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在天际的是孤独,落坠到地上的是运命;举目望去的这繁星点点,越过光年,只剩下一颗冷却了的石头。
行路难,情字这条路。
她不是有意如此冷淡,可是人世间的冷暖,就像这点点涣散的星光,还来不及将热传达至冰寂的角落暖房,途中,那光,就已被吸入宇宙的黑暗中。而她,秋梦天,就这样,从不曾感受到那份来自星球的温暖。
只有奶奶对她好。
那是一种神性的光辉。上等人,其性接近神。对于毫无血缘关系的秋梦天,秋奶奶无怨无悔的付出,确实熨烫了秋梦天孤乖的心灵。小小的秋梦天,感激烙心的,也一直只有秋奶奶,可是她死后,崩溃了秋梦天对这温暖世界唯一的幻想。
要怎么样来看待,一个自七岁起,就不再展笑靥,不再谈童语,不再相信神话的女孩?如果她美丽,周遭的人会觉得有趣——是什么样的因由,让如此一个美丽的少女,这般地冷艳忧郁,而对她感到好奇。如果她平凡无奇,周遭的人就不会太在意——只是一只丑小鸭,妄想变成天鹅,哈哈冷笑两句就过去。她的存在,就只像一团泡沫,碰了空气就碎灭,同时,并未留下丝毫美丽的传奇。
可是秋梦天是美丽的。是的,美丽。不是可爱,不是俏丽,不是柔媚,也不是甜蜜。只是美丽。
梅莉姬讨厌她,因为她受维纳斯恩宠得让梅莉姬恐惧自己的魅力不再,害怕秋元介对她产生某种不正常的暧昧幻想——然后秋梦天才知道,并不是这世间构造得不好,幸与不幸交织成复杂的轨道,而是人性的深沉,独裁地主宰了好与不好。
罗彬误会她,固然因为纳西斯恶劣的手段,以及秋梦天吞吐的态度;然而,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相信他(她),这样的爱,禁不起一点考验,所以纳西斯达到他离间的目的。
如果说眼见为凭,视觉的盲点便往往如此造成一辈子的遗憾。很多时候,亲眼所见的事实并不是真正的事实,而是经过设计、安排后,所制造的事实——一种“伪事实”,而不是“真实”。发生了一件事,可以表示发生了某种事实,但并不表示,它代表了绝对的真实。事实就是事实,也许没有辩容的余地,但“真实”,往往需要考量它的各种因素,才能探测出深涵在其中的真象。
罗彬看见了“事实”,但那并不是“真实”,他却将“事实”误认为“真实”,误解了秋梦天,而轻易地说出负气的话,对他们彼此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像当年她对张拓强。而因为人性有猜疑、嫉妒、忿恨等情绪,单纯相信一颗心,如登天之难。然后秋梦天才知道,并不是这世间构造得不好,而是肉做的心,它,肯不肯成全那白头偕老。
复杂难明啊!这人与人之间交际的网路。她觉得她其实和纳西斯有些像,那冷淡。大概,她不喜欢多话,是因为觉得和人没什么好交谈的。而纳西斯不知道。他常常让她有太多的迷惑在心底……
“手抬高一点,撑开布幔,头再往左偏一些——不要露出那种思虑的表情,你在想什么?头再偏左一点,向上仰四十五度,对,就是这样,好!”
齐桓连连的喊声,惊灭了她的思维。
秋梦天一身黑衣,面向着窗子,仰头向天,两手朝上伸直撑开布巾,秀发微凌披散,迎风随意招展。
这感觉,这姿态,好像在期待、眺望什么啊!高塔里,被巫婆幽禁,等待王子前来解救的美丽公主啊!
“我不懂,”秋梦天仰着头,凝姿眺天。“这就是你想传达的蛊诱?”
“没错!”齐桓回答,仍忙着运镜。“很高兴你终于肯开口跟我说话了。你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和第一次见面时比起来,感觉好遥远。”
“是吗?”
“没错——头再向后仰,然后慢慢右转朝镜头看,好!太美了!蛊诱啊!在高塔里等待王子前来解救的魔魅公主,让看展的每双眼睛都受蛊惑,自觉是天将派来解救公主的王子……”
“所以,你利用人类爱幻想,不切实际的弱点。”
“咋嚓”声数响,齐桓连按了几次快门,回答说:
“不!我是基于人类渴求美的心理,捕捉美的事物,提供人们一场视觉的餮宴。美的事物是永恒的喜悦!雪莱说的。诗人早就浪漫地替我们下了美的注脚,而我所企图的,就是将这种喜悦散播到每个角落,传达到每双眼中。”
“可是,镜头会说谎。”
“呵呵。”齐桓笑说:“在成人的世界里都是讲假话的——放松你的背脊,挥动布幔,让它自由飘落,动作不要停,随意摆动你的肢体,放轻松。其实,人跟人之间就是靠那种和谐维持。说谎,也算得上是一种修养。”
“修养?”秋梦天将布幔抛上天,然后仰头看它缓缓落下。“我不懂,说谎也算是一种修养?”
“难怪你不懂。”齐桓起身,朝秋梦天作个OK的手势,走近秋梦天,递给她一块毛巾。“休息一下,擦擦汗。”他坐下来,又说:“那是一种生活的哲学。有时候,你不得不面对现实,对生活妥协。这套哲学就让你能够悠游其中,少受一些惹人生病的乌烟瘴气。”
“哦?”秋梦天只是张着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齐桓耸耸肩,干笑说:“是复杂了一点,不过,有些时候,你不得不运用这种说话的艺术来减少人与人之间不必要的摩擦。毕竟人都爱听好听的,只要不太严重,何必逞口舌之快,挑起别人内心的不愉快?”
秋梦天保持沉默。纳兰性德由外进入摄影棚时,齐桓正巧摄影师权充化妆师,为秋梦天粉饰补妆,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纳兰性德放轻脚步,两人都知道他来了,但没人开口招呼。他站在一旁看着,欣赏地说:
“当初如果你不放弃这条路,也许今天已成就非凡。”
“还说呢!”齐桓笑了笑,拉远了身子瞧瞧秋梦天脸上的妆是否完美妥当。“当初连你都骂我没出息,说什么我专挑女人的钱赚?”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天赋这么高。”纳兰性德半开玩笑半戏谑。
“少在那里扰乱军心!”齐桓笑骂。“这是我的个展,最特别的一次个展,从摄影、造型到化妆,我想全部一个人来。蛊诱啊!这是我的‘蛊诱’——你到一旁好好站着,不准妨碍我们的工作进度。”
纳兰性德闻言竟然真的乖乖地退到墙边。他倚着墙,又朗声问:
“进行得如何了?”
齐桓用粉扑沾了点蜜粉,微揉匀了匀,轻轻扑在秋梦天着粉的白净脸上,然后左右仔细看了看,觉得满意了,才收拾好化妆箱,回答纳兰性德:
“棚内的工作等待会儿拍完最后一组小题就告结束,只剩下外景部分。景我已经勘察好了,顺利的话,再两个工作天,模特儿摄影部分就完全结束,再来就剩暗房的工作了。”
“还要多久?”纳兰性德又问。
“不会太久,”齐桓埋头拨弄他的相机,然后朝秋梦天说:“梦天,这次随你自己意思行动,不必理会镜头。”
纳兰性德静静地注视着秋梦天,看她时而沉思,时而颦眉,时而微笑,时而肃颜。蛊诱啊!纳兰性德暗想,何止是齐桓的蛊诱,这也是对他的蛊诱,对他齐容若的蛊诱啊!他的心早已为秋梦天折服。这一刻,他知道,他深深感受到,他对她,已陷溺于无法自拔之中。
他看看表,《汉唐杂志》邀请的座谈会快来不及了。今天他其实没空的时间来这里,只是他想见秋梦天,强烈地想见她。他实在不想离开,可是,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你如果有什么鸟事要办,就快走吧!别在那里制造焦虑的气氛,影响我的工作情绪。”齐桓说。
“啊!”纳兰性德懊恼地说:“有个座谈会,怎么推也推不掉,已经快迟到了。那我先走了,梦天……”
秋梦天抬头,微偏着,神情在说再见。
这个表情好!齐桓心头猛一震,抓住此档,猛按快门。这个表情有种神奇。看过“蒙娜丽莎的微笑”吗?让人猜测不出意义的那微笑,此刻秋梦天神情所展现的,就是那相同的神奇——摸不透她的心思,却教人着迷。
“可怜的齐容若。”纳兰性德离开后,齐桓举着相机,忙碌地取景,似是不经意的说。秋梦天手支下巴,一时意会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你爱他吗?”“卡嚓”一声,齐桓这语音含混的问句,隐约被快门声吃掉。
秋梦天仍然用手撑着下巴,没有变换姿势,也不看齐桓。
“这老小子疯疯颠颠的,都快九点了,还谈什么座谈会——你爱他吗?”齐桓又问。
“我有义务回答吗?”秋梦天看着地上问道。
“不!你可以不用回笞。”齐桓捕捉完秋梦天最后一个侧影,取下镜头,走到她跟前说:“好了,结束了。你可以不必回答,可是你的神情态度骗不了人。你不爱他。对吧?”
“这跟你无关。”秋梦天抬头,迳自起身,走出摄影棚。
齐桓跟在她后头说:“怎么会跟我无关,你是我的模特儿,我想掌握你最好的表情,就必须先了解你的心绪。”
秋梦天猛然回头,盯住他,烦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皱眉说。
齐桓先是一愣,才粗声回答:“妈的!你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是被你迷住了,但是我对容若承诺过,绝不对你下手——该死,我想确定,你究竟爱不爱他——该死!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说到最后,齐桓简直被秋梦天无动于衷的表情惹火,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我在听。”秋梦天平静地说。
齐桓瞪眼吐息,简直为她折服了。真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天都要塌下来了,还一副无动于衷的神倩。冷血!
“算了!”他说:“说再多,对你来说,也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屁话而已。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有意就够了——妈的,齐容若如果知道我对你说这些话铁定会宰了我!君子不夺人所爱,走吧!我送你回去。”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秋梦天知道齐桓是一个率性的人,任性胡为,又口不择言。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游戏人间,一屁股交情的烂债。对于他的话,她并不挺认真,听过就算了。
“讲完了?”她说。
“讲完了——该死!你什么意思?”
夜色很清,可以由这街看到对街。秋梦天耸耸肩,看着街口,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绝对不是认真的,所以,何必制造悲剧英雄的气氛,离谱的可笑。”
齐桓眯起了双眼,伸手摸了模下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秋梦天,你是个残忍冷酷无情的生物。”
“哦?”秋梦天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省得你不知又要将我毁谤成什么样子。”
“不行!这么晚了放你自己一个人回家,齐容若知道了,会毙了我。”
“那世界就会变得更完美了。”秋梦天开一句玩笑:“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不用送我了。明天不是一早就得工作,抢拍晨曦的吗?走吧,别麻烦了!”
齐桓慎重考虑了五秒钟,才郑重地说:
“那我就不送你了,明天一早,我在工作室等你!”
“好,明天见。”
“明天见!”
齐桓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秋梦天才转身穿过马路。让齐桓送她回家根本是自找麻烦,如果撞上了纳西斯,那该怎么办?她不想破坏目前平静的生活,不想惹出任何可能的风波,这么就好,她只想要目前这样的宁静平和。
她又在街上流连了一会,望着街灯发呆,想着银鬼和梦境的事。她发现自己正在手掌心无意识地划着“银鬼”、“夜魔”、“纳西斯”这些字眼。
幻由心生,梦终归是梦,她怎么完全混淆了?
开始的时候,她怀疑过纳西斯,不仅因为他的身世、诡异的行径,更因为他毫无道理的收养她,甚至禁锢她。那个鬼说过,他会来接她的。最后来接她的,是纳西斯。她甚至怀疑,七岁时发生的那件事,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但这实在太荒唐离奇,是以,这一切种种,到最后都被她自己否决掉,斥喝自己荒谬无稽。纳西斯除了整夜不归、不谈自己的事,一切言谈举止、神色表情,完全与常人无异。他也吃五谷杂粮,喝水流汗;也需要生火取暖,作梦睡觉,完全是生命的征照。所以,她最后的结论是:所谓银鬼,完全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梦中的一种无聊幻象。
可是,梦里的缠绵啊!秋梦天闭上眼仰头面向夜空,在此刻四下无人的夜里,她愿意承认,她已对纳西斯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她其实渴望接近他……
她轻轻走入大门,上了楼梯。夜很静,一点轻微的声响就可以扩夸成离谱的噪音。秋梦天听着自己“哒哒”的足音,然后转化为自已心脏“扑通”的跳动声。
她打开门,开了灯,随意一转头,却差点惊叫失声。客厅里的意象,让她惊恐慌乱。
地上四处是斑驳的血迹,凝块成片,令人惊心动魄,纳西斯则伏卧在正中那一大片血泊里。
血河在流,殷红的血,水注一般,汩汩地由纳西斯伏卧的胸腹空隙间染透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纳西斯!”秋梦天奔过去,连连的焦急担忧涌上心头。
纳西斯从朦胧的眼中看到模糊的秋梦天,困难地伸出手,秋梦天立刻紧紧将它握住。他失血太多,意识已逐渐消弱,勉强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等秋梦天回来。
“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送你上医院……”秋梦天担心焦急地说。
“不!不要!”纳西斯嘴唇微动,秋梦天将耳贴近他,才听清楚他说的话。“不要到医院,扶我回房间。”
“可是你流这么多血……”
“扶我回房间!”
他这样坚持,秋梦天只好扶起他,拉起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艰撑着他的背脊。
“走得动吗?”她问。
“嗯。”
秋梦天艰难地将纳西斯架到床上。首先是止血的问题。她剪开他的上衣,用大量的面纸压住伤口,然而鲜血却仍固执地流,染红了面纸,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怎么办?血一直不止!”她急得喃喃自语。
“打开那里。”纳西斯指着他床柜的小抽屉。
“这个?”秋梦天打开小抽屉,取出一只星状的晶瓶。
“嗯。”纳西斯点头。“给我。”
她将晶瓶递给他,见他从晶瓶中挑出少许晶状的粉末洒在伤口上。立刻,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粉末一沾到血,便像阿米巴变形虫,完全活了过来,不断地蠕动分裂,顷刻便布满整个伤口组织,凝结成一层层凸凹不平的疙瘩,封住了血红素的出路。
“行了!”纳西斯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看血不再流出来,力道便跟着一松,重重躺回高垫的枕褥。
秋梦天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天下有这种神奇的事。不过,她也没有多问,收好晶瓶,她就温烫好一盆水,小心地洗净纳西斯的伤口。伤口很深,隐约见骨,看了令人怵目惊心。她为他上药包扎,然后清洗屋里遭血染过的角落和床单被褥。
等她再回到纳西斯房里,他已经沉沉昏去。看样子失血过多,虚弱得几乎没有一点鼻息。
“纳西斯!”秋梦天慌了。她探手到纳西斯鼻下,又侧耳触听他的心跳,微弱的脉膊,像是随时有断气的可能。
同时,血,又开始湿红染布。
怎么办?该怎么办?秋梦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若再这样下去,她真怕纳西斯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纳西斯!”秋梦天轻声唤他。她得再为他重新止血,上药包扎。
“梦天。”纳西斯睁开眼,虚弱地回答她。
“别说话!”秋梦天拿出晶瓶,剪开纱布绷带。“你又在流血了,我得为你重新止血包扎。这东西可以用吗?”
“不行!”纳西斯摇头。“‘米埃多利’不能常使用,用多了会反噬生命体本身。”他挣扎着想下床,却无力地瘫靠在秋梦天身上。“梦天,我需要生气。”
“生气?什么意思?纳西斯!你说清楚,我不懂你的意思。”
可是纳西斯意识又趋渐模糊,反覆来反覆去就那一句“我需要生气”。
秋梦天守在床边,看着他纸白一样如死人的脸,不敢有半步稍离。
第二天,她替他挂电话到学校请假,并延后她和齐桓的约定。纳西斯仍陷在昏迷当中。随着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失,他的生命力似乎也一分一分地消失。尽管情况很糟,然而她除了手足无措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三天,纳西斯终于醒来。他告诉秋梦天他没事了,要秋梦天离开。秋梦天因和齐桓最后的外景摄影工作还未完成,而纳西斯又这么说,只好离开。秋梦天一离开屋子,纳西斯就挣扎着上顶楼。待到日落以后,月亮高高挂上夜空,这个夜,原来是十五望夜,所有生灵精怪向满月祈愿窥望的日子啊!
纳西斯面向圆月,指天盘坐,神色、姿态,怪异极了。月的光华却像流泉,盘龙飞天罩了他一身,幻化成无数的芒丝渗入他的细胞里。然后,他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根根都发出银色的泽亮。银光由发拢框住他全身,随即他的双眼也跟着发出妖异的光芒。
接着,纳西斯胸口上的伤,被一团柔和的光华笼罩住。约莫半个时辰以后,他周身的银光逐渐消失敛入体内,胸前的鹅黄柔亮也慢慢褪逝。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胸口已完全不见伤迹,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平滑的肌肉,弹性光滑犹如初生。
他再次深深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凝望着满月及星空。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气氛是那样哀伤,仿佛他内心隐藏了什么悲伤忧愁。
然后,他收拾好衣服起身下楼。秋梦天正在厅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他出现,着急的脸庞立刻转化为欣喜。
“你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太好了!”她无法掩饰她内心那种释然欢欣的心情,这些天她实在是担心死了。
“我没事。你担心我吗?”纳西斯突然问道。
纳西斯这样问,秋梦天终于无法再掩饰,撕落所有伪装的面具说:
“是的,我好担心。你是怎么受伤的?伤势真的不要紧?”
纳西斯凝视了她许久,终于轻轻说:“过来。”
秋梦天柔顺地走过去,纳西斯轻轻地拥住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冷淡吗?”他问。
“不知道。”
纳西斯看着她,轻声地说:“我想证明你心中有没有我。”
“为什么?你不是早已经知道我的心事了?”
“那还不够!”纳西斯轻轻摇头。“我必须确定,你的心是否完全向着我……”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你有梦见过我吗?”
秋梦天想起那梦,羞渐得脸红。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脸红?”
“没什么,”秋梦天紧张地接口,改变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发生了什么事?你确定你的伤真的没事?”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纳西斯突然皱紧眉头。“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他们是事先埋伏好在那里的!还好我先遇见了,梦天,以后你要小心,我怀疑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怎么会!谁会和我们……”
“听我的话没有错,”纳西斯拥紧了她。“以后自己要多注意一些,懂吗?”
“嗯!你的伤……”
“没事!”
怎么会没事!那么严重的伤,血流了那么多,秋梦天不禁疑惑地看着纳西斯。可是纳西斯看起来就真的是“没事”一样,她不禁困惑了。还有他那只晶瓶,究竟是什么东西?她想开口问,终于还是忍住了。
多问也无益。如果他愿意告诉她,不必等她开口,他自己就会告诉她。
她抬头又看纳西斯一眼,丝毫不知前方即将而来的凶险。而纳西斯的心中,却正在思虑着攻击他那些人的来路。
“失败了?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人竟然失败了?笨蛋!全是一群笨蛋!我拿钱养你们做什么!”
“可是小姐,那家伙真的很邪门,被他的眼光那么一瞪,心脏几乎要麻掉!我们能将他刺成重伤,已经很不容易了……”
“住口!还狡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还能成什么大事!全都给我下去!等等,派人给我好好盯着他们!”
“是。”
“哼!全是一群饭桶!”
正在大发雷霆!声音听起来不可一世的女郎转过身——赫然是那个纪莎莉。在她身后,高背真皮旋转椅的背面墙上,嵌着大大两个“世纪”字样的标志。
她,纪莎莉,正是这个纵横商界集团总裁的独生女儿。
世纪集团纵横商界已近半个世纪,营运的范围由民生用品延触到娱乐、媒体,甚至钢铁、交通等事业,扩展的层面庞大而惊人,是实力十分雄厚的托辣斯集团。纪莎莉贵为世纪集团总裁之女,那可真是黄袍在身的超级女皇,生来就该接受膜拜的。
其实,世纪集团第二代不只纪莎莉一个,可是那些人都不得纪莎莉母亲的承认,所以,在“世纪”掌有实权的,唯有纪莎莉。
纪莎莉的父亲,世纪集团的总裁,运用裙带关系,入主世纪掌权,这在商界,是公开的秘密;然而世纪集团大多数的产权都握在纪莎莉母亲手里——世纪集团最高的影子总裁,这也早就是商界公开的事实。表面上,纪父统理一切,掌握最高决策权,但骨子里,纪莎莉的母亲才是握有最后生杀大权的“老佛爷”。
夫妻俩并同指挥世纪帝国,是商界人人称羡的一对佳偶。然而,纪莎莉的母亲生下她后,在一次小产中,丧失了生育的能力,心灰意冷,从此退出了帝国的舞台,全心放在女儿身上。纪莎莉的父亲于是向外求嗣,藏娇无数,暗结珠胎更不知凡几。
纪莎莉的母亲无法阻止丈夫在外背叛的行为,只有抓紧实权,坚决不承认丈夫在外面生养的子女。没有妻子撑腰,世纪总裁的头衔充其量只是一个名称好听的空壳子——反正关了灯,管他环肥燕瘦,高矮美丑,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所以,聪明的男人,终究是选择对自己事业最有帮助、最有利的女人。贤、内、助啊,哈!多贴切的名词!
因为纪母冥顽的抵制,是以纪莎莉成了世纪帝国唯一骄宠隆身的女皇。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金钱买不到,就运用权势;权势收服不了,就使用狡计,当狡计也无法得逞时,她便毁了它!对,毁灭!只要是她莎莉女皇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要毁掉纳西斯和秋梦天!
“小姐,”有人敲门进来。“这是大发手下的人刚刚送来的。”
纪莎莉接过那纸牛皮纸袋,拆开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呵呵狞笑了起来。
“纳西斯,秋梦天,这下子你们完蛋了,哈哈!”
她按了按桌上的通话键:“给我备车!”抓起皮包,迅速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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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光年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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