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燕飞来半夜里由黑风顶峰腰上背叛同党溜了出来,连同党衣服也都拿走。行至途中,因两夜不曾睡好,先寻隐秘之处,运用内功将神养好。二次起身,走了一段,觉着腹中饥渴,又想所行所为大不顾朋友义气,想等冯、宫二贼寻来会合同行,问明壶公不肯见面是否为他一人之故,冯、宫二贼见到也未;如未见到,便推峰腰遇敌,为夺所盗包裹信符追赶到此;事如成功,便用金钱买动,以免走口。惟恐走出大远,彼此相左,便在当地等候。吃完连去对面崖顶数次,打算遇见人来,杀以为证。
等到未次走下,忽然发现衣包食物全数失踪,料知敌人偷去,包中除信符有用,但要知道芙蓉坪随时变换的隐语和内中最重要的暗号方可通行各地,外人得去全无用处;虽有一点金银,敌人也不至于为它犯此奇险,东西又散在石上,一望即知,不是看不出来。因此断定敌人只和昨夜一样想法为难,不敢近身,又是白天,难于下手,只将东西偷去,连暗器也不敢发,照此形势,分明本领有限,人也不多。
燕贼人本凶险,加上昨夜所受戏侮,顿生毒念,便将寒铁双簧如意杖取在手内,贴着崖壁,朝侧面几棵大树查探过去。忽见未两株杉树后面有一人影微闪,料知人藏树后,先装不见,冷不防一按绷簧,将那随意分合屈伸上有环节的铁杖猛力横扫过去,“长蛇盘根”,一下打在树上。当时树皮碎裂,打了大半圈裂痕,树叶纷飞,洒落如雨,人也纵到树后。刚觉着一杖打空,准备一现人影,便将毒蒺藜连珠打去,目光到处,树后哪有人影?只有一件被铁杖打碎的小衣裹住一束草,悬在树后随风摇摆,才知敌人狡猾,上了大当,人并未藏在树后,可是附近又无藏处,先颇奇怪,强捺怒火,沉着气暗中戒备。仔细一想,忽然醒悟,在树前上下一看,便往方才对面崖坡跑去。还未到达,越看上面越不像是有人神气。挂草人的树上又都看过,越想越怪,便将脚步放慢,故意喝道:“小畜生快滚出来领死!我方才一杖,那么粗的大树差一点被我打断。想已看出厉害,下来跪下,听我发落,还可活命,否则,你连全尸也保全不成了。”口中发话,一面留神朝上细看,正在装腔,忽听身后有人喝道:“瞎眼老贼,你见鬼呢!”听那声音,正来自身后。
燕贼也是人大阴险,明知自己料错,敌人仍在那几株树上,因仗武功精纯,能闻声伤敌,百发百中,闻言,先作未闻,仍往前面树上查看神气,暗中留意,想将敌人语声来路方向和远近查听准确,然后猛一回身,不问见人与否,先将手中毒蒺藜连珠打去,敌人多高武功,打中也是必死。又料敌人既然发话,就是怯敌,也必不敢再在树上潜伏,势非纵落不可。相隔共只三四丈,一纵就到。稍微听出纵落声音,不必回身便可制他死命,比回身追去,先使警觉,更易得手。满拟敌人底下还有话说,人也必要纵落。哪知只此两句,便无下文。
山风渐大,燕贼微闻树枝折断之声,却未听人下来,暗骂:“蠢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因那几株大树,做一丛前三后两立在地上,离地颇高。听那语声、树响似在未了第五株上,方才也曾上下看过,料是枝叶大密,一时疏忽,不曾留意。略微一等,不见动静,只得先将身子侧转,冷笑道:“原来小狗还会闹鬼,不在这株树上。在我手底,前后百丈之内,你便会飞,也难逃命。”
口中发活引逗,先不回走。敌人所说,仍装年老耳沉不曾听到。立在谷中,四面张望,暗中偷听观察,离树也只三丈来远,最前面的树枝,相隔才只丈许,稍见人影,立下毒手。因见前面三株,只第二株被自己铁杖打过,洒了满地树皮落叶,但这一株树龄较老,树叶甚稀,有的地方已成枯枝,离地虽高,不易藏身,树影被阳光照在地上,并无人的影迹,又是悬挂草人之树,断定敌人无此大胆,藏在上面。只有第三株和未了一株稍微偏后,枝叶浓密,有好几十层,地上一片浓荫,连树枝都分不出。因敌人狡猾,底下不再开口,分明和昨夜一样,又是诡计,想诱自己上当。
燕贼正在暗骂:“不知死的小畜生!你已死在眼前,除却未了这两株大树,更无别的藏处。”忽然山风吹过,第二株树后破衣被风吹起,这才看出草束下头竟带有一根极细的长丝线,因是风大,吹得高了一点,竟被旁边树干挂住,随风摇晃。重又明白过来,知道后面是一枯树,前面还有两株,都是枝叶稀疏,不易藏人。只第三株和后面的未了一株枝叶茂盛,先闻敌人语声也在未了一株上面,心中一动,想冷不防纵将过去。一面寻思:敌人不像愚蠢,怎会死守树上?至多打算居高临下乱发暗器,这样浓的树枝,转侧不便,如何动手,岂非等着挨打?此人如再要是黑摩勒的话,闻他机警灵巧,惯能以少胜多、以弱敌强,更不会做此蠢事。心方不解,忽又听未了偏后第五株枝叶微响,中心微微晃动,越料敌人藏在上面,一声冷笑,纵将过去。先后原只几句话的工夫,这一纵又是声随人起,其势极快。
燕贼狡诈多疑,心想:敌人不应这等蠢做,多少有点圈套,否则我已离开,没再想到树上有人,怎会发话诱敌?为防敌人暗器厉害,凭自己的手法和兵器,固不至于被他打中,到底小心些好。纵落之处,恰在第二株大树的侧面,手举铁杖,护着面门,以防万一,手指树上,正在喝骂:“小狗下来纳命,我倒看你能闹多大的鬼!只要不是小狗黑摩勒,说出来历,也许还可饶你狗命。”正在连骗带激,想引敌人下来,忽听身后树上接口笑骂:“小爷正是黑摩勒。你这叛师卖友的无耻老贼,死在眼前,还吹什么大气!”声才人耳,同时,便觉左膀中了暗器,总算逃避得快,一听语声,自知不妙,忙即纵将出去,差一点没有打中颈部,就这样仍将左膀打穿一洞,虽未伤筋动骨,那镖又小,受伤也自不轻,血流不止。身子还未立定,树上的小钢镖已似连珠一般相继打来。那镖其长不过两三寸,来势又猛又急,暴雨一般,简直难于招架。
燕贼平生未吃此苦,敌人影子未见,人先受伤,一面还要负痛招架,仗着武功高强,手中铁杖挥动如风,黑摩勒连放八镖均被打掉。一串叮叮当当之声,寒光闪闪,四下急射,转眼全空,底下八镖都未打中。
燕贼未再受伤,人却闹个手忙脚乱。原来黑摩勒向来胆大包身,机智绝伦,知道燕贼得有师祖真传,只比葛师差了一两成的功候,自己最有胜算的便是那口灵辰剑,偏巧剑上芒尾又被壶公用药设法封闭,并说:“此剑神物利器,就这样已极厉害。如将芒尾显出,当你剑术未成以前,容易炫露,明眼人一望而知。何况贼党又多,知你得有此剑带在身旁,实是危险。你本聪明绝顶,得有好些名家传授,我今日又将《三元图解》传你,暇时勤习,多厉害的敌人,也可无害,并不是非此不可。”想起以前失剑之事,也觉可虑,立即谢诺,否则一剑便可了账,何须费事?因知燕贼轻功极好,除想去此一害而外,并想就便学他一点身法。先追了一阵,不见人影,心疑燕贼逃走在先,业已隔远,后来登高一望,忽然发现燕贼立在前面崖上东张西望,同时看出那条谷径又宽又直,只一转弯便可赶上,忙由崖上掩将过去。到了那几株树后,方始贴壁轻轻纵落,因相隔还有十来丈,崖势内凹,同在一面,所以燕贼不曾看出。
黑摩勒也真胆大,先将法子想好,再偷偷掩将过去,乘着燕贼去往对崖张望之际,将石上放的衣物银两一扫而光,全数拿走。再照预计藏在第三株树上,借着树荫遮蔽,又穿着一身紧身黑衣,身材瘦小,双手抱着一个树干,挺身竖起,混在那些没有枝叶的老干之中,因其藏得极巧,知道人情多半舍近求远,忽略明处。那几根枝干虽偏向外面,头和双脚均被挡住,人附其上,极像一根交叉的树干。朝阳斜射之中,上有浓荫,照在地上的只是一片阴影,一面又在第二株树上挂了一件小衣和一束草,上附一根细长的丝线,微一抖动,仿佛树后有人神气。
燕贼先见第二株树上下没有人影,正朝第三株查看,也没想到敌人如此机警灵巧,藏在外层有枝无叶的老干之上。心疑人在树后,刚一枝接一枝分别查看过去,忽见第二株树后人头一闪,一杖打空,知中疑兵之计。又当人藏对面崖坡老树之上,正在用目注视。
黑摩勒本意如被看破,立即动手,本非胆怯,见老贼全神贯注前面,一面发话引逗,人早就势援着第二株树干飞身过去,照样藏好,将草上丝线放下,再将预先折下的树枝,照准未一株树打去。
燕贼闻声,果然生疑,立时赶来。因第二株枝多叶少,方才曾经细看,响声又来自未了一株,不由忽略过去。黑摩勒先想多看一会,因见燕贼口发狂言,双手均有兵刃暗器,方才那一杖功力甚深,不是易与,心想:此贼师门叛徒,把我师徒当作深仇,用心阴毒,又是一个强盗而兼恶霸的凶人,和他有什客气?想起途中所闻,气他不过,意欲打伤再说。念头一转,更不寻思,忙将手中小钢镖打将出去。燕贼虽是久经大敌,骤出不意,竟为所伤,等九支钢镖先后打完,人也随同飞落。
燕贼纵横江湖数十年,除葛鹰外未遇敌手,想不到老来为一未成年的幼童所伤,又是受人暗算,新仇旧恨同时激发,不由咬牙切齿,怒火烧心,连向来遇敌沉着冷静,专讲以静制动、乘隙进攻,照例出手敌人不死必伤,决不过四五个照面的神态心意俱都改变。一见人随镖到,手中杖一挥,先将未两支钢镖打退。恨到极处,竟连话也未说,先就一按绷簧,一杖打去。刚一出手,瞥见敌人手中剑精芒耀目,宛如一流秋水,映日生辉,因剑上芒尾已被壶公封闭,急怒百忙中将它忘却,及至双方兵器已快接触,因仇恨大深,意欲一下便制敌人死命,出手便将铁杖前段化为半截带有环节的钢鞭,将机簧抖直,看去通体仍似一支丈多长的铁杖,敌人只用兵器一架,立可转弯,反激伤人。上面月牙更是凶毒,以前连遇几次宝刀宝剑,均未伤折分毫,自信无敌,以致疏忽了些。等到瞥见剑光耀目,猛想起前听人说小狗得有一口灵辰剑,剑上芒尾随同舞动伸缩不定。此剑锋芒射眼,比以前所见宝刀宝剑更强,莫要被它毁了这根宝杖。心才一动,忙即收势,已自无及。
说时迟,那时快!黑摩勒本觉敌人兵器奇怪,威力甚大,剑芒已被壶公封闭,敌人兵器太长,又可分合长短,屈伸如意,手法更极灵巧,自来姜是老的辣,莫要吃他的亏。想将铁杖斩断,上来便用全力,并还防到敌人兵器会转穹,全神注定杖头月牙之上,来势虽猛,实则中藏变化,以虚为实,身法轻灵,可进可退。燕贼只听传说,初次对面,虽然上来挫了锐气,有点慌乱,心中仍有轻视之念,加以恨毒敌人,恨不能一杖打成肉饼,心气一浮,用力更猛,只管武功惊人,动作巧妙,仍是慢了一步,铮的一声,竟被黑摩勒一剑撩个正着,将杖头月牙斩为两半,只剩一个尖角。这还是心有成见,看出兵器设有机簧,好些变化,有了戒心,没想到会临时撤退。为防杖头转弯反击,不问一剑能否斩断,一个不巧难免受伤。又觉月牙斩断,敌人兵器便难复原,所以专朝月牙下手,否则,连那前半环节也被挥为两段,真成了一根秃头铁棒了。
可是这一杖也真厉害,燕贼手疾眼快,就这时机一瞬之际,瞥见剑已斫到月牙上面,百忙中知非斫上不可,立时变计,就势用力一抖,月牙虽被斩断,那亮晶晶三四寸长,看去不大,分量极沉,势急如电的半段尖角立朝黑摩勒身上打去。黑摩勒如非灵巧机警,早就防到,纵避得快,也差一点没有受了重伤。就这样仍被半段月牙的尖角从肩头上擦过,将身着皮衣划破了一条裂口,肩头皮肉也在作痛。这一惊真非小可,才知老贼名不虚传,果是厉害,将方才轻敌之念去掉好些。刚一落地,老贼已连人赶纵过来,身还未到,三杖毒蒺藜已作品字形,一前两后同时打到,来势急而且准,真比寻常连珠暗器还要厉害得多,连敌人的闪避方向全都算好。
黑摩勒虽然身轻如燕,目力更强,差一点仍又被他打中,见势不佳,敌人身法轻快已极,这还是杖头月牙被人斩断,受了点惊,呆得一呆,否则还要更快,照此情势,再往后面纵退,定必如影随形,被他打个手忙脚乱。敌人身轻手快,再用宝剑去斩未必成功,稍一疏忽便要受伤,平日专用这类身法取胜。不料遇见劲敌,棋低一着,便吃大亏。何况对方暗器厉害,还不知道有毒与否,如何可以大意?这原是转眼问事,念头似电一般闪过,敌人已由相隔两三丈处飞来,猛想起新近学会飞鹰爪的身法,何不试它一下?为要避那三枝铁蒺藜,人先倒纵出去,两腿一分,用剑一挡,便将当中暗器避过。当时形势也真险极,敌人暗器打法特别,第一杖由下而上,成一直线斜打过来,另两枚左右并飞,无论左右均难闪避,当中一枚更难招架,并且一击就散,化为乱针,四下飞射,凶毒已极。黑摩勒脚刚站地,看准燕贼二次来势,冷不防一个“黄鸽冲霄”,改后为前,手舞宝剑,目光看定下面敌人,一纵三四丈高下,竟由燕贼头上飞越过去。
燕贼本因上来受挫,并将师传多少年、珍贵如命、仗以成名的寒铁宝杖上的月牙斩断了一半,又惊又急又是痛惜之下,看出敌人虽得高明传授,身手轻灵,并具神力,到底年幼,全仗天赋,功候尚欠精纯,心中一狠,竟将多年未用的师门绝技旋风二十八杖施展出来。这类兵器已极厉害,轻功又臻绝顶,加上独门师传,手中铁杖一经施为,人和飞鸟一般凌空纵起,上下追逐,如影随形,一杖紧过一杖,越打越急,当地立在杖风人影笼罩之下。休说迎敌,便想纵逃也办不到。人和蜻蜓一般,刚一扑空,点地便起,势子越来越急,多高本领也禁不住几个飞扑,并且敌人越往后纵越糟,休想有那回手招架之功。
燕贼原因荒淫多年,这类武功最耗真力,本领又高,向无敌手,用不着再费这样气力,平日轻不施展,已有多年未用,为了恨毒仇人,不加残杀难出胸中恶气,又看出黑摩勒本门真传所得无多,以为全是天赋和聪明,见他连展轻功纵避,正合心意,立下毒手。正待紧逼过去,做梦也未想到,敌人小小年纪,跟随葛鹰日浅,本门真传所得虽是无多,所有师长却均是剑侠异人,竟将七禽、乾坤、飞鹰三种最厉害的掌法全数学会,突出奇兵,改退为进,冒着奇险,乘他将落未落、其势已衰的瞬息之间,迎面凌空飞来,再用铁杖改变招数往上打去,一则无及,又恐敌人宝剑厉害,身尚临空下降,双方势子都急,微一疏忽,手中兵器难免不被斩断,只得挥动铁杖护住头顶,往地下纵去。双方一上一下,恰巧对面错过,并未偏出多少。这一来,相隔都远出了两丈。
黑摩勒落地转身,立将势子缓过,一面把气沉住,剑指前面,笑骂:“老狗强盗休不服气,以为我有一口灵辰剑,欺你老弱无能。你既会轻功,再好没有。索性大家放下兵器,各凭拳脚,看是我活还是你死。实不相瞒,我因葛师说我狡猾太灵,不肯多传本门心法,知道你是本门叛徒,想看看你的本领。我这口宝剑有好几丈长的芒尾,比你那根哭丧棒要长得多,如非另一位师父娄公明不许轻用,早将你和那根哭丧棒一齐斩断了。”
燕贼不知黑摩勒因见敌人兵器大长,宝剑虽可将它斩断,敌人武功高强,不易成功;又知方才一镖业已见血,对方无形中吃了大亏,不能再用内家真力伤人,另外还有一种用意,所说是诈。因听许多人说起灵辰剑的妙用,剑尖芒尾舞动起来能伸长好几丈,方才微一疏忽,便将心爱兵器的月牙斩断,闻言信以为真,误认敌人年轻狂妄,学了一点轻功,便想逞能,葛鹰不肯传授,想在对敌时偷学本领。这样胆大的孩子实在少有。暗付:旋风二十八杖虽极厉害,敌人宝剑威力更大。此剑神妙曾有多人目睹,决非虚语。已被毁伤,再要斩断,人再为他所伤,更是冤枉。方才怒火头上,竟会忘却,差一点吃了大亏。难得对方自寻死路,想要偷学轻功身法,再好没有。心中一惊,又想起对敌不该如此气浮,忙把怒火按住,纵到面前,冷笑答道:“无知小狗,为了葛鹰老贼恨你狡猾,不肯传授,想从我偷点巧妙么?休看我恨你入骨,如肯拜我为师,万事皆休,什么本领都肯传授。”
话未说完,黑摩勒接口骂道:“放你娘的屁!小爷向不以强凌弱,怜你此时孤苦伶仃,年老无靠,想取你的狗命要凭真实本领,不愿仗着好剑杀你,污了我的剑不算,你做了鬼还喊死得冤枉,不是本领太差,吃了兵器的亏,就便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小太爷的师长,不是剑侠便是异人,全部正人君子,凭你这样不要脸的老淫贼,做我徒孙也不配,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要动手,快将哭丧棒放下,否则你那兵器太长,又和跳蚤一样满地乱蹦,我嫌多费手脚,反正落个欺老,我将剑上芒尾放出,扬手就取你的狗命了。早晚总是臭块地,我省点事也好。”说罢手挽剑诀,假装准备。
燕贼心有成见,又见说得如此把稳,越料是真,心生毒念,闻言也不发怒,冷笑答道:“不知死活好歹的小狗!老太爷平生曾遇不少会剑术的高人奇士,如怕此剑,也不会非取你的狗命不可了。如不依你,当我用长兵器欺你黄口小儿。你拜葛鹰老贼一场,本门真传毫未得到。且教你学点本领,再去做鬼也好。”黑摩勒笑嘻嘻道:“骂人无用,不管我做人你做鬼,终是胜者为强,你说话算数么?”燕贼怒喝:“当然说完便算!你那宝剑怎不收起?”黑摩勒笑道:“我是防你闹鬼。大家退后两丈,收好再打。可是要用真实本领,什么破铜烂铁都不能用了。”说罢当先纵退,将剑收好,故意摆了一个身法。
燕贼见他蹲身缩体,双手环抱,斜立地上,双目气足神完,注定自己,用的是个“神雕展翅,振羽欲起”之势。看出是七禽掌中第一招起势之一,才知名不虚传,果有拿手,如非多年功力,休想占得上风,那口宝剑尤为可怕,方说:“小畜生的话也要算数。我连兵器都不用,各凭一双空手分个死活。”边说边将铁杖叠好还原,想要收起,插向身后。不料此杖制作精巧,通体均有机簧,月牙乃是关键,已然斫折,不能复原,再插身后,必要散落,拖着老长一段,如何与人动手?一则话已出口,又想对方宝剑厉害。正在为难,黑摩勒早已看出,笑骂:“老狗强盗,你那哭丧棒还不放下?带在身上有多麻烦。这样破铜烂铁,无人会用,又没第二人会要你的。你如得胜,真有本事,连这一口宝剑也为你所有。这样小气作什?莫非你做惯了贼,还怕别人偷去么?”
燕贼闻言,怒火贪心全被激动,暗忖:小狗必死我手,此时无人在此,就有人来,凭自己的轻功,临时抢取也来得及;手要下得快,将他打死,休说此杖不会失落,连那宝剑也为我有。念头一转,怒喝:“你那宝剑也要放下!”
黑摩勒笑道:“我那宝剑又没有坏,为何放下?你跑得比我快,乘机偷走,我找谁去?我没做过贼,不比你积年老偷儿,我不能不留点心。要动手,就来,各凭拳脚,一对一打个明白,如不信服,再用兵器也行。你那哭丧棒已被我斫碎,禁不住我两剑,被我斩断,再比拳脚,我却不能。”
老贼立被提醒,想起铁杖妙用已被敌人看破,再想暗算,便非容易。最气人是上头月牙一破,失掉好些用处。对方宝剑虽未施为,不如传言之盛,剑上芒尾也只听说,不曾眼见,就那断钢削铁的威力已曾见到。小贼如此狂妄,所说当必不假。真要闹鬼,身边还有好些毒药暗器,凭自己的轻功,也来得及避那一剑。反正敌人决无生路,怕他何来?为防万一,见对面崖坡的树最高,口答:“依你小贼,等我放好兵器就来。”声完人起,一纵好几丈,便往对崖飞纵过去。不料黑摩勒早有准备,刚将铁杖就势挂好,落在地上,耳听脑后风声和一声“好”字,一条黑影已背着日光跟纵飞来,落向身旁。心中有气,未及喝问,黑摩勒已先笑道:“你想逃么?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燕贼不知黑摩勒另有用意,又受高明指教,将新学会的飞鹰爪与七禽掌相合变化出来的巧招隐而不露;见他口发狂言,神态滑稽刁巧,专一想法弄人,并无别的奇处,以为只是身轻力健,人本聪明,所识高人又多,师长更是名家,不知从何处偷学了两招,听他方才想偷学自己轻功的口气,已可听出真意,其实限于年龄,并未学会,只有一知半解,即此已是难得,天资既好又肯用功的美质平生少见,如能收为自己的徒弟,岂非绝妙?心中一动,忽生怜才之念,竟将前念稍微改变,不肯上来就下毒手,打算相机行事,不能够制服再下毒手。主意打定,冷笑说道:“你这小狗,天不知多高,地不知多厚。你明想取巧激我。你不过仗着一点聪明,人小鬼大,以前所遇敌人欺你年小,又无真才实学,以致中你诡计。你遇人不多,经历尚浅,便敢胆大狂妄,以为没有敌手。今日遇见老大爷,除却跪下认罪,跟我回去,休想活命!”
黑摩勒看出燕贼爱才,乘机笑答:“老头儿,我的各位师长虽极高明,可惜他们嫌我淘气,好些真功夫都不肯传授。全仗随时留心,偷学一点,常时想起气闷不出。你把我师父当作仇敌,又要杀我师徒。今日追来,本非要你的命不可,只为你以前与师父原是同门,想借比武学你一点轻功。将你打倒,不必说了;如打不过,我便逃走,好歹也学了两手。既是这等说法,反正跟谁学本领都是一样,你只比我真高,便拜你为师何妨?不过你是一个老淫贼,名声大臭,只能偷偷地喊你师父,不能使人知道。你还要把师祖所传轻功全数施展出来,我看才行。尤其师父那一套飞鹰爪,必须借着和我对敌演习出来,我看值不值得。如你不会,我还是照样要你狗命。你看可好?”
燕贼见他生得瘦小枯干,又穿戴着一身皮衣裤和皮面具,都是紧贴身上,肩头上被暗器划破一块,看神气似已受伤,竟未中毒,若无其事,看去小活鬼一样,偏是动作轻灵,摇头晃脑,神态滑稽,使人又好气又好笑。闻言方觉敌人偷学武功,可以摇动,及听未了几句越说越难听,不禁又惊又怒,略一寻思,冷笑道:“你这小狗虽然可恶已极,这样灵巧用功可也难得。我的轻功比你师父还高,本门几种掌法我也全会。一则年纪老了一点,不愿用那大力;二则我不骗你,别的功夫都比你师父高,只有内家罡气我不如他。你只将我轻功学会,便无敌手,何必定要飞鹰爪呢?”
黑摩勒早知燕贼贪淫太过,内家罡气已不能用,方才又中了一镖,少掉好些凶威,再听出不会飞鹰爪法,心中越定。如换平日,早已急不如快,抢先出手,因近来连经大敌,长了经历,知道对方不是易与,又是一个极恶穷凶之徒,既想毁掉他的寒铁杖,又想自己杀贼尚无把握,打算多耽延一些时候,等到江、阮等四人赶来,合力下手除此大害。难得燕贼妄想收徒,正好取巧,闻言先不动手,暗中戒备,表面装作天真,笑嘻嘻说道:“不学飞鹰爪也行,但我方才见你起脚和蜻蜓点水一般,看去轻浮,真力不够,如何动作?偏是那样灵巧轻快。我也是吃了真力不够的亏,你用什方法补救呢?”
燕贼一听大惊,暗忖:这小鬼真个眼快心灵,人又那么刁钻灵巧,此时全是幼童天真,连口气都逐渐改过,不由越看越爱,心想此是仇人传衣钵的爱徒,如被我收服,气也把他气死,意欲以恩相结,笑说:“你这小鬼真个刁得有趣。我轻功已臻绝顶,不肯拜师,怎能看出?这且不去说它。月牙尖上有毒,按说此时应该周身冷颤,痛痒难忍,再有三个时辰必死无救。你肩头受伤,好似还能支持。不是月牙尖头所伤是那断角,便是事前服了纯阳之药。这类灵药最是难得,你事前又不知道,当然不会。我又看出是那尖头划破,也许你人虽瘦小,皮肉坚实,受伤不重,暂时还能忍耐。时候一久,休说见血必死,只有血痕浸出,六个时辰之内也必发作,早晚送命。我那伤药最灵,专解奇毒。在未看明心意以前已无杀你之心。我赏你一块解药,先将性命保住,免得久了难治。真个执迷不悟,杀你不迟。”
黑摩勒早就听说师祖当年炼有各种解毒灵药,但未见过,葛师每次相见都是匆匆,无暇询问,只知红如朱砂,带有极甜美的异香,又知六阳丸不特御寒,服上一粒,三月之内百毒不侵。初受伤时颇痛,也未细看,此时痛已渐止,必是灵药之力。难得老贼痴心妄想,自送上门,心中一喜,立时笑答:“我想杀你,倒送我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呢?”随说,将药接过。
燕贼正说用法多少,黑摩勒已接口笑说:“早晚是我的东西,此时总算好好相赠。如其你本领还不如我,只将人头切下,留下尸首,算报答吧。”燕贼听他又出恶言,怒喝:“小鬼,怎不会说人话!”黑摩勒笑道:“你已叫我小鬼,如何会说人话?你教我的轻功,不是还没有施展出来了么?真要合我心意,再赔不是也来得及。算起来你已年老成精,怎么这样大的肝火呢?要动手就打吧!”
燕贼见他带笑带说,好在又是同一心理,想等冯、宫二贼赶来,表示自己不是溜走,没料到说打就打,出手这快,未一字刚一入耳,黑摩勒已飞身纵起,一掌迎面打到,来势又猛又急,骤出不意。伸手一挡,觉着对方那只小手斫在膀上坚如钢铁,功力稍差决吃不住。就这样,还觉斫中之处隐隐作痛,心中一惊。再看,人已借这一挡之势,借劲使劲,倒纵出去两丈来远,占了便宜,并还笑说:“老头儿果然本事不差。如换别人,早已被我打死。你不要急,我这是偷学本事,不这样,如何学得成呢?”
燕贼被他闹了一个啼笑皆非,没法和他生气,只得强笑说道:“小鬼不要大意,以为便宜,你未服输以前,虽不杀你,多少也吃一点苦头。各自小心,我动手了。”
燕贼做梦也未想到敌人小小年纪,会学会那三种最负盛名的掌法,又连受水云鸿、壶公前后指点,加以合用,悟出许多巧妙身法变化。如非日浅,功力不够,内家罡气尚未炼成,不必再等人来,早已吃了大亏。一心还想软硬兼施收为徒党,话一说完,便飞身纵起。
黑摩勒料定燕贼不会伤他,上来一味引逗取巧,满口便宜话,等到看清对方虚实深浅,除轻功极好,解数精奇,不用险招无法近身,真要相拼,不冒奇险难于进攻而外,内家真力比师父相差甚多,连劈空掌都轻易不用,固然毒念已变,一半也是有心藏拙,恐人看轻之故,不由宽心大放。一面惜着偷学为名,双方此起彼落,在崖前十丈以内纵跃迎敌,追来扑去,想使敌人力乏,抽空下手;一面看准崖前那株大树,待机而动。
燕贼本多疑忌,先见敌人狡猾刁钻,颇有戒心,后见黑摩勒闪避时多,专一留心自己身法步法,时前时后,或左或右,猿跃鸟飞,在当地往来飞纵,目光老注定自己身上,敌意不多;偶然纵到树下,几次只一伸手便可将那铁杖抢去,自己心慌赶去,人已飞走,始终头也未抬;内有两次赶得太急,还被嘲笑了两句,心生内愧,不愿显出小气,故意给他空隙,暗用全力准备,只等敌人的手一伸便即飞身纵过,猛下毒手。
哪知黑摩勒纵到树下,仿佛料定自己不放心,必要追来,打算在未落地以前抽空反击。脚才沾地,立时双脚一绞,“惊龙掉首”,倒纵起来,全身凌空扭转,当头扑到,身法灵巧已极,并还刚由自己这里学去,先并不会。幸而这次没有再追,又有准备,否则还要吃他的亏,暗中赞好,心更喜爱,连那毒手也未施展,稍微一架,两下便自分开,笑说:“小鬼真个聪明,可惜起得太猛一点,转身时脚尖用力稍重,以致前重后轻,落时成了强弩之末。我如想伤你,以逸待劳,你已吃亏。凭我老人家,怎会上你的当?还是快些服低,我那轻功妙处好些还未施展呢。你不拜我为师,如何能学得去?”
黑摩勒边打边答:“这个不足为奇,非得看出拿手才心服你。我先把这‘惊龙掉首、飞鹰盘空’的身法学会再说。现已看出你真的名不虚传的了。”
燕贼也是妄想收徒之念太甚,不知是计,又见敌人灵慧可爱,一点就透,已有信服之念,不再骂他淫贼。一时性起,认定敌人不降即死,凭这点功夫决非对手,万逃不脱,打算给点甜头,笑说:“小鬼,你既要学,且看清了。我不伤你,不要胆怯。你有本事,只管施展。”
黑摩勒听他说出满话,暗骂:“不知死的万恶淫贼,少时知我厉害!”口中笑答:“话要算数,你先做个挨打的人。”便飞扑过去。燕贼笑说:“我先做下风也好,留神我的起落。”
二人由此便追扑起来,一路引逗,离树已有五六丈。燕贼只当对方业已心服,还未输口,这未一招恰应往后倒纵。黑摩勒假装上风,追逼又紧,照理还要往后倒纵。兴头上,正喊:“小鬼记清这一招,你便改做下风。打完再不服输,我就要你的命了。你追得上么?”边说,人已倒纵出去。
这次相隔更远,还未落地,耳听黑摩勒大喝:“我早会了!这个不足为奇,谁肯服你这个老淫贼?还是真打的好,我把你人头带交师父,有意思得多。”话未说完,一个新学会的身法,人已翻身,往来路大树下纵去,不等落地,剑已出匣,左手抓住铁杖的柄,接连两剑,斩成三段,剩下两三尺长一段,随手便往隔崖甩去。燕贼骤出意料,急怒交加,大骂“小狗”,纵向追来,已自无及。
黑摩勒听那铁杖没有下落声音,方觉奇怪,忽听飕飕飕接连几声,猛想起敌人暗器厉害,慌不迭手舞剑花,闪向树后。说时迟,那时快!就这晃眼之间,耳听夺的一声,一枚铁蒺藜已先钉向树上,正由黑摩勒耳旁擦过,差一点打中头上,死于非命。心方一惊,同时还有六七枚连珠飞来,暴雨也似。崖上又有好些暗器飞下,那些铁蒺藜多半被其打落,有的全钉树上,仿佛上面有人相助神气;远远又闻呼哨之声。
立定探头,往外一看,原来燕贼人最机警,急进急退,最善收风,本是怒极追来,因相隔太远,不能一次纵到,刚落在离树两丈左右,身边铁蒺藜已早取出,忽然想起敌人宝剑厉害,心中恨毒,忙将铁蒺藜先打出去。目光到处,瞥见崖上来了一男一女,一个并将断铁杖接去。那许多铁蒺藜,一枚也未打中敌人。同时,又听来路转角隐隐喊杀呼哨之声,知道冯、宫二贼遇到强敌,以冯吉的本领,尚发风紧暗号,催令速逃,可知厉害。心中一惊,立时想起人未走出五十里外,敌人竟敢大举来追,分明已得壶公同意。此时前后皆敌,黑摩勒手中宝剑那等厉害;身旁虽有一双六阳戟,也是精心制造、可以折叠之物,比寒铁杖差得多,铁蒺藜已决用完,再打下去凶多吉少。心中一动,方想赶向前面略探形势,仗着自己这身轻功,就是不敌,逃终有望,省得被冯、宫二贼传说出去,咬牙切齿,刚一转身。黑摩勒当他要逃,如何能容?跟着又听江明远远喝骂,心中越喜,骂道:“无耻老淫贼!我还不到斫你人头时候,何必这样胆小怕死?”
燕贼本就怒火烧心,哪再经此一激?想起多年威名,今日败于小鬼之手,以后何面见人?后面又有强敌,一样丢脸。前途当可遇见冯吉,还是先顾自己要紧。念头一转,立即回身迎来,打算能报仇顶好,两三个照面如见无望,这一带形势先已看明,溜起来也较方便。难得敌人骄狂,剑已收起,再好没有,重又生出恶念。刚刚回身飞扑,黑摩勒也纵身飞来,双方都没想到敌人来势这猛。老贼本已要逃,忽然转身反扑,黑摩勒更出意料。双方相隔只三四丈,经此一来,恰巧迎面。黑摩勒猛想起燕贼暗器凶毒,心方一惊,人已纵起,眼看撞上,就这时机瞬息之间,看出敌人双手环抱向前,五指向外齐伸,微往里钩,知其想用重手法凌空抓来。虽然敌人真力不济,方才看他手法极巧,又狠又准,动作更为灵活。彼时并无伤人之念,尚且如此厉害,真被抓上,决禁不住。忽然急中生智,猛将双掌往下一按,施展七禽掌法,将真气往上一提,人便高起了三四尺。
燕贼看准敌人年幼,只是聪明绝顶,功力还差得远,眼看冒失纵来,快要撞上,抓中之后不死必伤,万没料到真会七禽掌法,内家气功也有深的根底,方才故意示弱,不肯现出。断定必中,正用全力往前抓去,相隔已只五六尺,来势那等猛急,两下一凑,本是危机一发,万无幸免,忽听敌人口中用力响了一声,身形微一屈伸之间,竟自改下为上,凌空而起,由自己面前斜飞上去。虽只尺许之差,但是人在空中,先料非中不可,心又狠毒,恨不能一下把人分裂两片,真力已全发出,势子大猛,无法改变招数,本身真力真气既差,先又被黑摩勒往来引逗追逐,白费许多气力,不特无法收势,反因用力大猛,往前冲出老远,不是功力精纯,几乎立足不稳,人也脱力受伤,气力已浮,刚刚落地回身,心中一慌,忽听一声大喝,又听崖顶喊好喝彩之声。目光到处,敌人已凌空飞来,当头下扑,双手平伸,两脚朝天,头下脚上,目光注定下面,手已渐向胸前收拢,似在运用真力准备下击。认出此是七禽掌中最厉害的一手,并还加上飞鹰爪的身法,中藏变化,与方才对敌时全凭轻身纵跳迥乎不同,才知中了诱敌疲劳之计。照此形势,敌人非但得天独厚,这内家最厉害的两种掌法均已得到真传,无怪平日那大名望。再打下去,决难取胜,一对一自然不致吃亏,不能杀他,便须防到他的同党。又见崖上两少年男女都是英姿飒爽,此时观战不下,分明料定自己必败,有了布置,想让小狗逞能,本身决非庸手。听说近来江湖上出了好些有本领的少年男女,比昔年自己出道时厉害得多。冯、宫二贼又似逃走,不听声息,越发惊疑。一见全身已在对方掌风目光笼罩之下,燕贼照例不作徒劳无功而有危险之事,当时把心一横,假装迎敌,以静制动,立在地上,暗中准备,看准对方来势,相隔不过一两丈,猛施轻功,身形一晃,一个“黄龙转身”,扭转身子倒纵出去。
黑摩勒毕竟吃了功力不够的亏,更没想到燕贼久经大敌,识见甚高,一望即知,神态如此镇静,竟等自己快要落地方始纵逃,不能凌空施展飞鹰爪中重手法下击,方想如何取胜,并防备他的暗器,心神略分,燕贼已往前面倒纵出去,身法巧妙从所未见。最厉害是贴地横纵,后半和箭一样笔直,并不高起。第一纵只得两三丈远,脚刚沾地,身未立定,忽然往下一蹲,立似黄鹄冲霄,拔地直上,朝斜刺里崖上飞去。那崖又陡又峭,虽然微微有点倾斜,上面井无藤树之类,稀落落生着几株野草。燕贼也只纵到中部,手脚并用,更不停留,活似一个大壁虎,晃眼到顶。
黑摩勒没想到逃得这快,忙即追去。忽见燕贼回手便是两枚铁蒺藜打来,刚刚避开,隐闻崖顶呼喝之声,稍微一停,燕贼已无踪影。跟着便见两少年男女喝骂追过,也是一瞥即去。正往上追,忽听身后呼喊,回顾阮、江等五人一同赶来,忙喊:“燕贼已逃,我们快追!”说罢当先追上崖去。到顶一看,只两少年男女在下面乱山林野之中飞驰隐现,脚程快极,闪得两闪便不再见,也不知是否追贼。就这稍微两次停顿,燕贼已不知去向。知被逃远,追赶不上;两少年所去途向,谷径回环,并非去路,只得边追边往前看。
江、阮、铁牛等五人也赶了上来,正说追敌经过,得知冯吉被江明、阮菡合力夹攻,已和宫祥逃去,快到转角,忽由斜刺里飞来一根好几尺长的粗木箭,将其打成重伤,又中了阮菡两支暗器,刚一倒地,便被江明杀死。跟着,苏、萧二人赶来,送还衣包,并传壶公之命,上来故意喝止,双方要打须在五十里外,不许当地伤人。想起壶公之命,宫贼已乘机翻山逃走,便未再追。因觉燕飞来是个大害,正往前留心查看,忽听下面谷中有人喝骂之声,均疑燕贼已被人拦住动手,先两少年男女所去途向偏又不对,觉着奇怪,自己这面哪有许多的人?要是两蒙面少年,怎会预知?赶在前面,正要一同追去,猛瞥见下面山谷中来了一伙手持兵器的人,老少都有,本领似都不弱,无一相识,料是接应三贼的贼党。仔细一看,铁牛认出内中一人曾在湖口见过,断定不差。内中一个壮汉已顺崖坡赶上,老远大喝:“小狗男女,可去前面领死!燕老英雄也在那里。免得惊动主人,彼此不便。”
黑摩勒见那来贼面容狞厉,愤怒已极,知其有心报仇,不会逃走,难得燕贼也在那里,立时答应,说:“你们先走,小爷们随后就到。”贼党狞笑一声,把手一挥,便往来路退去。
江明要追,黑摩勒笑说:“明弟你忙什么?你看贼党这样凶横气浮,先落下风。既是前途相待,乐得以逸待劳,大家谈点经过。前面多是峭壁,地势更高,铁牛无法下去,我们也由谷中走吧。”
江明不知黑摩勒料定昨夜白衣蒙面人是李玉琪,恐其未到,或是暗中跟来,无事不肯出面,先又答应了他,暂时不对人说,打算等他一等,一面留心查看,人到也未?江明却因回山心急,急于上路,方说:“分上下两路走。”黑摩勒已领头顺着陡坡驰下,只得一同跟去,到地又催。黑摩勒用手拉了他一下,笑说:“我打累了,想缓缓气。”江明料有原故,便不再说。众人脚程都快,虽未十分奔驰,十里左右的路,不消片刻也自走近,遥闻喊杀之声,心中奇怪。
黑摩勒微一寻思,忽喊:“我料错了,大家快追!”赶到一看,前面乃是谷中一片盆地,石多土少,稀落落生着十几株大树,此外均是危崖峭壁,草木不生。昨夜所见黑白两蒙面少年,正与五个强敌打在一起。众人未到以前,本是白衣人以一敌五,黑衣人藏在侧面崖树后面,想见众寡悬殊,突然飞落,上前相助。打得正急,前面又有三贼党赶来,急行如飞,看去均是能手,已快到达。白衣人手持双钺,背插单剑并未取用,武功精奇,虽无败意,但是对面有两个道童打扮的贼党,均会地趟刀,轻功又好,纵前跳后,旋转如飞。白衣人两次要伤别的贼党,均被救下,一点占不到上风。众人已知两蒙面人屡出大力暗助,又料定是李、童二人,见受贼党围攻,全都大怒。
黑摩勒暗告江明:“你和三位师姊快些上前接应,我带铁牛由旁边绕过,从高下击,相机而行,去分贼党心神,井在暗中查看燕贼是否逃走或在别处观战。”说罢匆匆分手,带了铁牛,顺着崖坡往上绕将过去。
江、阮四人各有一口好剑。江氏姊弟,一个轻功极好,一个近服灵药,身轻力健。又见白衣人与李玉琪身材相仿,断定是他,惟恐有失,一声呼喝,当先纵上。阮氏姊妹跟在后面。这时,白衣人仍和以前一样,越杀越勇。黑衣人和另一贼单打独斗,将其引开,先是诈败。阮氏姊妹知他本领较差,方在着急,赶上前去。黑衣人忽然回身,不知用什暗器将贼党打伤,口中大喝:“诸位姊姊兄长,这五个贼不相干。后来三贼均会一点剑术,须要留他的神!”话未说完,三贼已自赶到。
三人一般高矮,各自一口长剑,映着朝阳,精光耀目,同声大喝:“无知小狗男女,拿命来吧!”随说,人已上前夹攻。那另一贼受伤本来不重,正和黑衣人拼命。阮菡见黑衣人武功虽不甚高,人却灵巧机警,虽遇强敌,手法一点不乱,反抽空将敌人打伤;听说来敌均会剑术,心中一惊,又见江明已朝三贼迎去,由不得关心太过,立时转身纵上前去。
阮莲见三贼一到贼党同声欢呼,料非寻常,原来四贼党见同党有人受伤,舍了白衣人,正在喝骂赶来,忙喝:“你是童七兄么?我帮你杀这贼党!”话未说完,一面举剑上前,一面早将暗中取出的几支鱼尾梭藏在手内,先朝后来贼党迎去,笑骂:“你这狗强盗叫什名字,为何两打一,不讲理?”
那贼恰是一个色鬼,见敌人是个少女,美貌天真,十分娇艳,忽动淫心,妄想掳走,手中双刀一分,刚大喝得一声“小丫头”,本意身高力大,貌相狞恶,只这一声大喝便将敌人镇住,猛瞥见敌人手上宝剑寒光映日,略一舞动,耀眼欲花,知是一口极好的宝剑,心方一惊。黑衣人正是童一亨,早想和江、阮四人见面,见被识破,边打边喝:“三姊留意!此贼颇有蛮力,刀乃纯钢打就,十分沉重,但他作恶多端,是个下三门的淫贼,千万不可放过!”话未说完,那比阮莲高出小半个人的淫贼大盗已一声怒吼,翻身追到。跟着,又听对面那贼也中了一件暗器,身子往旁一歪。童一亨跟手一链子鞭扫向腿上,当时打倒,左手再一梅花刺,就此了账。
原来阮莲见那贼党生得高大狞恶,凶煞也似,所用钢刀厚背阔刃,长达五尺以上,略一舞动呼呼乱响,料知刀沉力猛,不是易与,又听说后来三贼厉害,本想用计除去,来贼又是为色所迷,妄想威吓,等看出剑上精光映日,想起老贼燕飞来所说,这些敌人虽是年轻,个个厉害,心方一动,阮莲已冷不防乘着用剑一晃之际,迎面打出三支鱼尾梭。可笑来贼极恶穷凶,横行多年,因见敌人年轻美貌,立在身前笑语如花,只顾胡思乱想,骄狂轻敌,丝毫没有留意,刚看出宝剑特别,敌人手中剑一舞,日光之下,宛如一道银电在眼前闪动,不知是计。刚想起此剑厉害,心中一惊,想用双刀去架,百忙中看出敌人身子未动,相隔还有丈许,乃是日光反映,方觉愧忿,不料敌人双目早注定在他身上。他这里微微一慌,剑光耀目中,那三支鱼尾梭已连珠打来,相继打中面门要害,并有一支透脑而过,多大蛮力也无用处,怒吼一声便自翻到。阮莲为防强敌受伤,拼命反噬,连发三梭,人便纵出。瞥见敌人倒地,还有一贼正与黑衣人恶斗,便将所剩一梭由侧面反手打去。那贼连受两伤,这一梭恰又打中肩头,哪还支持得住?当时毕命。
二人匆匆见面,阮莲问知另一白衣人正是李玉琪,越发欢喜,口方大喝:“那穿白衣服的正是李六哥!”战场上形势已变。
原来江、阮三人刚刚纵到,忽听白衣人高呼:“那是仙霞岭洗手多年的老贼钱文通的三个贼子,均会一点剑术,所用钩连剑削铁如泥,身边又有迷香,诸位留意!”话未说完,双方已同赶到。
小妹听出白衣人口音正是玉琪,心感救命之恩,见他力敌三贼,上来太忙,赶往相助,闻言心动,回顾后来三贼刚被兄弟截住,阮菡也自赶到;看出来贼都是身材高长,相貌年岁相差有限,所穿衣服甚是华丽,非俗非道,形态诡异,正在举棋不定,稍微一呆。和玉琪斗的三贼中有一贼看出小妹、江明正是芙蓉坪画影图形密令搜杀的重要遗孤,忽起贪功之念,留下两个用地趟刀的道童去敌玉琪,自己赶上前来,喊声“贱婢”,手举铁棍当头打下。
小妹见那铁棍纯钢打就,约有茶杯粗细,来贼武功甚强,心中爱惜那剑,不舍用剑去挡;又见新到三贼见同党伤了两个,分出一贼朝阮莲、一亨怒喝纵去,兄弟和阮菡成了一对一,只见剑光如虹,映着朝阳,电闪也似。耳听铮铮乱响,双方兵刃相接,已杀了个难解难分。知已无碍,心中略宽。正想乘机用剑去斩敌人兵器,试他一下。不料敌人手中铁棍上下翻飞,身法也极轻巧,泼风也似杀将上来。方怪自己应敌不多,近日身轻力大,远非昔比,如何仍和以前一样胆小怯敌,一见敌人棍重力猛便生顾虑?
忽听空中一声大喝,偷眼一看,正是黑摩勒由半崖腰上凌空飞落,人还未到地,先是几支小钢镖双手齐发,分朝两个使长剑的打去。想是凌空下击用力太猛,那两个使长剑的恶道虽因本领高强不曾受伤,内中一个被一镖打在剑上,几乎打中手背,剑也荡开,剑尖指地,慌得一慌,黑摩勒的镖虽被避过;对面阮菡正在相形见绌,心中愧忿,想用暗器取胜,立时乘机两支鱼尾镖,一支由恶道耳旁擦过,一支打中左肩,连衣透穿,仗着内家气功,虽未受伤,也吓了一跳。阮菡见梭打中敌人反震落地,心又一惊,方觉厉害。
黑摩勒本已盘空飞落,早就看出这三个道装敌人厉害,双手连发六镖,去打敌人头部要害。镖一发完,随手将剑拔出,身子一翻一挺,盘空下击,百忙中瞥见阮菡有些发慌,敌人长剑已纵身刺去,立用全力,连人带剑朝下斫到。
那恶道弟兄三个,一名钱能,一名钱成,最厉害的一个便是老三钱胜,也是看见阮菡美貌,动了色心,初意手到擒来,瞥见敌人手上也是一口宝剑,颇得真传,身手又为轻快,不是易与,正想以全力进攻,生擒回去作妾,不料飞将军从天而降,明明看出日光之下,一个黑衣蒙面的小人急如鹰隼,双手发镖,凌空下击,手中剑几被打落,与燕飞来所说黑摩勒一样身材打扮,又惊又急之下,打算迎敌。因见来势似往乃兄钱成扑去,相隔还有好几丈,百忙中又被阮菡打了两梭,不由激怒,动了平日刚愎之念,打算先将这美貌少女擒到再说,仍往前扑,更不回顾。
谁知敌人练就七禽飞鹰掌法,快要到地,忽然凌空翻转,声东击西,一剑斫来,骤不及防,等到耳听头上风声,一条黑影带着一道寒光当头扑下,暗道“不好”,仗着剑法高强,应变神速,身子往后一撤,反手一剑往上斫去。双方势子都是又猛又急,只听两剑相触,玱琅一声龙吟,火星飞射。钱胜被这一剑振得晃了一晃,黑摩勒也觉膀臂酸麻,虎口微痛,人也被剑震退出去两丈来远。
双方都恐宝剑受伤。黑摩勒落地一看手中剑仍是一泓秋水,寒光闪闪,映日如电。钱胜因见火星飞溅,料知双剑必有一伤,心中惊疑,连前面敌人也不及顾,纵身一跃七八丈,人还不曾落地,已看出剑上一条缺口竟有手指大小,对方力气再大一点便非断不可,当时恨极,怒发如狂,回手取出十几把飞刀,刚朝黑、阮二人飞去,口中怒喝:“无知小狗男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声才出口,钱成、钱能也各将独门飞刀发出。
先是小妹一剑将敌人铁棍荡开,因是初次出手,尚未硬对,乘着敌人去势斫去,那铁棍精钢打就,又极坚硬,只斫了半寸深一条裂口,还未斩断。觉着自己力大异常,敌人决非对手,胆勇立壮,忙以全力进攻,杀将过去。那贼骤出不意,吃小妹一剑横斫过来,觉着手臂酸麻几乎把握不住,才知对方力气比他更大。这一惊真非小可,急切间还没看出棍已受伤,恰巧小妹纵身一剑斫来,心想再试一试,只要将剑打飞立可成功,暗用全力,双手握棍,横着猛力往上一架,做梦也未想到那剑能够断铁,力又大得出奇,刚听铮的一声巨响,虎口皆裂,一个“不”字刚喊出口,那茶杯粗的铁棍齐中斩断,反激过来,先后打向头和肩膀之上。小妹的剑再乘势斫下,连声也未出,便死于地上。
阮莲、一亨双战钱能,离崖最近,上面伏着铁牛,因师父说“敌人厉害,不奉命不许下去”,正在气闷,看出阮莲还能勉强抵敌,一亨全凭灵巧机警,乘隙进攻,敌人剑法精奇,剑又锋利,一亨不敢拿兵器硬敌,内有两次几乎受伤,阮莲几次警告令其后退,均不肯听,恶道说话又大污秽不堪,越看越有气。藏处大高,不敢下纵,便将暗器朝下打去。钱能本就上下受敌,铁牛所发暗器又是高人传授,好些种数,专打头部要害,防不胜防。铁牛因昨日吃亏,便把陈玉娥所赠暗器放在包裹之内,藏在洞中,以为黑风顶禁地之内不能动武,未佩身上,事后悔恨,一上路便将它扎在身上,满拟当众逞能,师父偏说敌人剑术颇高,自己功力不够,不许上前,便拿敌人出气,发之不已。钱能虽仗一身功夫,只头脸不被打中便可无事,一身极华丽的衣服已碎了好些,明知上面有敌,急切间偏不能追去,恨到极处,便将飞刀发出。
那两个用地趟刀的虽是道童打扮,年已不小,乃金家六虎的师叔地游神吴班,夜行鬼朱金棠,因听金家六虎被敌人杀光,心中恨毒,一路追踪,想要报仇。中途遇见芙蓉坪派出来的同党,说起黄山陶、葛二人已定八月中秋开石取宝,就要铸炼各种刀剑,命数贼党拿了老贼曹景亲笔书信往武夷山迎来,遇见冯吉等三老贼,告以前事,不问壶公是否说动,无须回山,就便先往仙霞岭金银谷去寻恶法师钱文通父子四人,催其出山相助,一面沿途多寻能手,破坏敌人火炉,或用诱敌之汁暗算。胜虽无望,只使敌人功败垂成,便是奇功一件。火炉一坏,立即逃回。并说钱氏父子拥有良田千顷,平日享受过于王侯,地势隐秘与外隔绝,小弟兄三人还常在江湖上走动,所重也是在色而不在财,不是奇珍异宝向不轻动。老的已有多年不曾出山。虽有亲笔书信,另命专人聘请,未必肯出。知冯、燕二人和老的是昔年好友;以前又答应过曹景遇事相助之言,无论如何也要将其请出等语。
二贼一听,料知仇人必回黄山,曹景出有重赏,正好一举两便,立与会合,一同赶来。快到以前,中途遇见燕飞来,得知三贼在黑风顶遇敌之事。燕贼狡猾,未见冯、宫二贼,不知底细,只说:“对方人多,五十里内不必动手。冯、宫二人尚在后面,不知这些小狗男女是否来此赴约。”五贼闻言大怒,立照所说迎去。燕贼随即藏起,准备相机行事。登高遥望,见宫祥在另一条山谷中如飞逃走,忙即迫去。
另一面,钱文通接到曹景第一次书信,果不肯亲自出山,只命三子往随冯、燕二贼商计行事。钱氏弟兄和燕飞来最是投机,还到燕家住过些日,忘年之交,一听来人说冯、燕二贼往黑风顶未回,妄想借此去寻壶公讨教,但防人多不见,托故后走,约好见面地方,先后上路。本意自己路熟,可以抢在前面,哪知前行五贼脚程真快,急于寻到三老贼,身边又有冯吉所留地图,又是先走半日,到了盘蛇谷方始赶近。正走之间,忽听前面喊杀之声,登高一望,便追了来。一到便看出敌人年纪虽轻,本领个个高强,内一白衣蒙面人更是厉害。满拟每人均有一口好宝剑,必能取胜,不料敌人的剑比他更好。内中钱成最是手黑,见江明剑法竟是正宗传授,好生惊奇,正发暗号,想令两弟将家传独门飞刀施展出来。
先是李玉琪独斗吴、朱二贼,已是有胜无败。江小妹忽将所斗贼党连人带铁棍一齐斫为两半,觉着玉琪以一敌二,无人相助,不知玉琪别有用意,不愿全杀,二贼地趟刀又极巧妙,前后呼应,要想除去一个不是容易,正打主意;误认势单,飞身上前就是一剑。对面那贼正是吴班,见小妹年轻,刚想说便宜话,身子往旁一滚,打算虚架一刀,用拐去撩敌人的腿,不料敌人力气大得出奇,连她本人也不知道。小妹见吴贼滴溜溜一转,剑便斫空,正想就势进攻,看出敌人一手持刀一手持拐,对准自己腿部点来,满脸诡笑,神态可恶,不禁有气,耳听玉琪口呼:“大姊且慢!我杀此贼。那一个要留活口。”也未注意,跟着一剑刺去。
吴班往后一仰,身便倒地。本意施展地趟刀,就便说两句便宜话,方在笑骂:“乖乖快来!”小妹见第二剑刺空,看出敌人身轻灵巧,刁猾异常,恨到极处,想起自己力大,何必非要用剑杀他?心中一动,手起一剑,“拨草寻蛇”,横扫过去,为防敌人往右翻逃,人也随同纵起。吴班死在临头,还想乘机调戏,左手短刀一晃,身子一滚,正打算用右手的拐向敌人点去,一见小妹纵起,哪知厉害,色欲蒙心,连另一白衣强敌全都忘记,以为自己就地三十六滚擒拿手比地趟刀还要厉害,敌人只被捞住一点,休想逃脱毒手。当是现成便宜,随同一滚之势,拐交左手,再将身子一闪,一伸右手,想抓小妹的脚。
说时迟,那时快!吴贼人在地上手脚并用,转风车一般,不时前纵后跳,左闪右避。本来敌人多高本领也难伤他,只一扑空,稍微疏忽,死活便在他的手内。不料凶星照命,小妹立意杀他,手中又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吴贼想逃都难,况是迎上前去。双方原是同时发动,转眼之间,吴贼刚将兵器并向左手,瞥见寒光耀目,觉出敌人宝剑不是常物,手中刀拐已撩将上去,铮地两声,连刀带拐全被削去了一段,暗道“不好”,心中一惊,色念依然未消,左手业已伸出,以为身法巧妙,只要抓住敌人的脚,一扭一滚,对方便非倒地不可,做梦也未想到敌人这一脚竟有好几百斤气力,上来乃是虚势,身子还未落地,一见吴贼手到,左脚一撒,凌空一腿,右脚便朝手上踢去。
吴贼本可避开,偏吃了手快的亏,看出敌人凌空施展鸳鸯腿,还在高兴,断定不会抓空,竟将左手刀拐一松,就势滚扑,双手并用,身子一躬,脚跟贴地,打算就势将敌人右脚用双手抓住,人也同时纵起,手中再一用力,敌人立时周身酸麻,有力难使,便可任性调戏一阵,死活由心。就这心念微动,时机一瞬之间,猛觉右手腕已被敌人踢中,好似受了钢铁重击,奇痛难忍,同时人也倒纵出去。小妹见敌人挨了一下重脚,只怒吼一声,照样还能倒纵出去一两丈,身法灵巧已极,其急如箭,不知手腕已被踢断,怒火头上,正想上前追杀。
玉琪见小妹赶来相助,心想:早点除去一贼也好。刚和朱贼对打,本意二贼中朱贼更是淫凶可恶,本领也最高,打算将其除去,将吴贼放走报信,免得全数杀死,老贼曹景多加戒备。正向小妹通知,忽见吴贼辞色轻狂,出口调戏,不由怒从心起,刚把前念改掉,恰巧吴贼由斜刺里箭一般倒纵过来,痛极心慌,没看准去路,正落身前,相隔只两三尺,对面朱贼恰又吃了点小亏,受惊纵退,便不再往前追,回手一钺,打死地上。
朱贼看出战场上形势大变,冯、宫二人始终未见,燕飞来约好当地相待,忽然失踪,敌人越来越多,自己这一批同党死了四个。钱氏弟兄本领虽高,并无胜意,内中钱能被三个敌人上下夹攻,反有一点手忙脚乱,料知不是好兆。否则,以燕飞来的本领和为人,又那么痛恨仇敌,断无不见之理,就许先遇仇敌,或死或伤多在意中,再不见机,休想活命。念头一转,乘着男女二敌停手说话之际,慌不迭仗着一身好轻功,手脚并用,一路攀援纵跃,转眼到顶,翻山逃去。
李玉琪先听童一亨开口,知道形踪已露,吴贼一死,小妹也纵到身前,便不等开口,先喊:“大姊!小弟在此恭候。因是得信在后,匆匆赶来,好些顾忌,故未相见,大姊不要见怪。”小妹见他不追敌人,来和自己说话,似恐怪他口气,想起前情,不由面上一红,笑说:“琪弟还不迫贼,少时再说如何?”李玉琪低答:“我们必须放走一个,由他去吧。”话刚说完,钱成瞥见同党除三弟兄外伤亡殆尽,越发急怒交加,怒喝一声,当先出手。
黑摩勒恰在此时凌空下击,弟兄三人不约而同,各将飞刀放出,一时寒光闪闪,刀雨横飞,日光之下,宛如无数闪电四下飞舞,来势猛恶已极。玉琪、小妹见势不佳,忙各抢上前去飞身迎敌。钱贼弟兄独门飞刀又薄又快,形如柳叶,为数甚多,厉害已极。众人如非得过内家真传,早已受伤。敌人飞刀偏是发之不已,本人手中长剑又极精奇。虽是以七敌三,形势照样凶险,正在左架右避,纵跃如飞,耳听叮叮当当,金铁交呜之声响成一片。
正当紧张头上,忽听连声清叱,先后三条人影,一上两下,如飞赶来。三贼一见来了三个少年男女,内中一个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纯白的由崖上凌空飞落,手中也是一口长剑,光芒四射,锋利异常,看去眼熟。定睛一看,正是前在湖湘问因强抢民女被她遇上吃过大亏几乎送命的威镇江湖的女侠闪电儿吕不弃;另一白衣少年又是她的好友活报应端木莲,虽是男装,听说也是一个女侠;后面一个穿青的少女,初次见面,既与二人同路,想必也非弱者。心方一寒,一声暗号,想要逃走。忽又听崖上有一女子笑骂:“不知死活的狗强盗!转眼全家遭受恶报,还敢在此猖狂!我奉师父之命,将你父子狗命暂时留下,等那许多被害的人寻你全家算账,一报还一报。不便违背,不要你的狗命了。既敢来此扰闹,且叫你们带点记号回去。”一面高呼:“诸位师弟姊妹不必动手!他父子四人这多年来害人太多,十年前又用阴谋毒,杀了两家老少和许多无辜良民,平日伤生害命,穷奢极欲,罪孽太多,此时杀死便宜了他。且等那些苦主寻他报仇,由我给他留个记号便了。”话未说完,手朝三贼连扬。日光之下,只见几点豆大黑影一闪,紧跟着又听三四声极轻微的爆音,仿佛小爆仗响了一响。三贼似被那东西打中,钱能的手也被炸伤,各自血流满面,同声怒吼,负伤逃去。
众人还想追赶,被小妹拦住,说:“此是百鸟山人老前辈门下葛孤师姊,奉命来此必有原因,大家见面再说。”众人刚聚在一起,葛孤已飞身纵落,朝肩上停立的白鹦鹉把手一挥,鹦鹉先自飞走。
铁牛高喊:“师父,我要下来!”黑摩勒方喝:“你由那边绕下,这里大高。”话才出口,铁牛已然纵下。黑、江诸人恐其跌伤,抢前接应,人已离地不远。黑摩勒看出他身法未乱,快到地时,并学自己的样将气提住,凌空一翻一转,将下降之势缓上一缓,再往侧面翻落。江明骤出意外,抢前一把竟未抓住。自己看出无妨,已早停手,心虽惊喜,表面仍假怒道:“小鬼怎不听话!算你会跳,这样高的所在,下面要有敌人,凶多吉少。当着各位师长,还要班门弄斧么?”铁牛笑说:“师父不要怪我,身上暗器全都发完,丢了可惜,拾它费事。恐各位师长忙着上路,心急了些,下次我不敢了。”江、阮诸人见他小小年纪,人门不久能有这样功力,人又聪明用功,同声称赞。
小妹便向葛孤分别引见。一同来意,才知钱贼父子前乃江湖大盗,水旱两路害人甚多。老贼钱文通五十岁后偶往武夷、仙霞诸山访看同党,无意之中发现仙霞岭后有大片盆地,虽无芙蓉坪险要,地势也极隐秘。内中住有几百家居民,都是宋未元初逃难入山的穷民,仗着山高崖险人迹不到,藏在山中自耕自食,本极安乐自在,除每年运些山中物产,去向城市中卖换一点必须之物而外,因上辈所受痛苦太深,形迹十分隐秘,从未向人泄露,似这样安居度日已有好些年代,人也越来越多。被钱贼无意之中寻到,推说人山迷路,前往投宿。山民见来外客,钱贼嘴又会说,争以客礼相待。
哪知钱贼狼子野心,看上当地水土肥美,天时地利无一不好,竟想霸占,据为己有,见山民忠厚好欺,先说自己要在附近开垦。山民因山中还有一片土地不曾开辟,钱贼话既好听,二次前往又送许多东西,当他好人,群起相助。后见所建房舍高大华美,占地甚多,虽觉钱贼不应如此奢华,并将容易出产的好地糟掉,已然答应在先,钱贼又自动划好界限,言明两不相犯,也就听之。哪知房子花园建成之后,人来越多,每日笙歌酒肉,乌烟瘴气,全不像个做庄稼的样子,俱看不惯,恐怕坏了山中勤俭朴实的风气。但是这班安善良民多半胆小怕死,有时受到贼党恶奴欺凌,均因对方人多势众,武勇凶横,更恐引来官差受害更大,正在敢怒而不敢抗。
内有两家山民也和钱贼一样,是外来的人,为受清廷文字之狱所害,经人指点,逃来山中。为首两人文武全才,一教山民识字,一教习武,平日一齐耕作,最得村民敬爱。钱贼来时,二人恰巧离山访友,归来听说钱贼恶迹已露,因身受清廷严缉,亡命人山,好些顾虑,先还不敢冒失。后见山民连受欺压危害,越来越甚,同时看出对方均是绿林中大盗来此隐居,既恐引来清兵连累山民受害,又见他们受苦太深。先见贼党人多厉害,还不敢轻举妄动,重又出山约了几个有力量的同道,先礼后兵,向钱贼打招呼。哪知钱贼立意霸占,本领又高,当时敷衍过去。等人走后,不到半年,一面勾结山外同党暗算那些来人,一面大举发难,命心腹爪牙把住两面山口,先将那两家人杀个精光,后将山民杀死几十个示威,余够数绑起,迫令降服,重订山规,将大片田财全数霸占,迫令所有山民均为农奴,稍有不遂便加惨杀。
山民受尽苦难,无奈力不能敌,和芙蓉坪那班人一样,不逃是受苦,终年耗着血汗,衣食不周。
钱贼全家上下穷奢极欲。山民终年劳苦不得一饱,那么好的地利全被仇人强夺了去,想要逃走,势所不能,只得忍痛苦挨下去,已十多年。先向钱贼打招呼警告的人多是反抗清廷的义士,先后均为贼党暗害。未了几个更被钱贼勾通曹景,密告铁卫士,当作乱民反叛全数惨杀,井还兴了一次大狱,害人更多。端的罪恶滔天,万死不足蔽辜。
前日只说那两家人业已杀光,不料内中一家有一子一女,因恐清廷杀戮太惨,从小改变姓名,寄养在一个亲戚家中,改姓为萧,所依的人便是萧森堂叔。苏同乃萧家至亲,山民也曾去过,闻报好生悲愤。
彼时萧森随了叔祖萧山人隐居盘蛇谷,还不知道此事,只苏同一人由外新回,得知经过,悲愤填胸,当时便要请人报仇。无奈由吴家过继来的叔父苏半瓢,隐迹江湖,多年不通音讯;钱氏父子武功极高,均通剑术,各有一口好剑,老贼更是厉害,无人能敌。中间约了两次人,想要行刺,均未成功,伤人颇多。苏同仅以身兔,后听人说钱贼别有专长,只壶公和有限几位老前辈能够除他,立时赶往黑风顶,想要拜师,经过好几年均未如愿。萧森忽然回家上坟,得知前事,一时怒火太盛,也未回山禀告祖父,自恃本领,约了两个好友前往寻仇,大败而归。又犯了一桩无心之过,被萧山人暂时逐出,往寻壶公求教。二人由此合在一起,日夜用功,苦守峰前,直到昨日深夜,方蒙壶公面允收为弟子,不久便照师命行事,去往仙霞岭金银谷锁子峡,同了那许多苦主去寻钱贼父子全家报仇除害。
百鸟山人早知此事,因燕、宫二贼已然同逃,后面还有两人跟踪追去。二贼均当壶公谁都未见,众人合力,本不难将二贼除去。一则二贼逃走已远,二则这类危害民间的恶贼还有不少,均与芙蓉坪老贼通气,平日要寻他们须费不少力,还不能一举成功。难得黄山开炉炼剑,宝石奇珍最易引起贼党恶人生心,正好借此引来,便不能一网打尽,多去掉几个恶人也是好事。才命葛孤转告众人,暂时不妨纵令逃走,途中再如相遇,风声已被传出,自应下手除害。如其不遇,不可多生枝节,即速赶回黄山要紧。虽然陶、葛二老有准备,毕竟芙蓉坪老贼诡计多端,有本领的党羽太多,不可不防。上路越快越好。
众人听完前事,谢了指教。李玉琪道:“我是昨夜遇到壶公,蒙他老人家原谅指教,照以行事,不料燕贼多年盛名,这样无耻,我恐曹贼得信疑忌,多了防备,故将两矮贼放逃了一个。早知燕、宫二贼均已漏网,那叫朱金棠的狗贼最是万恶,还不如就此为山东道上的商民多除掉一个大害呢!”
阮莲笑道:“李六哥,你和大姊我们均已见面,你和七哥头上戴的鬼脸子怎么还不除去?莫非此时还不愿以本来面目见人么?”玉琪笑答:“并非不愿以真面目见人。只为四位姊妹兄弟走后,我因服药之后须要多用气力,偶在山上行走,无意之中发现三老贼的踪迹,听出阴谋,和七弟追了下来。但因先恩师曾与壶公争执,山中禁条又多,好些顾忌。先恐连累大家,故此不敢相见,并无别意,不料壶公那样宽厚,对于先师更无嫌怨,遇时情意殷殷。虽是匆匆一面,也得了不少益处。此时又因逃贼尚不知我二人名姓来历,以后再遇贼党容易下手,故未取下,并无别意。”阮莲笑说:“原来如此。我还怕你吃醉了酒,白脸变成红脸,不好意思见人呢。”小妹见李、童二人身后各有一个小包裹,面具急装之外,身上还带有好些应用之物,料是自己一走便跟下来,所说半是托辞,一听阮莲语带嘲笑,恐被外人听出,忙用言语岔过。
铁牛已将暗器寻来,还拾了好些别人的暗器,除鱼尾梭交回阮氏姊妹,余均藏起。大家都忙着回转黄山,略整衣履行装便同上路。到了九十三天梯,众人还想上去拜见百鸟山人。葛孤力说:“家师访友未归,无须客气。相见有日,我也不舍你们。此时回山要紧,请快走吧。”众人只得罢了。
小妹见葛孤甚是惜别,行时握着自己的手,互订后会,十分殷勤,面上却有烦闷之容,笑问:“葛师姊为何不大高兴?”
葛孤强笑答道:“师父近年改了脾气,越发不愿多事,想送你们一段都不允许。我又和你一见如故,不舍分别。前日看你走得极快,必能追上他们。我奉师命不能远送,请你和三妹稍停片刻,我们谈上一会,再追他们如何?”说时,众人急于回山,已纷纷告辞,起身先走。只阮莲一人在旁,等候小妹同行。玉琪、一亨和黑摩勒边走边说,正在回顾。小妹心中一动,立即应诺。阮莲笑说:“我对他们说去,二姊可要喊他回来?”葛孤笑说:“并无什事,他已走向前面,不必喊了。”
阮莲料有原故,又见江明、阮菡同了铁牛走在最前面,因试铁牛暗器,已先赶出十来丈,快要转弯,忙即追上黑、李三人,请黑摩勒转告端、吕、江、阮诸人,说:“我和江家大姊被葛师姊留住,说完了话就来。可告大家先走,我们都追得上,不必等了。”三人便往前面赶去。
葛孤随拉江、阮二人去往山石上坐下,由身边取出两支铁管,粗约半寸,长只三寸,纯钢打就,甚是灵巧,分送二人,笑说:“这是我闲来无事,采取山中火硝加上铁沙制成的火弹飞丸,大小两种,用时装在铁管之内,百发百中。方才打那三贼,便是小的一种。看去不过一粒小黄豆大,威力颇强,一经打中,当时爆炸,伤处奇痛无比。我因师命放走三贼,使受仇人恶报,不待用的最小一种,药力也都不大,只将他们耳鼻和手稍微炸伤,带点记号回去,警戒了事。那大的一种虽只拇指大小,多厉害的猛兽,打中头部也要炸裂。起初原见左近毒蛇猛兽太多,尤其谷口前面常有樵采的人经过,往往送命。因此炼有不少火弹。这两支钢管却是师父所赐,百炼精钢制成之物,可惜不多,难于分赠。你们回到黄山,必有强敌来犯。听说芙蓉坪老贼近日不知怎么会探出诸家遗孤下落和你们往来之路,已命贼党四出寻踪。途中也许狭路相逢。这类无耻狗贼,多不要脸的事也做得出,人数又多,到处都有接应。这一件小玩意多少有点用处,因只两支,二妹恰巧先走,只好对她不起了,”二女说:“山中蛇兽太多,火器妙用方才眼见。”意欲退回一支,请留备用。葛孤固执不肯,二女知她热心刚直,称谢收下。
葛孤两次想要开口,俱都欲言又止。二女方料奉有师命,不敢轻说。正想试探百鸟山人是否真个离开,两只白鹦鹉忽同飞下,急叫了十几声。
二女听它不作人言,以为百鸟山人催葛孤上去,方要告辞,葛孤听完,忽然喜道:“师父真个疼我。自见三位妹子,我便静极思动,意欲同往黄山一游,还未开口,只设词试探,打算随往黑风顶暗中相助,给冯吉等三老贼吃点苦头,便受申斥,底下自然不敢请求。闷了两日,天明前萧师叔回山,路过来访,和师父谈了一阵。师父命我接应你们,将钱家弟兄三贼惊退回去,因有‘事完即回,今日不许离此远出’之言,她老人家法令素严,不敢违背。我先不知吕师妹她们也赶了来,刚上崖顶,遥望群贼已将飞刀发出,满空飞舞,知其练有异派剑术,还有别的毒手尚未施展。方恐有失,忽见三少年男女由崖上下分途赶到,因由另一路翻山而来,中途未遇,不知来历深浅,忙即赶上,她三人已先出手。看恶道惊慌神气,并且一见吕师妹便舍敌人,聚在一起,飞刀也不再发,明是来人手下败军之将无疑。事已无妨,但恐诸位合力夹攻,不特打草惊蛇,老贼得信惊慌,另生别的枝节。钱贼父子罪恶如山,全家上下无一好人,这样死法也大便宜,使那些被害人的家属心中难过,这才用我星星火稍微警戒,给他吃点苦头,拦住大家,一同来此。先正想起气闷,因师父还有远客要来,萧师叔也恰在座,无暇见客,只得推说访友未归,实则未走。这两只鹦鹉灵慧非常,和我最好,方才在旁偷听,得知师父另有深意,日内便要命我去往黄山,与诸位姊妹合力杀贼,不久便可相见了、我留二位妹子后走,原有话说,因恐师父怪我多事,拿不准她老人家心意,正想如何说法点醒你们,鹦鹉便来报信。听师父口气,目前持重并非怕事,乃是和壶公一样心意。觉着黄山诸老前辈只想帮助这几家孤儿女和许多受害的山民报仇除害,但没想到强敌势盛,清廷暴力太大,事前设想稍一疏忽便铸大错,难于挽救。为防多生枝节,有害无益,故此不许我轻举妄动。等到今日来人到后和萧师叔商量停当,照以行事,非但没有置身事外,反以全力暗助,也许日内和壶公见上一面,还要赶往清廷分头下手。铁卫士中能手太多,又受清廷愚弄离间,互相牵制,怀着鬼胎。免得壶公一人万一顾不过来,好想法子补救。照此形势,有许多话已可明言,只是人多口杂,容易泄露。芙蓉坪老贼耳目既灵,贼党又多,请想,你们离山没有多少天,平日形迹也颇隐秘,他是怎么知道?目前形势越来越紧,丝毫大意不得。我说的话最好记在心里,便见二妹她们,最好暂时不说。自己人固不致走口,事前如都知道,便有许多顾虑,或是胸有成见,先现形迹,不是吃亏便是打草惊蛇。谁都不知自然也有妨碍,好在诸位姊妹兄弟多是同路,内有一二人知道底细,便可临机应变了。休说他们,便是你两姊妹,有的话也是由我分别告知,不能全数听去,并还要先答应我不再互相转告才行呢。”
二女料有深意,同声谢诺。葛孤先将未来之事就所知说出,并告机宜,说完又将二女分别喊到一旁,低声密嘱。二女听完俱都喜慰,因先约好彼此不谈,也未再问。葛孤仍守师命,不肯离开,知二女忙着起身,阮莲脚程不如小妹,众人业已先走些时,笑说:“好在不久相见,请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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