不到三句话,就会被他踹飞、或打趴的撂倒在地上——而且他是本能的出手,完全没有细想。
  他的观念很简单,既然开打已成惯例,那何必浪费时间。
  「滚!」冰冷的视线加上冷肃的杀气,三秒内让做无本生意买卖的强盗团抱头鼠窜。
  「没事了……」白彦海正回头想安抚被救的采药人,却发现连滚带爬走的人中也包含他们要救的人,只能无奈摇摇头。
  正在盘算自己今天少杀了人,以后要怎么提防对方报复……等等诸多问题的席君逸静静的走回白彦海面前,用眼神询问他的无奈从何而来。
  「没什么,只是我原本想问问看附近有没有溪水。」他挑明了说,因为若有些许迟疑,席君逸会放暗器「摆平」逃亡的无辜民众,然后把人从地上拖回来,等他慢慢想清楚以后再好好问。
  天知道上一次他是怎么汗颜的试图让惊恐的樵夫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坏人,只是想问附近最近的城镇在哪……
  「溪水?」席君逸的表情有些不解,扣住暗器的手缓缓放下,却仍是没放松。
  看白彦海的表情,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上次他出手太快的原因。
  但是光看他张口在那边叫说慢着、住手、等一下什么的,然后看着目标物愈跑愈远……他是真的认为直接出手比较省时省事。
  「是啊!溪水,在野外走了好几天了,不想净身吗?」白彦海奇怪的看着他。
  他记得君逸挺爱干净的不是吗?
  之前在晴雾峰,两人初次会面时,君逸就是忙着打理自身清洁,之后几次相谈也都是在那条溪边……
  净身?!挑高一边眉,暗器消失在袖间,席君逸努力维持自己的面无表情。
  「海。」
  「嗯?」
  「以后有想找方向的时候,不用找其它人,问我就好了。」一抹脸,他再次体验到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还好他没有出手放倒无辜的路人甲,不然等到白彦海终于把问题问出口以后,他会不知道该将这个害他自毁名声的白痴打死,还是将知情的路人甲灭口……
  「问你?」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方向感吗?」淡淡的揶揄,席君逸跳上树梢,大概辨别一下方位。
  「我哪里没方向感了!找溪水跟小村镇和方向感有什么关系?!」树下的白彦海叫屈。
  「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里?」跳下树的席君逸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呃……」气势一下子短了一截。
  「我们在云南,虽然在云南境北,但确实是离四川有一段距离。」更别提要怎么翻山越岭进入四川盆地了。
  虽说纵容他、跟着他乱走的自己也是活该,只是一想到看见一棵古木白的树皮上属于五仙教暗号的那一瞬间,席君逸就有种懊恼的感觉——活了这么些年来,他的方向感从来没出过错,第一次败笔就败在白彦海口口声声的说没问题上头。
  「我……是说你大路不能走,只能走山路的啊!」撇撇嘴,白彦海咕哝。
  他可没闯过南方山岭,那是和他生长的北方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不但闷热又野草藤蔓丛生,连个小径也没有,只能凭直觉行动……
  「……嗯哼!」是他提议的,但那是因为若他们不这么走,在进入四川找唐门碴以前,就会被沿路得罪的各路人马剁成肉酱喂畜生。席君逸是愈想愈哀怨。
  说起来四川云南可是他最熟悉的两个省份,因为当初十大恶人给他的考验里面,其中一项就是暗中里出唐门和五仙教总舵的所有暗道,他整整在这里耗了半年以上……
  若让人知道他竟然会有在这里迷路的一天,大概会被笑死,然后他也甭混了……
  「那我们现在往哪里走?」白彦海苦着脸,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询问。
  睨了他一眼,席君逸避开了他求助又信任的眼神。
  「那边。」
  抛下两个字,藏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树丛间。
  「怎么了?说走就走,又丢我一个人……」喃喃自语,白彦海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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