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光枢出剑快如闪电,当的一声,把罗浩威手里的钢刀打落,迅即便点了他的麻穴。罗浩威还能说话,但一身气力已是使不出来了。
窦光枢哈哈笑道:“罗浩威,你如今落在我的手上,还有什么好说?我告诉你,罚酒的滋味可不是怎么好尝的啊!”
罗浩威“呸”的一口浓痰向他吐去,喝道:“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足惧?”
窦光枢一闪闪开,卜魁刚刚来到,却恰好沾上了他的痰涎。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要求死,那还不易,老子成全你吧!”拔出腰刀,就要砍下罗浩威的脑袋。
窦光枢伸手一拦,喝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对他无礼!哼,你一刀杀了他,我那里去找活口?”卜魁心中恼怒,可还不能不连声称“是”,讪讪退下。
窦光枢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舍得抛下你的锦绣前程吗?”
秦龙飞躲在大石后面偷听,听到“锦绣前程”四个字,不觉有点奇怪,心里想道:“这四个字出于御林军军官之口,应该是对官场的人说的,但这姓罗的汉子,却又是什么山寨的三头领,用得岂非有点不伦不类?”
心念未已,只听得窦光枢已在接着说道:“我早已知道了,和你一起逃跑的那个女子是李益寿的女儿,对吧?”
罗浩威闭口不言,窦光枢自问自答的跟着说道:“嘿嘿,她可是郡主的身份哪。你的福气倒是不小,居然攀上这门贵亲,我不看白二哥的情份,也得卖个人情给凉州总管李益寿了。”
罗浩威哼了一声,心里想道:“我和芷芳是真心相爱,那有你这样卑劣的念头?但愿芷芳能够脱险,我死了也值得了。”
秦龙飞这才明白窦光枢所说的“锦绣前程”之意,心中却是不禁有点失望,想道:“我只道这人是英雄好汉,原来却是什么凉州总管的女婿。鞑子的奴才和奴才自相残杀,救不救他也罢。”
那知窦光枢跟着说的话可和他的想像不同了,窦光枢说道:“可惜你们事机不密,李益寿和你们青龙帮勾结的事情已给我们王爷知道。李益寿只怕都是性命难保,你的锦绣前程更是保不庄啦。不过你若是聪明的活,却倒是还可以转祸为福的!”
秦龙飞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听说青龙帮是反金的帮会,帮主龙沧波,江湖上的朋友提起他都要赞他一声好汉的,怎的却和李益寿连在一起?”
罗浩咸仍然没有说话,窦光枢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继续说下去道:“凉州的总管大人居然和你们青龙帮暗中联手,这可真是令人料想不到。怪不得去年我们的翦副统领亲自到凉州督师,几万大军,竟也攻不下祈连山了。罗三哥,要是你肯把李益寿与青龙帮怎样勾结、有何图谋,尽你所知,都向‘朝廷’揭发,我不但担保你可以没事,还可以要官得官,要钱得钱!”
罗浩威冷笑道:“际喜欢做狗,你去咬鞑子赏赐的骨头好了。罗某纵然身上三刀六洞,死了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和李姑娘虽然同在一起,和她父亲却是毫没牵连。”
窦光枢道:“哦,你是说和青龙帮勾结的只是李益寿的子女,李益寿并不知情?”
罗浩威哼了一声道:“我只知道女真鞑子占了汉人江山。你想套取我的口供,那是做梦!”
窦光枢道:“唔,李益寿是你的岳父,你不愿指证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好吧,我不强你所难,问你另外一桩事情,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也可以放你。”
罗浩威喝道:“你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窦光枢说道:“听说龙沧波已经把帮主之位让给耿照的儿子耿电,耿电这次有没有来?你能不能帮我们的忙抓他,要不然最少也可透露一点消息吧?”
秦龙飞听到这里,可是吃惊,暗自想道:“耿电可是我大师兄的好朋友啊!这次大师兄和他的朋友杀进‘王府’救我,也有耿电在内的。这件事情,我可不能袖手旁观了。”
罗浩威气得面色铁青,喝道:“姓窦的,你甘心做鞑子鹰犬,你以为我和你是同一号人?”
窦光枢笑道:“你别先发脾气,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好啊?有件事情,不知你是否已经知道?”
罗浩威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说话虽然粗鲁,口气则是愿意听了。窦光枢不怒反喜,想道:“这小子对耿电恐怕亦已早就起了猜疑了?嘿嘿,且待我加油添酱,非说得他醋气冲天不可!”
“恕我说句老实的话,”窦光枢缓缓说道:“罗三哥,你虽然是本领高强,名列青龙帮四大金刚,在江湖上的名头也很不小,但比起耿电恐怕还是要稍逊一筹吧?他是世代簪缨,名门子弟,父亲江南大侠耿照又是宋国现职的飞虎军统领,论武功有闪电手之称……”
话未说完,罗浩威便即冷笑说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我早已知道的了。不错,耿公子岂只胜我一筹,他的人品武功都是我望尘莫及的,所以我们才心悦诚服的拥戴他做青龙帮的帮主。他胜过我,何须你说?”
窦光枢哈哈一笑,说道:“罗三哥,你真是虚怀若谷,令人佩服。不过,你说耿电的人品武功都比你高,这话错了。武功或许胜你,人品可就未必!”
罗浩威哼了一声,说道:“我们的耿帮主年少英雄,为人侠义,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说他坏话?”
窦光枢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曾在凉州总管李益寿女儿的闺房里养过伤!嘿嘿,他躲在人家小姐的闺房里半个多月,孤男寡女,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这是正人君子应做的么?”
罗浩威面色铁青,喝道:“你、你、你,狗嘴里不长象牙!”
窦光枢听他骂得厉害,心里越发欢喜,想道:“他若没有醋意,怎会如此动怒?”笑道:“好,算我说惜了话,你的李姑娘是冰清玉洁的,但耿电我可不敢担保了。他在李芒芳姑娘的闺房养伤那段时间,我们的御林军副统领翦长春也在凉州总管衙门。据他的说法,李姑娘后来和他没有结成连理,恐怕是由于他的见异思迁、始乱终弃。他后来爱上了武林天骄的女弟子杨浣青,你想必也知道了。但你先别动怒,这只不过是翦长春的猜测,我猜是他露出轻薄无行的本相,李姑娘因此鄙弃他的。”
罗浩威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躲在岩石后面的秦龙飞却是不由得暗暗为他担心了。
秦龙飞想起自己从前误入歧途,就是由于妒忌师兄轰天雷而起,而他之所以妒忌师兄,除了师兄的武功比他高,名气比他大之外,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则是他对吕玉瑶存有妄想,而吕玉瑶喜欢的却是他的师兄。
如今,窦光枢想要罗浩威出卖耿电,就在秦龙飞的面前,对他进行挑拨离间。这情形和他曾经遭遇过的情形何其相类!
秦龙飞暗自想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这位李姑娘和他又是彼此相爱,只怕他对耿电的怀恨,比我从前之怀恨师兄是更加甚了。唉,但愿他不要重蹈我的复覆才好。”
只听得窦光枢哈哈一笑,继续说道:“你懂了吧,我这是为了你的好处。除掉耿电,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肯帮我们的忙,我决不会告诉旁人。你仍然可以回到祁连山去做你的三买领。”
罗浩威忽地低声说道:“好,际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窦光枢大为欢喜,瞪了卜魁一眼,卜魁知趣,连忙躲开。
秦龙飞听了罗浩威说出这两句话,心头却是不禁如坠铅块往下沉了。“想不到他还是走上了我曾经走错的路!我是值不得为他拚命了。”
那知事情的变化又一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窦光枢笑嘻嘻的把耳朵贴到罗浩威嘴边,笑道:“没人了,你说吧。”不料罗浩威突然张嘴一咬,把他的耳朵咬掉一截。骂道:“狗贼,我恨不得啖你的肉,剥你的皮!”原来他是因为自己不能动弹,故而诱使窦光枢走近他的。
窦光枢痛得失声尖叫,大怒之下,反手一掌,把罗浩威打得满面流血,喝道:“你这不识抬举的臭小子,你想杀我?哼,可惜你却是在我手中!好,我马上就给你剥皮!”
罗浩威哈哈大笑,说道:“求仁得仁,死又何惧?要杀要剐,快点动手!自有人会给我报仇的!”
卜魁闻声赶回,说道:“窦大人,我早知道这臭小子不是好东西,让我杀了他吧。”
窦光枢道:“先打他一顿鞭子!马上杀他,那是太便宜他了!”
卜魁求之不得,一声“遵命!”抽出一条软鞭,便即狠狠的鞭打罗浩威。
他憋了一肚子气,下手毫不留情,一鞭一条血痕,霎时间打得罗浩威遍体鳞伤,一面打一面笑道:“臭小子,敬酒你不喝要喝罚酒,嘿嘿,这‘罚酒’的滋味挺不错吧?”
罗浩威遍体鳞伤,仍是挺胸兀立,怒目向他,哼也不哼一声。
躲在大石后面的秦龙飞,却是恼得咬牙切齿,格格作响,颜璧用力按他,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别管闲事,我求求你!”
秦龙飞忍无可忍,忽地用劲把颜璧甩开,沉声说道:“你不管,我管!”一声大喝,陡地便扑出来。
窦光枢刚刚听见附近以乎有点什么声息,跟着便是秦龙飞一声大喝扑了出来。这一声大喝,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看见扑出来的是秦龙飞,却不知还有一个颜璧藏在岩石后面。
卜魁的身手确也矫捷,来不及取出判官笔,软鞭一挥,便即迎上了扑到他身前的秦龙飞。秦龙飞一压鞭梢,卜魁的软鞭却似一条溜滑的长蛇,倏的就绕过去,缠上了秦龙飞的手腕。
他的软鞭缠住了秦龙飞,只道是个本领不济的“小贼”,放下了心,冷笑说道:“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来多管闲事!”那知定晴一看,却是不禁呆了。
卜魁呆了一呆,叫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你怎的只、只具一个人——”
话犹未了,秦龙飞双臂一振,“唰”一声,缠在他手腕上的软鞭断为两段。说时迟,那时快,秦龙飞又是霹雳似的一声大喝,呼的一拳,向他劈下来了。
秦龙飞用的是家传霹雳掌的功夫,先声夺人,这一喝喝得卜魁心头大震。他刚抛开软鞭,取出了判官笔双点秦龙飞两肋的“愈气穴”,笔尖堪堪碰着秦龙飞的身体,陡地心头一震,笔尖竟是无力刺将过去。秦龙飞一掌打下,尚未打到他的身上,一股腥风已是令他头晕目眩。只听得一声惨叫,卜魁给他打个正着,仆倒地上,翻翻滚滚的恰好滚到窦光枢身边,这才寂然不动。寂光枢仔细一看,只见他已是七窍流血而亡!
原来秦龙飞先用霹雳掌震慑对方,打着了卜魁之时,用的却是萨怒穷所传的毒掌功夫。他自从练了正邪合一的内功心法之后,霹雳掌的威力固然大增,毒掌的功夫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比从前厉害不知多少倍了。他是因为强敌在旁,必须速战速决,故而把本来不愿意再用的毒掌功夫使出来的。
窦光枢大吃一惊,喝道:“你,你是不是秦龙飞?颜姑娘呢?”他是从霹雳掌和萨怒穷这一门的毒掌功夫看出秦龙飞的来历的。要知除了秦龙飞之外,决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同时使出这两种正邪相反的武功。
不过他之所以吃惊,却还不是由于害怕秦龙飞的武功,而是他已经从同僚处得到消息,知道颜璧颇为欢喜这个。“小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恐怕得罪不起颜璧。
秦龙飞只道自己出来之后,颜璧纵不高兴也会跟着出来的。那知却是不见颜璧出来,满肚皮正自没有好气。当下喝道:“谁知道你的什么颜姑娘,我只知道你是完颜长之的看家狗,哼,哼,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错,我就是秦龙飞,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窦光枢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想道:“这小子倘若不是和郡主闹翻,决不会这样辱骂王爷。再说,他是王爷所要缉拿的人,日后即使郡主见怪,料想王爷也会秉公力、理的,且先把他拿下来再说。”他怎知道,秦龙飞虽然早就对颜璧起了怀疑,却还未曾真正知道她的身份。
秦龙飞一掌击毙卜魁,口中说话,脚步可没停下,跟着就向前冲去。窦光枢喝道:“好小子竟敢如此放肆,叫你知道我的厉害!”长剑一起,银虹疾卷,霎眼之间,已是把秦龙飞笼罩在他的剑光之内。心里想道:“他的毒掌虽然厉害,谅他打不到我的身上。”
那知秦龙飞的“厉害”还不在于毒掌,他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心法,只凭本身的功力,已是足以胜过窦光枢了。
秦龙飞喝道:“来得好!”双掌划了一个圈圈,猛的推出。掌势一发,剑光流散,登时把窦光枢的攻势破了。
窦光枢有所顾忌,本来不敢杀他,只想刺着他的穴道的,此时攻势被破,却是非得拚命不可了。
剑掌争雄,辗转攻拒,斗得难解难分,但在斗了百招开外,秦龙飞越斗越显精神,相反,窦光枢的剑招,却是渐渐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了。
窦光枢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秦龙飞,你是个聪明人,如今又已有了进身之阶,你怎能如此糊涂,反而——”他说的“进身之阶”乃是指秦龙飞业已和颜璧结识一事,本来他想说得更加清楚的,但话未说完,秦龙飞猛发一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窦光枢胸口如受巨石所压,那里还能分神说话。
罗浩威遍体鳞伤,只恨自己不能动弹去助秦龙飞一臂之力,只能大声给他喝采。
窦光枢气力不加,暗暗叫苦,听得罗浩威给对方喝采,越发气恼,忽地心念一动,向秦龙飞虚晃了招,一个转身,便向罗浩威扑去。
他想把罗浩威抓为人质,秦龙飞岂能容他得逞,霹雳似的一声大喝,跟踪跃起,一掌劈出。论轻功,他们是在伯仲之间,叵秦龙飞的掌力却是远远在他之上。窦光枢一抓抓下,罗浩威打了个滚,堪堪就要抓着之际,秦龙飞的劈空掌力已是震得他跌倒地上。
窦光枢骨碌碌滚下山坡,秦龙飞无暇追敌,先把罗浩威扶了起来。
罗浩威道:“秦少侠,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请问令师兄是不是轰天雷凌铁威?”
秦龙飞道:“不错。罗兄,你等一会。”罗浩威正想和他叙话,忽见他突然跑开,也不知是为了何事,颇觉奇怪。
秦龙飞跑到刚才藏身的岩石后面,叫道:“璧弟,璧弟!”他只道颜璧只是生他的气,还想求她替罗浩威裹伤。那知游目四顾,却是不见颜璧踪迹。
秦龙飞没精打采的回来,罗浩威道:“秦兄,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么?”
秦龙飞道:“她,她已经走了!”此时他对颜璧的身份已猜着几分,但想起她对自己的一片柔情,心中仍是不禁十分难过。
罗浩威道:“不知贵友是那一位?”
秦龙飞失神落魄的答道:“我,我也不知她是何等样人?”答非所问,罗浩威更是觉得奇怪。
罗浩威说道:“秦兄,像你这样的义侠心肠,当世能有几个?趋吉避凶,这也是人之常情呀,可怪不得贵友。”他以为秦龙飞是因为朋友的临难躲避以至意冷心灰,那知秦龙飞内心的难过,更有甚于此者。
秦龙飞面上一红,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讷讷说道:“我那位朋友身上有上好的金创药。”
罗浩威道:“金创药我也随身带有,可惜我不能动,秦兄,麻烦你了。”
秦龙飞这才醒起罗浩威是给点了穴道的,但窦光枢的独门点穴手法,他却无法解开,只好替罗浩威先敷上金创药。幸而罗浩威的身上虽然遍是伤痕,却还没有受到严重的内伤。秦龙飞替他推血过宫,他自己也自行运气通关,终于把穴道解开了。但经过这一番折腾,罗浩威亦是有气没力了,穴道虽解,仍然不能行动。
罗浩威笑道:“秦兄,我的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养好,这地方鞑子也恐怕还会再来,我可不能拖累你了。”
秦龙飞热血上涌,说道:“罗大哥,你和我的师兄是好朋友,如今你受了伤,我若舍你而去,我还能算是一个人吗?你说这样的话,未免看轻我了!”
罗浩威大为感动,连忙赔了个罪,说道:“敝帮的耿帮主常夸赞令师兄轰天雷的义薄云天,秦大哥,你也真不愧是轰天雷的师弟。”
秦龙飞激昂慷慨的说了这番说话,心中又不由得暗暗感到惭愧,想道:“要是在半年之前,我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
罗浩威折了一枝树枝当作拐杖,秦龙飞搀扶着他,走入密林深处,让他歇息一会,自己则去找寻食物。
运气还算不错,打了两只野兔回来。山中有的是清泉、野果,秦龙飞把水壶盛满,又拾了许多野果。罗浩威是在山上长大的,知道那种野果能食,饱餐之后,精神一振,问秦龙飞道:“听说令师兄半年前曾在大都,如今不知是在何处?”秦龙飞道:“我,我不知道。”罗浩威又再问道:“秦兄,怎的你会来到关外?”
秦龙飞道:“我是应一位朋友之约,到关外游玩的。唉,但现在我可不想再提她了。”
罗浩威可不知道他的朋友是个姑娘,心里想道:“他这朋友纵然不是坏人,至少也是一个胆小鬼,他心里定是后悔交了这样一个朋友,故而不愿再提。”
秦龙飞却是恐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即转过话题,反问他道:“罗大哥,你怎的不在祁连山,也到这关外来了?”
罗浩威道:“秦大哥,你是那一天经过山海关的?”
秦龙飞道:“三天之前。”
罗浩威笑道:“正好是这一天了,那天你在山海关前,可曾看见一队凉州的士兵护送凉州总管李益寿出关么?”
秦龙飞道:“李益寿没见着,那队凉州士兵被赶回去,我则是看见了。”
罗浩威道:“我正是为着要救李益寿才出关的。”
秦龙飞道:“这么说来,那位和你一起,后来跑掉了的姑娘
罗浩威道:“窦光枢没有说惜,那位姑娘正是李益寿的女儿。”
秦龙飞道:“这我可有点弄不明白了,难道窦光枢说的——李益寿和你们青龙帮业已携手,真有其事?”
罗浩威道:“李益寿还是想要保持他的荣华富贵,继续做金国皇帝所封的凉州总管的,但他的子女,却是我这边的人。”
秦龙飞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心里想道:“敢情罗浩威是由于却不过那位李姑娘的情面,故而非得冒险救她父亲不可。”
罗浩威好似知道,继续说道:“我倒不是仅仅为了李姑娘的原故,才来救她父亲。这是我们的龙帮主和耿邦主一致决定要这样做的。凉州是西夏的国土,金国灭了西夏,李益寿当了总管,他手下的官兵还不是全部甘心附敌的。李益寿本人也知道这一点。要是我们能够令他脱出虎口,加上他的儿女和部下的劝告,他也很有可能和我们共同抗金。他的儿子离不开凉州,是以我只能和他女儿来了。”
秦龙飞不由得又是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他们的眼光比我远大多了,我总是把事情缠夹到儿女私情上面。却不知他的情形只是和我表面相似而内里不同。”
罗浩威继续说道:“金国的皇帝以祭陵为名,叫李益寿出关陪祭,他的子女和部下也曾劝告他不可前往,他却不听。”
秦龙飞道:“这个调虎离山之计,其实是应该容易识破的。”
罗浩威叹道:“是呀,这都是名利之心太重的原故,以至十分显浅的道理,在他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也是看不清楚了。”说至此处,想起李芷芳死生未卜,更是心痛如绞,说道:“可惜我救不了他,如今不但落在敌人的陷井,还连累了他的女儿。”
秦龙飞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罗大哥,如今天大的事,你也只有暂且抛之脑后,先养好了伤再说。”罗浩威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唉,就只怕——”秦龙飞道:“咱们隔祸与共,你莫再说客气的话。”罗浩威道:“好,大恩不言谢,但我的伤恐怕不是三两天好得了的,这个——”秦龙飞道:“待我给你找个隐蔽地方养伤。”
天从人愿,秦龙飞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山洞,外面荆棘丛生,又有乱石遮注洞口,里面相当宽敞,正是最适宜于养伤的所在。
但想不到第二日一早,却又是“天有不测风云”了。
这天一早起来,秦龙飞正想出外找寻食物,忽听得密林深处,隐隐似有人声。
罗浩威一把拉住了他,说道:“秦大哥,你莫出去!”
秦龙飞想了一想,说道:“不,我非出去不可。此处虽然隐蔽,但万一给敌人发现,不用打进来,用火攻也可以把咱们熏倒,那岂不是变成了瓮中之鳖?不如由我出去,相机应付。也说不定来的未必就是敌人。”罗浩威久经阵仗,是懂得兵法的,听他说话有理,只好不再阻挠,说道:“好,倘若万一是敌人的话,你跑得了一定要跑,可别顾我!你说过的,留得青山在,不伯没柴烧。跑得一个就是一个。”
秦龙飞悄悄爬出山洞,攀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举目遥观,只见西北角有三个人正在从他和颜璧昨日藏身之处,向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缓缓走来。
走得近了一些,秦龙飞看清楚了,不由得心头大震。原来当前一人正是那个“盗魁”班老大,不过他已是露出本来面目,穿上戎装,非复从前那副猥琐的模样了。
跟在班老大后面的两个军官,腰系长剑,手握绳子,都是牵着一条驴子般大的恶狗。
秦龙飞暗暗叫苦,心里想道:“只一个班老大我就不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但愿罗浩威莫给他们发现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军官说道:“据窦光枢所说,郡主并非和那小子一起,咱们倒是可以少了几分顾忌。”
秦龙飞不禁又吃一惊,想道:“他们说的‘那小子’自必是指我了,但却不知颜璧是那门子的‘郡主’?”
班老大说道:“话虽如此,但对那姓秦的小子,咱们还是应该稍稍留点情面,最紧要的是活捉那个青龙帮的罗浩威。活的捉不了,死的也要!”
那军官问道:“要是姓秦这个小子,咱们给他面子,他不要呢?窦光枢就是因为有所顾忌,以致吃了他的大亏的。”
班老大道:“窦光枢的本领焉能和你们相比,我许你们伤他,这总行了吧?”
那军官道:“万一失手伤了他呢?那小子本领不弱,性命相搏之际,刀剑上可没长着眼睛。”
班老大沉吟半晌,说道:“最好莫伤他的性命,迫不得已杀了他,只好由我担当了。”
那军官喜道:“班总管,得你一力担承,我们可以放心办案了。”
秦龙飞瞿然一省,心道:“班总管?莫非这个姓班的‘盗魁’,就是完颜长之王府里的总管班建侯?”
他猜得一点不错,这个“班老大”正是班建侯。说话的这个军官名叫司空涛,另一个军官名叫呼延化,他们是金国御林军中仅次于三大高手——班建侯、翦长春和金光灿——的人物。
说话之间,这一行三人已是走入密林深处,和秦龙飞藏身那棵大树,距离不到百步之遥。
呼延化道:“刚才还发现血迹,现在却看不见了。想必是藏在附近,咱们细心寻找。”
司空涛笑道:“何须咱们寻找?这两条灵獒鼻子最灵,咱们看不见血迹,它们定能嗅觉。你瞧,它们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秦龙飞大吃一惊,暗叫“不好”。只见那两个军官已是放开恶狗,那两条狗就象箭一般的向前射出,正是奔向罗浩威养伤那个山洞!
危机瞬息,不容秦龙飞再作思量。那两条恶狗跑得正急,忽地连声惨叫,跳起一丈多高,扑上秦龙飞藏身那棵大树。可是刚一跳起,脚爪还未抓牢树,两条狗都又跌了下来。几下翻滚,再也爬不起了。
原来是秦龙飞折下两枝树枝,当作甩手箭用,力贯“箭尖”,两枝“树箭”恰好都是射入了恶狗的咽喉!
“树箭”杀狗,那两个军官虽然做得到,却也不能不大吃一惊了。司空涛喝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杀王府灵獒?”
秦龙飞喝道:“你们凶什么,我还要再杀三条恶狗呢!”
班建侯哈哈笑道:“原来果然是你这小子,好小子,你的性命捏在我的手里,识相一点,可莫胡乱骂人!喂,我问你,罗浩威藏在那里,快说出来!”
秦龙飞拚着豁了性命,喝道:“骂你又怎么样,罗浩威早已走了,你们尽管冲着我来!”
班建侯鼻子一哼,沉声说道:“照我刚才所说的话,对付这个小子!罗浩威我会把他揪出来的!”
司空涛与呼延化正自给秦龙飞骂得火起,齐声应道:“遵命!”双剑出鞘,俨似银虹暴涨,登时把秦龙飞圈在他们双剑合璧的剑光之下。
秦龙飞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个家伙的剑术似乎比金光灿还要厉害!”情知只凭霹雳拳已是应付不了,当下只好剑拳兼施,使出平生所学,勇斗强敌。
秦龙飞一声大喝,剑中夹拳,劈刺出去。只见剑光流散,但霎眼之间,又结成了光网,仍然把秦龙飞罩在当中。秦龙飞不论退向那个方位,都是给两口明晃晃的利剑拦住,倘若不是秦龙飞辅以霹雳掌的功力,早已给他们刺伤了。但饶是如此,秦龙飞的虎口亦已隐隐作痛,青钢剑几乎掌握不牢。
呼延化笑道:“你这小子本领倒还不错,但要从我们剑下逃走,可是休想!若要活命,赶快求饶!”
秦龙飞怒道:“放你的屁!”呼延化一声冷笑,剑尖一颤,抖起三朵剑花,秦龙飞不知如何应付,只能以掌攻敌,回剑防身,只听得“嗤”的一声,司空涛一剑刺穿了秦龙飞的衣襟,同样抖起三朵剑花、原来这一招是他们平素练得十分纯熟的巧招,用以攻敌,百不失一。
班建侯叫道:“莫伤他的性命!”呼延化却在叫道:“可惜,没刺着他的穴道。”这是由于秦龙飞的霹雳掌之功,刚好不时发挥威力,稍稍荡歪司空涛的剑招!
司空涛冷笑道:“看你这小子还能接得几招?”双剑出招,配合得妙到毫巅,越来越快,严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秦龙飞的剑木几无招架之功,霹雳掌劈将出去,渐渐亦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原来他们二人在金国御林军中,排名虽在金光灿之下,单打独斗,剑术也还不及金光舢的高明,但他们却是一师所授的同门兄弟,练成的一套“三才剑法”,两人同使,威力却是远在金光灿之上,“高手大会”之时,他们和两个蒙古剑客联手,和武林盟主李思南也能斗到三十招开外的。秦龙飞的本领只能和金光灿打成平手,当然是敌不过他们了。
班建侯在旁看了一会,放下了心,想道:“百招之内,总有一招,他们能够刺着这小子的穴道,看来是用不着我替他们操心了。”于是便即离场,找寻罗浩威的下落。
秦龙飞虽然十分吃紧,百忙中也还偷空注意班建侯的去向。只见他游目四顾,终于走到那个山洞的前面,只因荆棘乱石,遮庄洞口,一时尚未发现。
秦龙飞见他在洞口附近徘徊,知他已经起了疑心,越发吃惊,再一看,只见班建侯弯下腰来,攀着一条荆枝细看。原来那荆棘上沾有一点罗浩威的血渍。
班建侯大喜道:“一走是躲在这附近了!罗浩威,是好汉子自己走出来!难道还要我亲手将你揪出来吗?”他只道罗浩威是藏在荆棘丛中,尚未知那一片荆棘后面遮住一个山洞。
秦龙飞又惊又急,呼的一掌劈出,用上萨怒穷所授的毒掌功夫,虽然打不着对方,但首当其冲的呼延化吸进一点腥气,却是不由得心头微凛,不知不觉的侧身闪过一边,秦龙飞一声大喝,从缺口便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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