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剑英追着问道:“老前辈和贵派的掌门人既都出手,想那简治宇必然要束手就缚了?”
悟性摇摇头,继道:“那真是一场罕有的恶斗,简治宇数十年的苦心,没有白费,但如果让老衲和他独打独斗,鹿死谁手,实难预料。所幸百拙师兄功力精深,以十八罗汉杖,和先天神拳两种绝学,对付他独创刀法,直到一百五十回合后,才打中他一掌。”
剑英听得甚是气忿,接道:“这么说起来,那草上飞虎简治宇,果然是一位不凡的人物了,晚辈日后如能有机会遇得上他,定要讨教一下他独门刀法的利害。”
老和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简治宇中了我们掌门人一掌之后,受创不轻,谁知他已存下了拼命之心,人虽中掌受伤,仍是不肯罢手,百拙师兄在击中他一掌后,已收杖停手,不防他竟趁机出手,猛攻一刀,这一刀几乎伤了百拙师兄,也激起了老衲和监院五老的杀机,一阵猛攻急打,把他几个弟子全都击死杖下,但被他冲出了包围遁走。”
剑英笑道:“少林派弟子满天下,难道还找不出他逃往的下落吗?”
悟性道:“也许他自知罪孽深重,大江南北已无他存身立足之地,故而远渡重洋,避居海外,而本派中另一擅立门户的叛徒,铁罗汉迦龙,也远高中土,飘遥海外,故而年前传出雄居海外的部份魔头联合勾结,欲和中原武林道逐鹿争雄的消息后,掌门师兄即选派了不少精明弟子,远赴海外探听起因,初还认为是本派中两个逃亡的弟子作祟,勾结一二位妖人兴风作浪,哪知一探之下,才知事情大谬不然,海外几位最具声望,而且从不互相来往的魔头们,竟然会破例勾结一起,而且已准备完毕,俟机而动。他们并非专对本派,而是普及整个中土武林各派,这一发动,势必要掀起满天风浪,造成空前绝后的武林浩劫。”
剑英皱皱眉头问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想必知道群魔来历,不知能否为晚辈们,列举几个最为凶狠的魔头武学特长,讲述一二,以便日后遇上,能够预筹对策?”
老和尚想了一阵点点头道:“老衲过去,虽然足迹遍走了黑山白水大江南北,但自安居昆仑山后,已数十年未再行脚,两年前为参与清理门户,才重返中原,对这几年武林形势变化,已甚隔阂。一般雄据海外的魔头,又是极少和中原人物往来,因而所知更少,现仅就老衲获得一点消息,及过去耳闻所知,全部奉告,不过这中间也有许多不实之处,那要两位自己去推想了。”
剑英笑道:“老前辈言重了。”
悟性淡淡一笑道:“两位也许听你们师父谈起过,所谓七魔三怪一老妖。这几个人,在雄据海外群魔之中,算是名头最大的了,七魔是指驼龙岛上七个妖人而言,这七人的姓名来历,鲜有人知,见过他们庐山真面目的人,更是绝无仅有,不过据传言这七人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另外,每人都练有一种独特的绝技,但他们本领大到什么程度,以及那各怀独特绝技如何,恐怕中原武林道上,除三个人外,再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
剑英听得怔了一怔,突然想起师父留下那三个密袋,处理之法中,有一句说:“七魔现时,拆阅丙装。”莫非就是指驼龙岛的七魔而言吗?他只管想那隐语含童,不觉低下了头,忘记了对面坐的老和尚。
程玉玲已抢先问道:“遍天下可能有三个人得知,不知这三个人是谁?”
悟性笑道:“第一自然是令师灵虚道长,第二是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第三是令师好友八臂神乞桑逸尘。令师胸罗万有,才拟天人,大概世间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衡山剑客和八臂神乞,游踪天下,足迹遍及九洲三岛,见闻广博,也许知得。”
剑英心中暗想:我师父精通奇门星卜,玄门先天气功已登峰造极,自然知道。我义父桑逸尘轻功绝顶,已达踏雪无痕,一叶渡江,他老人家也可能知得。衡山剑客是什么人,怎么能和我义父相提并论呢?他心中虽然大感气忿,可是嘴里并没说出。
白燕儿程玉玲心中却明白衡山剑客,是一位了不起的风尘奇人,也许比不上恩师才能,但比桑逸尘却有过之,程姑娘并没有见过一叶道人,但她早已从岳凤坤的口中,听得了一叶道人之能。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至于三怪的出身,老衲知道的较为详尽一点。三怪是指南海黑鲸岛上的三位妖人所说,岛主叫冥灵真人,四十年前曾涉足中土,中原武林道上有很多人见到过他,据闻他在遨游中原时,曾找上排云岭和你师父比剑,大概是败在了你师父手中,所以他离开九华山后,立时就返回南海黑鲸岛去,几十年再没有来过中土。三十年前我曾以此相询令师,他只是微笑不答,看来那场比剑的事,自非虚传,冥灵真人还有一位师妹玉面仙狐陈凤,及师弟赤凤仙子秦童,合称南海三怪。”
剑英笑道:“那赤凤仙子秦童,我和二位师姊已经会过,武功谈不上怎么高强,还有那一老妖,又是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呢?”
悟性笑道:“老妖不过是江湖中传言对他的称呼,其实他的真正称号,叫阴阳老人,一个人既阴又阳,不用深说,就可以想到他是个什么东西……”
一语甫毕,骤闻一声格格的笑声,由茅舍外面传来。
俞剑英脸色一变,一个急跃到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来排云岭上撒野,快些请出来,我俞剑英定当舍命接驾。”
只听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道:“哟!公子爷,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呢?”
俞剑英尚未答话,程玉玲已跃落他身侧,高声接道:“是梅香么,你……你怎么会找上了排云岭呢?”
一阵飒飒微风,由茅舍屋顶上,跃下来一个穿著诡异,媚态横生的少女。脚落实地,接口笑道:“不错,小婢正是梅香,找已来过一次,看你们正和黑鲸岛上的赤凤仙子打的热闹,因而不好现身求见。”说完,春风俏步地走近剑英身侧,又笑道:“爷,看梅香还是不是跟过去一样。”
剑英侧脸望去,只见她仍穿红色衣服。不过那衣服异常短小,勉勉强强把身子重要部分遮住,玉腿全裸,袖子短得看见了两个肩头,长发散披肩上,用一道金环束着,黛眉如画,星目欲流,再配着她一脸娇态,和嘴角荡起的微微媚笑,看一阵不由心头呼呼乱跳。
程玉玲看着梅香这一身怪装娇态,只气得浑身发抖,急急抢前两步抓着她一只手,颤声儿问道:“梅香,你怎穿着这一身怪装,你是不是疯了?”
梅香一下子挣脱了玉玲的手,退一步笑道:“姑娘,梅香要是当真疯了,还能上得你们的排云岭?”
一句话提醒了玉玲姑娘,刹那间万千疑虑,齐涌心头。细见梅香仍然和过去一样俏媚,不同的是比三年前更加成熟,更加诱惑,蛇腰丰臀,隆乳玉肌,再加上她那身暴露的衣着,愈发显得娇媚绝伦。
除此之外,程玉玲又想到了梅香的一身武学,过去她和自己相差很远,三年来自己在排云岭日夕苦学,她自信比过去高明很多,但梅香刚才跃下屋顶的轻功身法,看上去比自己只高不低,难道说这三年中,俏丫头也有了奇遇不成,可是天下良师,能超过自己师父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还有她这身近乎全裸的怪装,看上去刺眼至极,但她却好像行若无事一般,毫无一点羞耻之心……
这些疑窦,在玉玲心中不停翻来覆去。但她终想不出原因何在,望着昔日的贴身小婢,不自觉涌出两眶泪水,问道:“梅香,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能不能告诉我?”
俏丫头格格一阵娇笑道:“一个人遇合不同,自然会变。环境对一个人影响太大了,过去的像一场梦,希望小姐不要再去想它,今后咱们各行其路,互不关连,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梅香,已是绝不相同的两个人了,也许,今后我们还会变成水火之势,互不相容。”
程玉玲听完儿句话,粉脸上颜色大变,正要发作,忽的心念一转,强忍下胸中忿怒,笑道:“梅香,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咱们两个从小就在一块儿长大,义重骨肉,情胜姊妹,我自信没有丝毫错待你,你今天居然能说出这样使我伤心的话?程姑娘说着说着,不由—阵伤心,含在大眼睛中的两眶热泪,顺腮滚下。
俞剑英一个纵身,跃到梅香面前,怒道:“您有什么话快些请说,说完了早点走路,我看不惯你的妖媚动作,排云岭是什么地方?怎能容你这种妖妇撒野。”
梅香看剑英背手而立,一张脸冷若冰霜,忿怒之间,另有一种动人的神态,不觉凝目深注,心神一荡,偏偏头,眨眨眼笑道:“你凶什么?梅香过去待你不错呀,何况我两度到你们排云岭来,完全是为救你们。”说这里顿一顿,右手一扬,纤指直向剑英心上指去,一面又格格笑道:“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一点良心。”
剑英看她说着话,突然又动起手来,心中更是恼怒,反手一架,暗运劲力,想给她一点苦头吃吃。
哪知当前的悔香,已非昔年的吴下阿蒙,看她媚笑盈盈,纤指缓出,若深闺中含春少妇般慵倦无力,剑英反手一架之势,又是诚心给她苦吃,异常快速迅猛,在他心想,万无不中之理,哪知掌势快近悔香玉腕时,俏丫头陡然一缩手,纤掌一翻,握住了剑英左手,剑英一挣,竟未挣脱,梅香已大声笑道:“哥哥,客气点好吗?我到排云岭来,全是为你们好。”
剑英听他愈叫愈亲,气得一瞪眼,怒道:“谁是你的哥哥,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廉耻都不要了?”
梅香笑道:“你比我们小姐小两岁,她可以叫你弟弟,但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不得哥哥么?记不记得你在绿竹堡说过的话,你说你没有世俗之见,看梅香和小姐都是一样,那时间你向我叫什么记得吗?”
剑英气极,右掌一扬,当头劈下,梅香左掌急翻,又把剑英右手握住,笑道:“你当真忍得下心打我吗?”
俞剑英双臂潜运神力,挣脱梅香两手,大喝道:“你要不要脸。”说着话,连劈三掌。
俏丫头蛇腰摆动,玉掌翻飞,架开剑英三掌后,还了两招,笑道:“你真要和我拼命是不是?”
这是光石火的几招交接,不禁使俞剑英大为吃惊,就是一侧旁观的程玉玲和悟性和尚,也不觉心神一震。
白燕儿望了剑英一眼,一个纵跃,落到两人中间。说道:“你们先不要动手,我还有话要说。”
俞剑英疾退两步,剑眉倒坚,星目怒睁,望着梅香,蓄势以备。
俏丫头却仍浮动着一脸笑意,侧脸望着程玉玲道:“小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梅香还有要紧事缠身,我不能在这里停得太久。”
玉玲想起以往相处时日,两人名虽主婢,实则情逾骨肉,深闺中无话不谈,曾几何时,她竟判若两人,不但变得妖媚无耻,而且全无一点旧日情意,想到这里,不自主又是一阵伤心。黯然一叹,幽幽说道:“梅香,你既到排云岭来,想必还有一点旧日情意,这几年你在什么地方,弄成了这个样子,刚才你和他动手几招看来,你武功进境之速,实在可贺,但你这身妖媚衣着,我却是大看不惯,俗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三年来,你必然有一段离奇的遇合,这遇合造成了你一身惊人本领,但也将你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现在,希望你能详详细细的把经过告诉我们,大家研讨一个办法出来。梅香,咱们十多年的交情,我是决不会害你。”
程玉玲几句话,说的极是婉转,而且再三提起幼年的情意,俏丫头果然听得脸上动容,双目注定程玉玲脸上,慢慢的眼眶内,也涌出来了泪水。
突然间,她又格格一阵娇笑,随手把含蕴在眼眶中的泪水抹去。
程王玲正要出手去握梅香的手腕,俏丫头却疾退几步,笑道:“小姐,你的话是不错,错的是我梅香已无能洁身自拔,再说,天下事原没有真是真非,是非分野,不过是人的心念作用,错的未必是错,对的也未必真对,小姐,你也许听不懂我梅香话中含意,现在,我们已站在两个绝不相同的世界中,你们自认所学是武林正宗,看梅香是邪魔旁门。但大家真正动手较量,那就不知道,鹿死谁手……”
话到这里,俞剑英再也听不下去,戟指梅香,冷笑一声,说道:“你就自信你学的比我们强么,再比试一阵看看。”
梅香笑道:“哥哥,你一定要较量小妹这点邪学旁门的武功,梅香怎敢不舍命奉陪,咱们打完了,再谈正经事不迟。”
剑英怒极,冷笑一声,叫道:“玲姊姊,你且闪开,让我先把她制服住,你再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梅香笑道:“你就拿得那样稳么,依我看,你倒未必能一定胜得?”
程玉玲看梅香执迷不悟,旧情苦劝,均不动容,芳心中也不觉激起怒火,一顿足跃退八尺。但她还对剑英说道:“不要伤了她。”
俞剑英答应一声,欺步进招,双风贯耳,猛劈过去。
梅香仍然格格笑道:“哥哥,好毒的招术啊!”说着话,挫腰出掌“童子拜佛”封开了剑英猛攻。
俞小侠翻腕擒拿,俏丫头闪电避开。剑英再抢攻,连劈三掌,梅香盈盈媚笑中,施出了轻灵的小巧身法,闪开三掌后,踢出四腿。
剑英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三年时间中,梅香武功竟已达这等精博之境,大喝一声,施展开降龙伏虎掌法,但见拳影点点,四面风生,茅舍中松油巨烛,光焰吃拳风逼得摇颤不定。
俏丫头娇躯灵动,快如飘风,在剑英排山倒海般的掌势抢攻中,闪来避去,转瞬之间,已十余合。
梅香急攻两掌,跳出圈子,笑道:“好了吧,难道你真的存心拚命吗?”
剑英跃起又一掌劈去,梅香闪身避开,笑道:“真想打,等我说完话,咱们再打不迟。”
剑英收势问道:“你有什么事快些请说,今天咱们不拚出个生死存亡,决不住手!”
梅香一挑柳眉儿,脸上笑容突然敛去,微带怒意答道:“你口口声声要和我拼命,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梅香如不念过去和小姐一点情意,我也不会到你们排云岭来!”
玉玲接口说道:“你既然还念咱们旧日一些情意,那就请把三年来的经过告诉我,梅香,你应该知道,这都足为你好,亡羊补牢时尚未晚……”
梅香摇摇手,不让玉玲再说下去,妙目凝神,望着白燕儿,道:“姑娘,这些话说也没用,梅香自有我自己看法,我的事说起来话长,现在我没时间和你们详谈叙旧,我只想告诉你们几句话,立刻就走。”说此处,顿一顿,目光注视在剑英脸上,又道:“你们刚才和我过了手,我究竟比你差多少,你心里总该有数,假如要是比我高明几倍的人,和你动手,你是否有信心能够胜得人家?”
剑英呆了一呆,答不上话,梅香娇媚一笑,又继续说道:“过去梅香寄长绿竹堡时,小姐实待我不错,再说我心中对你俞剑英一直恋恋难忘。”说完两句,又是一阵媚笑。
这些话从一个娇媚无伦的少女口中说出,而且又当着很多人的面,不只使玉玲剑英听得一怔,就是老和尚也听得摇两下头,佩服梅香的胆大。
但梅香却是若无其事一般,继续说道:“有了这两点原因,所以我才两度到你们排云岭来。”
剑英冷笑一声,还未及开口,梅香已抢先说道:“你笑什么?告诉你,现在有不少人企图找你师父灵虚上人,准备斗斗他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而且这般人已到了九华山中,一两天内就要发动,你师父既然不在,凭你那点本领,决不是人家对手,我梅香不过是马前小卒,但自信还能拚得你百十来招,如果你肯听我忠告,那就弃山走避,要不然……”
剑英不待话完,忿然接道:“要不然怎么样?”
梅香道:“大难临头,悔之不及……”
剑英仰脸呵呵大笑,道:“好意心领,但俞剑英还不是怕事的人!”
梅香忿然道:“你要不信我的话,那你就不妨试试?”说着话,眼光转在孝燕的身上,孩子早已被刚才两人过招的拳风惊醒,坐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剑英和梅香憨笑,他懵懵无知的心灵中,似乎对打架的事很感兴趣。
俏丫头移步榻边,伸手去抱孩子,程玉玲一个纵身跃过去,双手齐出,想架开梅香的手,哪知俏丫头迅比电奔,玉臂伸缩之间,早巳把孩子抱在怀中,疾退三步。
玉玲这一急,只急得热泪盈眶,猛地向梅香扑去,嘴里大声喊道:“快把孩子放下。”
剑英虎吼一声,也跟着直扑过去。
悟性大师看梅香竟抢去了个人事不解的孩子,不觉也动了真火,双目神光闪动,也吟了声:“阿弥陀佛”站起来挡在门口。
梅香怀抱孝燕,仰身一个倒翻,避开了玉玲和剑英的扑击,不断媚笑的脸上,骤然间现出冰霜,喝道:“你们如再动手,我就先毙了你们孩子。”
她这一喝果然生效,剑英和玉玲不敢再出手抢攻,只是一左一右的把她围在中间,奇怪的是梅香怀中的孝燕,不但毫无惊恐样子,反而脸露微笑,抓着梅香的披肩长发,神态极是高兴。
剑英看玉玲泪若泉涌,顺腮而下,心中亦觉难过。不自主星目也含着两眶泪水,俏丫头看剑英和玉玲的凄惶神情,不由格格一阵娇笑,凝睇着玉玲问道:“小姐,这是你生的孩子吗?”这句话单刀直入,程玉玲惊恐中又泛起来两颊羞红,但孝燕生死,现握在梅香手中,程姑娘一颗心已是惊痛欲碎,只好点点头答道:“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对他一个人事不懂的小孩子下手,梅香你看在咱过去一段姊妹情意份上,快些把孩子还给我。”
俏丫头低头望怀中孩子,粉妆玉琢,可爰至极,看了一阵,叹息一声,说道:“果然是美,无怪你们这等宠爱,你放心,找决不会加害他。”说着话,把孩子送还到玉玲手中。
程姑娘接过孝燕,孩子仍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梅香憨笑,俏丫头整整脸色,幽幽说道:
“我到排云岭来,确实为你们好,但却受了你们一顿闲气,现在我话已说完,也该走了。今宵传警,我梅香是冒险而来,也算我酬答了昔日小姐待我的一番恩德,现已恩断情绝,错开今夜,以后我们再见面,那就要拚个死活。”说完后,昂首挺胸,莲步从容向室外走去。
老和尚一闪身,让开室门。程玉玲心中突然一动,急声叫道:“梅香,你站住,我还有一句活问你!”
梅香停步转身,笑道:“什么事?快些请说,我没时间再多留停了。”
玉玲道:“我师父手著的一本剑诀,是不是你拿去了?”
梅香道:“不错,我第一次到你们排云岭时,你们都在和黑鲸岛的赤凤仙子动手,这茅舍中连一个鬼影也没有,我闲着没事,就随手打开了你们松木案上的抽屉,看到了那剑诀密本。顺手牵羊就收了起来,灵虚上人号称天下第一奇人,不管是真是假,多少总是有点本领,所以我想把那本剑诀带去看看,一年后原物奉还。”说完话,转身就走。
俞剑英一顿足穿出室外,拦住梅香去路,怒道:“你想的倒很轻松,不留下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你就不要再想下排云岭。”
梅香笑道:“怎么,你又要和我动手是不是?”
剑英双目圆睁,厉声叱道:“刚才我不过手下留情,才让你走上廿余招不败,但你如自不量力,妄图再和我动手过招,那就不要怪我下手太狠了。”
梅香刚才以轻巧灵活的身法,接得剑英十余招,但她已觉出剑英的掌力愈打愈强,如非见机停手,势必要伤在剑英手下,当下疾退,扬起柳眉儿,怒道:“你真要下毒手,尽管出手就是,我梅香却是不怕!”
剑英运起玄门先天气功,举起两掌,正要劈下,突然想起了她过去相待一番情意,缓缓放下了手,道:“你今天到我们排云岭,确实为传警而来,你既还念旧情,我俞剑英岂能不义,不过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是我师父耗费了数年心血著成,你如不肯归还我们,事情就不能算了,留下剑诀,我不但立时放你下山,而且今后饶你三次不死……”
俞剑英话未说完,梅香已接口道:“饶我三次不死?那是笑话,排云岭眼看就要变成一片焦土,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至于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我说过借看一年,一年后再原物奉还。”
剑英怒道:“不行,不还剑诀,你就不要想走。”
梅香陡然纵身一跃,人如掠波燕剪,猛从剑英身侧穿过,顺手一招“手挥琵琶”斜肩劈去。
俞剑英大喝一声,不避掌势反而欺身直进,左手“天王托塔”,硬架梅香劈来一掌,右手画龙点睛闪电指向梅香肩后“风府穴”。俏丫头原想一招逼开剑英后,借势逃奔,哪知剑英不退反进,她心中早无斗志,如何还肯和剑英缠战,随着剑英攻势,向前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俞小侠存心要夺回剑诀,如何还肯让她走开,纵身急追如影随形。
眨眼之间,两人已到了十几丈远,俏丫头似是知道五行竹阵利害,不敢走前山,反奔后崖。
剑英看梅香轻功异常高明,施开有如电奔。如被她逃下了排云岭,事情就不好办,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施出轻功绝学“八步赶蟾”,嗖,嗖,嗖,一连三个急跃,已追到梅香身后,凌空下击,探手直抓梅香左肩。
俏丫头反手一招“闭门推月”,纤指横扫剑英右小臂,剑英健腕一沉,让开梅香一招,人已经落在实地,两掌交相拍出,连攻三招。
梅香连架带躲,才算让开了剑英三招抢攻。
这时,俏丫头已被剑英逼到悬崖边沿,看立壁千寻,着足无处,这正是排云岭后山最为险峻的地方,梅香伸头向下探视一眼,也不觉心中乱跳。
俞剑英已知梅香武功不浅,故而刚才抢攻三招中,都用了六成以上真力,俏丫头虽然接下,但已吃了不少苦,两臂酸麻,气血浮动,心知再打下去,必然要吃大亏,索性双手叉腰一站,一扬柳眉怒道:“俞剑英,你当真要把我逼下这千丈悬崖摔死吗?”
剑英一面蓄势戒备,一面冷冷答道:“你拿出来那剑诀后,我就放你下山。”
梅香眼珠儿转一转,答道:“那本剑诀就藏在我胸前衣袋中,你自己取罢。”说着,移步向剑英身边欺去。
俞小剑看她胸前只有一层薄薄的红纱裹着,双峰高耸,不住颤动。衬着她雪肤冰肌,盈盈媚笑,和那款摆蛇腰,几乎全裸的修长玉脚,只觉耀眼生花,不禁神魂一荡。
就在剑英心神微荡瞬间,梅香已欺入他身边,一阵幽幽异香,扑面袭入,剑英方自警觉,两手已被俏丫头的玉掌握着,同时耳际也响起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道:“哥哥,你就真的忍心伤我吗?”
随着这句话,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已偎入他的怀中。
梅香的胆大、妖媚,陈紫云和玉玲都无法和她相比,剑英只觉她像蛇一般缠到身上,鱼龙曼衍,极尽娇柔,略一迟疑,俏丫头两片火般樱唇,已自送在他的嘴上。
一阵血脉急剧地加速流动,使剑英暂时失去了定力,他本能的张开两臂,抱紧了梅香的娇躯。
遥遥传来了程姑娘一声清叱,像一声震聋启哑的晨钟暮鼓,把剑英由迷醉中惊醒,他急忙推开了悄丫头偎缠在身上的娇躯,怒道:“任凭你舌翻金莲,我也不听,不留下剑诀,就休想离开。”
梅香星日闪光,冷注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幽幽一叹,道:“你的心真狠。”说完一句话,突然又是一阵格格媚笑道:“不过,我有着极强的信心,你俞剑英终有一天,会投到我梅香的怀抱。哥哥,仙道无凭,人生几何?只要你真的喜欢我,我愿像过去一样侍候你,也愿淡妆素衣,恢复我本来面目。”
俞英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她既然有心洁身向善,我何不借机助她脱离孽海,这虽然有点冒险,但也算一件功德。”正待以情诱劝梅香,一转脸见玉玲横剑而立,她距两人也就不过是一丈多远,圆睁着一双秀目,虎视眈眈。
俞剑英心头一震,把快出口的话,又咽回肚中,脸色一沉,道:“你以后和我们为友作敌,我都不管,现在我只要那本剑诀,那是我师父心血的结晶,决不允许落到别人手中。”
剑英话未说完,梅香已冷笑一声,接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什么剑诀,亏你也敢说得出口,三五日内,你们就可以尝试利害了。”说完,转身一掠就是一丈五六尺远。
剑英冷笑道:“你还走得了吗?”正待追赶,程玉玲已抢先出手,俏丫头第二次纵跃刚起,突觉眼前银光耀目,一片剑风,迎面罩下。
梅香疾向左侧一闪,让过玉玲一剑,怒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玉玲目注梅香红色兜胸上,闪烁的一串明珠,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同样大小珠子笑道:
“妹妹,你怎么这等不小心呢,把胸前珠子掉在了茅舍一粒。”说完,把珠子送到梅香面前。
俏丫头脸上一热,伸手撤下兜胸上一串明珠,扔在地上,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世奇宝,我离开绿竹堡时,顺手在你闺房中带了出来。原想找到你后,把这串珠子交还给你,哪知我苦寻三月,仍无法得到你一点消息,现在你既想要,我还你就是,其实,这一串明珠,也不放在我梅香眼中。”
玉玲见梅香对自己神态,越来越不成样子,不觉也激起了心头怒火。当下冷笑一声,道:
“你既然对我程玉玲恩断情绝,咱们今后也只有各行其道,敌友全在你梅香决定,致于这串珠子,我已用它不着,你留下剑诀后,下山去吧。”
梅香道:“剑诀是我拿的不错,不过,我已经存放起来,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这时,剑英已追到她身后冷冷接道:“你既然没有带在身上,只有委屈你暂时留在排云岭了……”话未落,梅香已娇叱一声,双掌连环劈出,直击玉玲。
程姑娘已不再相让,不避来势,挥剑接架,一招“倒转阴阳”反刺过去。这一招极是狠辣,梅香攻敌未成,吃那凌厉剑势逼退三步。
程玉玲心知此刻若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决不肯服输,一着得手后,连环逼进,步踏中宫,剑走偏锋,出手三剑,尽是太极三十六式中的招术,但见一片寒风若剪,逼得俏丫头倒退七八尺远,玉玲收剑笑道:“怎样?你要再不拿出剑诀,可不要说我不留情意了。”
梅香看玉玲剑招凌厉无匹,大感意外,这才知道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的灵虚道长,果然其名不虚,看来玉玲在这两三年中,武功的进境,并不比自己差了。
她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看玉玲剑英一前一后的成了夹击之势,心知不下毒手伤人,已无法逃走,当下故作轻松,淡淡一笑,道:“你们当真不肯放我走吗?”暗中却已运集好功力,一语甫毕,骤起发难,左掌虚打一招“直叩天门”,劈向玉玲。
程姑娘剑演“迎风断草”,截击梅香右臂,哪知俏丫头左掌一圈收回,引开姑娘剑势,陡然一欺步,石掌猛的直推而出。
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烈无伦的潜力掌风,直逼玉玲前胸。
程玉玲想不到梅香竟会下这等重手,一时间要想闪避,实在不易,猛地一咬牙,怒叱道:
“贱婢真变成了蛇蝎心肠。”攻出剑势不收,一沉腕,宝剑斜着劈下,这一招,是太极三十六式中三招最为精奥的绝学之一,招名“旋转乾坤”,程玉玲恨梅香突下辣手,忿怒间也出绝学,拚受梅香一击,也要把她劈死剑下。
梅香掌风击中玉玲的同时,程姑娘闪闪剑光,也到俏丫头的顶门,眼看悔香就要测血剑下,程姑娘突然心中一软,腕斜剑偏,掠着梅香头顶飞过,寒锋电掣,斩落了俏丫头一束长发。
这一瞬间,生死殊途,俏丫头惊出来一身冷汗,刚喊出一声:“姑娘!”下面话还未出口,只见程玉玲疾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挥剑接道:“快拿出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下山去吧!”
梅香天良发现,星目泪下,伸手从那兜胸红纱中,取出剑诀,泣道:“谢姑娘剑下留情,日后中我梅香当有一报,排云岭已非善地,望你们能听良言忠告,早日避祸远走。”
玉玲接过剑诀,全身仍不住颤抖,看她神情,已知伤势不轻。
俞剑英一纵身,跃到玉玲身边,扶着她一条臂,低声问道:“姊姊,你伤势如何?”
玉玲强忍疼苦,笑道:“我伤的不轻,不过不要紧,我有千年何首乌,或能疗得。”
剑英竖眉怒目,扬腕一掌,劈向丈外一株豌口粗细的松树,劲风到处,应手两断,戟指俏丫头,怒声喝道:“我已答应饶你三次不死,要不然今晚上就要你溅血仙岭!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梅香本来是一脸凄惶神情,两眶莹晶泪水,听得剑英一喝,脸色又突然一变,冷笑一声,转身向峰下奔去。
直待梅香去远,剑英才扶首玉玲转向茅舍,灯光下,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十分痛苦。
悟性大师并未随剑英、玉玲追赶梅香,骤见玉玲负伤而回,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你受了伤啦?”
玉玲苦笑一下,道:“我中了那妖女一掌。”
剑英扶玉玲坐下后,问道:“你那千年何首乌放在什么地方?快些服用下,休息一阵。”
程姑娘放下宝剑,从怀中取出千年何首乌,打开盒服了两片。
一则程玉玲三年来内功精进很多,在硬接梅香掌力时,已运气护住五腑要穴,再者千年何首乌功效神奇,服下两片后,立即好转不少。
这时,天色已到了三更过后,剑英送悟性到北厢房中安歇,自己却又回到正厅,陪伴玉玲。
程姑娘服过何首乌后,和衣躺下,不大工夫,沉沉入睡。
剑英侧看榻上母子并卧,而且都睡的十分甜香,他却是毫无一点睡意,秉烛旁案,翻阅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
这一本耗尽了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一招,都有着精深含意,剑英虽有着绝顶的聪明,一时间也难尽了然,只觉比自己学得的奇门八卦剑法,更为深精幻奇。
他越看越入神,不觉间已天色大亮。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啸声自远而近,划空传来,这啸声传入剑英耳中,异常熟悉,不需见到来人的面,他已知是谁,当下一跃出室,高声喊道:“义父,义父。”
曦色中,只见一条人影电奔而来,眨眼间已到剑英面前。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猛地扑到八臂神乞面前,一下子跪倒地上,抱着桑逸尘两条腿,泪水儿顺腮而下,全身颤动看,叫道:“英儿罪该万死,恳求义父原谅。”
这位一向游戏人间,冷面冰心的风尘大侠,但此刻真情激荡,一伸手挽起剑英,叹息一声,道:“过去的事,不要提啦,你快些起来,我有话问你。”
剑英心知义父性格,不喜俗凡礼法,当下一拜起身,垂手侍立。
桑逸尘油污的脸,闪动着慈爱的光辉,手拂着剑英的头顶,面含微笑,一对精光如电的大环睛,却望着正西方,大声说道:“老和尚,你不在嵩山少林寺,跑到人家排云岭来干什么?”
只听一阵呵呵大笑,茅舍一角转出来悟性大师,他在桑逸尘停身处数尺外站住,合掌一礼,笑道:“老和尚千里风尘,赶到排云岭来,可是灵虚旧友早已遁走仙踪,你八臂神乞如不及时赶到,老和尚算徒劳往返了。”
八臂神乞一杨双眉,笑道:“你是不是为海外一群魔头集会中原,争霸武林的一档事情?”
老和尚长长叹息一声,道:“不错,你既然知道了,总不能撒手不管。”
八臂神乞纵声大笑一阵,道:“灵虚牛鼻子,三年前已对我提到过,武林中要起一次翻江风波,不过,他语含玄机,极是费解,当时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放眼江湖,几个著名的魔头,都不足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想不到竟是海外的魔头们起来作怪。”
老和尚点点头道:“灵虚道友,确具神通,只是想不到他竟预避行踪,这件事关乎中原武林道的千百条人命,他竟也忍心不管,这一点,我老和尚对他大感不满。”
桑逸尘大笑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牛鼻子的为人,我知道的最是清楚,他决不会袖手坐视。只不过他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什么事都要讲究天数玄机,我看着也感觉不大顺眼。”说此一顿,又转头问剑英道:“你师父哪里去了?”
俞剑英垂手答道:“他老人家在弟子坐功丹室时,已离山他往了。”
桑逸尘哼了一声,道:”牛鼻子一天到晚故弄玄虚,云儿和白燕儿哪里去了?”
剑英道:“云姊姊去寻玉奴师兄,尚未归来,玲姊姊刚才和人动手时,受了一点微伤,现在茅舍中养息。”
八臂神乞脸色微变,追着问道:“怎么?那白猿玉奴不见了,可是被人家伤害了?”
剑英黯然答道:“玉奴师兄行踪下落,现在还未探得,它已经八九天没有回来了。”
桑逸尘皱皱眉头,道:“我老叫化子听得消息,海外几个魔头,都已集结到九华山来,因此我才匆匆赶来,想不到牛鼻子倒先跑了,他就拿得准我老叫化子一定要来,这次我偏偏不管,让几个老魔头,烧了他竹阵茅舍,我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火气。”
剑英躬身答道:“师父临去时,留给云姊姊一本仙示,那上面已提到群魔兴风作浪的事。”
桑逸尘微微一笑,直向茅舍走去。
剑英和悟性紧随八臂神乞身后,也跟了进去。这时,程姑娘刚刚醒来,转脸看见八臂神乞,慌得她一翻身跳下下床,扑身拜倒地上,道:“程玉玲叩见师叔金安。”
桑逸尘一瞪眼,大声喝道;“起来啦,老叫化子最讨厌这种俗凡礼法。”
尽管八臂神乞发脾气,但程玉玲仍然拜了一拜才站起身子。
剑英替桑逸尘安了坐位,程姑娘早已送上了一杯香茗,她自服过何首乌后,伤势已大见好转,送过茶,和剑英一右一左,站在八臂神乞两边。
桑逸尘望着悟性一笑,问道:“你跑到排云岭来,是不是想请牛鼻子助你们少林寺一臂之力?”
老和尚笑道:“少林派不过武林中一脉而已,我请他出山,是希望能救出中原武林道千万苍生,但老衲昨夜中半宵所见海外几个魔头们,似乎是先准备对灵虚道友下手……”
老和尚话到这里停住,望着剑英微笑,因就他所见,那红装妖女和剑英、玉玲都是旧识,老和尚弄不清三人间关系,故而不好再说下去。
桑逸尘听得双眉一扬两眼中神光闪动,冷笑一声,道:“这帮魔崽子们胆子不小,老叫化虽然无能,但也得和他们较量较量。”
俞剑英知义父性格,侠骨热肠,肝胆照人,表面上看,他和师父相交泛泛,既不常相聚会,性格上又大不相同,三五年中两人也难得见一次面,见了面也看不出一点亲切之情。其实,八臂神乞是师父的第一知交,桑逸尘心目中也只有师父一个,两人数十年情义交往,相互视为生平知己。但因两人生性不同,看法各异,虽然情义深重,但却各行其事,灵虚道长朱一岚,才学绝世,飘逸人间,精研奇门八卦,星卜理数,数十年埋首深山,伴清风明月,淡泊中悟出玄门秘奥,安静中穷尽了武技变化,集武林剑术大成,创奇门八卦剑法,造就了俞剑英一株奇葩。近数年功力更是精进,复创太极、两仪、三才剑,把五行变化之理,三才运转之柔合于剑术之中,授了紫云玉玲。更把旷世奇学,玄门先天气功,传授剑英,这中间自有他一番算计,只是平常人无法解得而已。
桑逸尘呢?如以他武功造诣而论,也称得上是一代怪杰、奇人,只是生俱侠骨,一生中大多时间,都耗费在管人闲事上面,他所练的武功,是以刚猛为主的外家武学,出手一击,力道凌厉无匹,再加上他一身深厚的混元气功,举手投足之间,劲力都足以伤人,故而江湖中能接得他三掌的人,都不很多,灵虚上人虽称天下第一奇人,但真正使武林中闻名丧胆的还是八臂神乞。
剑英一见义父动了火气,即将排云岭近来发生的事情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桑逸尘听完经过,仰脸纵声大笑道:“老叫化子行踪江湖,数十年来还没有遇上一次敌手,这次海外群魔聚会中原,也许老叫化能遇得几个强敌,这也算得生平中一大快事。”
他内功精深,笑若龙吟,只把酣睡中的孝燕惊醒,放声大哭起来,害得程玉玲哄了半晌,才把孩子哄睡。
此时,天色快大亮,但几人更是毫无睡意,桑逸尘豪兴大发,盘诘剑英近年的武功进境,俞小侠自是不敢蒙骗义父,不得不全盘端出。
八臂神乞听说俞剑英尽得了上人所学,心中极是高兴,收敛了嬉笑态度,正色说道:
“你师父玄门先天气功,是一门极为精深内家修为功夫,放眼当今武林高人,无一人会此奇技,你如不能承其衣钵,不但负你恩师一番心血,且将使绝学失传。”
剑英惶惶答道:“英儿怎敢不尽心力,只恐资质愚钝,不克大成,负了恩师厚望。每念及此,便觉惑惶不安。”
八臂神乞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一生中真心诚服的人,就只你师父一个,他胸中那些奇术邪门,的确是灵验异常,你如不能承其衣钵,他决不会收你,这方面你尽管放心。”
几人谈论一阵,已是日升三竿,程玉玲伤势虽未完全复元,但她还是打点起精神,又进厨房做几样精美菜肴,提了大坛美酒,送入茅舍,桑逸尘连喝三大碗酒,吃了几口菜,望着玉玲笑道:“你烧这几盘菜,味道还真不错,和云儿比起来各有千秋。有你们两个女娃儿给老化子烧菜吃,我那干儿子算是没有白收。”
玉玲又替他斟满了一碗酒,笑道:“我这点烧菜的本领,还是从云姊姊处学得,你老人家如果还觉得可口,那就不要再走了,我每天都给你烧几样小菜下酒。”
桑逸尘呵呵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一生中别无嗜好,就是爱吃的毛病,永改不了,只要有得好酒好菜,我就吃它一个十月八月再走。”
程王玲笑道:“桑师叔要是一辈子不离开我们,我和云姊姊就给你烧一辈子菜吃。”
八臂神乞仰起脸呵呵大笑,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突然他放下碗,敛去了笑容,脸色凝重,侧耳细听。
全室中立时沉静下来,剑英、玉玲、悟性大师,全都凝神听去。
隐隐由正东方飘传来一声清叱,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几人内功精湛,都听得甚是清晰。
程玉玲首先嚷道:“那是云姊姊的声音,我们快接应她去。”
剑英霍然起身,道:“不错。”说完两个字,人已到茅舍数丈外。
桑逸尘也推碗离座,对玉玲说道:“你不要出去了,留在房中看着孩子吧。”说完,和悟性大师,随后追去。
两人刚到峰崖边,遥见剑英扶着紫云电奔而来。
不大工夫,已到峰下,剑英提气凝神,左手握着陈姑娘的玉腕,施开上乘轻功,向峰上奔来。
这时,程玉玲抱着孝燕,也已赶到峰边,看紫云半身依偎剑英身上,已知她受伤不轻,心中一急,大声叫道:“云姊姊,云姊姊。”人也向峰下迎去。
只见陈紫云面色惨白,云发蓬乱,望着她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怕,我伤得不重。”
剑英自学得玄门先天气功后,功力越发精进,虽然带着紫云,仍是疾逾奔马,就在讲几句的功夫,已跃登了五六丈高。
玉玲随后紧追,三人瞬息间已登上峰顶,剑英放手松开紫云,陈姑娘又挣扎着叫了声:
“师叔!”就要跪下行礼。
桑逸尘摇摇手,道:“你现在身上有伤,还行的什么俗礼。有话到屋里去说。”
剑英扶紫云到了茅舍坐下,玉玲早已倒好下一杯茶,送在云姑娘面前,问道:“姊姊伤到了什么地方,吃两片千年何首乌好吗?”
陈紫云点点头,接过了香茗,程玉玲慌忙又取出千年何首乌,服侍云姑娘吞下两片。
千年何首乌盖世仙品,功效能起死回生。陈姑娘服下两片后,略作休息,精神已恢复不少,睁开眼睛,望了桑逸尘一眼,霍然离坐,拜倒地下。
八臂神乞一瞪大环眼怒道:“那来的这多酸礼,快些起来,老叫化一辈子最是讨厌这俗凡礼法,你要再和我过不去,我就劈脸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陈紫云不敢冉拜,盈盈起身,又对悟性衽裣下拜。
老和尚合掌还礼,笑道:“姑娘快请站起,老衲担受不起。”
陈紫云一笑起身,转脸问剑英,道:“你可找到玉奴师兄了吗?”
剑英摇摇头,答道:“我刚刚下岭,就遇这位大师父来探望恩师,当时就折返回来,姊姊和什么人动手,怎的会受伤了呢?”
紫云叹息一声,道:“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其实我们排云岭下已集聚很多强敌,等待对我下手,迟迟没有行动,只是为待几个最利害魔头而已。待那几个魔头一到,即将行动,他们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猛袭,一举把我们排云岭荡为平地。”
剑英已听得悟性大师及梅香传报警讯,故而听得后,并不惊奇。
只听紫云继续说道:“昨天我和你分头下山,去寻玉奴师兄,行在排云岭西边的一道深谷所在,忽然发现了两条人影一瞥而逝,那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暮色苍茫,远处景物,已难得看清,那道荒谷中,又满生乱草、矮松,两条人影就逸入谷中隐去。排云岭近日连现强敌,玉奴师兄又失踪不见,我既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当然不肯放过。当下即入那荒谷中,追寻那两条逸入人影,谷小景物,到处是及人荒草,毒蛇遍地皆是,我拔剑拨草,问里寻去,一直寻到初更,仍是不见敌人踪影。”
剑英忍不住接口说道:“既是不见敌人,就该早些回来,通知我和玲姊姊一起去寻才对……”
紫云听他言词之间,虽有责备之意,但却充满关怀情意,不觉脸泛笑容,截住剑英的话。
继续说道:“我在那野草蔓延的荒谷中,突听得草声嗦嗦,微风飒然,从我身侧五六尺处联袂飞过两人,幸得夜色沉沉,来人又走的疾快,未曾想到荒草之中会有人,故而并未发现我的行踪,不过对方的武功之精深,却使我暗地心惊。因为那道荒谷极为深长,我停身所在,已距入口处数里之遥,来人能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并不为奇,奇的是他们能连行数里之后,而还有那等速度,如无精湛内功的人,自是无法办到。”
剑英点点头道:“能在高可及人的野草上,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如非内家高手,身负绝顶轻功,当然不行,姊姊可看清楚那两人衣着装束了吗?”
紫云道:“当时夜色很深,两人又走的太快,我只大略分出两人中,一个是道家装束,另一个是身着长衫的人,至于年龄面貌,却是无法分辨出来。既然有这两人出现,我当然不肯放过,立时提聚真气,也施展草上飞行功夫,随后追去,两人都非弱手,我不敢逼的过近,那知追了一阵,距离越拉越远,到最后我全力施展,才算勉强跟上人家。大约又走四五里远,两人突然一沉,同时落入那荒草中不见,我怕被人发现行踪,只好也跟着沉落草中,缓缓拔草,向前寻去。”
这当儿,程玉玲怀中孝燕,叫了两声妈妈,打断了陈姑娘的话,紫云趁势休息一下,喝了两口茶。
白燕儿见状急忙拍着孩子,低声哄道:“乖孩子不要叫,听大妈讲话。”
平时孝燕也常叫紫云大妈,不过,大都只有玉玲、紫云、孝燕三个。孝燕叫,陈紫云也就答应,现在多了个八臂神乞和悟性大师,陈紫云听玉玲说她是孝燕大妈,不觉怔了一怔。
想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登时飞起来两颊羞红。
剑英故意望着紫云微微一笑,问道:“以后呢?找到那两个贼人没有?”
陈紫云白了他一眼,接道:“我在荒草中缓缓前进,大约又走了四五丈路,发现左侧隐隐透出灯光,我就顺着灯光找去。果然在崖壁间发现了一个七八尺高,一尺多宽的石洞,那灯光正由那石洞中透射了来,大约有七八尺左右,向右弯去,我知道这石洞,可能就是贼人们聚会之所,只是不敢轻进,因为那石洞很窄,万一要和敌人撞上,躲就没法躲得。”
桑逸尘皱皱眉头道:“这么说,你就守在石洞外面,过了一夜?”
紫云笑道,“云儿还不至于那么胆小。我在石洞外面等了一阵,心中想道:如不冒险到那石洞中踩看,只怕永远难知洞中情形,随即采了一点野草,胡乱编一个草帽戴上,就是敌人发觉了我,也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本来面目。我戴上那草帽后,慢慢向那石洞中走去。到了那转角处,向里面一看,只见那石洞突然开朗起来,四五丈远处,点燃一盏松油火烛,两个执刀大汉,守在路中,那置放火烛所在,又正好是另一个向里转弯的地方,想不到那座山洞,会有那样深大,但那两个大汉扼守要道,挡住去路。要想深入,势必要先把那两个大汉引开,或是先把两人除掉。”
“我当时想了很久,也难以定出善策。正当为难时候,突然听身后沙沙作响,回头看去,原来是两条小蛇爬进洞来。我把那两条小蛇抓住,投了过去,两贼果然机警,闻得一点声音,立即仗刀寻来,可怜那两条小蛇被两人一人一条踏死。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我故意把野草编成的草帽,弄得沙沙作响,一贼果然又以为是小蛇进了山洞,当下喝骂一声,仗刀寻来查看,我隐在拐角处,蓄势以待,那贼人一转过身,被我猝然出手点中穴道,拖出洞外草地中,又回到原地隐起。另一个贼人久候同伴不见归去,果然也寻了来,被我如法炮制,我立时向里潜入,待到烛火所在一看,原来又是一道很长甬道,而且里面十分黑暗,不知有多深多长。”
陈紫云喝了一口茶,接道:“里面既然没有烛光,当然更好,我手扣两只桑师叔授我的暗器,燕尾追魂钉,贴着一面石壁,向里面前进,直走了一里多,山道突然又向左弯去。此后左曲右盘,大约转了七八个弯,地势又突然开朗起来,大概一亩左右大小。”
剑英摇摇头叹道:“我们在排云岭住了十数年之久,就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一座大山洞,贼人初到此地,竟能寻得。”
紫云微微一笑,道:“那开朗之处,似是三面部是山壁,南面却是临一道万丈深涧,涧中水声奔腾,尤如万马齐发,这座石洞最后的一片开阔地方,已不是洞,而是下临千丈绝壑的一大片突岩,东、北两面石壁间均甚黑暗,只有西壁一个八尺高三尺宽洞门,里面烛光通明,人影幢幢,因为相距过远,看不真切,我只得冒险沿着石壁,向烛光所在走去。幸好在那洞门七八尺处,有一块高可及人的突石,我就借那突石隐身向里看去,洞中放着几个石墩,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叟,看面像年龄已是不小,头挽道髻,颚下却又无须。说他是老叟不像,说是老妪也有些不像,总之,那是叟不叟,妪不妪的一个怪人。”
桑逸尘点点头,接道:“这么说起来,果然是陷空岛的阴阳老怪到了。”
陈紫云笑接道:“那人左边坐着一个道袍椎髻的人,长髯垂胸,面色如火,紧靠那道人身边,生着个妖艳绝伦的女人,因为那洞只有三尺左右,其他的人都被那石壁挡住,看不清楚,还有两个背门而坐只看出一着长衫,一穿劲装,却无法看得面貌,一则那深壑中水声极大,再者几人谈兴正浓,我虽到了洞门七八尺处,几人并未发觉。”
程玉玲忍不住又接口问道:“姊姊,你可听到她们谈话内容吗?是不是要对付我们。”
紫云点点头道:“深涧中水若雷鸣,本是不易听得,所幸他们谈话声音很大,故而被我听到不少。中间虽然没有听到,但我依据听得含意推断,就不难了然,听他谈话内容,原准备先对我们下手,但因师父不在排云岭,而改变了计划。”
桑逸尘又眉头—扬,道:“这些魔头,当真是从海外闹到中原来了,要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他们心目中,认为中原武林中无人能和他们颉顽了,这件事,老叫化子非得出面斗斗他们不可。”
悟性大师接口道:“陈姑娘可听得几个魔头改变计划的内容为何吗?”
陈紫云目注老和尚,反问道:“大师可是由嵩山少林寺中来的的吗?”
悟性道:“不错,老衲正是山嵩山来此。”
紫云一皱眉儿,道:“本来他们中间,大部还是主张先对我们排云岭下手,但有两人力排众议,主张先对嵩山少林寺下手,他说,少林派弟子众多,数百年来,一直是领袖中原武林大派,少林寺又是少林派中领导主体,只要能把少林寺一鼓荡平,就可稳得中原霸主,并说我恩师虽然号称中原第一奇人,但他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何况他还不在排云岭上,如果对我们下手,纵然一击成功,事必要遍传中原,如果少林寺闻得风声,势必出面邀请中原各派高手,和他们抗衡,少林派僧俗两家弟子,不下千人之多,遍布大江南北,如果得到掌门令谕,集中起来,单就这些人就够对付了。”
悟性面色微变,急声追问道:“他们可决定先对我们少林寺下手吗?”
陈紫云道:“不错,群魔受了那两个人一阵怂恿,已决定先赶赴嵩山少林寺去对付贵派,然后再设法逐一征服中原武林各派,奠定霸业。”
老和尚慈眉一扬,道:“那两个怂恿群魔的人,必是本派中两个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
紫云道:“是不是贵派中叛逃弟子,我就不清楚了,但他们改变初衷,转而先对贵派下手,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我既探得了消息,目的已达,已无多留那里必要,立即返了下来。
我刚刚退出石洞,突见一个少女,迎向石洞奔来,那少女穿着红色衣服,不过异常短小,装扮妖媚至极,她虽也施展草上飞功夫,但功力比我先前所见两人,相差甚远,我们相距,就只三四丈远,几乎被她发现,我心里一急,当即隐入草中,才算躲了过去。她却直向山洞进去,我知道她一入洞,必将发现那两个守门大汉不在,势非惊动群贼不可,所以她一入洞,我立时动身返奔。”
剑英接道:“姊姊所见那红衣装妖媚少女,必是梅香无疑,昨夜她已来过我们排云岭了,盗走我们太极、两仪、三才剑诀的,就是那个贱婢,她原本是玲姊姊的丫头,玲姊姊离开绿竹堡后,她也逃出了绿竹堡,不知怎的,会投到了海外妖人门下。”
紫云急道:“你怎么知道是她偷去我的剑诀的呢?”
剑英笑道:“姊姊你不要心急了,那剑诀我们已经收了回来。”
陈紫云问明了玉玲和剑英收回剑诀的经过后,继续说道:“果然那妖女进了石洞不久,已听得身后怪啸声起,当时我正向岭上回奔,眨眼间那啸声已距我不远,这证明敌人正对我奔跑的方向追来,而且身法奇快,我知道如果让敌人发现了我,凭人家脚程不难追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身形隐起,不让敌人发现行踪,谷中荒草及人,正好隐藏身子,果然,我刚躲入崖边一丛草中,敌人已经赶到,身法之快,为我生平仅见。除了师父和桑师叔外,我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轻功了。”
桑逸尘哼一声,道:“年轻轻的女娃儿,已经学会给人戴高帽子了,老叫化子爱的是珍肴美酒,可不吃这个。”
老和尚接着问道:“陈姑娘所见那人,是个什么装束?”
紫云道:“那人很像我在石洞中见到的那个道人,只因他走的太快,无法看得真切,是与不是,很难断言。那道人过去不过一过盏茶的工夫,第二个搜查的人,已随后追到。”
玉玲接口问道:“是不是姊姊藏身的地方。被他们搜寻到了,所以打起了来啦。”
紫云摇摇头道:“我原想敌人过去之后,我再绕道回岭,哪知第二批人并不远追,各仗兵刃在那荒谷搜寻起来,几乎被他们找到我藏身所在,当时天色已是三更过后,几个贼人搜索一阵,天色已到了四更,他们退回去后,第一批追我的人,又折了回来。这次我看的较为清楚,共有三人,一个背插单刀的长衫老者,一个留有长髯身躯修伟的道人,还有一个手执—对虎头钩的中年大汉,三人身法都是奇迅无比,尤以那道人,踏草而行。轻逸飘忽,直似蹑空御风,背插单刀的长衫老者,和那中年大汉,虽然不如那道人轻功绝妙,但也都能在草上飞渡。这一来,我只得继续隐起身形,正待那三人过去很久之后,我才山来,向岭上奔回。”
玉玲接问道:“那姊姊怎么又会受了伤呢?”
紫云笑道:“我大慨走五六里路时,贼人却从后面追来,而且出言不逊,我气不过,就停下来和他们动上了手,和找动手的,是两个中年的大汉、被我施展太极剑法,逼得两人险象环生,当时我如要下毒手,不难使两人横尸山野,皆因一念仁慈,反害自己吃下不少苦头。”
玉玲无限关怀地问道:“足不是姊姊的和两个大汉激斗时,敌人又来了救兵。”
陈姑娘微微一笑,道:“不错,来的正是我在山洞所见,坐在那长髯道人身边的妖艳女人,她用两个似棒非棒,似笔非笔的怪兵刃,非金非铁,全身透明,顶端分出三个叉角,这女人身份竟似不低,叱退了两大汉,和我单打独斗。别看她那形如玻璃的兵刃,却是坚硬无比,几次和剑锋交接,不但没有伤了她的兵刃,反而把我这柄百炼精钢宝剑,碰了几个缺口。”
桑逸尘突然接口问道:“那女人有多大年纪?”
紫云道:“看上去有廿六七岁了,但装扮却十分妖艳。”
桑逸尘点点头道:“这么说起来,必然是南海黑鲸岛上的玉面妖狐陈凤到了,她用的一对兵刃,名叫珊瑚棒,本是黑鲸岛附近产的珊瑚,不过她用那两只都是千年以上之物,故而坚逾精钢,那妖狐武功极高,你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紫云笑道:“比招术精奇,云儿并不输她,但她功力确比云儿厚深许多,激斗廿余合后,我已觉出凭自己功力,没法胜人,又怕他们还有后援赶到,因而且战且退,哪知我快退到岭前时,却被她击中了一掌,以后的事,都是他亲见亲历,还是让他说吧!”说着话,用手指指剑英。
俞小侠道:“我下岭时,云姊姊已中了人家一掌,但还在勉力支撑,我连发两只燕尾追魂针,警退那妖妇后,就扶着云姊姊退了回来。”
桑逸尘哼了一声,道:“当前强敌,连我老叫化子心里都有点嘀咕,如果你昨夜所见不错,除了阴阳老怪之外,黑鲸岛的冥灵真人也赶到了,这几个老魔头,都是久负盛名的人,在海外霸居一方,老化子虽未和他们动过手,但想那几个魔头,决非泛泛之辈,就其中冥灵妖道,四十年前曾涉中土,和你们师父比剑排云岭,两人足足斗了一日夜时间,才败在你们师父手下。这四十年中,你师父精研易理,妙悟道术,博得中原武林道上第一奇人雅号,想那冥灵真人必也在精研各种奇技绝学,他虽不及你们师父,但他天生奇秉,才资纵横,在他那数十年之工夫中,必亦有很多成就。”
俞剑英听完了八臂冲乞一席话,皱起了眉头,接道:“如以义父所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桑逸尘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盯在剑英脸上,望了一阵,纵声笑道:“如果要等贼人来找找们,就不如我们先去找他了。”
剑英霍然离座,答道:“不错,咱们现在就去,免得他们找上排云岭来,把这所清静地方闹得乱七八糟。”
八臂神乞站起身子笑道:“老和尚,你愿不愿跟着去一趟呢?”
悟性道:“这等事情,自然要去。”
桑逸尘笑道:“佛门中讲究善恶因果,去了就难免动手杀人,你不怕死了,要遍历十八层地狱?”
悟性道:“事关中原武林道上千百条人命,老和尚就是入地狱,也无愧我佛。”
八臂神乞又回头对二女道:“你们留在岭上,我和老和尚及英儿去那荒谷中看看。”
陈紫云起身,笑道:‘我服过玲妹妹千年何首乌,伤势已觉着好了不少,那处荒谷异常隐秘,我去了可以替你们带路。”
桑逸尘怒道:“不让你去就不要去,难道找老叫化子管你不着吗?”
陈姑娘看他真的发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赶忙拜倒地上答道:“云儿不去了,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嘛!”
桑逸尘一挥手道:“起来吧!你们好好的守在岭上,我们去看看情势就来。”说罢,和剑英及悟性大师离开茅舍,向前奔去。
桑逸尘轻车熟路,带着悟性和剑英向那道荒谷中奔去,三人的轻功,造诣均深,这一施展开,宛如三点流星并进,不大工夫,已然到达,只见四周浅山环绕,一道深谷绕山而入,谷中满是荒草,足足四尺多高,三人提气凝神,踏草飞渡,向里面寻去。
深入了三四里左右,果然在壁间发现了一个石洞,那石洞也正如紫云所说,只不过一尺多宽,七八尺高。三人侧身入洞,向里走去,约有八九尺后,向右转去。
转过弯后,石洞突然开阔起来,三个鱼贯向里走去,大约有一里多路,骤闻溪水雷鸣,眼前景色一变。
正南方一道深涧中隐隐反映上来日光,二人齐向西方石壁,找到那座石洞一看,只余下几支残烛,贼人似已去多时了。
悟性大师见此情景,心中大为发愁,回头望着桑逸尘道:“老叫化子,此洞中一切情景,均和陈姑娘所说相同,洞中残烛犹存,更可证明没错,群魔可能已赶往我们嵩山少林寺去了,老和尚得立时回寺,先禀告掌门师兄,也好有点准备。”
桑逸尘详细地把石洞查看了一遍,笑道:“你就是急着回寺应劫,也不需急成这样,咱们先回到排云岭去再说。”说罢,当先退出石洞。
三人重回到岭上茅舍,紫云和玉玲正在倚门殷望,老和尚心悬寺中安危,刚坐下,喝了一杯茶又急着要回嵩山,桑逸尘也知道事情十分严重,正色对剑英说道:“海外群魔,携手合作,存心争霸中原,这确实是一件震荡武林的大事,老叫化子不能坐视不管,我决定同老和尚一起到嵩山走走,你们三个留在排云岭我又有点放不下心。”
剑英笑道:“师父自岭南勾漏山五阴峰下,救回了弟子之后,立即授下我玄门先天气功,三年丹室面壁。虽未能尽得他老人家所授神功奥秘,但总算已稍有心得,两位姊姊,在此期中,也得恩师传授了太极、两仪、三才剑法,前天弟子眼见云姊姊和人动手,剑招微妙异常,看来比弟子学得的奇门八卦剑法,更有过之,英儿等愿随义父同赴嵩山一行,一来可瞻仰一下名闻天下的宝刹,再者也可略助一臂之力。”
桑逸尘略一沉吟,答道:“同去原无不可,只是少林寺清规严紧,素来不准女子入寺,我们不能坏了人家数百年的规矩。”
悟性接道:“少林寺虽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但此刻情势不同,陈姑娘、程姑娘都是灵虚道友弟子,掌门师兄又素对灵虚道长敬仰,这方面老和尚可代为做主。”
桑逸尘笑道:“你既然敢代作主意,那是最好不过,咱们现在就动身吧!”说完,首先起身,向茅舍外面走去,悟性和剑英鱼贯相随,紫云、玉玲略一收拾,带上兵刃,背着孝燕,也跟着出来,五个人施展提纵身法,下了排云岭。
这时,艳阳当空,碧天若洗,一阵阵山风吹来,满山松啸,绕耳不绝。
突然间,一声虎啸传来,啸声未住,旋风陡然。左边山角,转出来一只黄毛黑纹的巨虎,直向几人迎扑过来。
桑逸尘走在最前面,见巨虎来势奇猛,不由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畜生找死。”右掌一扬劈去。
桑逸尘混元气功,独步武林,这一掌劈下,何至千斤真力,那虎就是再大一些,也是当受不起,可怜巨虎无知,不知跃避掌势,眼看就要被桑逸尘劈出内家真力击中,突听陈姑娘大声叫道:“桑师叔,不要伤它。”
八臂神乞混元气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收发随心所欲,听得紫云一嚷,立时把劈出力道一收,饶是如此,那巨虎仍被桑逸尘掌力激起的劲风打中,但闻一声大吼,虎身被震得倒退数尺。
巨虎受创,并不逃走,前腿伏地,低啸不已。
陈姑娘道:“这只大虎,是玉奴师兄的手下大将,我见它很多次了,这当儿,突然现身,拦住我们去路,想必有什么事故,你看它那样子,决无伤害我们之意。”
剑英细看此虎,要比寻常猛虎,大了很多。
只听那巨虎低啸不停,两只眼中虎泪直滴。
陈姑娘款走到巨虎身侧,问道:“你可是有事情求你们吗?”
老虎哪能听懂人言,前爪不停。
突然,玉玲怀中的孝燕,冷不防挣脱玉玲手臂,直向那巨虎扑去。
这一下,只吓得程玉玲惊魂离体,啊呀一声。却呆呆站着一动不动,原来她惊急过度,人早已被吓昏了,忘了伸手救人。
几人相距那猛虎,不过数步远近,而且都正在想那巨虎心意,孝燕骤然挣脱妈妈怀抱,向那巨虎扑去,大出几人意外,这几个武林中一等高手,竟都是来不及抢救孩子。
桑逸尘右手一挥,想把巨虎击毙,抢救孝燕,哪知他掌力还未发出,孝燕已到巨虎面前,如果他一掌劈下,巨虎虽是难逃,但孩子亦必送命掌下,就这略一迟疑,孝燕已近虎身,好胆大的孩子,扒着那巨虎头皮,竟自爬上虎背。
奇怪的是那巨虎和孝燕,有如朋友一般,随任孝燕抓着它两只耳朵顽皮。
孝燕坐在虎背上,拉着两只虎耳,口里不住笑喊妈妈。
这时,几人惊怕之意,都变了好奇之心,把那巨虎围在中间,只见孝燕坐在虎背摇来摇去,玩的十分开心。
此时,程玉玲心情已镇静下来,伸手欲从虎背上抱下孩子,哪知巨虎突然一跃而起,电掣风飘般向东跑去。
这一下,又把玉玲急的五内如焚,桑逸尘说道:“这老虎有点古怪,看样子似无加害孩子之心,咱们追着它去看看。”
当下几人施展开轻功,紧随追去。
那巨虎驮着孝燕,一口气翻越了四五座山岭,足足廿里以上山路,在峭立的山崖下停住。
只听那巨虎一声长啸,仰首作势,欲向断崖上扑去,程玉玲站的离那老虎最近,随手把孝燕抱入怀中。
那巨虎背上孩子被程姑娘抱入怀后,立时一跃丈余,向那断崖扑去。
陈紫云一纵身,想跟踪跃上,但剑英已抢先一步,双足微一用力,“一鹤冲天”全身拔起了一丈七八尺高,只待力尽将落,他仍不向山壁间着足,只看得老和尚大为胆心。
眼看他身子已向下落,突见他左脚一点右脚面,陡然间又升上去一丈高下,脚踏断崖突石,竟超出那巨虎八九尺远。
只看得老和尚失声叫道:“好俊的身法,老和尚白操闲心,忘下灵虚道友的轻功绝学梯云纵了。”
且剑英随在巨虎身后,向断崖上攀登了百丈左右,巨虎进入了峰腰一座石洞中。
剑英技高胆大,毫不犹豫地随后跟了进去。
这座石洞大约两丈多深,八九丈方圆人小,靠在后面石壁边,倒卧一个全身白毛的猴子,剑英看那正是苦寻不见的白猿玉奴,不觉心头大吃一惊,立时跃近前,蹲下查看。只见它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情形十分严重,嘴角间血迹斑斑,分明是遭人打伤。
剑英目睹此情,不由一阵感伤,涌出来两眶泪水,伸手拂着它身上白毛,低唤了数声玉奴。
玉奴翻转身来,慢慢睁开了一双眼睛,低啸一声。
剑英心头大急,一把抱起玉奴奔出石洞跃下断崖,刚刚把玉奴放在草地,转脸见那巨虎也跟着下来,伏身在玉奴数尺远处。
桑逸尘细查玉奴身上,发现它后背处中了人家一掌,白毛脱落,指痕宛然,点点头,道:
“玉奴是被人用小天星一类重手法击伤内腑,因为它身体坚壮,再加上这巨虎照看,才能支持到今天不死,不过,它此刻极为沉重,能否救得,还难预料。”
程玉玲心中突然一动,从怀中取小玉盒,拉开盒盖,取出两片何首乌。她和陈紫云近日都受过伤,而且伤势还不算轻,但服用此物后,都很快地好转复元。故而程姑娘对此神物信心极强,她想:玉奴师兄也是受人掌力打伤,和我及云姊姊所遭受一佯,不同的是玉奴师兄受伤较重,时间拖的久了些,我和云秭姊都是服用两片,现在给它加服一倍总可救得。
心念一转,又取出了两片何首乌,蹲下身子,拨转玉奴,左手撬开门牙,右手把四片何首乌一起放入它口中。
这等受天地间灵气精华,孕育而成的千年神物,功能当真难测,玉奴服用过后,只不过一刻工夫,已能睁开一对火眼,金眼转动,望着几人。
剑英、紫云一见玉奴好转,双双面现喜色,蹲下地,不停用手拂着它身上白毛。
桑逸尘走到白猿身边,运起混元气功,右掌在白猿的背心等处,按摸几下。只听那白狼低啸一声,一挺而起,纵身跃上虎背,向前奔去,剑英拔步欲追,却被桑逸尘一把拉住,说道:“玉奴追随你们师父,已有数十年之久。它本通灵之物,其行必有作用,让它去吧。”
但闻虎啸之声,渐渐远去,剑英、紫云、玉玲,望着那猿虎消失方向,都不禁黯然泪垂。
桑逸尘转脸望去,只见悟性慈眉双锁,隐现忧愁,知他心中悬念少林寺中安危,当下对剑英等说道:“你们都要到嵩山一行,留下玉奴,正好看守茅舍。”说完,转身当先向前奔去!
几人晓行夜宿,直奔嵩山。
这天申时光景,已到了嵩山脚下,那嵩山号称中岳,山势虽不太高,但秀奇却非他山可比,悟性加快脚步,当前带路,桑逸尘、俞剑英、陈紫云、程玉玲等鱼贯随上,只见两侧巨松夹道,一条山径盘绕而上,剑英看这条山路,足足有两尺多宽,均用白石铺成,由山底直达峰上,不下十余里长短,难得的是铺设细致,宽度相同,走完那白石山径,眼前骤现出一大片拦路松林,悟性回头对剑英等笑道:“少林寺就在这片松林后面,转过这个林角,就可以见到庙门了。”一语甫毕,骤闻林中两声呼喝,飒飒风声响处,窜出来两个中年僧人。
这两个和尚,清一色月白僧袜,白袍布履,手横铁禅杖,拦住了几人去路。
两僧还未开口,悟性已大声喝道:“快通禀掌门方丈,就说八臂神乞大侠驾到。”
两僧已认出当前老和尚,正是掌门方丈师弟,悟性大师,哪里还敢多问,当即合掌一礼,转身向林中奔去。
桑逸尘摇摇头,笑道:“你这老和尚,发的什么疯,老叫化子怎敢惊扰贵派的掌门方丈佛驾。”
悟性笑道:“当今武林之中,只要一提你们双剑一侠,哪个不敬仰万分,双剑均遁身玄门,飘然出世,不再问人间恩怨,只有你八臂神乞,还肯伸手管些江湖不平之事,百拙师兄每一提及你时,总有无限敬佩之情……”老和尚话到这里,突然停口不说,长长叹息一声,脸上微现忿然之色。
八臂神乞知他对灵虚道人,及衡山剑客,不肯出面干预海外群魔争霸中原之事十分不满,当下笑道:“灵虚和一叶两个牛鼻子,都是成就极高之人,老叫化子如何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俞剑英听得甚是不服,问道:“那一叶道长和我恩师并成当今武林双剑,他当真心有我恩师之能吗?”
桑逸尘笑道:“你师父才智超人,天下能比拟之人,绝无仅有,四十年前,他和衡山剑客一叶道人,并称武林双剑,但这四十年来的各人修为成就又有不同,你师父大概进境较快,所以又博得当今武林第一奇人之称,至于衡山剑客,虽和我老叫化子和过几面之缘,但始终没机会领教他称绝江湖的剑术,近三十年来,我已未再碰到过他。究竟他进境如何,倒是难说,不过他们都比老叫比子强胜得多,是无疑问。”
要知灵虚上人是桑逸尘生平第一知交,言词之间,自难免偏护灵虚道长。
悟性还待追问,但已到了庙门前面,只好把快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剑英抬头打量这座名闻天下的古刹,果然建筑的庄严异常,两扇黑漆的门上面,有一块金字匾额,横题着少林寺三个斗大的金字,大门后,殿脊重重,巨屋连云,规模十分宏大。
突然间,三声钟响,两扇黑漆庙门呀然大开,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头挂念珠,年近七旬的老僧,当先缓步而出,他后面紧随着六个青色僧袍的和尚,一色白袜布履。那身披袈娑的老僧,先对桑逸尘合掌一礼,笑道:“桑大侠驾临小刹,少林寺生辉不少,请恕老衲未能远迎之罪。”
八臂神乞平时最厌恶礼法,但此刻却一反常态,当下探深一揖,躬身答道:“老叫化久慕宝刹,但恨无缘朝拜,今得悟性大师引进,得尝宿愿,怎敢当佛驾亲迎?”
当前老僧,正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百拙大师。少林派为武林中第一主脉,掌门方丈,更是望重江湖,桑逸尘一生浪迹,游戏风尘,但对百拙和尚,竟也是礼数周到,敬重异常。
百拙又赶忙合掌当胸,还礼笑道:“桑大侠名重天下,武林中人人敬仰,老僧有何德能,怎敢当受一礼。快请入寺待茶,稍息跋涉之劳。”说完,目光转到紫云和玉玲身上,脸上骤现为难之色。
剑英等见桑逸尘都郑重其事,哪里还敢随便,三人不待吩咐,一齐拜倒地上。
百拙慈眉一皱伸手扶起剑英,笑道:“三位快些请起来,老和尚担当不起。”
剑英本是自视极高之人,百拙一扶也就借势站了起来。他一起身,紫云和玉玲也跟着站了起来。
百拙打量下三人几眼,笑问道:“请恕老僧眼拙,不识侠驾,小施主可是桑大侠门下弟子吗?”
剑英还未答话,桑逸尘已抢先笑道:“老叫化游迹不定,哪有工夫去教徒弟,这三人都是九华山排云岭牛鼻子老道弟子。”
百拙又看到了剑英一眼,笑道:“难怪,难怪,小施主年纪不大,但却英风迫人,双目神光如电,分明已有极深的内功火候,令师名满四海,老僧久有敬慕,只为寺中事务繁多,未能到九华山一行,拜会令师,此实为生平憾事。”
剑英笑道:“家师对贵寺及大师,亦很敬慕,常常和晚辈们谈起。”
百拙笑道:“令师一代奇人,避居潜修,不为尘世俗事困扰,想近来玄功愈发精进了吧!”
悟性接口答道:“灵虚道长,已离开九华山排云岭了,临去之时,留下密简,提及群魔聚会中原,妄图横扫中原武林一事,此次他门下三弟子联袂来此,就是为我们助拳而来。”
百拙大师沉吟良久,一语不发,剑英心中很感不耐,抬头望去,只见百拙身后六位和尚,也是面色凝重,不觉心头火起,只因八臂神乞在他身侧,不敢把腔怒火发作出来,但剑英剑眉星目之间,已隐隐透出怒意。
这中间最感为难的是悟性大师。他原本想法是,自己先入寺中一步,把探得群魔合力袭击少林寺之事,对掌门师兄一谈,然后再请他特传令谕,准予紫云和玉玲入寺。哪知他登山之后,和八臂神乞谈起江湖往事,谈兴正浓之间,忘记先入寺中一步计划。此刻,当着桑逸尘和寺中监院五老及达摩院主持等人之面,纵有一肚子话,却没法说得出口。
过了半晌工夫,百拙才勉强笑道:“桑大侠和这位小施主,请入寺中待茶,两位女施主,请随老衲悟性师弟,到敝寺外院休息,待老衲安置桑大侠后,当亲赴外院请罪。”
百拙几句话,虽然缓和的很,但言词之间,已甚露骨的拒绝了紫云和玉玲入寺。
陈紫云外面虽很柔和,但骨子里却极为自负,听完话,大感不快,冷笑一声道:“老方丈话讲太客气了,如果我们女儿家不能进寺,就请当面说明,何苦转弯抹角的到什么外院休息……”
陈姑娘话未说完,百拙身后的六个老僧,脸色都沉了下去,怒容隐现,只待发作。
这时,最感为难的自然是悟性大师,他既不能违背掌门令谕,又觉无法对二女解脱,呆在当地,甚是尴尬。
陈紫云看百拙身后六僧,一个个铁青着脸,心中怒火更大,一扬柳眉儿,说道:“贵寺为中原第一大寺,名满天下,我们姊妹两如是不能进寺拜拜神像,那真是终身恨事。”
百拙笑道:“两位姑娘,都是灵虚道长门下弟子,入寺原无不可,只是这不准妇女入寺的规矩,是敝寺代代相传戒律,老衲现虽忝掌门户,却也难做得主,尚祈二位姑娘海涵一点。”
紫云望了百拙身后六僧一眼,问道:“这么说来,贵寺香客之中,也是没有妇人女子了?”
百拙道:“纵有妇女香客,也只能到大殿止步。”
紫云偷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见他转脸旁顾,对此事,充耳不闻,胆子一壮,转脸对玉玲笑道:“妹妹你可知天下还有没有比嵩山少林寺更大,更有名的寺院?”
程姑娘早也感忍耐不住,只是她近年来历经变故,火气已磨去不少。
不少,现在听紫云一问,哪里还忍得住,摇摇头笑道:“据我所知,天下和尚庙,中岳少林寺是首推第一了!”
紫云道:“那咱们无论如何要得见识见识。”
玉玲既然开了口,言词比紫云更为刻薄尖酸,眨眨大眼睛,笑道:“人家不准妇女进寺么!我们怎个见识法呢?”
紫云笑道:“你笨死了,人家不许我们去,我们不会自己去吗?”
二女一唱一和,只说得百拙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但他是一派掌门宗师,心中虽感难过至极,但却不愿发作出来。
可是他身后达摩院的主持,和监院五老,却已忍耐不住,只听最左侧一僧,冷笑几声道:
“寺中到处有护法之人,只怕不是好玩所在。“紫云仰脸望天,粉脸上满是肃杀之气,只因那老和尚一句话,激起她好胜之心,也激动了陈姑娘的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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