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阴教主的重地之内,居然闹贼,可算得一大奇闻,张玉虎和七阴教主都不自觉的收了唇枪舌剑,霍然起立,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正自衣袂飘飘,逾垣而过,体态轻盈,美妙之极。教主的女儿阴秀兰紧接着气急败坏地追来,尖声叫道:“妈,你快出手,这女贼把咱们的那条玉带劫走啦!”
张玉虎今晚接连遇见意外的事情,却以这一件事情最令他心弦颤动,一见了那个“女贼”,立即有如触电一般。你道这“女贼”是谁?原来就是张玉虎念念不忘的那个龙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张玉虎方自一呆,但听得“嗖”的一声,七阴教主扬手先发出一枚毒指环,身形似箭,随即便跟着暗器穿窗飞出!
张玉虎叫道:“这是毒指环!”话未说完,七阴教主已扑到了龙小姐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龙小姐盈盈一笑,道:“我知道啦!”长袖一卷,将七阴教主那枚毒指环卷得无影无踪。就在这时,但听得声如裂帛,龙小姐的长袖未及收回,已被七阴教主一抓撕裂!
那两下子快如电光石火,双方只换了一招,便都知道了对方了得。七阴教主的暗器虽被收去,但她撕裂了龙小姐的一条衣袖,比将起来,仍是稍占上风。但她接着攻出了三招狠毒的招数,却被龙小姐那飘飘闪闪,捉摸不定的身法,全都避开了。
张玉虎叫道:“教主住手!”阴秀兰这时亦已赶到,方自一刀砍来,被张玉虎当中一隔,阴秀兰花容失色,斜跃三步,按着刀柄叫道:“你和女贼竟然是一路的么!”
七阴教主骂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子,今日你想逃出老娘手掌,除非作梦!”张玉虎道:“教主且休动怒,我有话说!”阴秀兰道:“妈,且听他说些什么?”
张玉虎道:“教主,我本来是和你商谈交换贡物的,这位小姐的确是我的朋友,她拿了这条玉带也就等于是我拿的一般,你们被丐帮掳去的人,包在我的身上,放回便是。这样仍是以物换人,你们并不吃亏!”
阴秀兰双眉一坚,道:“她是你的什么人?”张玉虎不答这话,即与龙小姐并肩一站,面向着七阴教主道:“要战要和,凭你一言而决!”七阴教主道:“你叫那女贼先把玉带交出来,我可以放她回去!”龙小姐笑道:“我这位朋友如此慷慨大方,他安心让我赢他一注,你说我怎好意思撇下了他?”龙小姐说的是她与张玉虎之间的赌赛,阴秀兰怎听得懂?但听她说的口气那样亲热,不觉醋气上冲,怒从心起,猛的一跺脚道:“不管他了,妈,动手吧!”龙小姐格格笑道:“咦,这位姐姐倒真有意思,原来在动手之前,还要管这个管那个的?”
阴秀兰大怒,扑上去便是一刀,龙小姐使出铁袖功夫,扬袖一拍,但听得“铛”的一声,她的柳叶尖刀已给拍飞,跌落地上。就在这时,阴秀兰突觉背后心给人抓住,原来是她的母亲恐怕女儿受伤,未暇攻敌,先把女儿拉了回来。
龙小姐笑道:“小虎子,你还舍不得走吗?”张玉虎第一次听得龙小姐叫他的小名,心头一荡,正想与龙小姐跳过墙头,猛听得“轰隆”一声,围墙穿了一个大洞,砖头泥块飞上半天,碎落如雨,厉抗天大笑,从坍裂的洞口跨过来,原来这围墙是给他用独脚铜人撞破的。
龙小姐见他这般猛烈的威势,也不禁呆住了。厉抗天提起独脚铜人,堵着张、龙二人的去路,却向七阴教主笑道:“你们两母女想必谈妥了吧,乔家的婚事允是不允?”阴秀兰满脸通红,又恨又气,看一看张玉虎,又看看厉抗天,忽地“嘤咛”的一声,泪珠儿滴了下来。
厉抗天奇道:“阴小姐,是谁欺负你了?”七阴教主眼珠一转,道:“咱们家里正在闹贼,这女贼将那条玉带从她的手上抢去了,我还未得时间和她谈及婚事呢!”厉抗天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也值得哭吗。好,我给你拿回来便是!”一个“泰山压顶”铜人向龙小姐当头砸下,龙小姐飘身一闪,厉抗天道了一个“好”字,铜人一送,倏地变招,龙小姐的身法已是迅若飘风,但脚踉未定,厉抗天的独脚铜人,竟然又已拦腰打到张玉虎拔出缅刀,急忙迈步抢进,反手一劈,这一招攻敌之所必救,厉抗天将铜人的独脚一撑,登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但见火星蓬飞,张玉虎跄跄跟踉地不断后退。
阴秀兰惊得止了泪珠,尖声叫道:“玉带是那女贼抢的,你只把那女贼拿下便行。”厉抗天笑道:“我明白啦!”飞身扑起,却趁着张玉虎脚跟未定,独脚铜人又以千钧之势直压下来。
忽见剑光一闪,龙小姐长剑出鞘,亦自凌空跃起,剑招疾如电掣,一招“后惮射月”,就在半空中展出杀手,剑锋从铜人旁边穿过,径刺厉抗天的咽喉。厉抗天身子悬空,神力发挥不出,迫得将铜人缩回,护着身躯,龙小姐的剑尖一点即收,两人在半空中换了一招,便即落地。就在这一瞬间,张玉虎喘息已定,刀走偏锋,一招“白鹤梳翎”,斜切厉抗天的手腕。
龙小姐那一招使得险极,厉抗天心中大为奇怪,想道:“这女娃子的武功好得出奇,看来竟不在张玉虎之下。今天给这两个小辈联手,只怕有点难斗。”他一面招架张玉虎的缅刀,一面定晴提防龙小姐的偷袭。果然龙小姐趁此时机立即出其不意的攻来。
厉抗天本来早有防备,哪知龙小姐的剑势古怪之极,她使的是武当派连环夺命剑法中的一招“金针度线”剑尖应该向上斜挑,刺对方的咽喉,而且接下的一招必然是“玉女投梭”再变为“白猿窜枝”这几招一气呵成,连绵不断,乃是武当剑法的特长,所以才称为“连环夺命剑法”。哪知龙小姐的第一招“金针度线”,临近身前,方位却突然变换,剑锋一偏,竟然切到了厉抗天的琵琶骨上。厉抗天武功真个高强,虽然龙小姐这一招完全出他意料之外,仍然被他的铜人挡开。可是龙小姐接着的那招,竟然又不是“玉女投梭”,却变成了少林派达摩剑法中的“金刚伏魔”,“玉女投梭”阴柔,“金刚伏魔”威猛,本来两样截然不同的剑法,极难转换。厉抗天万万想不到龙小姐的剑法竟是这般古怪,铜人一挡,挡了个空,只听得唰的一声,肩上的垫肩已给龙小姐一剑穿过!
龙小姐正自暗喜,哪料厉抗天也就在此际显出了他的非凡武功,龙小姐那一剑穿过他的垫肩,正要乘势切下,厉抗天的肩头一沉,龙小姐的劲力竟然被他卸开,长剑也似给他的肩头粘着一般,剑脊贴在他的肩上,剑锋翻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厉抗天铜人的独脚一撑,竟然借铜人的独脚作为判官笔用,径点龙小姐胸口的“软麻穴”。张玉虎奋力一刀劈去,硬接了一招,龙小姐趁势扬起衣袖,朝他的面上一拂,引开他的眼神。张玉虎立刻施展“铁指掸功”,骈指如耽往他的眉尖点去。厉抗天识得厉害,迫得飘身闪开,龙小姐的长剑也便趁势收回了。
这几招双方各与最上乘的武功相搏,险到极点,也妙到毫巅,连七阴教主都看得呼吸紧张,惊心动魄!正在思量,要不要出手助厉抗天一臂之力,忽见她的女儿一派茫然的神色,眼光只随着张玉虎转来转去,七阴教主心里叹了口气,想了好一会,终于没有出手。
张玉虎又惊又喜,惊者是那厉抗天的武功比他所料的还要厉害,喜者是他与龙小姐第一次联手对敌,竟似素经练过一般。配合得十分纯熟,看来龙小姐竟是精通各家各派的剑法,所以才能够运用得那样自如,随便自己用什么招数,她都能够配合得恰到好处。
厉抗天亦像张玉虎一样,也是又惊又喜,惊老是怕打不赢两个小辈,以至为七阴教主所笑,喜者是遇到了龙小姐这样的女子,不论武功面貌,都要比阴秀兰高出百倍!厉抗天想道:“若给少主人知道有这样的女子,管教他那些庸脂俗粉,都不放在眼内!”他知道乔家父子之所以想把七阴教主的女儿弄进乔家,目的只是在求七阴教主的“百毒秘方”,以他们的绝世武功,再得这条秘方,便可无敌于天下,并非真心求取阴秀兰做他们乔家的媳妇的。
阴秀兰哪识得厉抗天的心意,她指望厉抗天将龙小姐拿下,若是不能生擒,打死也罢,哪知厉抗天的攻势十成中倒有七成是拿来对付张玉虎,恨得阴秀兰不住的在心里咒骂厉抗天。
龙小姐可不领厉抗天这个人情,但见她一剑紧似一剑,剑势如虹,奇幻无比,招招都是指向厉抗天的穴道要害。张玉虎也使出“百变玄机刀法”,一团白光,罩着身躯,厉抗天屡攻不逞,好几次险些被龙小姐刺中。
厉抗天渐渐被逼得转处下风,又见七阴教主母女仍然只是袖手旁观,心中更是生气。激战中厉抗天突使险招,铜人荡开张玉虎的缅刀,不顾中路露出的空门,便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来抢龙小姐的长剑,龙小姐身形一缩,游鱼般的滑了开去。张玉虎一见有机可乘,立即使了一招“上刺青冥”,抢进中路,刀尖挑他胸膛,哪知他早已料有此着,手按机括,铜人的口突然张开,咬住了张玉虎的刀尖,蓦地大喝一声一趁着张玉虎的刀未及收回,铜人一横,以千钧之力,向张玉虎猛撞。张玉虎除非立即扔刀斜跃,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阴秀兰吓得一声尖叫,脱手便是五枚毒指环向厉抗天飞去。就在这一瞬间,忽听得厉抗天一声怪叫,龙小姐腾身飞起,剑光一绕,厉抗天的头发被她削去了一绺,张玉虎也跄跄跟跟的倒退几步。接着是叮叮铛铛的一片繁音密响,那五枚毒指环打在铜人身上,都被反激回来。
七阴教主急忙抱起女儿,倒纵出一丈开外,斥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厉大爷对付这两个小辈,哪用得着你来帮忙?”七阴教主这一番话说是替女儿掩饰,把阴秀兰所发的那五枚毒指环,当成是帮厉抗天的忙,厉抗天心知肚明,可是他存有顾忌,不便当面戳破,而且张玉虎与龙小姐一退即上,攻得极紧,他也分不出心神来与七阴教主斗口。
厉抗天刚才那一招本应得手,却被龙小姐冒险替张玉虎解开,厉抗天想道:“我不伤她,只怕今日就要败在这两个小辈手下。罢,罢,我再给少主人另找一个美人便是。”招数一变,把钢人舞得团团疾转,力道加强,龙小姐的剑法虽然奇诡绝伦,再也攻不进去。
可是厉抗天也仍然未占得上风,只堪堪打个平手。再斗了一百余招,龙小姐固然香汗淋漓,厉抗天亦自觉得气喘心头。厉抗天见状不妙,久战下去,只怕三败俱伤。这时他哪还有怜香惜玉之心,他知龙小姐的剑法虽好,功力却要比张玉虎较浅,战到分际,便突然向张玉虎腹晃一招,将铜人一转,却向龙小姐突施杀手!
厉抗天所使的铜人重一百二十多斤,横扫过来,有如泰山压顶,张玉虎大吃一惊,抢救不及,把手一扬,将缅刀化成了一道电光,向厉抗天掷去。就在这一瞬间,忽听得龙小姐一声长笑,长剑在铜人上一按,借厉抗天撞来的猛力,身子弹上半空。厉抗天料不到她的轻功如此神妙,方自一怔,张玉虎那柄缅刀早已飞到,厉抗天的铜人在迫切之间收不回来,只听得“锋”的一声,飞刀正中他的肩头,陡然间又飞了回来。原来厉抗天的外家功夫已练到登峰造极,浑身有加铁铸,缅刀虽利,竟然插不进去。张玉虎听得那飞刀碰击之声,斫中的竟然不似是血肉之躯,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正想拼死肉搏,说时迟,那时快,龙小姐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连人带剑,也化成了一道银虹,向厉抗天疾冲刺下。
厉抗天肩上的筋骨其实已给缅刀割断两条,不过尚无大碍,一见龙小姐这凌空击下之势,剑尖正对准他的咽喉、下阴、脐服这三处地万,乃是命门要害,外家功夫多好,也练不到这三处地方。龙小姐的剑来得快极,厉抗天逼得扭开颈项,再硬接一剑,这一剑正中他的左肩,波的一声,深入三寸,比右肩的刀伤更重。厉抗天怒吼一声,提起独脚铜人,撞崩了半幅土墙,立即飞逃,他虽然尚未服气,却也不敢再恋战了。
龙小姐飞身一掠,跟着也超过了墙头,走的方向却与厉抗天不同。张玉虎在地上拾起缅刀,对七阴教主拱手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条玉带我们已经取去,你们的人明日定放回来!”阴秀兰双眼圆睁,七阴教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傻孩子,人家要走,咱们拦得住么?”语意双关,一来是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留不住张玉虎这个人;二来即以武功而论,厉抗天都败在他们手下,她们两母女又怎能拦阻得住。
张玉虎追到外面,厉抗天的背影早已不见,龙小姐却在前面,张玉虎心道:“龙小姐的轻功似比厉抗天还要高出一筹,看来她是有意等我了。”可是龙小姐却叫他捉摸不透,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的脚步也加快起来,追到山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有半里之遥,张玉虎心中一急,不由得叫道:“龙姑娘,你等等我啊!”龙小姐噗嗤一笑,脚步一缓,张玉虎一口气追到她的后面,龙小姐回过头来,笑容未敛,说道:“我以为你还舍不得走呢?”张玉虎面上一红,道:“别开玩笑。”龙小姐道:“谁开玩笑?她们两母女说得正经得很呢,你当成是开玩笑,可辜负了别人的心了!”张玉虎大着眼子说道:“她们的心意你倒知道呀?可惜我的心意却没人知道:“此言一出,月光之下,只见龙小姐的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
张玉虎说出了这两句话,心头也自“卜卜”地跳荡不已。只见龙小姐粉颈低垂,忽地又仰起脸儿噗嗤笑道:“你的心意,我当然知道:“这一刹那,张玉虎那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但听得龙小姐一笑之后,迅即接下去道:“你苦苦追我,为的岂不是那条玉带么?哼,哼,你这个人呀,好小气!”
张玉虎啼笑皆非,他的江湖经验虽然老到,对儿女的情事却是面嫩得很,他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才说得出那两句话来,刚刚透露了半点情怀,却被龙小姐轻轻一笑,便将他的万语千言,无限情意,都封住了。
龙小姐瞧他的窘态,心中暗暗发笑,又迫紧一句道:“你的心事,我猜对了吧?”张玉虎只得说道:“按说这条玉带是你从七阴教主的女儿那里抢回来的……”龙小姐接着说道:“不过,你也有功劳,是不是?可惜这条玉带若割为两段,那就不值钱了。这条玉带上面缀有三十六颗夜明珠,每颗夜明珠最少也值十万两银子。好吧,咱们做事爽爽快快,你说吧,你想分我几颗珠子?”张玉虎道:“我不是想与你分赃,嗯,我,我!”龙小姐道:“我,我什么,你这个人怎的又忸忸怩怩了?有话请说!”张玉虎面上一红,道:“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劫那么多贡物?而且冒那么大的险,你瞧今天晚上,若是七阴教主出手,咱们两人只怕都逃不脱性命。”龙小姐笑道:“好啦,说来说去,我都是沾你的光,多分你几颗珠子便是。”张玉虎道:“我们劫贡物是有所作为,值得冒险,你却又是何苦来呢?”关怀之情,见于辞色,龙小姐心中感激!却故意板起脸孔说道:“我不问你劫贡物的因由,你又何必问我?在你做的什么舵主,这点江湖上的规矩也不知道么?”忽地又笑道:“这条玉带,你不想我分赃,那我又赢你一注啦,这场赌赛,你可得当真小心,输了给我,我可不会与你客气,你所劫得的那些贡物,通通都要给我了。”
张玉虎苦笑道:“咱们谈些劫贡物之外的事情,好么?”龙小姐笑道:“不错,你与我联手退敌,总算是有了点交情了。可是你别忘记,咱们也正是赌赛的双方呢,你该问的便问,不该问的,你问了我也不会说。”张玉虎道:“好,那我就问你的名字,这总可以了吧?”龙小姐想子一想,一笑说道:“这一个月来,咱们已见了好几次面,我的名字也应该对你说了,我叫龙剑虹,你以后叫我剑虹便成,免得小姐前小姐后叫得人牙根发酸。”张玉虎道:“龙小姐,嗯,龙剑虹,那么我再向你打听一个人,天山的霍天都,你可是认识他的?”龙剑虹笑道:“我认识些什么人,你也想查问吗?你何不干脆问我父母是谁,师长哪位?”
龙剑虹说时,笑得有如花枝乱颤,张玉虎焉有不知她是调侃之理,然而他却故意装不懂,正正经经地说道:“正是想问,不敢冒昧。”龙剑虹道:“可惜我没有家谱,要不然借给你看,倒可以省得你查根问底。”古时讲究门第的人家通婚查对方问家世,甚至有查到十几代以上,确乎要翻阅家谱的。龙剑虹说者无心,张玉虎听来有意,登对面红过耳,尴尬之极,讷讷说道:“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算,何苦取笑我呢?”龙小姐道:“我相识的人多得很,你若一个个的问,天亮也说不完,嗯,你瞧当真就要天亮了,喂,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张玉虎见她这样坦白,哪里还问得来?龙剑虹一笑说道:“你不问我,我倒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张玉虎道:“什么事情?”龙剑虹道:“西北各省的贡物,联保入京,浩浩荡荡,车辆就有几十辆之多,照路程来算,约在半月之后,可到雁门关外,听说有一班人准备去劫,你若不赶往,可要落空!”张玉虎道:“真的?”龙剑虹道:“我这个人最是公平不过,赢你也要赢得你心服。你若不信,只有你自己吃亏。我可要赶去啦!”说罢立刻施展轻功,飞奔直去。张玉虎不好意思再去追她,呆了一会,心中想道:“雁门关外,总可以再见到她,嗯,我到底知道她的名字了。”
但张玉虎对她所说的事情却是半信半疑,西北几省的贡物,到京城的路途最远,随时随地都可以下手截劫,张玉虎前几个月南下之时,已闻知凌云凤接了英雄帖,准备出山相助,有她这样的高手,纵然各省联保,也阻不了她。何况劫西北各省贡物的事情,又是金刀寨主周山民亲自主持,焉能任由他们浩浩荡荡的前来,直到雁门关外,还没有损失的道理?
天明时分,张玉虎回到了丐帮所在,毕擎天和周志侠已在大厅等候,只见周志侠好似行色匆匆,门外且已备有两骑骏马,张玉虎问道:“有什么紧急的消息么?”周志侠道:“刚接到我爹爹派人传来的口信。那条玉带你取回来了没有?若然没有,咱们也得动身啦!”张玉虎将昨晚的事情约略说了一遍,对龙小姐与他的谈话,却略去不提。毕擎天听说厉抗天在场!不胜惊异,周志侠听说玉带被龙小姐劫去,则甚为惋惜,但张玉虎一说完之后,他就立即催促张玉虎收拾行囊,马上动身。张玉虎道:“二哥,你刚刚痊愈,不知是甚紧要的事情,由我一个人先走可不可以?你再在这儿歇息几天。”周志侠道:“我身上的毒全已拔除,毕帮主已给咱们备了两骑骏马,我的武功纵未完全恢复,骑马却是不用担心。”张玉虎见毕擎天并不留客,知道事情定是非常紧要,只听得周志侠又道:“什么事情,我到路上再与你说吧,免得耽搁时候了。”
张玉虎本已知道事情紧急,但见他急成这个样,似是事情的严重,还要出乎他的想象之外,当下只好将闷葫芦暂放心中,匆匆上马,与毕擎天道别。
毕擎天送出门外,扬手叫道:“二位多多保重,祝你们一路顺风。见到张大侠之时请代我问候。我将丐帮之事稍为料理,便当来助你一臂之力。”张玉虎想起毕擎天这次的恩德,感慨殊深,心中想道:“世上至死不变的人,到底是极少极少。”
两人并辔奔驰,走了一程,周志侠这才说道:“爹爹托人捎了口信来,叫你我速到雁门关外助阵。”张玉虎道:“是不是限期要在半月之内赶到?”周志侠诧道:“你也知道了?”张玉虎道:“有一位朋友对我这么说的,可是我还未知其详。”周志侠道:“西北各省的贡物联保入京,保护贡物的人中,有两位极为厉害的人物,一路之上,已经伤了咱们十几拨人,连霹雷手童冠豪、天雷剑殷梅阁、火弹子朱大雄这几位老英雄都伤在他们的手下了。从现在算起,估量在半月之后,他们的车辆可到雁门关外,是以家父用八百里快马加紧,飞传绿林箭,广邀各路英雄,齐集雁门关外,准备和他们大干一场。”这消息和龙小姐所说的一样,不过详细得多。张玉虎听得那几位驰名北五省的英雄都已受伤,心中也不禁暗暗吃惊。
周志侠挥动马鞭,催马赶上,问道:“告诉你这个消息的那位朋友是谁?”张玉虎稍一踌躇,道:“就是那位龙小姐。”周志侠诧道:“她怎么知道?”“是呀,她怎么知道?”这疑问张玉虎已想过了无数遍,但他答不出来。
周志侠道:“不知她是帮哪一边?”张玉虎道:“只怕是两边都不帮。她要与我赌赛,看是谁劫的贡物多呢。”周志侠皱眉说道:“那么咱们还要多对付一个强敌了。”忽地又展眉笑道:“我看这位小姐对你倒似颇有意思,若能化敌为友,咱们可以得到一大助力。”张玉虎心头“怦”然一跳,强笑说道:“二哥你取笑了。嗯,带来的口信,有没有凌云凤的消息?”周志侠道:“没有。”马鞭“啪”的一响.赶过了张玉虎的前头。
张玉虎心中疑团百结,但盼早到雁门关外,好将疑团解开。有时他午夜梦回,也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与龙小姐素昧平生,却不知何以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他自己知道自己心底的秘密,他之所以着急赶路,固然是为了要给周山民助阵,其实另一半却也是为了急于见她。
两人马不停蹄,一路抄小道而行,走了十三天,便到了雁门关外的一个小镇,地名浑源,距离雁门关只有一百里了。两人都觉松了口气,便到镇上投宿,但镇上的景象,却又令他们暗暗惊奇。
其时正是黄昏时分,但见镇上十家店铺倒有九家掩上大门,街上一眼望到尽头,只有三两个行人,张玉虎诧道:“市集虽散,也不该这样荒凉。”周志侠道:“前面百里之地,极少人家,今晚只能在这里投宿了。”
周志侠记起这镇上最大的那家客店乃是他们山寨中一个头目的亲戚开的,找到了那家客店,便去拍门,店小二在门缝里张望出来,说道:“请两位贵客见谅,小店的房间都已给别位客人定下了。”周志侠故意将他们山寨的标帜一—一面日月双旗显露出来,说道:“请你们想办法挪出一间行不行?”店小二登时改变了口气,说道:“好吧,请两位贵客暂待一待,待我去问掌柜一声。”过了一会,掌柜亲自来打开大门,说道:“恰巧还有一间空房,两位请进。”顿了一顿,又道:“自下地方不大安宁,贵客有什么贵重物件,请自己小心,不可露眼。”周志侠虽然缺少江湖经验,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也知道他是怕自己这日月双旗给人瞧见,当下立即收藏好了。
张玉虎与周志侠进了客店,掌柜殷勤招待,但说话之间,显然有些避忌,周志侠也不敢把自己的身份明白表露。进了房间之后”,张玉虎将那个店小二唤来,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何以镇上如此荒凉?”店小二小声说道:“有一队官军今晚要到镇上驻扎,镇长接到命令,叫把民房都腾出来。老百姓怕事,谁还敢留在镇上。”浑源镇与雁门关距离不过百里,关内的官军时常从这镇上经过,与雁门关的守军围袭金刀寨主的部属调防。周志侠听了,不以为奇,当然也加了几分戒备。
刚吃过晚饭,两人正在房内闲谈,忽听得有人轻轻敲门,张玉虎将门打开,一见是个面目陌生的汉子,方自一怔,那人先自低声说道:“张舵主,小人给你请安。嗯,少寨主,你还记得我么?”周志侠认得他是山寨中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杜赶驴,便即关上房门,请他坐下。
杜赶驴问道:“寨主广邀各路英雄,合劫西北各省的贡物!少寨主知道了吗?”周志侠道:“我们正是为着此事赴来。”张玉虎问道:“各路英雄到的不少吧。”杜赶驴道:“我就是奉了寨主之命,来此接待客人的,各路英雄,是到的不少,但其中高手,却并不多,寨主非常担心,只怕会折在敌人手里。好在张舵主你今晚赶到,咱们可得了一颗定心丸了。”张玉虎道:“对方是什么人物,这样厉害?”杜赶驴道:“听吃过亏的人说,他们那边出面的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大约还不到三十岁。”张玉虎十分奇怪,又问道:“他们截贡物的车辆,估量后天能到吗?”杜赶驴道:“我们的线人已打探清楚,照他们目下的行程,明天便可以到了!”
张玉虎道:“嗯,那要比咱们要来估计快了一天。”杜赶驴道:“是呀,看来他们早已得了风声,有了准备。今晚将有一队官军开到这里,极可能便是为了明天去接应他们的。咱们今晚可真得当心。”张玉虎道:“明天在什么地方动手?”杜赶驴道:“约定了明天中午时分,在离此四十多里的青龙峡动手。”周志侠道:“那么明天吃过早饭之后动身,还可以赶得上。”杜赶驴道:“就怕那队官军明天也会与咱们同路。咱们必须在他们开拔之前动身,我已吩咐店家四更造饭,五更起程。”张玉虎道:“好,这样安排很好。二哥,你的身体怎么样?”周志侠道:“完全恢复了。这十几天来,我骑马骑得腰骨发酸,明天厮杀一场,正好舒筋活络。”
张玉虎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是自己及时赶到,而且明天可以见得着龙小姐了。俱者是自己这边高手太少,只怕对付不了敌人。听杜赶驴所说,露面的还仅是一个年轻人,尚有一个老的未曾出头。而霹雳手童冠豪、天雷剑殷梅阁、火弹子朱大雄这几位老英雄,竟然都是给那年轻人打败的,如此看来,只是那年轻人的武功,就绝不会在自己之下。假若厉抗天也赶到来,确是难以应付。
正自思量,忽见窗外人影一闪,周志侠一跃而起,就在这时,一颗石子突然飞人,将房中的油灯打灭,凭着周志侠那副身手,竟然没有接着,窗外一个人沉声喝道:“张玉虎你这小子给我滚出来?”
张玉虎一听这声音颇熟,沉着了气,说道:“是哪位朋友与我开玩笑来了?”立即拔出宝刀,挥了一道圆弧,话声未了,倏地便穿窗而出。
这天正是五月十三,月亮将圆,清辉如水,张玉虎跃出院子,迎面便是一剑刺来,张玉虎一看,却原来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打败过的,武当派第二代中最出名的人物屈九疑。
屈九疑这一剑回环削出,张玉虎一刀荡开,他第二剑跟着又到。张玉虎怒道:“你们怎的这样纠缠不清?”斜刺里又是一支明晃晃的利剑疾奔而来,这人是屈九疑的师兄孤云道人,他武功不及师弟,脾气却比师弟暴躁得多,这一招用的是咸势极为刚猛的重手剑法,同时怒声喝道:“把那条玉带还来,万事皆休,否则叫你难逃公道。”张玉虎将宝刀一粘一带,把孤云道人的猛力卸开,弄得他几乎立足不稳,跄跄跟跟的向前斜跃几步。张玉虎笑道:“玉带不在我的身边,叫我怎么还你?何况即算到了我的手中,我也的确不想还你!”孤云道人大怒,一剑紧似一剑,狂风暴雨般的杀来。
杜赶驴出来观战,见是孤云道人和屈九疑,颇为诧异,用江湖切口说道:“两位不是来给金刀寨主助阵的么?都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啊!”孤云道人瞪着眼睛向杜赶驴斥道:“你少管闲事,谁跟他是一条线上的朋友?”说话之间,又狠狠的疾攻了三招。杜赶驴不知其中原故,还想上前劝解,周志侠气那弧云道人不过,悄声说道:“不必理他,让这牛鼻子吃吃苦头。”他看准了孤云道人即算加上了屈九疑,也不是张玉虎的对手。
谁知看了一会,但见张玉虎只守不攻,竟然被他们双剑压住,渐处下风,原来上一次张玉虎因为要在他们手中夺取贡物,把浑身本领尽都施展,斗到一百招开外,这才赢得了他们。如今那条玉带既不在他的身边,他又不想与这两人拼命,出手之际,留有分小,自然远没有上次的辛辣,孤云道人也还罢了,那屈九疑都是武当第二代弟子中的第一把剑客、将武当派的七十手连环夺命剑法使得神妙无比,他们二人联起手来,武功方面,与张玉虎相差极之有限,高手比斗,哪容得有丝毫留情?张玉虎稍为大意,片刻之间,便接连遇了好几次险招。
周志侠嚷道:“大哥,你不必和他们客气啊!”话声未了,孤云道人一招“潜龙升天”,剑尖直指到了张玉虎的咽喉,竟是一记杀手的毒招。张玉虎见孤云道人咄咄迫人,心头亦自有点生气,容得他的剑尖堪堪刺到,缅刀一翻,突然使出一招他师父张丹枫独创的刀法,名为“覆雨翻云”。孤云道人的剑势已经放尽,被他的缅刀搭着,一绞一旋,孤云追人身不由已的跟着他转了一个圈圈,长剑几乎把持不住,就要脱手飞出。幸亏屈九疑呼应得快,用了一招极阴柔的剑法,柔中蕴劲,剑尖在当中一挑,这才化解了张玉虎的剑势,让他的师兄撤出剑来。周志侠暗暗叫了一声“可惜。”但张玉虎已趁此时机反夺先手,把孤云道人逼得连退几步。
再过一会,屈九疑气喘吁吁,剑法散乱,也跟着他的师兄不往后退,张玉虎大为诧异,心中想到:“以屈九疑的功力,我纵然能够胜他,最少也得在五七十招开外,何以他竞似比孤云道人更不济事,难道是诱敌之计么?”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人还不退下,要等到出乖露丑么?”屈九疑应声跳出圈子,孤云道人独力难支,只好气呼呼的也收了长剑。
张玉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老道,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拂尘一指,冷冷说道:“你是张丹枫的徒弟么?不错,不错,武功确是高明!俺老道也给你引起了兴致,说不得只好请你接我几招了!”
朦胧夜色之中,只见这个老道土的一对眼睛炯炯发光,一看之下,便知是个内功深湛的高手,张玉虎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屈九疑急于诈败,乃是要引他出来与我作对。”当下横刀当胸,施了一礼,说迢:“道长认得家师,那便是我的长辈,晚辈不敢无
那老道士“哼”了一声,说道:“你眼中也有长辈吗?”张玉虎一听,猜到了他的几分来意,连忙说道:“老前辈何事责怪?请听我说个分明。”那老道士道:“我没有闲心听你的废话,先见过你的武功再说。”张玉虎沉不着气,说道:“道长定要赐教,晚辈只好奉陪,请问道长法讳。”那老道长道:“你接我几招,自会知道。若是你接不起我的招数,那就更不必问了。”
张玉虎这时已知道了他定然是当今武当派的第一辈高手,心道:“你不说正好,说了我反而不便和你动手了。”说道:“既然如此,请道长指教,我勉力接招便是。”那老道士一声冷笑,也不见他作纵跃,呼的一声,拂尘便拂到了张玉虎的面前。
只见尘尾散开,根根笔直,宛如无数利针,倏然刺到。拂尘乃是极柔软之物,那道士竟然能用来刺穴,这阳刚之劲实是非同小可,张玉虎急忙施展“穿花绕树”身法,一个盘旋,反手一掌,使出金刚掌力,呼的一声,将那道士的拂尘荡开,接着一个“盘龙绕步”,缅刀划了一道圆弧,用了一招“推窗望月”,削他拂尘的杆柄。那老道士见他在一退一进之间,已接连用了三种的上乘武功,心底里也不禁暗暗赞了一个“好”字,想道:“怪不得他如此猖狂,竞不把我武当派的弟子放在限下。”
张玉虎这一刀疾如电闪,只听得“铛”的一声,斫中了他的尘杆,那杆柄非铁非木,不知是什么做的,缅刀竟然削之不断。说时迟,那时快,那道士喝声:“来得正好!”尘尾飘飘,万缕千丝,一齐罩下,把张玉虎的缅刀缠着,这一回用的是阴柔之劲,张玉虎将刀柄一夺,对方已是越缠越紧,那老道上得意大笑,喝声:“放手!”用力一拉,张玉虎冷冷说道:“也不见得便要放手!”左手骄指如朝,蓦然使出武林罕见的铁指掸功,向老一道土手腕脉门一戳。那老道士也吃了一惊,手腕往后一顿,劲内稍松,张玉虎运气一吹,尘尾立即散开,刀光绕过,削断了几根。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那道士又改用了阳刚之力,一拂尘聚成一束,形如铁笔,“呼”的一声,敲中了张玉虎的肩头。张玉虎忙运瑜伽气功,拂尘在他肩上一滑而过,趁他未及收回,立即又是一招排山运掌,但听得“蓬”的一声,双掌相交,两人都给震退三步,那老道士面色紫红,忽地拔出了一柄长剑。
张玉虎心头一凛。”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当掌门人的师弟!他亮出剑来,只怕我难以抵挡了?武当派的第一辈高手,本来共有师兄弟七人,均以数字排列,取上道号,其中四人早已逝世,在生者尚有三人,即排第四的四空道人,排第六的六如道人,和排第七的七星子。这个老道士正是七屋子,他虽是排行最后,武功之强,却仅在掌门人六如道长之下。他以一支拂尘,一柄长剑,曾替武当派挣得很大的声誉,他的佛尘,能同时使出阳刚阴柔两种劲力,已是武林中罕见的绝学。所以平时对敌,很少亮剑,若然亮剑,武当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乃是最凌厉的一种剑法,配上拂尘,刚柔并济,即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不容易抵敌。
原来孤云道人与屈九疑替湖北省保护贡物,被张玉虎在途中劫去,大为不忿,两师兄弟本想请六如道人出头,向张玉虎的师父张丹枫算帐,继而一想,张丹枫远在大理的苍山,一来一回,时间太长,即许张丹枫肯卖情面,只怕那时贡物也早已给瓜分净尽了。二来他们也知道六如道人冲和谦退,而百武当派的规矩,又素来不许替人保镖的,他们暗中替湖北省保护贡物,已是犯了门规,生怕师父不允,反而责怪,想来想去,只好去找这位爱管闲事的师叔。
七星子少年时候,脾气极是暴躁,而今老了,好了许多,但一听之下,仍然大为生气,他认为门人违反门规是一回事,被一个小辈打得大败,却总是失了武当派的面子,这面子必须挽回!因此他答应两个师侄的请求,瞒着师兄,设法要回那条玉带,恰好其时周山民广发英雄帖和绿林箭,邀人北上助拳,七星子一想,张玉虎劫了贡物,必然要去交给周山民,便索性带了两个师侄,径往雁门关外,找张玉虎的晦气,果然尚未到雁门关,在这小镇上便遇到张玉虎。
这时七星子亮出长剑,只听得张玉虎一声长笑,说道:“今日得见识老前辈刚柔井济的武林绝技,真是何幸如之!老前辈对我青眼有加,敢不拜谢。”七星子一听这话,便知张玉虎已识破他的身份,不禁面上一红,沉声喝道:“瞧在张丹枫的份上,我也不与你为难,只要你能接满我七十二手剑招,我便放你过去。否则那条玉带,可得在你身上着落!”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法,一共只是七十二个招式,七星子将所限的招数定到满了一套剑法,实己把张玉虎当成劲敌!张玉虎笑道:“承蒙老前辈肯把平生绝技尽数赐教,晚辈虽败犹荣!”七星子“哼”了一声,冷冷笑道:“只怕你未必接得满我七十二手连环剑法!”话声未了,长剑一抖,便是一招“春云乍展”,迎面刺来!
张玉虎用了一招“风刮落花”,好似立足不稳的样子,上身一颤,但听得侧的一声,七星子的长剑从他胁下穿过,张玉虎立即一刀斩下。周志侠叫道:“妙啊!”眼见张玉虎这一刀“断门刀”,非把七星子的手腕切下不可,哪知七星子的剑尖一挑,余力未衰,铮的一声,竟把宝刀挑开,他左手拂尘一起,一招“暮雨朝云”,尘尾散开,端的便似一片乌云,向张玉虎头顶压下,屈九疑紧接在周志侠的后面,怪声怪气的也叫了一声:“妙啊!”
这一老一少,都施展出了最上乘的武功,七星子的反击固然精妙绝伦,张玉虎的招架更是出人意表。但见他五指齐挥,也向着那一片尘尾怫去,好像弹奏琵琶一样,登时响起了一片叮叮铛铛之声、同时他肩头一撞,七星子也逼得飘身闪开,张玉虎的刀锋一转,立即又架开了他刺来的第二招“暴雨摧花”,刀光绕处,剑气弥漫,闪闪烁烁,有如繁星耀眼。屈九疑与周志侠,看得惊心动魄,尽管这两招比刚才更妙,却反而听不到他们的喝彩声了。
张玉虎论功力,那确实是要比七星子差许多,但他所学的武功之杂,却非七星子所能比拟,刚才七星子出了两招,他已还击了三招,在这三招之中,他综合用了“穿花绕树身法”,铁指掸功,大力金刚掌和家传的“玉虎断门刀”,还有罗汉神拳中的“铁肩撞山”招数,真是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而最令得七星子惊异的,则是张玉虎的铁指禅功居然能拂开他的铁拂姓,真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内家劲力,已足与一流的高手抗衡!
但如此一来,更激起了七星子的好胜之心,他最初因为顾忌着张丹枫的情面,尚未敢全面施为,这时,他只唯恐在七十二招之内,打败不了这个小辈,有损自己一世威名,因此每一招都施展出了平生本领,但见他拂尘飘飘,剑光闪闪,一口气就紧紧攻了十招。
张玉虎用了全副精神,随机应变,将所学的各种武功都用了出来,仍是只有招架之用,并无还攻之力。最难应付的是七星子的劲力忽柔忽刚,剑势凌厉无比,而拂尘却又阴柔之极,对付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兵器,险非武功已臻化境,否则稍有空隙,就必定要为敌人所乘!而张玉虎的武功虽然已到了一流境界,但却还差一些火候,未曾到炉火纯青的化境,因此越来越觉得难以应忖,心中想道:“这老道士果然名不虚传,我最多只能支持一盏茶的时刻了。”
忽听得周志侠低声数道:“四十九、五十。哈,已满了五十招啦!”张玉虎全神贯注,奋力周旋,根本就不理会己招架了多少招数,这时一听,七星子自己所限的七十二招、已过了三分之二,不觉精神一振。
七星子亦似有点焦躁不安,忽地长啸一声,剑势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张玉虎使出师父的护身刀法,圈子越缩越小,但听得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七星子的剑光罩着了张玉虎的全身,攻不进去,不过,他的拂尘却从剑光刀影之中,透过缝隙进来,好几次险些怫到了张玉虎的面上。张玉虎被逼得透不过气来,每一次刀剑相交,都给震得心头一跳。战到激处,陡然间七星子用了一招“横指天南”,剑锋一挑,但听得“咔嚓”一声,张玉虎的缅刀竟给荡开,张玉虎急忙沉肩一引,七星子的剑在他肩上一掠而过,登时将他的衣裳撕裂了几条,可是七星子的剑锋因为硬碰硬挑,却也给张玉虎的宝刀削去了一截,幸亏他的剑锋已钝,张玉虎才没有受伤。
这两招惊险绝伦,周志侠呆了一阵,才数得出“六十二”这个数字。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笑道:“可惜,可惜,这老道士的剑法没有到家,这小子却也惜过了机会!”七星子刚刚使出第六十三招,长剑一圈,正要推出,突然听得有人讥笑,不禁心头火起,按着剑柄,瞪目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七星子以为说话的不是周志侠便是杜赶驴,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两个“无名小卒”放在眼内,哪知睁眼一瞧,却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月光之下,有两个人正站在阶上,面向着他冷笑,一个乃是戎装佩剑的军官,另一个则是面目清秀的书生,看来不会超过三十岁,刚才那番说话就是他说出的。试想七星子是何等功夫,高手在对敌之际,也必须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但七星子却竟然听不出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那书生发出了一声怪笑,只见他用折扇一指,冷冷说道:“我是什么人,谅你不会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却心中有数!”转过头又对那军官笑道:“我只道周山民请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助阵,原来除了张丹枫这个徒弟之外,就是这个不成气候的臭道士!葛大人,你怕不怕得罪武当派的人?”那个军官笑道:“我吃了这一口饭,天王老子和我作对,我也不能怕他!”那少年书生道:“好,你既然不怕,我就将这几个毛贼通通给你拿下吧。”
七星子到这个客店投宿的时候,杜赶驴曾和他联络,七星子的确说过是要来给周山民助阵的,实则是他借助阵为名,目的是在找张玉虎的晦气,不过,此际他被这少年书生冷嘲热讽,一骂再骂,把心一横,索性就认作是助阵的人,大声喝道:“口出大言的狂妄小子,道爷站在这里,你来拿吧!”那书生邪里邪气,冷笑声中,摇摆折扇,满不在乎似的便缓缓走来。正是:
无端浪起三千丈,又有魔头作难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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