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们将结束大学二年级的学业。
“明天考完最后一门,然后暑假,回家。去年此时,原之靖走了,我和陈默犹如血海深仇。我以为从此他是生命里的一道伤疤。而今日,似乎一切重来,我俩如同困兽般纠缠相斗。只是我没有胆量去想,明年此时他将以怎样的面目存在我的身边,刀刃或是创口。
将来是一幅谜面,出题权我拱手相让,注定成为手下败将。
又及:教经论的老头为人还算可以,把他画的范围背出来,明天及格总得有吧……?
——秦瑞。Xxxx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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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的教室,有那么点鬼子进村大扫荡的架势。人是早跑光了,只剩下我们438的三个留着解决内部事务。课桌椅散乱不齐,遍地扔满了没用的书和小抄。所以说中国的教育制度真他妈不知冲着什么去的,堂堂一本科生,一学年读下来,书本都新的跟西藏白哈达似的,放在书店和新书没两样的东西,硬是只能沦落到收废纸的,就这么着还处理的三钱不值两钱。
去年考完试,朱萧拿着一摞蹭蹭发亮的教科书,直奔校门口的收废老头。
“三元一本,十元三本,概不抬价,满五本给你办张会员卡,累计到十以成交价让你选购一本。”老头眼睛都懒得睁,用唱rap的节奏报出他的本本经。
那叫一霹雳啊!!!
“大、大爷……”朱萧那叫一赞叹,钦佩的嗓子都抖了,“你这价也忒低了点吧,这可是国教委指定教材啊,哪就这么不值钱?”
“嘿嘿……”老头莫测高深的笑着抬起眼睛,“现都什么时代了,本科生都不值钱了。”
那次朱萧捏着二十块钱晃回寝室时,整张脸都憋成茄子色,“我操!”骂骂咧咧的坐在我床上洗脚,我那一千来块的adiα3被浸得淌水,“我操我操……!”咕哝半天扯不出个所以然来,拔高了嗓子喊,“宁远安,给哥哥加热水!”
“还加!还加!”宁远安亢奋地提着热水瓶团团转,“一整瓶的水都陆陆续续给你加了,你还有完没完啊,愤青愤上瘾了怎么着?”
而这会儿,他的脸色憋得比那时更春意盎然,拉着宁远安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我左边的椅子上,仔细看,手微微发抖,估摸是考试结束给激动的。
我要笑不笑地半伸懒腰往椅背靠,二郎腿举到桌面,跟陈默那人渣呆一块的时间长了,这什么难看的流氓腔都学会了。
“我知道……”朱萧满脸真诚,对着傻了吧唧的宁远安倾诉,还特温柔体贴地为他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细边眼镜, “……我知道你蠢,但没想到你蠢成这德行。”
宁远安的茶色头发“嗖嗖”地跳了两下,回头冲我关照,“秦瑞,你闪角落去,待会儿拳脚不长眼,朱萧会自责连累你的。”
“怎么着!怎么着?还说错你啦!”朱萧撕心裂肺的吼,就差没拿头撞墙,“大大小小你也考试不止上百回了吧?回回找你作弊回回我被抓补考,要不是一个屋里处了六百多天,我都以为你故意害我。你说你这不是蠢还能是什么?”
“秦瑞你评评理!”宁远安被惹急了,羊皮下的狼性小宇宙火速爆发,“究竟谁蠢!姓朱的你在后边一敲我肩膀,我都差不多把身体钻到课桌里去了,就剩下诺大台面上一整张试卷留给你,”边说边示意给我看,整个身体都纽成畸形了,“监考老太太一抬眼,就知道我是在给你抄,这我都不怕了,你还想怎么样!”
“宁远安,以后考试我坐你后面。”我插嘴,真是感动。
“知道你够义气,又没说你不上道,”朱萧虽然还是气急败坏,但终究口气放软了些,“可咱们昨晚不说好了么?我拍你左肩膀你就往左边闪,拍你右肩膀你就往右边闪,可你倒好,全她妈给弄拧了,我拍你左面你就氆氇氆氇冲右边来,再拍你右边你又火速左移,我视野再广阔也只能瞪你后背,跟演双簧似的。还把动静折腾那么大,监考老太太一瞅,怎么说都是我对你的考卷图谋不轨啊!啊……又得补考,又得补考,还有比我朱萧混的更差的么,龚而婷……”
“丫真烦,”宁远安琢磨过来好像是那么回事,气短的替朱萧收拾好东西,拉他起身,“龚而婷就喜欢补考的男生,成绩过六十的她全看不上。”
说着冲我做手势,我笑着把书和笔盒递给他们,让带回寝室,“我等陈默,”那小子在隔壁考场,“说好了交卷后直接去看车展。”
“陈默?”朱萧皱起眉头嚷嚷,“他不早回寝室了么?我刚看见隔壁教室开门,他头一个窜出来,还搭着他们屋一哥们说总算考完了,中午去啜顿黄的。”
“那赶紧,那赶紧!”宁远安一听就来劲,喝不了啤酒的人还就爱那黄色液体,“我们也去凑个份。”
凑什么份!我抬起脚就想把课桌踹烂,车展今天下午就闭幕,好容易弄到两张票,昨天明明说定了交卷后直奔展览馆的,他倒好,早乐颠颠去啜黄的白的,剩我一人脑瘫似的傻等。
硬生生压下怒火,扯出僵硬的傻笑,回到寝室。
对面439的门关的死紧,一个鬼影子都没,我二话不说,走过去抬脚就踢,带着股恶狠狠的劲儿,大脚趾充血了都没听到一丝动静,宁远安失望地五官都挤成一颗螺丝了,“没赶上,这帮小子太没良心了,也不想着等等咱们仨。”
朱萧顿了一会儿,说他们十有八九去阿南的酒吧了,宁远安你真要想玩儿,咱就过去吧。
宁远安一呆,下意识的摇头,他自打去了那儿两三次之后就死活不乐意了,用他的话说,那里充满社会的味道,阿南也看着不像学校里的阿南了。
朱萧无所谓的一耸肩,爱去不去随便你,别说哥哥拦着不给你酒喝。
说着开门进屋,宁远安扔下书本就拿饭盒,拉我们冲去食堂打饭。
我捂着胃直摇头,也不知是不是早饭吃撑了,一点食欲都没。
那两人走后,屋里静悄悄的,我跑去阳台上收衣服,抬眼瞧见隔壁女生楼都在乱七八糟地收拾行李。
想想也是,试考完了,两三个月的暑假,谁还不赶着往家里跑啊。去年这个时候,原之靖刚被开除,大家都有些浑浑噩噩,我躲陈默,陈默躲我,实在躲不开,就穷凶恶极的瞪视,然后蜷缩在被窝里捂住疼得撕裂的心脏。最后一天我都记不清楚是怎么离开考场的,只觉得窒息,只想回一个安全的洞穴。拿着皮夹直奔机场,朱萧接到电话时,离考试完才五个小时,我已经在家里啃西瓜吹空调。
今年不必再那样逃难似的离开学校。
438和439的兄弟们除我之外,都是本地生,何况男生不比女生讲究多,随身一小包,立马能上路,所以耗到这会儿也没丁点离校归家的气氛。
我更不用说,脑细胞全被陈默那混蛋独占,整天只顾着和他厮混,搞些动物行为。这会儿独自一人,爸妈的脸却静静浮上脑海,对陈默的怒气不知觉地化成对父母的愧疚。
脑子一热,毫不犹豫地拨通我爸的手机,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依稀的苍老,听到我能回家时却立即焕发青春,儿子,我就这让秘书给你卡里打钱,你下午就去订机票,头等舱,多贵都没事,赶紧回来吧,你妈快想死你了。
说的跟他不想我似的。
挂上电话,我满屋子转了半天,发现没什么可打包的,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算有缺的,我妈都会立马飞欧洲或香港买最好的回来。陈默回回见我掉脸就阴阳怪气地叫少爷,让他见识一下我在家什么样,他才知道我对他多不摆谱。
转悠半天,才挖出一张《阿甘正传》的原声cd打算带回家,这宝贝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淘到的,回回听FEATHER,眼前就是那白色羽毛慢慢划过天空,周而复始,落在某人肩膀上的画面。时间就是在划一个圆圈,快乐哀伤喜悦痛苦,一圈一个轮回。我不敢去想明天,但又渴望知道结果。回回听,就幻想着跳到几年后看今天的秦瑞和陈默。每个人都有能被打到心里最深最痛处的旋律,
那首FEATHER算是我的,抢也得抢到手。
门吱呀被推开,我下意识回头,却是陈默笑得阳光灿烂的晃进来。
“怎么一人呆这儿,我们屋在小食堂啜呢,宁远安和朱萧路过也被拉一起了,让我上来叫你,”他肤色暗,喝扎啤不上脸,但呼吸里全是酒精味,嬉皮笑脸,眼睛黑亮黑亮,“一人躲着干嘛哪?等我?”
我侧身举起cd冲他挑衅,“没空。”
他一呆,随即抓抓头发笑,“走吧,给你多叫几个小炒。”
我不耐烦地轻轻推他,“待会儿再说吧,我真没空,下午去订机票,顺利的话明儿就能到家了。”
他有一瞬间完全反应不过来,而后错愕的把脸硬挤到我面前,毫不客气地让我看他眼里的怒火,“你有毛病啊!这就算通知我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粗鲁让我不爽,皱起眉头推开他,“学期结束了我不回家干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半小时就能到家看到爸妈啊? ”
他抿紧嘴,“那也不至于这么仓促吧,前几天不听你计划,干吗这会儿说走就打包了?”确认屋里没人,毫不避讳地一把捏住我下巴摩挲,“那要是我晚些过来找你,是不是都赶不上送你上飞机了!”
我冷哼一声,他僵着脸放开我,用力抓开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火气冲天的一坐,两脚岔开审视地盯着我,“真他妈烦,最受不了你这怪脾气,说吧,想干嘛?”
我突然觉得疲惫,对这种火爆针对的局面不胜其烦,也不罗嗦,直接从口袋里掏出车展的票子扔给他。这混蛋没什么值得称颂的爱好,就对运动和车感兴趣,这次车展的票对外概不出售,我想尽办法,花了不少钱才弄到这么两张,还因为厚此薄彼给朱萧当了两天三陪男,陪单手俯卧撑陪盯梢龚而婷陪欺负宁远安。
他疑惑地瞅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地敲脑门,“靠,这事儿,我真忘了!”不在意地把票一扔,孩子气地冲我咧嘴笑,我丫真纳闷这东西怎么就能在凶暴的怒气和天真的欢喜里转换的这么没心没肺,“得,算了,我跟你说一好事,”说着,伸长手环在我腰里,掐着捏着往他跟前拉,“你先别急着回家,咱明天启程,去青岛玩,我想办法弄得超低价,五天四夜,双飞,才五百多,跟白拣一样。”
“什么就明天启程?”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回家看爸妈压根不重要?”
他一愣,冲口说那当然不是,只不过……只不过,结巴了半天只不过出个道理来,涨红了脸不讲道理地吼:“总之我都和人说好了!”
跟这种凶暴分子说不清楚,扔下一句要去你一人去,我索性走到床边整理被褥,两个多月不呆,准积厚厚一层灰。半边蚊帐才放下,身后突然扑来浓浓的酒精味,陈默一拳头捶在我的后背,还来不及呼痛,就被他合身扑倒在床上。他野蛮地用膝盖顶住我的大腿根部,姿势下流却直接引起男人的快感,我愤怒地抬背,但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把头压在我的颈窝,浓重的呼吸里全是被忽略的受伤害。
一见我要张嘴,就恶狠狠的骂,“给老子闭嘴,不许再废话。”
我的脖子扭的生疼,恨不得张口咬,力气比不上,怒气却输不了他,“我老子是谁我知道,他在家等我回呢。我要回家,去年这时候,我最惨的时候,就是回家疗伤的。”
陈默一呆,冷着脸看我半晌,我的坚决可能头一次让他束手无措,慢慢放开我,他起身呆坐在床沿,不甘心的擦着下颌被我撞痛的地方,居然有种委屈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门就被砰地大力撞开,朱萧亢奋的提着一大包饭盒哼着“半兽人”进来,身后跟着兄弟们,“菜都上齐了,还不见你们俩,索性拿上来开席,还能顺带凑两牌局。”
“哎……”宁远安酡红着一张圆脸,喝成了大舌头,“你们俩窝床上干吗?困……困了?”
陈默反应火速地跳起身,嬉皮笑脸,“我帮秦瑞整理床铺,他赶时间回家呢。”
我瞬间成为焦点所在,十来人全都轰地围上来关心爱护,顿时狼狈不堪,只能强笑着说是啊是啊,是仓促了点,我爸刚来电话,让早回去,哈哈哈哈。
抬眼看游离在人群外的陈默,他对我的狼狈很是幸灾乐祸,眼神却渐渐暗淡,突然跳起来拿起我的背包就往里塞东西,书桌和洗漱台上所有我的用品全被他一古脑儿扫到包里,大伙儿顿时羞愧难当,七手八脚地参与友爱助人的队伍,十来分钟功夫,就差没把我这个人一起打包了。我始终处于半糊涂状态,没来得及说其实这些根本用不着,就见陈默闷不吭声地横我一白眼,把沉沉的包往肩上一摔,拉开门就走,半个身子都到门外了,才扔下一句,我一高中同学在数学系,托运有路子,把这些给他,准比你都早到家。
我哭笑不得看着那背影消失,他们屋的罗祥渍渍赞叹,要说陈默有时还真够哥们,秦瑞你都不知道他刚才那慷慨劲儿!为了让我帮忙搞定那两个去青岛旅游的名额,一出手就是十扎生啤,这叫男人!可惜你要回家,他白忙活了。
我笑得有点尴尬,拉住罗祥猛问,他怎么想起这茬啊?
罗祥抓着头发,急咧巴砌地开牌局,心不在焉扔给我一句,谁知道啊,他只说他去年暑假缺心眼,有事儿欠你一年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脏像被捏了一把,疼痛和温柔纠结在一起涌上。如果这会儿他在身边,指不定我就拽他去厕所禽兽了。
下午三四点,大怪路子打得战火纷飞,朱萧输的把一分钱硬币看成金元宝,床铺都被他捶烂了,我第一个抬头瞧见陈默推门进来,随意挑挑眉毛算是招呼,手上还有四个将两个怪不怕走不了,只顾着怎么帮宁远安逃出升天。
他盯着我走过来,装出凶恶的样子却掩不住眼神里窃喜流窜,“你怎么还在啊?看着真让人烦。”
“忍吧,”我拦了一手,放单给宁远安,朱萧奄奄一息的怒吼,秦瑞你牌大的邪门,招妖怪了。“半个月里我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他惊笑着走到我身后,一低头就把我连椅背拢到臂弯里,拽起我手看牌,咧嘴对朱萧大笑,朱兄你等死吧。
“哈哈……”宁远安压根没觉察出我故意不窜头家就等着救他,逃牌逃的欢天喜地,“陈默你肯定也忘记了,咱们学校的传统不都是把军训放在大一考完试的么?我们去年这时候不是操场翻新么?所以顺延到今年了,和下一届一块军训,明儿就开始,为期两周。”
“啊?”陈默推推我,我无可奈何地让出半个椅子,两爷们挤成肉包子他还挺乐,索性把膝盖顶住我。“我才这会儿不在,咱就落到这悲惨的命运啦?”
“谁能有我悲惨?”我暴走于方寸板凳间,“你他妈把我洗漱用品全给打包弄走了!我怎么办!”说着就瞪他,他无辜的回瞪,头摇成拨浪鼓,秦瑞你别指望我再去拿回来,这不被人笑二傻子么!
我恨恨咬牙,你天生一二傻子还怕被人笑啊。
别啊,他嘻皮笑脸,手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顶在我腰间亲昵的捏,用我的不就成了,我住到你们屋来,说着,赧着脸皮笑咧咧嘴,龇开一口白牙。
滚,我笑得呛起来,心里却有放松了的快活,不稀罕你那些东西,我呆会儿再去买一套。
“买不买是一回事,陈默你倒是真的住过来玩吧!”宁远安早就一人睡上铺睡寂寞了,恨不得有人快点来陪他悬在半空,“咱俩晚上说鬼故事,我告诉你啊,你别看朱萧皮厚肉粗的,一听这个就吓得睡不着,一晚都会不停上厕所。”
“谣言!这是可耻的谣、谣言!”朱萧奋起抵抗恶势力,脸色一层层地泛白。
弟兄们哄地笑开,围着朱萧贩卖各朝各代的灵异传说,朱萧正襟危坐,左手握拳右手执牌,肃然地像一尊伟人雕像。
我往身边挪了一挪,陈默身上还有淡淡的酒精味没完全散发,手指探到桌下捏了捏他,没事了?
他横我一眼,用力抢过我手上的牌,咕哝着,有屁事啊,我要打牌,你给我看着。
我给家里打电话说明情况时,只听到我妈在那头捏紧了嗓子喊,臭小子,我一接到你爸的消息就飞回来给你作好吃的,你放妈鸽子啊。
我笑着讨好她,妈你现在真时髦,这种新新人类的用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是这么清新自然,要说您就是时尚,您就是潮流。三两句话哄得我妈笑得话筒都拿不住,连声让我放宽心军训,老爸的怒火交给她去平息。
搁下电话我就去买了全套新的洗漱用品,宁远安在走廊上问陈默你到底住不住过来,陈默嚷嚷着说不过来,受不了朱萧那臭袜子的味。
“奶奶,老子今晚就把袜子扔他们屋门口。”朱萧义愤填膺,我有点怔仲,知道陈默是睡不了那张床,上面满是原之靖的回忆。
没一会儿,体育委员大潘来分统一的军训服装,短袖的全棉t-shirt和草绿色军裤,缝了两条红色的裤线,听说是和下一届的区别所在,我们学校辈分观念很重,甭管是不是好鸟,总之一届狠过一届,再不济打饭时插学弟学妹的队那就是光明正大。
朱萧闲不住,红烧肉啃了一半,就硬是把裤子换上试效果。“弟弟们今天知道什么是玉树临风了吧?”也不知他臭美什么,亢奋地满屋转给我们看,一不当心绊倒了宁远安放在屋子中央的脚盆,脚下一趔趄,人是没摔,嘴巴却本能地张开叫唤,红烧肉好死不死的落在左裤腿正前方,留着大块丑陋明显的油渍。
“宁远安!”朱萧提拉着裤腿,发了急地鬼叫。
“又关我什么事?!”宁远安慌忙憋清,“什么都赖我!”
我又好笑又疑惑,说朱萧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洁癖啊,宁远安晃着脑袋意味深长地说秦瑞你懂什么,他是怕明天被龚而婷看见,整个班男生就他邋遢。
朱萧哼哼唧唧老半天,还真急了,四处找洗衣粉,又怕明早干不了,最后折腾半天,在油渍的地方抹了肥皂,估计印子消不干净,但总比不洗好。
刚把裤子晾到阳台上,439的兄弟们过来抓人去联机,陈默冲我很动物地笑了一下,蒙头就赖在我床上,一脸垂死:“我不去,我今儿背你那包累趴了。”
我哧笑,“事儿妈,想夸你都没词。”等大部队走后,作势拉门,“那你就好好歇吧,我出去快活了。”
那头野兽呼哧就扑上来拽人了,笑着揽紧我脖子往床上扔,“出去快活?想找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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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间的安排就知道,我们学校对军训没那么重视,充其量也就是教委必选动作,意思意思就成。
隔天清早,我还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昨晚和那混蛋厮缠的过了点,考试前的压抑全被他印成了欲火,妈的没遇上他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外星人,现在才知道也是地球上从动物进化过来的。
朱萧那懒鬼倒是破天荒地头一个起床,直奔阳台,然后就听见他莫名惊诧的喊:“了不得了!裤子!我裤子没了!!”
嚷的那叫一牛鬼蛇神,任谁也睡不踏实了,我揉着眼睛探头,迷糊间见他穿戴整齐,怒了,什么裤子没了,那你现在穿的什么,有这样的裸体吗?
宁远安挣扎地起床,他说那条红线军裤吧?帮他四下搜索,还真怪了,楼上楼下都看了,死活找不到。
“我怎么就这么背!”朱萧基本上就一卡内基变身后的形象了,抓拉着头发早饭也顾不上吃,直奔系里找军体老师。
我和宁远安想笑不敢笑,想同情又缺乏那细胞,一路忍着去食堂,老远看见陈默排在买点心的队列里,懒洋洋的点着脚尖哼歌,瞧见我,嘴角勾起嗜血的懒笑,眼神一拐,冲我招手。
我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冲他脑门一肘子,站在他前头。
刚说过,我们学校辈分观念很重,通常食堂里买饭时只要能确认比自己年级小的,插队那叫正常,尤其这会儿大伙穿着军裤,有红线没红线一看就知道大一大二之分。宁远安直奔买豆腐花的窗口,虽说一张团子般的娃娃脸就差没写着“请欺负我”,但仗着裤子上两条红线,理直气壮的往一众菜鸟前面钻。
陈默站在我后边,我俩一般高,他索性很无赖地脑袋扔在我肩上,身边人多,他不说话,嘴里模模糊糊的哼着歌,韩国hot的“光”,老歌了,他不会韩文的发音,但曲调咬得极准,满是伤痕青春的感觉,我突然觉得这样游离于周围的孤独感很享受。
享受没多久,就听见宁远安在那边招呼“秦瑞陈默,陈默秦瑞!过来!”
我俩有些惊诧的对视,也不罗嗦,直接过去。
宁远安激动的手都抖了,指着站在他前面的男生,轻声说:“看他大腿!”
陈默噗哧笑了,乐得直不起背,宁远安你丫真逗,怎么这么变态。
宁远安被他笑得怒了,拍着大腿吼,你什么都不知道笑屁,让你看裤子让看裤子!周围同学都转眼过来,瞧着宁远安怒拍大腿的滑稽样,我极力控制笑意,以免宁家活宝爆发喷火,隐约知道他的意思,侧身看去,那男生左裤腿上赫然一摊熟悉的油渍!
我和宁远安对视片刻,脑袋一片清朗,真相显而易见,要说这军裤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更何况人手一条,之所以占了去,无非是为冒充大二生。
靠!就为吃饭插个队,动用这手段,也忒次了吧!
那男生显然被看得起了注意,转过身来斜挑眉毛打量我们。仔细一看,我更确定准是下一届的,要我们届有这么一爷,不可能不认识。
男生长的挺高,而且绝帅,皮肤黝黑健康,五官很阳刚,眼神带拐弯,头发硬硬的竖着,气质和陈默有些相似的危险,但又截然不同,他比陈默更油滑,不把威胁性暴露于外。
他冲我们一抿嘴,嘴角两唇纹,估计小子挺能招女生,“兄弟几个有事?”
狠角色!我心里暗暗警惕,宁远安刚才那嚷嚷的,猜也猜得到是裤子的问题,还能这么坦定的出招。要搁上陈默,他也会先出声,但肯定是凶暴于形,成不成干了架再说。
我憋憋嘴,怒气之余,倒有些被挑衅的兴奋,示意宁远安安静,摆出哥俩好的笑容上前勾住他肩,“没事,一直就觉得学校大同学两年都不认得,这回碰上咱也有缘,我们几个都同级,你什么系的?”
那小子也笑得灿烂,明知我故意拆他台,还回的掷地有声:“是啊,学校大了什么鸟都有,仗着白大一岁什么不能为所欲为啊,我也早想多认识同级的哥们呢,外贸系的。”
厉害。
陈默听宁远安低声嘀咕事情原委,凝着脸看我俩一来一往暗箭齐发,也不知脑子盘算些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握了起来。
“外贸啊,”我也不打算迂回了,直接给他难看,“你们专业课是马国政那老头吧,早听说人品次了,果然见到门生就见识了。”
话说到这地步,不来真的我们都该回家穿裙子了,果然那小子眉毛一拧,还没出招,陈默已经不耐烦的一把拽下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朝他胸前出掌一推,“秦瑞你跟他废话!勾肩搭背给他脸啊!”说着回头暴怒的瞪我一眼,狠狠抓住我手擦,“直说吧,兄弟你也低了点,偷裤子这种事也干!”
“切!”那男生也不是好惹的主,反掌拦开陈默,“别净把屎盆子往人头上扣,这裤子是飘我们屋阳台上的。本来我也没打算占,可一想起你们这些大二的穿着两条红线仗势欺人,我还就咽不下这口气,插队插出习惯还当自个儿英雄了!”
我心里其实觉得这小子说得挺在理,平时我从不插队,也没觉得是什么好风气,只不过周围人习惯了,拉拉陈默,低声说,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出口气得了。
本来事情就过了,偏那小子嘟囔了一句“我真要偷也找条干净的啊,”还扯扯了裤子上的油渍,带点鄙夷。
这鄙夷直接引发了宁远安从鼻子里呼气,“你再拉我兄弟的裤子试试!”说完,都不给人缓冲的时间,跟炸碉堡似的纵身一扑,对人就是一拳头。
那小子也是干惯架的主,巨敏捷地侧身一躲,火气上来,也不含糊:“他XX的你们怎么回事,三斗一,软的硬的车轮战啊!”越说越气,操起手边的泡沫塑料就往宁远安扔,宁远安英勇的边跳边啊啊啊的乱叫,周围人看着暴笑,没见打架打得这么无厘头的,我一抹眼皮冲陈默吼,你丫光会看啊!倒是拦啊!
他反应过来,靠,我几时沦落到劝架的角色了,跟居委老大妈似的。
我们四个,站在操场上示众。
旁边堆着凶器——一堆白色的泡沫饭盒,以及肇事起因——一条沾了油渍的红线军裤。
场景实在丢人,打架打成这档次的鸟气在我们四人的脸上齐刷刷的绵延成面目狰狞。教官赶来时,陈默已经把争斗的两人分开楚河汉界,偏教官上任三把火,非找个典型以儆效尤,不由分说地把我和陈默共同列为行凶者。陈默当时就炸了,你什么眼神啊,我拦架呢!教官看着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地板跺得吭吭响,小伙子少蒙我,就你还拦架,你不起头就不错了。随手一指满头泡沫塑料盒的宁远安,这孩子才是拦架的吧,准是你拉人下水的!
操!陈默被冤得红了眼,握起拳头,我死死拦住他,你他妈冷静点,这时候动手你想找事啊,谁让你长这么一张犯罪分子的脸。
老子迟早把你灭了。他回头冲我吼。
那教官还算善良,不把这事上报系里,让我们在整队前站操场上示众半小时就算完了。
不打不相识,半小时里居然和那男生聊得挺快活,他是大一外管的,名字很特别,丰随,据说他在娘肚子里时他爸列了两大纸的名字,一张男一张女,每个名字都有含义优雅的历史渊源,结果他呱呱坠地的那天,冲着他爸就是苦大仇深痛哭个没完,停也停不住,哭得老丰先生头大如斗,说随便儿子叫什么只要他不哭就成。然后他就突然止住哭声,开始放屁了。再然后他就叫丰随了。
我们四人站在广场任人瞻仰,当然客流量百分之九十是女生。朱萧赶来时,老远就喊魂似的一口一个“安弟弟,瑞弟弟”,丰随鸡皮疙瘩满地的冲他瞪眼,这人哪儿冒出来的?
陈默哈哈笑得没心没肺,就那条油裤子的主人,丰随瞬时眼神里全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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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军训时,是按各系各班整队列的,每个方阵以排为单位。我们排的教官是个安徽小伙子,人精瘦精瘦,中气却十足,喊起他那带家乡音的口令“立正缩息”,校门口的收废老头都听得到。
这教官倒也爽快,一上来就把话说得明白,学校对军训要求不高,唯一的目标就是阅兵礼上给教委领导看的队列走整齐点儿。时间就那么十天,咱也直奔主题,别的都省了,直接练阅兵礼的动作和流程。
我松口气,幸好不用什么剧烈动作,否则陈默那心脏够让我悬的七上八下。
朱萧穿着那条油渍裤子,满心都是感动,抬头挺胸骄傲的很,也顾不上龚而婷了,一得空就含情脉脉的冲我和宁远安凝视,我都快被他弄疯了,冲宁远安低声说我真后悔认识你。
考虑到队列队形,我们被分成两组,分开训练踢正步。一组先出右腿,一组先出左腿。好好的一句话,说在教官口音里愣是成了“卖牛腿(迈右腿)的出牛腿,卖猪腿(迈左腿)的出猪腿”,整个班笑得打跌,陈默在那头遥遥喊这是集训学相声呢?
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在“牛腿猪腿猪腿牛腿”的吆喝声中慢慢踢得像模像样,两组面对面的交叉踢步,按身高,我和陈默分别排在各自队列的第三个,两人的距离越踢越紧,我看着他眼神闪的诡异发亮,擦肩而过时,我习惯性地用余光瞄着他的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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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踢下来,教官对我们这批牛腿猪腿煞是满意。
大致队形定了,就只剩下个别纠正动作要领了,“我会找两个同学出列踢步,作为典型,大伙看仔细。”说着,指住陈默,“你,出来卖牛腿!”
陈默要笑不笑的一挠头,无可奈何站到中央。
教官嘟哝着,再叫一个猪腿的,陈默一乐,我警惕的竖起头发,果然见他指着我幸灾乐祸的笑,教官,就他们队第三个吧。
噢,好,教官被他灿烂的笑晃闪了眼,顺着他的手指卖了我,那就你吧,出来卖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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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到第五天时,大伙都还行,就一人被教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第二列第四个,腿!腿踢高!”女生们回头看着,窃窃偷笑,朱萧逃也逃不开,很没面子地划划腿。
“第二列倒数第六个,手!手去哪儿了,倒是抬上来啊!”女生们又回头看,开始笑出声音,朱萧也咧嘴笑,回头一数一列九个人,大脸僵成一铁饼,“靠!什么正数第四倒数第六,不还是老子!”
“停停停!第二列那个裤管沾油的!甭看了,就你就你,你倒是抬头挺胸啊!”女生们笑得头发都散开了,朱萧怒的恨不得甩手不干了,“那也得我有胸啊!”
中段休息时,大伙儿全躲在树荫下纳凉,就剩裤管沾油的朱萧被教官揪着单独训练,阿南来看望我们时,我们两个屋十来个兄弟坐一块儿,看着朱萧快哭出来的脸,笑得连水都喝不下。
宁远安第一个发现阿南,远远地就欢天喜地的叫,阿南阿南,过来,我们在这儿呢。
我看着宁远安纯粹的笑脸,这活宝还真是别扭,在酒吧里的阿南他不待见,开口闭口那不是本来的阿南这些屁话。这会儿地方一变,他见了阿南简直比亲人还亲。
阿南骑着一单车,脸上全汗珠,依稀就是两年前刚认识的模样,有时候岁月似乎什么都带不走。单车后面是两箱运动饮料,大伙儿欢呼,蜂拥着他围起来,兄弟就是兄弟。
宁远安个子小,挤啊挤得怎么努力都被排在外围,小孩子脾气发作,开始啊啊乱叫,阿南纵容的笑起来,站起来把他拉进身边,边开饮料边笑话他,你怎么还是这德行啊,傻乎乎的。
嗯,可不还是老样子,陈默席地而坐,手肘支在我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替我捏着脖子,骗人脸皮下的暴脾气也没改,今早还和人打架呢,把我俩都拖下水了。
说着拍拍我头,我笑起来,这种举动让我有贴心的亲昵感。
宁远安被说的心虚,拽着阿南,眼瞪得无辜,不怪我,朱萧裤子被人偷了,没得穿啦!
阿南看着那边朱萧矫健英姿,满脸的莫名其妙。
正说话间,朱萧总算从教官手上留着小命过来了,“背!我明儿就去烧香!”一看阿南来了,冲他一打手势,累得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往地上一坐,“你们说,有这么废的事吗!教官说我如果实在练不好,阅兵时就报病假别参加了,我一听乐了,说成啊,那我现在就告假,还用练什么!他说不成,练还是要练的,再不济我也不能遗弃你。靠,这什么形容词啊!”大伙儿听着直乐,我边笑边把饮料给他,瓶口刚放到嘴边,朱萧看着宁远安靠在阿南身上依赖的样子,很困惑地歪歪脑袋,把饮料还给我,直着脖子嚷,“宁远安,饮料!”
秦瑞不给你了么?宁远安虽然不服气的嘟囔,但还是很习惯的听话地拿起手边的饮料给他。
朱萧一仰头喝了精光,宁远安急了,你怎么全喝了,阿南回神说没事,还多着呢,又打开一瓶塞到宁远安手上。
****
每天列队、流汗、洗澡、吃饭、打牌的日子简单而爽快,过得飞快。其间食堂里遇上丰随,虽说谈不上多熟,但也算点头之交,我总觉得这家伙是个人物,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阅兵礼很顺利,朱萧莫名其妙得当上了最招蜂引蝶的旗手,还特地给他配了条干净的新裤子。
结束后,大伙回寝室各忙各的,朱萧冲去洗澡,宁远安不知窜去哪儿玩了,陈默推门探进半个脑袋,冲我不正经地贼笑,“瑞主子,就你一人啊。”
我拉开门拽他进来,突然很想不要脸一回,一伸手抱住他不动。
“干吗干吗?”他被我弄得有些紧张,不停抬我下巴,“丫是不是丰随那厮动你?”
“什么跟什么,”我笑出声,欲盖弥彰地掩藏突如其来的感情,“不误会消除了么,你干吗看人不顺眼。”
“反正我觉着他不舒坦。”有些时候,他的是非观念个人而孩子气,完全不讲道理。其实在我看来,纯粹他们两人本性里都有些赤裸裸的野生动物的嗜血攻击性,只不过丰随比他油滑,令他感到被比较的窒息感。
“哎,问你,”他捏住我的脸颊晃着玩,“还去不去青岛?去吧……横竖都拖了半月没回家,也不差这五六天。”
看我不说话,他催急了,“你别不知好歹,我为这事求了罗祥多少好话!!请他喝酒都用了不少呢!”
我弯嘴,“知道。”
他还有满肚子话要给我掰,被我轻巧的一句“知道”全打发回去了,傻不愣瞪地说:“你知道?”
“知道,”我点头,“那天罗祥告诉我了。”
说着,抬头盯紧他看,半个月下来,原本就黝黑的皮肤更蒙了一层健康,映得眼神更黑亮黑亮,我觉得自个儿被那黑亮照出了一汪浅动的水,因为他眼里波光潋滟。
他咽了一口,喉结动了一下,两人傻了吧唧巨言情的对视,电脑里突然想起“FEATHER”的旋律,我一呆,才想起前天宁远安看到这张cd,放进电脑里抓轨后设成屏保了。
“这……”他有些呆呼呼的,冲着我难得笑得温柔又干净,“是阿甘里的曲子吧?好片子。”
“嗯,”我低声应着,这样的气氛太让人无法抵抗,压在心里的话突然冲口而出:“是好片子,里面说明天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口味。”
他顿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神渐渐游离,我不出所料地冒出少许恨意,平时有些话不会出口,但今天我还真他妈要任性一次,用额头抵住他问,“陈默,你看着我,如果明天我给你一盒巧克力,你希望是什么口味。”
他有些烦躁的抓我头发,我不许他躲,额头蹭住他不放,他被逼得气了,咬紧牙关不吭声。
僵持间,听见罗祥敲我们屋的门,“陈默,系里找你,快去。”
“哎!”我俩回过神,他推开我撒腿就跑,“秦瑞,你别净想些有的没的,有空考虑清楚和不和我去青岛玩。我呆会儿来听你答案。”
我听他砰的带上门,颓然往椅子上一瘫,注定斗不过他,嘴上再怎么逞强也挽不回心里面兵败如山倒。
听了二十来分钟音乐,心里慢慢平静,陈默回来时,我刚笑着想问他几时启程,就见他像被谁欺负了似的一屁股坐在我的书桌上,巨郁闷的瞪了我半天,突然丧气地嚷——
“我经论被关了,我得补考!”
大二那年,在陈默和朱萧沮丧的补考中结束。
****
“又一年过去,就像当初糊里糊涂考上大学一样,现在是糊里糊涂大二结束。秦瑞这小子今天古怪,突然盯着我说将来,我以为我们有协议决计不说这些的……靠,将来怎样,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可想的,慢慢走着看不就知道了?什么事要想着走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走下去,有什么可多想。
又及:真后悔,其实教经论的老头人不错,那时该他画的范围背出来,就不用补考了……怒。
——陈默 xxxx年7月2日”
“啊,总算军训结束了,庆祝庆祝。教官人挺好的,尤其听多了那口音还挺习惯的,一听他说猪腿就会下意识的看朱萧的腿,真不礼貌,朱萧别注意到才好……
今天午饭那块大排吃得我倒胃口,一股肉腥气,还得骗朱萧说好吃,免得他怒了说把最后一块让给我吃我还不知好歹……真难吃,现在还反胃,倒霉。
——宁远安 xxxx年7月2日”
“军训结束了,我是光荣的旗手~~。新裤子还给系里了,虽说以后用不上,我还是决定把那条沾了油渍的裤子给洗干净,免得宁远安那玩具没事总盯着我裤腿看……我又不是故意邋遢的。
今天午饭那块大排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宁远安吃的头都不抬,可惜去得晚了,最后一块只能让给他,我是哥哥~。啊,真的好像很好吃,宁远安直说好吃好吃,馋。马上回家了,让阿娘给我做。
——朱萧 xxxx年7月2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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