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终于醒来时,罗伊已经离开卧室。阳光自敞开的窗口流泻而入。当她明白时已近午,她很吃惊。她从未睡这么晚或这么沉。这是一种颓废的行为,但她发出一声快乐的畅叹。
她一直觉得很好,直到她下床。
她现在是他真正的妻子了,她微笑地想着。她尽了她的义务,也取悦了他。
他们将能够一起过着美好的生活,罗伊是个好人。他是个诺曼人,没错,但是他也是个仁慈、体贴又善解人意的男人。
妮可一直在卧室内徘徊,直到她了解继续躲下去只会令她更加困窘。她不确定见到罗伊时,该有怎样的表现。他会希望她吻他吗?对于自己的幻想,她不禁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是个战士,他当然不会希望她在白天吻他。他可能不希望她在他的下属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情感。但是,如果他们在走廊上单独碰面,那么……
她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傻瓜。她有一个家需要管理,也有许多迫切的职务需要她立刻去注意,她不该浪费时间去担心丈夫的希望以及她自己的难为情。
妮可穿上一件蓝白相间的衣服,然后匆忙下楼。奇怪的是,她连一个仆人也没瞧见。
一大群骑士聚集在大厅,站在长桌的四周,只有三个人坐着。她瞥见罗伊坐在桌子的首位,半转着身子,低声地对他的骑士们说话。洛伦坐在罗伊的右边,那个叫殷吉的金发年轻人坐在罗伊的左边。
每个人似乎都很紧张,或许一个重要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打扰他们。这时,洛伦正好抬头,看见了她。他微笑地推了推罗伊。
她的丈夫慢慢地转头。他没有微笑,只是注视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招手示意她上前。
奇怪的是,妮可认为自己看见他流露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但是这实在毫无道理。他看见她为什么会如释重负?
她撇开脑海中的思绪,并试着隐藏她的愤怒。老天,她实在痛恨他向她招手。他就不能给她一个适当的问候吗?而且,为什么不能偶尔换成他走向她?妮可决定,只要他们一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就要把这些问题告诉他。
当她走过大厅时,每个人都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变得笨拙,而且没有自信。对她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而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请原谅我打扰了你的会议,丈夫,”她说道。“我……”
她猛然住口,低声惊呼起来。
小尤里回来了。这个小娃娃正在罗伊的臂弯中熟睡。他包在一条闪闪发亮的白色毯子内,只有小脸蛋露了出来。
妮可注视着她漂亮的小侄子,同时挣扎地忍住急速涌入眼中的泪水。
她甚至没留意到自己冲到了罗伊身边。他握住她的腰,支撑着她站稳身子。当她终于抬头看他时,他的呼吸便咽住了。她眼中的快乐温暖了他的心。
罗伊想不出为什么她的快乐对他如此重要,但是他接受了事实--她的快乐也就是他的快乐。
妮可感觉到一颗泪珠滑落她的脸颊,她拭去了泪水。“谢谢你。”
他点点头。
“要不要我把尤里抱上楼,让你们的会议能继续进行?”她问道。
“仆人正在整理他的房间,”罗伊答道。当她想要后退时,他的手更加紧缩地握着她的腰。“我们没有在开会。”他补充说道。
“但是你的声音很小……”她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想吵醒婴儿。”
他再次点头。他放开她,然后站起来,将尤里放入她的怀中。罗伊示意他的手下离开大厅,然后他自己也朝门口走去。接着,他粹然转身,走回她身边。他握住她的下颔,然后低头,用力地吻了她。
当他抬起头时,她一手抓住他的上衣,一手抱着熟睡的婴儿。“你今天觉得还好吗?”他以粗嘎低沉的声音问道。
她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能专心想他的问题。她点点头。“你刚把我的侄子带回来给我,”她答道。“我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他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道。“我昨晚弄痛了你,那是必须的,妮可,但是现在我……担心自己可能对你太粗鲁了。”
她立刻转移目光,看着他的胸前,感觉到双颊正在燃烧“你很体贴,”她轻声说道。“我只是还有一点点痛而已。”
他开始转身,显然对她的解释感到满意。她紧握着他的上衣,冲口问道:“罗伊?”你希望我每天早上都吻你吗?”
他耸耸肩。“你想吗?”
“不是我想,”她答道。“而是我们应该那么做--为了尤里。”
他扬起一道眉毛。她的双颊一片红热,他很想放声大笑,当她难为情的时候,她的神色实在很有趣。“我们应该吻尤里?”他完全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这一回事,他只是不想结束这么有趣的谈话。
“是的,我们当然应该吻尤里。婴儿需要亲昵的疼爱,罗伊。但是我们也应该在尤里面前彼此亲吻,那样他会觉得……满足。”
她觉得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孩子应该生活在快乐的家庭中,”她继续说道。“如果他看见我们亲吻,他会认为我们很快乐。你明白吗?”
他对她咧嘴一笑,然后低头,直到他的唇离她的双唇有一英寸远。“我只明白你是要我每天早上吻你。”
他没有给她争辩的余地。他吻她是为了让她不要再想这个问题。接着,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大厅。
她急忙跟在他身后。“罗伊,杰堤呢?”
“他怎么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有没有把他也带回来?”
“有。”
她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突然变了。“我想欢迎我弟弟回家,”她说道。“你可以请他进来吗?”
罗伊停下脚步。他转身,注视着她好长的一段时间,神情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竟会让他有这种反应。
“请他?”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她点头。“是的,拜托你。”
他大声地叹息道:“妮可,你了解杰堤此刻的身分吧……”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了解他现在回家了。”她答道。
“这里不再是他的家了,夫人。这里是我的家,你的弟弟现在是我手下的一名士兵。我不会去‘请’我的下属,我只下达命令,不会请求他们。”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来,他知道她仍然不明白。
“好吧,那么,”她说道。“请你命令我弟弟进来。”
“不行。”
“不行?”
她一直追到了前门,才阻止他的脚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她说道。“杰堤在这里出生、成长,这是他的家。如果你不想让他进来,那么我出去。”
他挡在门前。“你待在屋内照顾尤里,妮可。等杰堤安顿好之后,你才可以见他。”
她困惑地蹙眉,不过她决定不争辩。“我很乐意稍等一下。你想他要花多久才能安顿好?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不,夫人,我想至少要一个月,或更久。在这之前,你都不能跟他见面,明白吗?”
她还来不及抗议,他已关上了门。妮可无法相信他是认真的,他不可能期待她不见她的弟弟。
她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怀中的尤里开始扭动。她低头,发现他正对着她笑。她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些。她抱着尤里上楼,将他安置在他的新家。
这天,妮可一直跟她的侄子在一起。她认为尤里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她愉快地发现他可以迅速又敏捷地从室内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如果他一直这么聪明,等到他能走路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旦他开始走路,我们只好把家具钉牢。”嘉莉评论道。
“你可以抱他一下吗,小姐?男爵交代我们把这个箱子移到他的房间去。”
妮可取消了他的命令。“留着吧,嘉莉,我们可以用它来放尤里的东西。”
在当天的晚餐之前,妮可一共取消了六道罗伊的命令。他吩咐厨子准备鹤鸿做晚餐,妮可改成了雉鸡。
尤里上床之后,妮可回到了大厅。艾丽暂时充当尤里的保姆,直到有了新的安排。那张长桌子移到了中间,靠近壁炉的地方。她必须把桌子移回原处,仆人们照着她的要求做了,因为大家对她仍然十分忠心。
妮可认为罗伊并没有注意到她更改了他的命令。他没有问起桌子的位置,也吃了很多的雉鸡晚餐。晚餐的气氛十分愉快,洛伦和殷吉和他们一起进餐,大部份的谈话都绕着扩建领地的计划打转。虽然罗伊对他的计划并不特别热衷。
“你是说要建一道新的围墙,还是加强我们原有的坚固围墙?”
“不,夫人,这座围墙并不坚固。”殷吉说道。
妮可转向殷吉。“是吗?”
殷吉完全被他美丽的女主人迷惑住,根本记不起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漂亮的蓝眸让他无法集中心思,她的笑容偷走了他的心,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握住椅子的扶手,借以克制自己。他转头,瞥见男爵的皱眉。“你可以先行告退,殷吉。”
主人的吩咐使得下属即刻遵循,他的匆忙弄翻了一张凳子。他急忙扶好凳子,正式地朝罗伊行礼,然后冲出大厅。
“他怎么了?”妮可问道。
“因为你的关系。”洛伦说道。
妮可挺直了肩膀。“你是什么意思,洛伦?我几乎没跟殷吉说过一句话,所以我不可能会令他心情沮丧。用餐的时候,他的举止就很怪异了,是不是,罗伊?”
她等着她丈夫点了头,才转回去看着洛伦。“你看见了没?罗伊也注意到了。殷吉什么也没吃。”她伸手朝向装满食物的大盘子。“他一定是生病了。”
洛伦微笑着。殷吉并不是生病,那孩子没有吃东西是因为他的心思全被美丽的女主人占满了。没错,她是位迷人的女士。当她的蓝眸直接看着一个男人时,很可能会使对方忘了脑海中的一切。
妮可不明白洛伦为何突然露齿微笑。她只是推测殷吉病了,但是洛伦的反应却十分怪异。她撇开这些思绪,再次看着罗伊。他也在微笑。她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高兴,但是她决定把握这个机会。“杰提好吗?”
罗伊耸耸肩,然后改变话题。“洛伦,你用餐完毕之后,就召集所有的仆人。”
“你为什么要召集仆人?”妮可问道。
“我要跟他们说话。”
她不理会他的皱眉。“大部份的仆人已经就寝了,罗伊。他们都是在天亮之前起床。”
罗伊不理会她。“洛伦?”
“是的,男爵,”洛伦说道。“我立刻去办。”
妮可再度想抗议。罗伊压住她的手,紧握着。洛伦一离开,罗伊便转向她。“别再质问我的命令,妮可。”
“我不是质问,”她争辩道,并试着抽回她的手。他没有放开她。“我只是好奇。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这么晚的时刻跟仆人说话。”
“好,我告诉你,”他说道。“今天早上,我给了他们一些特别的指示,但是他们并没有照着做。那些违背我的仆人将被开除。”
她很震惊。“开除?但是他们能去哪里?他们属于这里,你不是真的想逼他们离开。”
“我不管他们能去哪里。”他以严厉的口吻反驳道。
“那些……指示非常重要?”
“不。”
“那么……”
“每一道命令必须确实完成,”他说道、“重要与否并不是由随从或仆人决定。”
对于他的顽固,妮可愤怒得想尖叫。不过她更担心她的仆人,她知道对她傲慢的丈夫尖叫并无任何助益。“你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吗?只为了一个过错就要定他们的罪?”她问道。
“在战斗之中的骑士永远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这并不是一场战斗。”
是的,这是一场战斗,他在心中想着,而妮可是他的对手。他知道更改命令的人是她。现在,他要她承认这件事,然后,他会向她解释制度的重要,阶层秩序的重要,以及她在他家之中的地位。
他几乎露出了笑容。他的妻子愤怒至极,却只能直挺挺地坐着。训练开始了。
他以温和的声音说道:“别对我大声说话,夫人。”
妮可瞪着她的丈夫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他并不是虚张声势。她深吸一口气,她不打算让她的仆人因为她的错误判断而受责难。“我有一个请求,丈夫。”
“什么请求?”
“如果你允许,我想先跟仆人们说一些话。”
他简略地点了头,她觉得很感激。他的眼中有一抹温暖的光芒,但是她不了解他为何有这种反应。
仆人们匆忙地来到大厅,有些人穿着睡衣。妮可站起来,绕过桌子。她的双臂交叠在胸前,神情十分沉着。
艾丽最后到达,妮可朝她点了点头。“我的丈夫仁慈地允许我先对你们说几句话,”她开始说道。她很高兴她的声音没有沙哑,然而她的心却已撕裂了。“今天,你们的主人给了你们一些特别的命令。”
许多仆人点了头。妮可微笑道:“我更改了那些命令,那是我的欠缺考虑,”她附加说道:“为了我所引起的困惑,我向我的丈夫和你们道歉。”
接下来是最困难的部份,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当我的丈夫下达命令时,你们就照着去做。若是我在无意之中抵触了那个命令,请提醒我你们必须遵循主人的命令。现在他是这片领地的主人,你们必须对他绝对忠诚,当成第一要务。”
嘉莉上前一步。“甚至比你优先,小姐?”她皱眉地问道。
妮可点头。“是的,甚至比我优先。还有任何问题吗?”
“如果是你先下命令,而男爵更改了命令呢?”艾丽问道。
“还是以男爵的命令为主,艾丽。”
仆人们点头,妮可保持她的微笑。“现在,我的丈夫要跟你们说话。”
她没有转向罗伊,而是缓缓地走出大厅。她希望他不要叫住她,她知道自己此刻怒气填膺,绝对无法再保持她的笑容。
走上楼梯时,妮可不住地埋怨着。她的丈夫是个卑鄙的家伙。他先夺走了她的家园,现在又要抢去仆人的忠诚。为什么屈服的人总是她?她猜想这是因为诺曼人已经赢得了战争。然而,她现在是罗伊的妻子,他应该要考虑她的意见。
她走过她的寝室,决定去看看尤里。去看看那个可爱的孩子可以提醒她,为什么她必须跟她顽固的丈夫和好相处。
当她走进房间时,她尽可能安静,使自己不吵醒婴儿。妮可刚关上房间,就注意到在左边的黑暗之中似乎有动静。她本能地转身,并想要尖叫。一双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喊出声音。妮可觉得自己被拉到一个感觉很像石墙的地方靠着。
她疯狂地挣扎,用指甲抓着那个偷袭者的手臂,咬着他的手。
“该死,妮可,住手。是我,桑顿!”
她瘫软地靠着他。她的哥哥拿开手,慢慢地转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他。
她无法相信她的大哥正站在眼前。她情绪激动,也十分害怕。“你疯了吗,桑顿?”她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冒险?你是怎么过来的?老天,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
桑顿以双臂拥着她,紧紧地抱着。“我是由一条秘密信道进来的。我必须来看看你,妮可。我必须确定你安然无恙。天哪,我差点杀了你,是不是?当我看见你的金发,我才知道我的箭射中了你。”
他痛苦的语气撕裂了她的心。“只是擦伤而已。”她谎称道。
“我看见了那个诺曼人,但是在最后一秒,你却冲到他前面,为什么?你想保护他吗?我看见的是那样,但这是毫无道理的。你知道我在那里吗?”
“我看到了你,桑顿,我猜你的目标原来是罗伊。”
“罗伊?就是囚掳了你的那个人?”
“他并没有囚掳了我,”她喃喃地说道。“他是我的丈夫。”
桑顿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他用力捏住她的手臂,妮可知道自己的手臂一定瘀青了。他的蓝眸中显露出他的愤怒。妮可用力地拉开他的手,努力想要使他了解。“我们有很多事必须谈一谈,”她冲口说道。“在你知道一切真相之前别判我的罪。”
她握住哥哥的手,离开熟睡的婴儿,带着他走到卧室的另一边。
月光自窗口渗入。妮可点起一根蜡烛,看着她的哥哥。
桑顿跟罗伊一样地硕壮。他有一头金发和毫无伤痕的皮肤。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即使在他沉着脸的时候。但是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不能回来这里,”妮可说道。“罗伊找到了大部份的信道,他找到通往这个房间的信道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我不要你出任何意外。”
“妮可,你是不是被迫嫁给这个诺曼人?”
她没有时间解释发生的一切,而桑顿也永远不会了解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是。”
他不想相信她。“你不是被逼的?”
“不是,”她再次说道。“是我选择了他。如果这桩婚姻中有人被逼,那是罗伊,不是我。”
桑顿靠着窗框。远处传来一阵雷声,妮可吓了一跳。桑顿双臂抱胸,盯着她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知道说出全部真相只有使火上加油。“如果你能在不一样的情况之下认识我的丈夫,你就会知道我为何选择他。罗伊是个好人,桑顿,他对我很好。”
“他是一个诺曼人。”他犹如咒骂般地说道。
他愤怒的语气令她的胃一阵绞痛,也使她生气。“战争已经结束了,桑顿。如果你不跪在威廉面前向他宣誓效忠,你就会被杀。我求你接受这个事实。我不要你死。”
他摇头。“战争还没有结束,”他说道。“反抗势力正逐日强大,推翻那个混蛋的诺曼国王是迟早的问题。”
“不要相信这些愚蠢的谣言。”她叫道。
桑顿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被隔离在这里,你不了解,我们现在必须离开。我的手下正在围墙外等着。用毯子包住尤里,快点,我们最好在暴风雨之前离开。”
妮可震惊得愣在那里。桑顿矗立在她眼前,她后退一步,然后摇摇头。“我不能跟你走。罗伊现在是我的丈夫,我必须留在这里。”
“你不可能想跟他在一起。”
桑顿嫌恶的语气令她胃痛,她低下头。“我想留在这里。”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当桑顿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颤抖着。“愿上帝保佑你的灵魂,妮可。你爱他,是不是?”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面对她心中已经承认的事实。“是的,我爱他。”
她的坦承令她的哥哥恼怒不已,他重重地掴了她一耳光。他的那一巴掌令她摇摇欲坠。妮可摇晃了一下,迅速站好。她的脸颊一阵火辣的疼痛,但是她并没有叫出声音。她只是盯着她哥哥,等着看他下一步怎么做。
他从未打过她。桑顿的脾气向来很坏,但是还算讲理。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战争的缘故,才使他变得好似陌生人一般。
“你已经变成了叛徒。”他说道。
这句话所造成的伤害远比那一巴掌来得深。妮可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拚命地寻找着使他了解的方法。“我爱你,桑顿,”她说道。“而且我也为你担忧。你的愤意正在吞噬你的心。想想你的儿子,尤里需要你。忘了那可恨的自尊,为他的未来想一下。”
他摇头。“我的儿子跟诺曼人在一起绝不会有前途,”他怒言道。“杰堤在哪里?他还在修道院吗?”
他的改变话题让她愤怒。他的儿子对他这么不重要吗?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地拋下他对尤里的责任?
“回答我,妮可,”他命令道。“杰堤在哪里?”
“他在这里。”
妮可伸手碰了一下桑顿的手臂,他推开她的手。“请你不要这样,”她低声说道。“杰堤想死,桑顿,但是罗伊不让他死。”
她的哥哥对她热切的话语没有反应。“他到底在哪里?”
“他跟其它的土兵住在一起。”
“老天,他一定恨死了这种屈辱。”
“罗伊答应要帮助他。”
桑顿摇摇头。“替我向杰堤带个口信。告诉他,我没有忘了他。我会……尽快回来。”
“不!”
她不知道自己尖叫了起来。她的尖叫声在室内回荡,尤里瑟缩了一下,并且开始低泣。妮可冲到婴儿床前,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尤里将拇指塞入口中,闭上了眼睛。
“离开他,”桑顿命令道。“我不要你碰我儿子。”
他嫌恶的态度仿佛她是个麻疯病患。她站直身子,离开婴儿床,转身看着他。
如果罗伊没有用力推开房门,尤里会继续沉睡。打开的门撞了墙壁两次才静止。
妮可跳了起来,尤里放声哭叫。
罗伊站在门口。他的双腿分开而立,双手握着拳头垂在两旁。那是一种打斗的姿势,也是令人胆寒的姿势。但是真正吓坏她的是他的眼神。
妮可安然无恙。罗伊一上楼就听见妮可的尖叫,他立刻奔向婴儿房。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似,心中浮现出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当他跑到尤里的房门,恐惧充满了他的心田。
她没事。他注视着他的妻子,直到这个事实烙印在他的心中。
妮可刻意隐藏住她的左额。从他冷漠的眼神看来,她知道他已经勃然大怒了。如果他知道她的哥哥打了她,他很可能会忘了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而变得跟桑顿一样不可理喻。
她决心阻止这场灾难,但是她不知道该先安抚谁。尤里仍然吵闹着,除此外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幸好尤里没事,但是罗伊却不一定。桑顿突然踏前一步。
她站在两个对手的中间。现在,桑顿和罗伊都盯着她。她轮流地望着两人。
接着,她跑向她的丈夫,投入他的怀中。“请耐心点,”她喃喃说道。“求求你。”
她苦恼的语气降低了他的愤怒。他迅速地握了她一下,然后将她推到他身后,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的敌手。
妮可的哥哥又往前踏了一步。
罗伊倚着门柱,双臂交叠在胸前,注视着眼前的撒克逊人。他的从容令桑顿感到困惑。
“我以为你会更早出现,桑顿。”
罗伊温和的声音让妮可的大哥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妮可把所有的秘密信道都告诉你了?”
罗伊摇头。他可以感觉到他的妻子正在他身后拧着他后面的衣服。他知道她很害怕,决定不再增长她痛苦的时间。“做决定吧,桑顿。”他命令道,他的语气严肃了些。
妮可想站到她丈夫的身边,但是他将她推向身后。他的目光从未离开桑顿的脸。“决定在于你,”他说道。“放下你的剑,宣誓对我效忠,或者……”
“或者怎么样?”桑顿问道。“死吗?诺曼人?我会先杀了你。”
“不!”妮可大叫道。她感觉有人将手放在她肩上。她转头,看见洛伦正站在她后面。
“男爵?”洛伦说道。
罗伊仍然盯着桑顿。“送夫人回房间去,洛伦,你留在那里陪她。”
洛伦必须拉开妮可抓住罗伊衣服的手。“不!”她再次叫道。“罗伊,尤里……请让我带走尤里。”
这次是桑顿大声反对。“别碰我的儿子,妮可,你已经选择了你的路。”
她这时才放开罗伊,挺起肩膀走出婴儿房。
罗伊上前一步。洛伦踉在妮可身边,然后关上房门。
桑顿朝罗伊再踏近一步。“你应该让你的士兵进来。”
“为什么?”
桑顿微笑道:“来保护你。我现在要亲自对付你,畜生,我要杀了你。”
罗伊摇摇头。“不,你杀不了我的,桑顿。事实上,我希望你过来试试看,”他叹了一口气。“那样我就能杀你了。我将因此获得莫大的满足,但是我的妻子会很伤心。”
“她背叛了自己的家人。”
罗伊扬起眉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愈难控制他的怒火。“妮可何时变成了叛徒?”他以温和、自制的声音问道。“是在你背弃她之前,还是之后?”
“背弃她?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是吗?你拋下她去北方,让她自生自灭,”罗伊反驳道。“接着你又把你的儿子送来给她,增加她的负担。她费尽心思地保护尤里的安危,但是你完全不理会她所做的牺牲,是不是?没错,你是拋弃了她。”
“那时,北方需要我。”桑顿吼道。
“啊,是呀,北方,”罗伊慢条斯理地说道。“那里不也正是你拋下你的弟弟,让他自生自灭的地方?”
桑顿的睑立刻胀红。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个诺曼人的怨恨,令他无法理智的思考。“我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经死了。”
他的语气告诉罗伊,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不对!”罗伊说道。“你所得到的消息是他受伤了。当你听说了他所受的伤,你就拋下他等死。这是真正的经过,不是吗,桑顿?只剩下一条胳臂的杰堤无法再护卫你,所以对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桑顿对罗伊获得的情报感到震惊,这个诺曼人想把他弟弟的不幸怪到他头上。“我继续作战是想替我的弟弟报仇。”
罗伊觉得一阵厌恶感。他只是把一些情形拼凑起来,猜测杰堤是遭人弃之不顾,因此自暴自弃。现在,桑顿为自己卑鄙的行为辩驳,正好告诉罗伊,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个混蛋真的丢下他的弟弟,任他留下来等死。
“杰堤知道你拋下他,是不是?”罗伊问道。
桑顿耸耸肩。“他了解。我的弟弟也成了叛徒吗?”他问道。“是他跟你说了经过的情形?或是妮可要他说的?她是不是趁他如此虚弱说动了他,让他以为跟诺曼人在一起比较好?”
罗伊没有回答他。“告诉我,”他命令道。“你之所以责备妮可,是因为她嫁给了我,还是因为她还活着?”
“责备她的是她自己的告白。”
“什么告白?”
“她告诉我她选择了你,”桑顿怒道。“她不是被逼的。她让你碰她,是不是?天哪,我自己的妹妹竟跟一个诺曼人上床,但愿那支箭射穿她的心就好了。”
罗伊的自制力不见了。桑顿来不及做准备,因为罗伊的行动太快了。他还来不及保护自己,罗伊的拳头已经击中了他的脸。这一拳让桑顿后退,撞上了壁炉。壁炉架脱落,掉在地上。
罗伊打断了他的鼻梁。他但愿自己打断的是桑顿的颈子。
婴儿尖锐的哭声让罗伊重拾自制力。他瞥了婴儿一眼,确定尤里没事。接着,他踢开了石墙上的镶板。
“我让你进来是因为我想跟你说话。我要知道当我的妻子在伦敦时,那个威胁她的男人是谁。在你离开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他的名字。”
桑顿摇头。“我不知道你在扯些什么,”他愤怒地说道,然后以手背拭去他嘴角的血迹。“我们没有人在伦敦……还没有。”他附加说道:“不过也快了。我们会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诺曼人将一个不留……”
“省省你那一番政治辞令吧,”罗伊打断他。“我要真相。告诉我那个撒克逊人的名字,桑顿,否则别怪我动粗。”
尤里的哭叫声终于传入桑顿的怒气之中。他走向婴儿床,抱起他儿子,轻柔地拍着尤里,想使他安静下来。
“我要带走我的儿子。”
“不行,”罗伊答道。“你也许毫不关心孩子,但是我跟妮可很在乎。外面寒冷又下雨,你不能在这种气候下把尤里带出去。我跟你订个约定,”在桑顿抗议之前,他附加说道:“等你帮你的儿子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就可以派人来带走他。”
“你会让他离开?”
罗伊点头。“我向你保证,”他说道。“现在,我要你发誓你真的不知道是谁曾经威胁我的妻子。”
“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桑顿问道。
罗伊说明了那个给妮可匕首,还指示妮可杀死他的老女人的事。从桑顿的神情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归顺威廉的那些撒克逊贵族是不能信任的,”桑顿说道。“我们永远也不会把这种任务交给他们去做。去查查你自己的手下吧,”他附加说道:“撒克逊人不会派女人去做男人的工作。”
罗伊相信他。他看着桑顿将尤里放回婴儿床。这个撒克逊人是他的敌人,却也是妮可的兄长,罗伊耐心地等待他们父子道别。
桑顿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诺曼人是对的。但是将他的儿子留在敌人的巢穴却令他不安心。他必须相信诺曼人会信守承诺,这令他更不安。
“尤里将被送到我妻子的家人那里。当他们到达时,你就把尤里交给他们。”
这是一个命令,不是请求。罗伊点头,并且说出了他的决定:“你岳家的人可以来。只要我确信尤里跟他们在一起很安全,我就让他走。你可以走了,桑顿,我给你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桑顿低头看了看儿子,然后走向隐藏的阶梯。
“拋弃仇恨吧,桑顿,还有时间。没有必要毁了你自己。”
即使桑顿听见了忠告,他也没有承认。他头也不回地走下阶梯。
罗伊关上镶板,然后走向婴儿床。尤里再一次大发脾气。
罗伊抱起他,照着妮可的方式,让尤里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地说一些他曾经听他的妻子说过的喃喃耳语。没多久,他就安抚了这个发脾气的小家伙。
殷吉等在走廊上,罗伊命令他将信道的镶板封起来。
他看见艾丽站在楼梯口,便示意她过来。“孩子没事,”当他看见她皱眉时,便说道:“他没受伤。”
尤里现在完全醒了。他靠着罗伊的肩膀,看着四周。艾丽伸手接过他。“你安抚了这个小东西,”她说道。“现在,你最好去安抚另一个。”说完,艾丽脸红了。“请宽恕我,爵爷,我太放肆了。不过我担心我的妮可,她现在一定担忧极了。”
罗伊点头。“是的,艾丽,她一定很担心。”他同意道。他拍拍尤里的头,转身走到走廊上。事实上,他很害怕眼前的工作,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妮可。
罗伊走进寝室时,她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门一打开,她立刻转身。她脸上的神情令他心痛。她很害怕。罗伊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猜想她以为他已经杀了她的兄长,正等着他的证实。
洛伦站在壁炉前,看见他的主人进来,他松了一口气。“妮可夫人很担心。”他说出了显而易见的事实。
罗伊一直注视着他的妻子。“她不需要担心,她的哥哥还活着。”
洛伦藏起他的笑容。他经过罗伊朝外走去。“她担心的不是桑顿,男爵,她担心的是你。”说完之后,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我不是担心你。”妮可说道。
“洛伦说是。”
“他说谎。”
“他从不说谎。”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应该恨你,罗伊。是的,我该恨你。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那些最可怕的事就一直发生在我身上。看着我,”她举起双手。“我的双手全是伤痕,而且我的肩上也有一道丑陋的伤疤。这些都是你的错。”
妮可解下她的腰带,丢在地上。然后踢掉她的鞋子。“这全是因为你是诺曼人,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她拉起罩衫,丢在一旁,然后扯下村裙。“怎么样?”她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为自己辩驳吗?”她没有给他时间回答。“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满身是伤。”
“我认为你只是容易发生意外罢了。”
他不认为她听见了他的话,因为她正忙着举出他的缺点。即使她将暴风雨的来临也归咎于他,他也没有笑出来。罗伊任由她大吼大叫,他了解她急需将她的愤怒和恐惧宣泄出来。是的,她害怕问出桑顿和尤里的事情。
当她身上仅剩下内衣时,她已经筋疲力竭了。她面对着他站着。她的头低垂,脚趾缩在灯芯草编制的席子内,看起来非常脆弱。
“你准备听我说话了吗?”
她没有回答他。“妮可,到这里来。”
“不!”她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我永远不会再服从你的命令,罗伊。”
她已经服从了,但他不认为现在是指出来的时机。他以双臂圈住她,试着使她靠着他。
她推开他的手。“我也不会再让你碰我。”
罗伊不接受她的拒绝。他用力地将她拉人怀中,紧紧地拥着她。她已经准备接受安抚了。她瘫倒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腰,毫无压抑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就像小尤里一样的大声。罗伊没有阻止她哭,只将下巴贴着她的头顶,等着她停止。
当她收住泪水时,他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妮可靠在他的胸前,继续抽泣了几分钟。她自己的行为令她很惊骇,但是她无法阻止自己。当罗伊走进寝室时,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确定他平安无事,她就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此刻,疲惫和寒冷令她微微发抖。罗伊感觉到她的颤抖,更加收紧了手臂。“在你着凉之前,还是上床去吧。”他以低沉、粗厦的声音说道。
她不理会他的建议。妮可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需要他再抱着她。“你一定认为我像个孩子,”她说道。“我的行为实在跟尤里没什么差别。”
“你的行为也许像他,但是你的味道比他好闻多了。”
妮可明白他在调侃她。对已发生的悲剧来说,这是个奇怪的反应。“罗伊……”
“什么事?”
好久之后,她才问道:“我是个叛徒吗?”
“不是!”
他大声的否定让她吓了一跳。“别生我的气,今晚已有太多的怒气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我没有生你的气。令我生气的只是这个问题。桑顿说你是叛徒,是不是?”
她的眼中再次充满泪水。他很惊讶她竟然还有泪水。“老天,妮可,别又开始哭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桑顿没事。”
“我知道他没事,”她叫道。“我担心的是你!”
她的激动令他吃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你对我的能力这么没有信心?”
她以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你的能力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没有吗?”
他看起来非常困惑。“当然没有。”
“妮可,说清楚一点”
“桑顿是我的哥哥。”
“我知道。”
“我比你了解他。”
“没错。”
“他有很多优点。”
“别在我面前替他辩护。”
她想转头,但是罗伊不放开她。他强迫她再次看着他,然后以指头轻抚她的脸颊。“是他弄的,是不是?”他皱眉问道,语气之尖锐跟她红肿的脸颊一样疼痛。“如果你告诉我,他不是故意打你,我会完全失去耐性。”
“你怎么知道桑顿打我?他告诉你的?”
“你的脸颊上有男人的掌痕,夫人,所以我知道。”
他愤怒的语气令她打个冷颤。“你不会失去耐性的,”她说道。“这正是我要向你解释的。桑顿的脾气很坏,从小就总是来不及深思而先有行动。爸爸一直都很绝望,因为他似乎无法教桑顿学会克制自己。我的兄长战斗起来会不守规则,罗伊,但是你会。”
他的微笑充满了温柔。“你怎么知道我会如何作战?”
“我就是知道,”她答道。“你有很强烈的价值观,也会克制自己的脾气,而且你很有耐心。在前往伦敦的旅途中,我一直想逃跑,你只是一再地把我捉回去,从未发过脾气。”
妮可突然觉得很累,她再次靠着罗伊。“战争改变了桑顿。他现在满心的怨恨,绝不会公平地作战。”
“而你相信我会?”
“当然会。”
他吻了她的头顶,然后抱起她,将她送到床上。他的心正在微笑。他不认为她知道自己对他做了何种赞美。他的妻子并不了解何谓公平,何谓不公平。她显然认为一个人的行为该有特殊的规则。
她全想错了,但是他并不打算向她解释在战争中并没有任何规则。他只是很高兴她关心他。
他让她站在床边,然后伸手解开她内衣上的丝带。“你在做什么……”她问道。
“脱掉它。”他答道。
她想推开他的手,内衣的丝带滑下她的手臂。“我要穿着它。”
“我不要。”
内衣滑落至地上。她的赤裸让她困窘得无暇争辩。她拉开被单,钻进床里面。罗伊只看了她光滑的身躯一眼,她就已经以被单将自己紧紧地里住了。
她的羞怯令他觉得好玩。罗伊卸下身上的衣衫,吹熄蜡烛,上床去。他很高兴他不必强将她拉入怀中,夜晚的寒意已经帮了他的忙。妮可翻至他的身旁,借取他的体热。他侧身以手臂圈着她,将她的腿压在他的双腿之间,并且将她的头压在他的下巴之下。几分钟之后,她便不再发抖了。
他喜欢将她拥在怀中。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足以使一个男人心神荡漾。他想要她。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对她而言,这太快了。他昨晚弄痛了她,她需要时间来减轻疼痛。今晚,她才刚经历一场苦痛,又需要时间来消除她的沮丧。不,他不应该碰她。
该死,当他靠近她时,他的自制力几乎等于零。罗伊真不明白这一点。她只是他的妻子,如此而已。他很惊讶她对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影响力。
“你要如何处置桑顿?”妮可在黑暗中问道。她全身紧绷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打算处置他。”
她不明白。“你把他关起来了?你要带他去伦敦,是不是?”
她再次紧张不已,罗伊紧拥着她。“我放他走了,妮可。”
这个消息令她震惊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接着,她才问道:“你放他走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呢?”
她的问题十分荒谬,让他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不会。”他淡淡地说道。
“我听见了一阵骚动,”她说道。“好象墙壁被撞凹的声音。”
妮可的手放在他胸前,等着他回答。他的肌肤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温暖,她心不在焉地以指尖轻抚着他。他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又过了一分钟,她终于明白他不打算回答。她猜想自己必须探问。“你们打架了?”
“没有。”
“那么我听见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他长叹了一口气。她不会放弃的。“是壁炉架掉到地上。”他的声音仿佛快睡着了。
她靠过去看他,看见他闭着眼睛。“只是掉了?”
“睡觉,妮可,很晚了。”
“你为什么让桑顿离开?”
“你知道为什么。”
“你让他走是为了我,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
她吻了他的下颔。“谢谢你。”
他睁开眼睛,对她皱起眉头。“你不必谢我,”他以严厉的口吻说道。“我只是想跟桑顿谈话,而我们也的确谈过了。我给他一个投降的机会,但是他选择拒绝。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是不是?”
妮可完全明白,但是她不想谈,她转身,但是罗伊握住了她的颈背。“我不允许你欺骗自己,桑顿将一直抗拒到他死。如果他再回来,我必须杀了他。”
“但是尤里怎么办?”她叫道。“桑顿必须回来探视他的儿子,你不可能……”
罗伊温柔地压下她的头,同时,他以一个长吻封住了她的抗议。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盯着她的唇。她的唇红肿又迷人。他以拇指抚着她的下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了几口气,缓和自己的思绪。
“现在,你听我说,”他以嘶哑的声音说道。“桑顿不会回来了。你哥哥会派他妻子家的人来接尤里。如果我认为那些人可以信赖,我会让孩子离开。”
“不。”她试着想推开他。
他以一条腿压住她的双腿。“桑顿是尤里的父亲。因为他是你的家人,所以我同意他了。别跟我争辩,妮可。”
“就像我不能跟你争论杰堤的事一样?你不让我见我的弟弟,而且不给我一个好的理由。你对我要求太多了,罗伊。”
“我只要求我确信你能做到的事,”他反驳道,并吻了她的眉毛。“我对杰堤的决定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但是你还是伤害了我。”
“我懂,你仍然认为我故意不让你见杰堤是为了想伤害你?”
“不,”她叹息地坦言道。“你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决定可能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当我决定你不能见他时,也许我是为了杰堤着想?”
“杰堤爱我,他现在需要我。”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夫人。”
他语气中的怒意令她十分不解。“我永远也不会伤害杰堤。”
“会的,你会的,”他答道,并且气愤地摇头。“当我去修院接你时,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会负起照顾杰堤的责任。你当时没有听见我所说的话吗?”他问她。
“我不记得了,”她怒道。“我那时很难过。我无法相信你竟然认为我会故意伤害我自己的弟弟。我一向都很照顾杰堤,他是家中最小的,现在,我……”
“妮可,停止你的长篇大论。杰堤会把你的关心误认为同情,你的怜悯会侮辱了他。他现在有很多事必须担心,我不能让你增加他的负担。”
“他要担心什么?”
“我。”
虽然奇怪,但是他这句傲慢的回答却安抚了她。在她的心中,她知道罗伊说的没错。杰堤是个骄傲的男人。如果他知道她正在观看他的挣扎,那将是一种屈辱。而且她无法隐藏住她的担心,他势必会将她的关心误认为是同情。
她丈夫对桑顿的了解也没错。答应让尤里离开之后,桑顿就没有理由再回来。她祈求桑顿能明白他的好运,她知道罗伊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活着离开的机会。
妮可将头枕在罗伊肩上,闭上了眼睛。她此刻觉得无法适应这一切。她不是个容易耽溺于自怜的人,但是自从诺曼人当家,每一件事都变得一塌糊涂。
罗伊抬起她的脸,吻了她的前额和鼻梁。“我想要你,妮可,”他叹息地说道,然后突然翻身,以双臂枕在她的身下。妮可平躺着,她丈夫覆盖在她身上。“在我忘了我的好意之前,快睡吧。”
她不想睡。她需要他碰她。在他跟她做爱时,她可以假装他真的爱她。她甚至不在乎她可能是在欺骗自己。跟桑顿的见面是如此地痛苦,如此地令人心碎。罗伊可以让她忘了那些折磨,即使只是短暂的片刻。
“你说你想要我,”她以十分羞赧的声音说。“别改变心意,罗伊。我也想要你。”
他以手肘撑起身子,微笑地看着她。注意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的心开始狂野地怦然猛跳。“怎么又如此害羞了?刚才的半小时你一直贴着我,而且还是一丝不挂……”
“我们的谈话让我忘了--我没穿衣服,”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现在记得了。请你吻我,你会让我忘了羞怯。你昨晚就办到了。”
他摇摇头。想起昨晚他们的做爱,让他渴望再次拥有她。“我会弄痛你。”
“一个吻?不会的。”
“我不会停止,妮可。我的自制力会消失。”
她的笑容让他神魂颠倒。“我喜欢你失去自制力。”
她以双手捧住他的脸,拉下他的头。她彻底地吻了他。她攀附着他,让她对他的爱和热情取代她的心绪和灵魂。
她的响应粉碎了他的自制力。他试着放慢速度,给她充裕的时间。但是他已经忍受太久了,他根本无法慢慢来。在他完全投降的同时,她也找到了她的高潮。闪耀的光芒淹没了她。她抓住她的丈夫,让满足的快感贯穿全身。她不害怕,即使在她觉得她的身、心仿佛分开之时,她仍欢迎这种灿烂的感觉,因为她知道罗伊会保护她。
当最后的颤栗消退,她躺回床上,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则以为自己杀了她。他十分满足地瘫在她身上。他甜美的妻子夺去了他全部的力量,也抢走了他的意志力,因为他似乎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他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恢复过来。接着,他开始担心了。“妮可,你还好吗?”
他关怀的口吻温暖了她的心。“还好。”
他可以听见她语气中的羞赧。老天,他笑了起来。几分钟以前,这个女人狂野极了,但是现在,她显然很难为情。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她羞怯地问道。“你在笑我吗?”
“你让我很高兴,”﹒他告诉她。“所以我才笑。”
“罗伊?”
“什么?”
“事情不会就此平息,是不是?”
她害怕的口吻让他安静了下来。“我会照顾你,妮可。”他迂回地回答她。
“尤里必须离开。”
“没错。”
“你相信尤里走后,桑顿不会再回来吗?”
“我希望如此。”他坦承道。
“他会回来找杰堤。”
他长叹了一口气。他原本希望她不要这么快就想到这一点。“杰堤不会跟桑顿走。睡吧,妮可,我的职责是保护这个家。”
是的,这是他的职责。只要他觉得对的,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在她选择他做为丈夫时,这个职责就已经落在他的肩上。
她全心全意地希望他做那些并不是由于职责的驱使。妮可闭上眼睛,极力不哭泣。她有了罗伊的保护,是的。
但是她更想要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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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奖赏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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