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方转眼连杀两人,态度犹自懒懒散散的,环眼一扫,冷冷的说道:“还有谁不服么?”
他问了一句,没有一个人应声,他随又把那句话一连问了两三遍,厅中诸人被他俩武功所慑,竟是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戚大方得意的道:“既然没有人答话,那表示两湖武林已佩服本教啦!”
话声甫落,突听一人“嗤”了一声,此刻厅中气氛凝结,这一声冷嗤端的分外清晰刺耳,戚大方脸色一变,厉声道:“那个敢发冷嗤之声?”
厅中诸人俱感诧异,要知此时此地有人发出冷嗤,无异是向“追魂”、“夺命”两魔挑战,众人齐循声望去,一望之下,无不大吃一惊!
原来发出冷嗤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剑秋,他已站了起来,应道:“是我!”
韩剑秋尽管做了几件轰轰烈烈的事,因为出道晚,没有人认识他,从他外表那袭白色儒衫来看,只是较普通读书人硬朗一点而已,别无异样。
戚大方朝他望了一眼,面上立现鄙夷之色道:“本使者只当今日与会之人都是些三山好汉,五岳英豪,哪知程庄主却把一个乳臭未干的穷酸也请来了,早知如此,本使者倒是多此一行了!”
程云溪便朝韩剑秋一望,但觉甚是面熟,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就他自己记忆所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少年的朋友,如此面熟又怎么解释呢?
不禁皱了皱眉,转道对程惠兰道:“兰儿,他是你请来的么?”
程惠兰摇头道:“没有啊,他一来就坐在首席座位,还是女儿把他请到那边去的。”
程云溪迷惑的道:“既非你,又非为父,今日来人都有请柬,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程惠兰大大的眼睛睁看韩剑秋,满脸都是迷惑之色。
就在这时,韩剑秋已向首席座位这边走了过来,道:“你并未多此一行,主人好客,你和你同伴都被留下了!”
他话中有话,众人都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心想:“那‘追魂’、‘夺命’两魔头是何许人,怎容人在他面前说大话,这少年也许早时受了奚落,现在故意出来出出风头,那他可就找错对象了。”
赫连元怪声道:“娃儿,是谁要把咱们两兄弟留下来啊?”
韩剑秋道:“便是区区在下!”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这时已快走到赫连元身边,身子一侧,直向厅外走去。
赫连元哪容他从容离去,脸上杀机隐现,突然探臂一抓,喝道:“回来!”
他一抓之势快捷无比,眼看即将抓到韩剑秋肩头,谁知韩剑秋脚步一滑,竟硬生生的闪了出去。
赫连元一抓未中,不禁“噫”了一声,身形一起,五指再度抓下。
韩剑秋即将走出大厅,闻得身后风声,头也不回,只见他铁骨伞一举,也不知道他这一招做什么名堂,赫连元抓出的五指突然暴缩而回,他满脸都是惊色。
厅中诸人一见,莫不感到震骇,谁也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是身怀绝顶武功之人,一时不由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戚大方阴阴道:“程庄主今天果真请来了帮手,那就怪不得敢对咱们无礼了,主人之账咱们等会再算,赫连元,跟出去瞧瞧!”
两人飞身而出,却见韩剑秋渊亭岳峙一般屹立院中,他左肩挂着包袱,左后拿着伞,脸上布满杀机,此情此景,和他来时形容相较,前后判若两人。程云溪等人跟着掠出大厅,见他那副凛然不可犯的神色,不由暗暗吃惊,悄声对身旁爱女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他刚才坐在首席座位,你不该把他撵到末座去,今日若非此人,咱们‘南华山庄’必然血腥遍地,为父老眼昏花,险些对这位少年高人错失交臂,说来实觉汗颜!”
程惠兰苦笑着说道:“孩儿实在不知他是何来路,要不然又怎会把他撵到末座去?”
玄风道长道:“此子气度不凡,看来必是大有来头之人,只是妄想胜过‘迫魂’、‘夺命’两使者,只怕仍难操胜券。”
太平道长摇摇头道:“不然,此子真人不露相,武功之高,可从他刚才一招吓退‘追魂使者’中看出,他乃久蓄而发,依贫道看来,赫连元必败无疑。”
玄风道长正要说话,只听赫连元怪声叫道:“好小子,你想逃也逃不了的,本使者问你,你是哪一派弟子?”
韩剑秋仰首望天,对赫连元的话有如耳边风,根本不理不睬。
赫连元话出之后,见韩剑秋不理不睬,不禁勃然大怒,要知他横行武林数十年,何曾会被人这等轻视过,厉啸一声,五指已经抓过去。
韩剑秋身子微动,避过赫连元一抓,不屑的道:“你一个不行,最好两人一起上,也省得小爷多费手脚!”
赫连元一抓不中,已是恼羞成怒,韩剑秋再度出言讥讽,更是火上加油,厉声道:“好小子,你口气倒是大得惊人,再接本使者两招试试!”
他这时已知道这少年武功不弱,再也不敢托大,厉叫声中双手齐施,但见十指锋利如钩,带着惧人的威势抓了过去,他存心要在一招之中把韩剑秋击毙,这一招已用上了十二成真力。
程云溪等人都替韩剑秋担心不已,因为赫连元那一抓实已会聚了毕生功力,五丈方圆都在他指风笼罩之下,莫说出招反击不易,就是要脱出他指风范围也非有过人能耐不可。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望着韩剑秋,陡见他身子如旋风般转了一圈,铁骨伞划起一道大弧,众人只觉眼中一花,韩剑秋的伞柄已抵住赫连元“灵台”大穴,哼道:“我叫你们两人一起上,你为什么偏要独自一人送死!”
这一招着实非夷所思,只看得众人目眩神迷,韩剑秋从闪身到出手,简直快得有似电光石火,尤其在赫连元那股凌厉攻势中,一下就点住他身背“灵台”大穴,招式精妙,众人无不凛骇失色。
赫连元脸色原本惨淡如金,此刻已变成了死灰色,戚大方心弦一震,再也顾不了身分,大吼一声,长剑一振,向韩剑秋身后狠狠攻去。
韩剑秋晒然一笑,好像脑后长了眼睛,铁骨伞往后一撩,戚大方志在救人,见韩剑秋松开了赫连元被点的穴道,剑法忽变,刹时攻出七八招。
赫连元哪敢怠慢,大吼一声,反身加入战圈,十指忽上忽下,招招不离韩剑秋的命门要害。
“追魂”、“夺命”两人自出道以来,今天算是第一次联手合攻一人,两人基于数十年声名所系,已穷尽一身功力向韩剑秋狠攻,偌大一座院子都在两人指风剑影笼罩之下,招式之凌厉凶狠,于此可见。
程云溪等人此刻只能看见韩剑秋模糊人影在风圈中转动,也不知他究竟用的是什么身法,居然能在赫连元和戚大方那种威绝天下的攻势中安然无恙,这一战关系甚巨。众人感于唇亡齿寒,每个人心中都怦怦跳动不已。
转眼过了三十多招,蓦地,突闻一声清啸响起,陡见一团硕大的黑影在风圈中闪电般一旋,两声闷响起,人影骤然一分,赫连元和戚大方“蹬蹬蹬”退了四五步,两人胸口宛如被利斧劈裂开了大缝,鲜血如泉水般涌出,韩剑秋却已收伞傲然而立。
众人睹此情形,都不禁长长吁了口气,这口气本是个别而发,此刻却会聚成一道声浪,“呀”然呼出声来。
赫连元和戚大方一齐用手捂住胸口,两人眼睛都睁如铜铃,身子摇摇欲坠,韩剑秋切齿道:“你们不要嫌死得不明白,我已让‘阴司秀才’罗不全带了口信,要你们安分守己,我于两个月内必到‘无底洞’找烟斗老人结清恩怨,不想你们居然大咧咧仍做着席卷武林的梦,不听我的话,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追魂使者骇然说道:“你……你就是那……‘断指修罗’……”身子晃了两晃,仰天跌下地去。
夺命使者一阵呛咳,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跟着也倒地不起。
名震武林的“恨天教”两大使者就此倒地而亡,程云溪等人几疑自己在做梦,揉了一揉眼睛,待看清是事实时,才暴然欢呼出声。
大家纷纷朝韩剑秋围了过去,早时奚落他的人都现出尊敬面容,程惠兰更是又悔又恨,悔不该把韩剑秋从首席座位撵到末座。
麻脸大汉竖起了大拇指,连声道:“了不起,了不起!环诸当今天下,能够一举击毙‘恨天教’两大使者之人,少侠实为第一人。”
任志中附和道:“更难得的是,少侠击毙他们俩仅仅只用二十多招,昔天之下,有谁能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推崇韩剑秋武功之言,韩剑秋淡淡的道:“诸位谬赞了!”
说罢,堆金山,倒玉柱的朝程云溪跪拜道:“甥儿韩剑秋,叩拜舅父金安!”
程云溪迷惘地道:“少侠请起,你是……你是……”
韩剑秋道:“家母程惠涓,甥儿从懂事之日开始,娘就将身世告诉了甥儿……”
程云溪激动地道:“你是惠涓的儿子?”
韩剑秋道:“甥儿正是!”
程云溪两眼已流下泪水,喃喃道:“天可怜见,惠涓虽然身遭不幸,惨受杀害,但却为韩海明留下佳儿,虽在九泉,亦该瞑目了。”言下犹自唏嘘。
程惠兰亦陪着流了不少泪。
玄风道长忙道:“‘追魂’、‘夺命’两人乃‘恨天教’栋石盖世之公敌,少侠为武林除了大害,乃一大喜之事,程庄主舅甥团聚,更是一喜,双喜临门,正该庆贺才是!”
程云溪一收泪痕,道:“老朽因思念亡故胞妹,一时失态怠慢诸位嘉宾,尚请原谅!”
太平道长道:“人非太上,骨肉之情,岂能淡忘,如此足见庄主乃性情中人,我等只会敬重,岂会见怪!”
程云溪立刻吩咐庄丁重整杯盘,众人把韩剑秋推上主位,韩剑秋哪里肯依,说好说歹在客位坐了。首先是程云溪起立向大家敬酒,致谢众人前来助阵的云天高谊,接着是玄风道长、太平道长及尚晓岚一干人向韩剑秋敬酒,韩剑秋不善饮酒,可是每一个来敬酒的人都地那么诚挚,推得了张三推不了李四,因为这些人如今都把他视为大英雄、大豪杰,只是这样一来,韩剑秋不禁喝得酩酊大醉。
程云溪笑道:“年轻人究竟不善豪饮,兰儿,快吩咐人去收拾一间上房,先让秋儿歇息。”他此刻心中无牵挂,意态甚豪,回来又开怀畅饮,一直喝到日落西山才尽兴而散。
那时群豪已一个一个的告辞而去,由于玄风、太平两位道长与程云溪交情莫逆,程云溪便把两人留下来,三人酒后在花园闲谈。玄风道长忽然想起一事,含笑说道:“程兄,贫道想起一件事,只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云溪已有六七分酒意,闻言哈哈笑道:“怎么?牛鼻子,你也和我讲客气了么?”
玄风道长笑道:“这不是讲不讲客气的问题,因为贫道先希望知道兰丫头是不是已有了婆家?”
一句话提醒了程云溪,心想:“是啊!兰儿快二十岁的人了,平时虽不断有人上门提亲,但兰儿眼高于顶,一家也瞧不上眼,老伴过世后,自己又致力于事业,竟把这件事忘了,如非牛鼻子老道提起,险些忘了这件大事。”
心念一闪,当下正色道:“多亏你一言提醒,实不相瞒,兰儿眼高于顶,至今尚无婆家。”
玄风道长微微一笑道:“你也真是老糊涂了,眼下不正好有一个乘龙快婿么?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婿在这里不要,还到哪里去找?何况又是亲上加亲!”
程云溪叹道:“你的意思我明白,秋儿身世坎坷,幼遭不测,而且与我家从无往来,若不是他亲口认我这个娘舅,我至今仍懵懂无知,不知道他有无适当的女孩子?”
玄风道长道:“你为什么不先去探悉一番情形后,再作适当的处理呢?”
程云溪想想,觉得玄风道长说的话不无道理,一拱手,向二人告辞了,朝韩剑秋房中走了去。
原来韩剑秋休息的房子就在花园右侧,距他们谈话之处不远,韩剑秋早时喝了过量的酒,好在他内功深厚,经过两三个时辰休息,人已清醒过来,刚从床上坐起,便见程云溪匆匆而入,赧然道:“秋儿不善饮酒,倒惹舅父关怀……”
程云溪摇手阻止他的话,道:“这是哪里话,你我甥舅至亲,秋儿,现在觉得如何?”
韩剑秋道:“有劳舅父关怀,秋儿自觉已恢复如常。”
程云溪道:“那很好,稍息叫兰儿弄碗鲜鱼汤喝下就没有事了。啊!对啦,秋儿,你今年多大啦?”
韩剑秋道:“甥儿今年二十二岁。”
程云溪道:“这么说来,你比兰儿还早生两年,秋儿,今后你是否长住舅舅家中,抑或另有他事,今后有何计划?”
韩剑秋悲愤道:“韩家灭门之祸,虽说皆由无耳老鬼一人而起,迫母杀父之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所以非找无耳老鬼索还这笔血债不可,再者,妹妹——蓝毛女迄今下落不明,甥儿想顺便在江湖上一查,必要时,尚需一见‘天外一邪’问明行踪……”
说到这里,神色凝重的道:“甥儿近日内尚要往‘无底洞’一行。”
程云溪惊道:“无底洞乃‘恨天教’巢穴所在,秋儿,你独自前往,不嫌太冒险了么?”
韩剑秋道:“舅舅,甥儿志在必行!”
程云溪暗暗吸口气,道:“秋儿,烟斗老人不比追魂、夺命两人,他的那根旱烟杆,在当今武林能与他颉颃者,寥寥无几,秋儿固可与彼一搏,但如去无底洞,彼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你单独前去,舅父认为实在太不合算,还得从长计议,你不要为了我而孤身涉险!”
韩剑秋道:“舅舅,甥儿刚才已经说过,无底洞势在必行,烟斗老人与我本有怨隙,如今更是恨秋儿入骨!”
接着,便将大破“殷氏祖茔”之事说了一遍,话锋一转,续道:“舅舅,你想,他那唯一爱孙已被我毁了,还会放过我么?”
他语气坚决,字字落地有声,程云溪动容的道:“既是如此,舅父也无话好说,我当尽其所能发动武林同道为秋儿作后援,如秋儿一战能胜,武林从此太平,如秋儿不幸一战失败,武林从此只有受‘恨天教’奴役,说来那该是天意了!”
韩剑秋忙道:“舅舅,切不可为了秋儿之事惊动武林,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我已邀约‘飞天狐’前辈,还有新交的挚友朋三省朋大哥为臂助!”程云溪摇头道:“不然,‘恨天教’如今已是武林公敌,早时大家忍让,无人敢于挺身而出,今有贤甥出面,如果大家再畏缩不前,难道真要等他们骑到大家头上来么?无底洞之行,虽有‘飞天狐’及‘魅鹰’支援,究竟还是单薄了一点,秋儿,你准备何时到无底洞去?”
韩剑秋道:“甥儿早命‘阴司秀才’罗不全前去通知烟斗老人,言明两个月之内必去无底洞找他算账。”
程云溪闻言不解道:“阴司秀才乃‘恨天教’刑堂香主,秋儿,你又何能遣他前往送信?”
韩剑秋便把在仇九娘那里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程云溪道:“原来如此,但你从仇九娘那里到此,中途也要十多天的时间,再加上你转踅吕梁山、白马寨又耗费不少时日,现在算来只有月余之期了。”
韩剑秋点点头。道:“正是,所以秋儿拟早时急急赶路,其原因也就在此!”
程云溪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时间已是万分紧迫,非但你要急急赶路,就是舅父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也不坚持留你在此住宿,不过我还有一事问你,秋儿,你定过亲没有?”
韩剑秋微微一怔,暗想:“舅父说话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问起我定亲事来?”继之一想,这可能是长者的关怀,当下道:“甥儿大仇来报,怎敢想到定亲之事?”
程云溪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秋儿,舅舅成家较晚,你舅妈因生兰儿时,死于难产,如今我们两家,只有你与兰儿二人,舅舅想将你们结成夫妇,今后也可延续两家香烟,秋儿,你意下如何?”
韩剑秋心中怦然一动,程惠兰气度高华,人品出众,无论就哪方面来说,都是理想对象,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梅儿,又作何排遣呢?再者,自己大仇未报,而面对的仇敌都是出了名的大魔头,假如身遭不测,岂不辜负表妹一辈子!一念及此,不禁摇摇头道:“舅父关爱,秋儿只怕有负厚望了。”
程云溪一怔,道:“秋儿,你可是嫌兰儿不配么?”
韩剑秋惶然道:“秋儿不是这个意思。”
程云溪道:“然则你何出推却之言?”
韩剑秋神色凝重的将心中所想一一告诉了程云溪,最后庄容道:“假如舅甥儿一旦不敌身亡,岂不误了惠兰表妹一生?”
程云溪想了一想,说道:“秋儿之言也甚有理,丢开梅姑娘不说,烟斗老人武功之高,天下罕有其匹,秋儿纵能与他战成平手,无底洞乃是‘恨天教’之巢穴,其间高手如云,到时要能全身而退,只怕亦非易事。”
韩剑秋恭谨的道:“能获见谅,甥儿感激不尽,并非甥儿有意却婚。”
程云溪道:“这事暂时搁下,留待以后再说吧!”
突听一人笑道:“程庄主,你一向做事慎谋果断,如今却变得优柔寡断了,像这等重大之事,自应先做个了断!”
门帘掀处,玄风道长和太平道长先后走了进来,原来二人自程云溪走后,便静坐花园等候,凝神静听,韩剑秋和程云溪之言,尽入耳鼓,两人略作商量,便一先一后掀帘而入。
这两位出这脸真是热心过度,有道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玄风道长正色道:“两人适才之言,贫道与太平兄尽入耳鼓,韩少侠独往无底洞之事,贫道期期以为不可,未悉少侠能否从长计议?”
韩剑秋摇头道:“约期已定,实在无法更改,前辈关注,剑秋深深感激!”
程云溪感佩的道:“大丈夫立身处世,理当言而有信,老朽倒赞成秋儿前往,只是……”
太平道长含笑接口道:“只是这样一来,贫道想喝兰丫头一杯喜酒就落空了。”
就在这时,一人疾快的离开了窗口,这人正是程惠兰,原来程云溪与韩剑秋谈话,她已在暗处偷听,最后听到太平道长那句“要喝兰丫头喜酒落空”之言,顿时心痛如绞,暗想:“是了,我早时将他撵往末座,他此时便存心奚落我,哼!
我有哪点不及他,难道除了他姓韩的,我便嫁不出去么?”
她素负姿容,加之从小娇生惯养,此时受了委屈,心中大是难受,片刻也不停留,回到了房中收拾了一些东西,闷声不响连夜出门而去。
程云溪哪知爱女这边发生了事故,闻得太平道长之言,正色道:“老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眼前之急,‘恨天教’之事已超越一切之上,儿女私情之事,稍后再谈又有何不可?”
玄风道长道:“男儿三妻四妾,比比皆是,只要韩少侠不反对这头婚事,什么时候都是一样,只是韩少侠人独自前往无底洞,贫道总觉放心不下,程老儿,你这里人多方便,请即刻发下‘武林帖’,叫大家三十日内赶到无底洞相会如何?”
程云溪犹未及答话,韩剑秋连忙接口道:“多谢道长见爱,只是晚辈实在不愿惊扰大家。”
玄风道长正色道:“少侠并未惊扰任何人,少侠只管去找烟斗老人结清旧账,我辈所行,乃在部署一场武林正邪之战,绝不妨碍少侠行事就是!”
话虽这么说,韩剑秋已知玄风道长怕自己孤身冒险,所以要舅父发动武林同道相助,不过玄风道长说话很技巧,把一件事情化分为二,迫使韩剑秋无法拒绝。
就在这时,突见一名丫环匆匆奔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老爷,不好了,小姐留书出去了!”
程云溪大惊道:“小姐到哪里去了?”
那丫环连忙递过一张纸条,急声道:“老爷看这个就知道。”
程云溪连忙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这样写着“不辞而别,爹勿伤心,三年之内,儿必习成绝艺与表哥一决雌雄!”
程云溪脸色一紧,跌足道:“胡来,胡来,真是岂有此理!”
玄风道长道:“纸条上怎么写的?”
程云溪把纸条递了过去,道:“你瞧瞧,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玄风道长接过一看,笑道:“兰丫头十分乖巧,我们在这里说话,她已在外面窃听去了。”
太平道长点点头道:“也许她刚刚来到窗口,便听见我们说起婚事暂且休提之言,所以一怒而去,这丫头也未免太多心了。”
程云溪叹道:“都是老朽平日宠坏了她,要不她不敢这么胡闹!”
玄风道长笑道:“这不打紧,解铃还须系铃人,韩少侠,这得偏劳你。”
韩剑秋虽不知程惠兰在纸条上写些什么,但已知事情多少与自己有关,惶然道:“事情如由晚辈而起,晚辈自应设法把表妹找回,晚辈只怕她到时不听劝告,又如之奈何?”
程云溪怒道:“你就替我好好打她一顿,看她还敢胡来不!”
太平道长道:“事情不会如此严重,此事极易,韩少侠,只要你向她赔个不是,保管太平无事。”
韩剑秋俊脸微微一红,太平道长接口道:“兰丫头刚走,贤侄也急着要赶路,如今正是追人、赶路两便,我们也不留客,大家在无底洞相见就是。”
韩剑秋点了点头,当下作别三人而去,程云溪和玄风、太平两道长还要商议散发“武林贴”之事,把韩剑秋送出大门之后,三人自去忙碌。
程惠兰不告而别,完全基于一时冲动,走到半路一想,不禁有点懊恼,心想:“表哥的话,也是实情实理,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个滥施爱情的人,即使不要我,难道我就非嫁他不可么?哼,我又何必跟他赌这口气呢!”
她本想即刻转回去,可是继之一想,自己人都出来了,如若就这样回去,岂不给人笑话了?
咬了咬牙,便又狠起心肠前行,她在纸条上虽然写明三年后要和韩剑秋一决雌雄,可是良师难求,爹爹武功又悉数传给了自己,现在再去寻师,真不知要到何处找?她越想越不是味道,最后想起自己就要长途跋涉,一身女装也不是办法,单身女子行走,难免遇到登徒子觊觎,乃在第二天买了两身男装换穿了。
她赌气出走,本无目的地,不知不觉之中,竟慢慢走上了向无底洞的道路。
她在路上行走非止一日,这天抵达柳庄附近,突然传来“吱呀吱呀”的轮轴声,程惠兰回头一看,从来路押来一辆囚车,囚车的笼子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虽然披头散发,但仍可看出娟秀的面颊,最为特殊的是,那女子左手只剩四指。
那些押运囚车的人,既非官府人员,个个彪形大汉,极似武林某帮派人物,但是,武林中人不应有这种举动啊,难道不怕王法么?
程惠兰因事不关已,也就一看之后作罢,继续她的行程,中午,来到一座名叫“白罗溪”的市镇,但见商旅云集,她肚子有些饥饿,在大街转角处找到一家酒楼,那家酒楼名叫“太白居”,气派宏大,正面对着大街,后面靠着河流,乃是此镇有名的酒楼。
程惠兰走了进去,店伙计哈腰迎了上来,笑嘻嘻的道:“公子,喝酒么?”
程惠兰嗯了一声,道:“有雅座么?”
店小二忙道:“有,有,公子请随小的来。”
说着,把程惠兰带上二楼,在临靠窗口找了副座头,程惠兰目光一扫,但见这座酒楼布置得十分雅致。楼中一副对联,左边写的是“世上无此酒”,右联是“天下有名楼”。程惠兰微微冷笑,心想:“好大的口气。”
酒楼上面已坐了二三十名客人,士农工商都有,比较为人刺目的是,在程惠兰斜对面坐了六七各武林人物,他们一面喝酒,一面高谈阔论,意态也正豪。
程惠兰要了半斤酒和几样可口小菜,凭窗远眺,但见碧波如镜,帆船如林,心胸顿时为之一畅,待酒菜送上来,她品饮了一口酒,果觉气味芬芳,的确不愧上等佳酿,暗想那副对联倒不全是吹嘘之语。
她一面品饮,一面极目远望,数日烦忧一扫而空,心胸自得其乐。
就在这时,只听得对面有人说道:“郑老二,有件天大消息,不知你可知道?”
程惠兰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那人是个高瘦汉子,此人年约四旬,一身蓝布大褂,刚刚把酒杯放下,目视同桌一名矮胖汉子,等候答复。
那矮胖汉子大概就是叫什么郑老二的,眼睛翻了一翻道:“什么消息?”
那高瘦汉子道:“听说江湖上新近出现一名少年高手,此人在‘南华山庄’一举击毙‘恨天教’追魂、夺命两大使者,你可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么?”
那郑老二哈哈笑道:“老胡,这也能算消息么?告诉你,那人名叫韩剑秋,昔年‘断魂掌’韩海明跟多情女遗留之子,新近艺成出山,第一件事就是要报杀父奸母之仇,想不到‘恨天教’楣运当头,竟先做了开山的第一炮!”
那老胡耸然动容道:“真了不起,听说他击毙追魂、夺命两使者,仅用二十多招,看来真是‘恨天教’的克星到了。”
一名黑衣汉子插口道:“不然,‘恨天教’势力正如日中天,单凭他一人之力,未必就发生得了作用。”
郑老二呷了口酒,点点头道:“是啊!他虽杀了‘恨天教’的两大使者,‘恨天教’还有一位教主——烟斗老人不说,便是他座下‘四大香主’个个都有惊人武艺,教主的衣钵传人‘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亦是非易与之辈,韩剑秋要想战胜他们就非易事。”
突听一人冷冷道:“那也不见得!”
说话的人是个麻脸汉子,此人正是徐万全,“南华山庄”
之战,徐万全正是亲眼目睹之人,那郑老二不过道听途说而已,在徐万全眼中看来,郑老二简直有点胡说八道。
程惠兰不料徐万全会在此楼出现,她虽易了男装,仍怕被徐万全认出,忙将头侧过一边去。
郑老二瞪了徐万全一眼,道:“阁下有什高见?”
徐万全洋洋自得的道:“高见不敢,诸位已知道追魂、夺命两使者在韩少侠手下,不过只是二十多招,便双双毙命,想那‘四大香主’武功犹在二使者之下,就算四人联手,至多也非韩少侠四十招之敌。”
那叫老胡的瘦高汉子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点点头道:“不错,看来只有他们教主和那欧阳梦才能和他一搏了!”
徐万全越说越起劲,接口又道:“这是他目的所在,两人约期早定,诸位到时何妨也去瞧礁热闹。”
他乃两湖人物,想必已接到程云溪的武林帖,故对韩剑秋之事知道得十分清楚。
郑老二冷声道:“阁下又非姓韩的本人,怎知他们俩约期早定?”
徐万全得意的道:“实不相瞒,‘南华山庄’之战,在下适逢其会,近日复接两湖领袖程庄主武林贴,贴上便曾言明此事。”
程惠兰暗吸了一口气,心想:“表哥真要去找‘恨天教’教主了,他这样做未免大危险了!”
就在这时,只见这家酒楼的账房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朝徐万全拱拱手道:“兄台,请了!”
徐万全笑道:“在下还没吃完,难道阁下就要算账了么?”
那账房连忙摇摇头道:“不敢,不敢,老朽刚才听见兄台高论,一时起了兴致,是故也来凑凑热闹。”
徐万全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不知阁下希望知道些什么?”言下之意,好像他对这方面已成了权威似的。
那账房笑笑道:“多谢,多谢!”
一面说,一面找了个空位坐下,又道:“卖酒开店,多喜结交大英雄豪杰,赏光驾临,譬如兄台说的那位少年英雄,假如一旦路过敝店,敝店免费接待,只不知那位少年英雄是何长相?多大岁数了?”
他表面说的客气,旁边程惠兰一见,观感却大大不相同,暗想:“此人分明是有意做作,实则是在打听韩剑秋面貌特征,他这样做难道想对韩剑秋不利么?”
女人比男人心细,程惠兰虽然恨韩剑秋,那是因爱生恨,回过头来说,好歹总是自己表哥,此刻见酒楼账房打听韩剑秋的情形,又不由替韩剑秋担心,同时也暗暗对账房留了意。
徐万全哪知高低深浅,更乘势替韩剑秋吹嘘道:“说起来真了不起,韩少侠年龄才只二十出头,一袭白儒衫,五官俊秀,唯一特征便是天晴下雨,手上都拿着一把铁骨伞,那真是一把魔伞,挥动起来有如风轮,追魂、夺命两人,便是在这柄魔伞下丧生。”
顿了一顿,又道:“啊,对了,韩少侠的右手断了一根手指头,据说那是小时候被仇家削掉的。”
他已有七八分酒意,那账房只问他韩剑秋的年龄和长相,他却连韩剑秋的衣着铁伞都说了出来,尤其说到韩剑秋使用那把铁伞时,更是比手划脚,口沫横飞,好像那把铁伞如今就在他手里一样。
那账房一听,不觉心头一震,阴声道:“原来竟是这么一位毫不起眼的人物,老朽险些失之交臂。”一拱手,竟自下楼而去。
账房话中有话,徐万生只顾吹嘘,哪里听得出来,程惠兰芳心微动,假装若无其事的探首后窗口向楼下一望,哪知不望犹可,一望之下,不禁怦然一震。
原来这家酒楼的楼上和楼下窗房全然大开,一上一下之间空隙甚大,从楼上窗口下望,楼下情景一目了然,程惠兰目光所及,正是韩剑秋独自一人坐在窗口座位浅斟独酌,两人的位置也正好一上一下,程惠兰脑子里闪电般一转,心想:“我要不要告诉表哥,这家酒楼的账房可能会对他不利?”
她不敢过分暴露形迹,想写字示惊,一时之间又找不着书墨,向店小二要吧,又怕店小二起疑,正沉思间,突见楼下的店小二替韩剑秋换上了一壶酒,程惠兰心想:“表哥他本不善饮酒,为何今天反而多喝了?”情知酒里可能被人做了手脚,夹了一块排骨,抖手向店小二手中酒壶射去。
那块排骨去势甚急,韩剑秋正好拿起筷子要夹菜,闻得脑后生风,头也不回的手一弹,“波”的一声,那块排骨已落入水中,韩剑秋神色如故,那店小二却已脸色大变,把酒往桌上一放,干笑两声,掉头自去走告账房。
程惠兰怔了怔,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怀疑刚才那块排骨是暗算于他,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暗算他的人是谁?”心念转动,却见韩剑秋已把店小二送去的酒喝了下去,她好心不得好报,不由心中大愤!
此刻,只见那账房又走上楼来,他的脸孔铁青,徐万全已有八九分酒意,见状忙道:“账房先生,还想听消息么?”
账房随口答道:“什么消息?”
徐万全道:“韩少侠已往无底洞而去,好戏还在后头哩!”
账房哂然一笑,道:“真的么?”
徐万全大笑道:“我姓徐的何时骗过人来?”
“咕噜”一声,又是一口酒喝了下去。
账房嘿嘿的道:“果真如此,那真有好戏瞧的了。”
一面说,一面走到程惠兰面前,阴森的目光朝程惠兰上下一望,冷冷的道:“老朽倒是看走了眼,公子好俊的身手!”
程惠兰假装不懂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账房冷声道:“公子心里明白,何用老朽多说,哼,你何妨往下面瞧瞧!”
程惠兰凭栏下望,就在转眼之间,韩剑秋已伏桌不起,只听楼下有人大叫道:“这位客官醉了,把他抬到后面暂时休息一下吧!”
程惠兰玉面微微一变,随听那账房冷声道:“你虽好心示惊,他却当你恶意伤人,救人不成反而惹火烧身,这是何苦?”
程惠兰急道:“你待怎地?”
账房道:“公子旁观者清,也用不着老朽把话说得太明白,老朽只问你是否和他一道的?”
程惠兰仍佯装不懂地道:“你说我和谁一道?”
嘴里说着话,目光随之一扫,只见两名大汉已把韩剑秋抬起,另一人拿着他那把铁伞,竟是非常吃力的跟在后面往右边走去。
那账房阴阴一笑,道:“公子倒会做作,可知老朽眼里掺不进一粒沙子,记住,老朽少时自当前来结账!”
两人说话,语焉不清,旁边虽有人听见,一时也不知两人明来暗去说些什么?那账房说过之后,便要离去,程惠兰突然喝道:“站住!”
一声“站住”,使得楼上之人都吃了一惊,众人想不到像他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居然说话也有这份威仪,脸上皆现惊讶之容。
那账房停足问道:“公子,还要添酒么?”
程惠兰晒道:“别在我面前来这套,你们这家酒楼究竟与‘恨天教’有什么关系?”
“恨天教”三字一出,满楼之人无不惊讶失色,郑老二惊呼道:“什么?这家酒楼和‘恨天教’有关?”
那账房干笑道:“兄台别听那位公子说笑,我们做生意的人,怎会与江湖帮派扯上关系?”
程惠兰大声道:“他们不但和‘恨天教’有关,而且开的也是黑店,刚才楼下就有一位客人被他们麻倒。”
众人一听,不由哗然惊叫,那账房怒视程惠兰,狞声道:“公子可是有意和本店过不去么?那位客官明明喝醉了,如说他是被本店麻倒,何独楼上楼下这么多客人都平安无事呢?”
郑老二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兄台少见多怪了。”
那叫老胡的人接着拍拍胸脯道:“在下如今仍好端端的,便证明这家酒楼并非黑店,这位兄台当真说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相信程惠兰的话,更不相信“太白居”的人会在酒菜里面做手脚,其实,“太白居”要对付的人只是韩剑秋一人,如非程惠兰早先弹出一块排骨,那账房还不会注意到她。
程惠兰见众人不信,也无暇分辩,她只关心表哥韩剑秋安危,身子一动,便向楼下奔了去。
那账房双手一拦,哼道:“公子,事情闹够了,账未结便想走么?”
他双手一拦,外表若无其事,实则双手已含着一股内劲扫了过来。
程惠兰单掌一拨,不屑的道:“既是黑店,还有什么账好结?”
嘴里说着,人仍往前冲,那账房发出的内劲被程惠兰单掌一拨,力道全被卸去,账房立将势子一变,五指抓了过来,喝道:“不给钱哪能走路?”
楼上之人全看呆了,程惠兰这么一个文弱的人会武,已够令人惊奇,众人更想不到那账房竟也是身怀绝技之士,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生意人,刚才一击,身分暴露,众人忽然想起程惠兰早先说出此楼是“黑店”之言,一人惊叫一声,其余的人盲从附和,刹时情形大乱,有的跳楼,有的跳水,一边跑一边大呼救命,把桌椅、碗盘踢了一地,狼籍不堪!
楼上一乱,楼下也跟着乱了起来,一座热闹酒楼在晃眼之间,客人走得一个也不剩,但那账房仍紧紧拦住程惠兰不放。
程惠兰冷笑道:“人都走光了,你现在该承认是‘恨天教’的暗桩了吧?”
双掌突然一分,右掌猛推而出,她双手齐动,身子仍毫不怠慢,再度向楼梯口扑去。
那账房大声喝道:“都是你!”
单掌挥起,一股沉浑雄厚的掌劲迎面压去,但见飙风翻卷,威势无与伦比。
程惠兰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不待招式用老,双手相互交拨,娇躯疾弹而起,身法曼妙,已然行到楼梯口。
那账房一击不中,更加大怒,双掌一推,大叫道:“老夫看你跑到哪里去!”
程惠兰娇躯飞起,半空中不好着地,右掌反圈,借力使力,“呼”的一声,人已翻飞而下,那账房一掌又落了空,不禁暴跳如雷,跟着追了下去。
程惠兰身子刚刚着地,便有四五大汉扑了上来,她随手抓起一张板凳,东打西撞,那四五名大汉都被她打倒在地,她正待向右边追去,忽从房中扑出四人,挡住她的去路。
那四人手上都握着兵刃,靠右的一名汉子冷冷的道:“不必到里面去送死了,把命留在这儿吧!”
程惠兰不屑的道:“凭你们也配!”
另外一名黄脸汉子骂道:“他妈的,也不打听听,竟敢到‘太白居’闹事,八成是不想活了!”钢刀一举,当头劈了下来。
程惠兰左手五指骤伸,那人一声闷哼,撒手而退,程惠兰乘势把钢刀夺在手中。
这一手空手夺白刃,真是做得干净俐落。
另外三人正要联手扑攻,那账房已从楼上追了下来,喝道:“石全,你们都退下!”
石全正是那黄脸大汉子,闻言躬身说道:“禀舵主,这小子扎手得很,可能就是那姓韩的一伙。”
那账房道:“我知道,姓韩的现在如何?”
石全道:“人仍昏迷不醒,咱们已把他绑起来了。”
那账房一挥手,道:“快去禀告古香主,说咱们已把人擒住,这里交给我便是。”
石全应了一声,飞身出门而去,另外三人则俯身把程惠兰用板凳打倒之人扶到另外一间房子去疗伤,那账房大步欺了上来,恨声道:“你的眼光不错,这里正是‘恨天教’的分舵,只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
程惠兰哼道:“是么?”
那账房冷冷的道:“在你临死之前,老夫想问你一件事。”
程惠兰哂道:“便是你问半件事,我也不愿回答,滚开!”
“开”字犹在舌尖打转,单刀一举,拦腰横斩而至。
那账房身子微侧,让过程惠兰一刀,手臂一伸,便向程惠兰刀柄拍去,这一招正是攻敌所必救,程惠兰不得不把玉腕心回,但她心念韩剑秋安危,银牙一咬,接连劈出三刀,刀光闪闪,三招都是极其厉害的杀着。
那账房冷笑一声,双手骤起,忽抓忽掌,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招式有攻有守,硬是不让程惠兰踏近一步。
程惠兰大怒,杀招连绵使出,她攻得紧,那账房便守得紧,程惠兰虽然有刀在手,一时间却也把他无可奈何,她急在救人,屡攻不下,不禁有些心烦意躁,暗想:“我如连‘恨天教’一个分舵主都打不过,少时那个什么古香主一来,不要说救人,就是想脱身也十分困难。”
心念一转,钢刀一横,“嗖”地朝那账房肩膊砍去!
那账房探手一抓,岂料程惠兰原招原是虚招,刀锋骤起,突地反圈而回,闪电般朝他手臂砍去。
那账房心中一惊,迫得把手臂撤回,程惠兰得理不让人,一声娇叱,身子疾弹而起,半空中一刀劈下,这一招正是她程家绝学,名唤“凌空虚斩”,那账房欲退不及,脑顶门着了一刀,惨叫一声,向后便倒。
程惠兰杀了账房,脚不停留,直向前面一间大厅飞身而入,目光一扫,顿时为之呆住!
原来她的目光所及,只见韩剑秋被人双手反绑,平平仰卧在地上,不久前把他抬进来的两名店家弯着身子,好像刚刚把人放下,另外拿伞那人双手伸出,韩剑秋铁骨伞正好滑落面前,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都被点了穴道。
程惠兰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如说出手点了三名店家穴道的人是韩剑秋,那他自己又为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暗中另有人相助,那人既然把店家的穴道都点了,为何又吝于替韩剑秋把身上绳索解开?”
她目光流转,但见室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心甚奇怪,只是时机紧迫,也无暇多想,走前一步,要举刀断绳,突听一人喝道:“住手!”
程惠兰一心惊,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一名驼背老者已悄没声息掩了上来,石全带了五六名汉子随后而入,其中一人指着程惠兰道:“禀香主,孔武分舵主正是被他所杀。”
程惠兰闻言心中一动,暗想:“此人必是那古香主了,他既然在‘恨天教’中占有一席香主之位,武功之高,自不待言,而我尚来不及把表哥救醒,他就来了,今日要想脱离此地,只怕比登天还难。”一念及此,芳心大是焦急。
那驼背老者哼了一声,又道:“胆敢杀死本教舵主,想必本领不小,本香主却要让你来得去不得!”
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伸手连点三指,原意是想把三名受制属下穴道解开,哪知穴道虽被化解开了,却见那三人身子一摇,一齐倒了下去。
那驼背老人一望,惊呼道:“好厉害的手法,你居然点了他们‘九险死穴’,怪不得他们外表如故,实则人早已死去,老夫倒是把你看走了眼!”
“呛啷”一声,宝剑已拔了出来。
程惠兰暗暗纳闷,心想:“我若是有这手点穴手法,那就不会怕你了,奇怪,究竟是谁出手,若是这人还在此地,也该现身了,何苦叫我一人唱‘独脚戏’?”
她目光一扫,只见韩剑秋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暗想:“就算我此刻将他身上绳索挑断,他已中了酒毒,一时仍然无法清醒过来。”念头一闪,只好硬起头皮道:“老匹夫,你便没有走眼又怎地?”
驼背老者哼道:“老夫倒要试试看你有多大本领,竟敢到本教分舵生事!”长剑一引,一剑平胸刺去。
这一招看来无啥稀奇,但却是一记攻守兼备的妙着,他只当那三人是被程惠兰点了死穴,心存顾忌,要知“九险死穴”乃是百穴之源,在背脊部分最底层,平常武林高手无法拍中,驼背老者不明程惠兰功力高低深浅,是以不敢放手抢攻,若是他知道程惠兰武功仅仅只够杀死孔武时,他出手当不止这么斯文。
程惠兰见他剑式不疾不缓,却沉稳而有力,不敢硬接,娇躯横移,从侧面攻出一刀。
驼背老者哂然一笑,宝剑一绞,反向程惠兰刀锋绞去,招式后发先至,程惠兰想不到对方出招这么快捷,赶紧把手臂撤回,单刀一横,硬架而出。
驼背老者不屑的道:“原来你武功不过尔尔,老夫早先把你估量得太高了。”只见银虹一闪,长剑直奔程惠兰右肩刺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程惠兰连对方是如何出手都未看清,寒森森的剑气已然迫近肩头,她招式已尽,无法出手遮挡,迫得向后一退。
驼背老者暴喝道:“哪里走!”
抢身欺步,好像事先算准了程惠兰要退到那里,剑光闪闪,落点之处正是程惠兰闪退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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