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用多了,总难免有良莠不齐的现象,店中有两个伙计,一个叫霍正刚,一个叫姚祖德,这二人的私生活便有非常不检点的地方。 霍正刚嗜酒好嫖,姚祖德喜欢赌钱,但两人口才都很好,在钱驼子面前,两人都规规矩矩的,很会照顾生意,也很得钱驼子的信任,一旦轮值完了,或者愉得半日空闲,两人的私生活便比 谁都糜烂。
两人把钱驼子瞒得死死的,是两人从不在自己店里胡来,在扬州那种地方,只要荷包里有银子,享乐输财的地方多得很。
最糟糕的是,这一晚的下半夜,偏偏轮到这两人当值监视那家小盐行。
两人接班后,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霜正刚轻轻叹了口气道:
“这种天气,喝个七分醉,躺在热被窝里,搂个女人睡觉多好,偏偏我们东家疑心病重……”
姚祖德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就是摸两把过过瘾,也比躲在这黑巷子里吹冷气强。”
霍正刚低声道:“要不是怕东家知道了不好意思,我真有点想开溜。”
姚祖德应和道:“其实这种大冷天,又是后半夜,我才不相信三个家伙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霍正刚兴奋地接口道: “那我们去小金花那里喝两盅怎么样?”
姚祖德摇摇头道:“我对喝酒没有兴趣,只想到马瘸子那里去摸两把。”
霍正刚迫不及待地道:“好,就这么说,明天大家口风紧点,横竖这种暗卡也没有人查勤,预祝你姚兄有一副好手气……”
凌云阁里面也有人当值守夜。
不过,轮值守店就比放野哨要舒服多了。店门上门之后, —盏羊油灯,两人对桌而坐,有时摆上—盘象棋,有时喝茶聊天,就是钱驼子看到了也不以为意。
因为安排在大楼底层的这两名伙计,只是—个眼线,要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们的责任是飞快上楼报讯,有事发生与否,他们并没有责任。
今天后半夜当值的是两兄弟,王大和王二,兄弟俩都很健谈,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时间倒也好打发得很。
四更敲过不久,王二正聊到当年他在南通和如皋一带买布的往事上:“在苏北贩布,赚头真大咦,这是什么味道?”
王大一怔道:“什么味道?”
王二皱眉道:“我好像闻到—股硫磺味。”
王大笑道:“你一天到晚专跑大厨房,闻油腻味闻惯了,就是喝起龙井茶来,也像喝洗锅水,我早说你鼻子哎,不对,我也闻到了,这味道的确有点不对劲。”
王二跳起身来道:“老天,你上去报告钱老板,我去门缝里朝外瞧瞧。”
王大起身便跑,急匆匆上楼而去。王二则吹熄了灯,蹑步走 去门前,眯起一双眼,朝门缝外张望。
王二这一瞧,几乎魂飞天外。
门外墙边,一片熊熊火光,正四下腾窜。火势快而猛烈,显然不是普通走火,而是人为的故意纵火。
王家兄弟一向对凌云阁赤胆忠心,看到这种情形,也不顾安危,拨开门闩,便迎着一股寒风,向门外冲去。
阴暗处有人嘿嘿—笑,王二正待转身查看,黑暗中飕的一声,—颗铁莲子急劲飞来,王二身手有限,想躲也无从躲起,只听啪的—声,后脑应声开花!
钱驼子在三楼有个隐僻的小书房,他本是有心人,这时当然尚未入睡,听了王大的报告,立即快步下楼,同时要王大去喊醒另外的几名伙计,并着人火速去通知马如龙等人。
钱驼子走出大门,第一个看到的,便是王二的尸体。他是江湖上混过的,遇敌经验老到,这时也不过去查看,径向对面墙影中喝道:“是相好的,请站出来,咱们有账明算!”
大毒虫手腕一抬,便想如法炮制,但被潘公义低声制止住:“这驼子好像还有几个朋友,蔡兄等一等,有账一起算。”
他口中一边这样说着,三人一比手势,人已从暗处奔出,将钱驼子围在核心。
依潘公义的意思,要将钱驼子作活口拿下,好一方面追查同党,一方面向总舵邀功。
这时,凌云阁中又冲出七八名伙计,这些伙计又要救火,又想救人,一时间全慌了手脚,有个脑筋比较清醒的伙计,立即返身回店中拿出一面大锣,匡匡匡,乱敲不已。
敲锣找人救火,是当时苏北的风俗,闲人是惊聚了一大堆,可是,大家—个个面露惊骇惶惑之色,动眼不动手,趔趄不前。
众人已看出这场厮杀牵涉到江湖中恩仇,谁有这胆子敢轻易卷入漩涡?
正危急间,从南门方面,忽然像蝗虫般,快步奔来一大群叫花子,有的提水桶,有的带面盆,有的扛着湿棉被,那时家家都有水井和大水缸,救火有顾忌,供应水源,当然不成问题。
就在这紧急关头,东大街方面又奔来三个人,正是马如龙、朱磊、郭南风三兄弟!
106
潘公义想生擒钱驼子,实在是个大馊主意!
钱驼子的长相,看上去一点也不惹眼, 一旦真正动起手来,他们才突然发觉,这驼子的拳脚功夫,实在比他们想像的要高明得太多太多了。
黑夜混战.自己人比敌人的人多,蔡河东不敢乱发暗器,恐怕一个拿捏不准,伤了自家人。他的暗器都浸过毒药,很难医治,伤了自己人,罪过就大了。
潘公义的袖刀本来可以派上用场,但钱驼子为了闪避地上乱窜的矮脚虎陈一郎,不得不铆足了劲跳跃游窜,潘公义拿不稳准头,刀尖也找不到机会吐伸出来。
马如龙等三人奔近后,郭南风大声道:“那个高高瘦瘦像痨病鬼的家伙,就是大毒虫蔡河东,擅长各种淬毒暗器,请马大哥专门对付他!”
马如龙笑道: “好极了!他发什么暗器出来,我就叫他尝尝这种暗器的味道!”
他第一个奔向蔡河东,一刀劈过去,声势相当威猛。大毒虫听人指名要斗他,只得也从身际拔出一根短棍迎战马如龙。
郭南风又叫道: “朱二哥,地上那个又滚又跳的家伙交给你了,你是捉蚱蜢的好手,陪他玩玩!”
朱磊笑道: “蚱蜢抓到我手里,我总是先拗断他两条腿,以防他到处乱蹦乱跳,让我来看看这个家伙的两条腿!”
郭南风留下俊书生潘公义由自己对付,因为他从酒海如来口中知道这人是黄龙帮八大高手里的谋士人物,为人比较阴险.武功也较其他两人为高,深恐朱磊勇猛直爽,一个不留神上了这厮的当。
“钱老板,请让开一点,郭南风大声道:“去那边帮那些叫花于救火要紧!” 钱驼子力战三人;已感觉疲累不堪,有此下台机会,自然不容他再逞强。
就在他转身正待离去之际,俊书生潘公义逮住机会, “刷”的一声.发出袖刀,饶得钱驼子应变得快,仍被袖刀在右腿上割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刀口子。
人在兴奋中,往往会忽略身体上的疼痛,钱驼子也是一样。
这一刀论说本很严重,但钱驼子为了现场诸事分心,当时只感觉腿上一阵麻辣,尽管知道自己已经挂彩,因为双腿尚能行动,也就没有去仔细查看,继续抽身离开现场。
郭南风顶上钱驼子的空缺,迎着潘公义微微一笑道:“你们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为什么还要赶到扬州来?”
潘公义切齿道: “黄龙帮有的是人才,扬州虽然繁华,不过是弹丸之地,早晚会叫你们这批家伙尝到血洗扬州的滋味。”
郭南风冷笑道:“扬州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黄龙帮的地方,让你如此痛恨?你阁下心如蛇蝎,今夜就该得到尸横凌云阁前的报应!”
潘公义趁着郭南风说话分神,突然疾上一步一扬拳,便朝郭南风心窝捣来。
他这一拳,当然是虚招。
他的目的,是想趁郭南风出拳化解之际,蓦地吐出袖刀,只要先声夺人,让郭南风中刀负伤,他这一场胜算就占定了。
郭南风将他这位俊书生的底细,早巳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所使的手段,不会光明到哪里去,故意佯装中计,容得对方拳招发出,突然身如旋风,脚踩“之”下步,迂回逆迎而上,疾伸右掌一托,扣牢潘公义的手腕。
潘公义右腕受制,袖刀刚刚吐出刀尖,既无法按簧收回无法循序刺向郭南风,心头又怒又急,情知要糟。
108
使用袖刀,虽有出其不意之妙,但在紧急关头,也有甩脱不开的苦恼。
郭南风*纵到潘公义的一条右臂,使劲扭弯后者的手腕,顺势—推一送,反朝后者心窝刺去!
潘公义行险使巧多年,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下场,竟是死在自己得意的袖刀下!
那边大毒虫蔡河东迎战马如龙,虽然起头有点嘀咕,不久也就尝到了乐趣,因为他这下可以肆无忌惮的施放毒器了。
他右手使棍迎马如龙的单刀,左手则藉转身跳跃腾挪之便,掏摸出好几件暗器,偷藏在指缝掌心中,伺机袭击。
就在郭南风和潘公义近身缠斗的那—瞬间,这位大毒虫的机会来了。
他一棍架住马如龙的单刀,佯装藉力使力间,“嘶”的一声,两支丧门钉,三颗铁莲子,的角度,疾奔马如龙的头颈胸腹各处!左臂舞动。突然分成好几个不同马如龙刚才所以敢说大话,正因为他本来就是位暗器大名家。但是,这位追风刀为人心地忠厚,始终认为暗器伤人于不备,有欠光明。所以,他虽精于暗器,却很少使用暗器对敌。
大毒虫蔡河东发出两种不同的暗器,分取他全身上中下几个不同的部位,看来尽管凌厉狠毒,令人防不胜防,但在马如龙这种晴器大行家眼里,却觉得这种手法,实在不成气候之至。
他原地身躯一扭,避开中下两路暗器。刀锋一抬,离开蔡河东的短棍,迅速一翻一沉,然后向前一拨。只听“咚”“当”两声, 一根丧门钉,—颗铁莲于,触及刀身,激烈反弹.以和原来相同的速度,反射回去。
蔡河东过去发射暗器,也曾被人化解过,但过去被人化解的方式,多半是跳跃闪避,碰上一些特别高手,也只是被对方顺手109接下而已。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碰到这名敌人,竟能藉力使力,将他发出的暗器,避开其中的大部分,而将其中一小部分反拨回来。
而且认位之准确,力道之凌厉,犹如认穴发射。蔡河东在吃惊之余,竟未能避开原由自已发射的暗器。啪的一 声,他闪过了射向眉心的铁莲子,那根淬毒丧门钉却齐根打进自己的左胸脯。
马如龙侧退一步,微笑道:“带了解药没有?”
几乎是同—时候,只听一声惨嚎,陈一郎的—双大腿已被朱磊一刀齐膝砍断!
黑道人物大都毫无义气可言,交手之际,甚少分心去照顾受伤的伙伴。此刻,潘公义已经丧生,陈一郎逃命无望,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仅剩下大毒虫蔡河东一人。
而蔡河东此刻所想到的,是自己如不快溜,也恐怕凶多吉少所以他连朝潘公义和陈—郎望也没望一眼,掉转身躯拔腿便跑。马如龙心肠—向慈软,只皱了一下眉头,也未拦阻凌云阁的火势,因为抢救的人多,总算未酿巨灾。
三个黄龙帮的头目解决了,火头也遭完全扑灭。
那些丐帮弟子像来时一样,带着自己的家伙一哄而散钱驼子心中充满了感激,但他连说一声谢谢的机会也没有。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钱驼子下令开炉,火速料理酒菜,犒劳救火人员,也直到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伤势严重,一张面孔已因流血过多而显得十分苍白。
但是,钱驼子是个非常好强的人,只要他还撑得住,他就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痛苦之色。
这时,他经一番草草包扎,吃了一点刀创药,便又在众人面前出现,忙着指挥一些员工如何处理善后马如龙劝他早点休息,他摇头微笑连说无碍:在众人享用酒食时,这驼子消失了一会儿,旋又捧着一只拜匣出现。
他微笑着走去马如龙面前道:“我驼子在扬州经营这座酒楼已十三年了,这是我十三年来的一半利润,请马老弟赏收,另一半我留着养老了。”
马如龙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钱驼子端端正正的放下拜匣道:“经过今夜这番风波,我老钱看开,也想开了。假如我钱驼子仍然留在凌云阁,以后的麻烦还多得很。所以,我决定就此告退隐居,明天另外找人经营这座凌云阁。”
马如龙口吃地道: “这,这”他的意思是说,就算你要退隐,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钱驼子苦笑道:“这两次要不是你们几位帮忙,今天不但不会还有这座凌云阁,连我钱驼子恐怕也早成了一缕孤魂了。我钱驼子不会说话,这是我驼子的一点意思,务请老弟收下。”
马如龙皱眉道:“对付黄龙帮的人,是为了扬州百姓,谈不上谁帮谁的问题,钱老板何必耿耿于怀?”
钱驼子道:“诸位也许不是为了厚爱我钱驼子,但第一个受惠的人却是我钱驼子。钱财乃身外之物,我钱驼子本不该如此粗俗,但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好办法来,这些钱财,我以余生残年,也的确享受不了。”
马如龙四面一指道:“这些伙计,都是苦哈哈……”
钱驼子道:“关于这个,马兄不必担心,我驼子自然另有安排。”
郭南风忽然站起身来,将那只拜匣拿起,放在自己面前,同时望向钱驼子道:“里面是多少?”
钱驼子道:“五万两”。
郭南风道:“好,我代表兄弟们收下了,谢谢钱老板。”
钱驼子如释重负,连说哪里,并称谢不置。马如龙和朱磊都有点奇怪,小郭一向不把金钱放在心上,如今他要这笔银子干什么?
郭南风好像已看出两人的心思,笑向两人道:“人家的一片诚意,这样推来推去的成何话说。有银子还怕派不上用场?”
朱磊接着道:“我们要大批银子何用?”
郭南风笑道:“银子的用处多得很,只要我们会用,还愁没有去处?”
朱磊有点羞愧道:“我……我们”
郭南风笑着接下去道:“我们可以把这五万两银子分成十份,其中一份我们留着作今后的盘缠。三份交林姑娘带回灵山,作抚养孤苦之用,六份分给丐帮,相信他们—定会用在该用的地方。”
众人这才明白郭南风坦然收下这份厚礼的用意,不由得轰然抚掌喊好。钱驼子也不断含笑点头,露出一脸敬仰,赞佩之色。
三天之后,扬州凌云阁换了新主人,钱驼子则不知所终。
林白玉、蒋素芬、叶小凤三姐妹这些日子遍游扬州风景名胜,也渐渐有点玩腻了,经马如龙恳切的建议,三姐妹决定带着钱驼子赠送的一万伍千两银子先回灵璧。
临分手时,三姐妹与马朱郭三人依依不舍订了相见之期,方黯然上路。
送走三姐妹后,郭南风负责将三万两银票送去丐帮扬州分舵,并请该帮暗中打听,鄂北英山方面,黄龙帮首领,天龙魔君在获悉两度失利之后,将有什么报复手段,以便相机对付。
酒海如来麦七斗自从上次听了郭南风的劝告,果然在饮食方面收敛不少,人瘦了一些,精神则更健旺了。
他打着哈哈道:“小郭,你瞧,你真是害人不浅,看我现在瘦成这副样子,那像什么如来?”
郭南风笑道:“如来生做什么样子,你见过?”
酒悔如来笑道:“该总不会是个瘦子吧?”
郭南风笑道:“那你改名叫罗汉奸了,五百罗汉里面,什么形状的都有,改名后叫酒海罗汉,也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
酒海如来大笑道:“好,凭你这句评断,就该喝—杯!”
郭南风笑道:“要喝酒找个题目,那太容易了。”
酒海如来笑不可仰,连忙吩咐伺候他的弟子去备酒菜。他喝酒本来简单得很,酒缸成排摆在床头,只要一伸手,捧起缸子来,便可解馋。
至于下酒的菜,什么都可以,如果不方便,就干脆省了。
今天,他看在郭南风是客的面子上,特地吩咐小叫花加了两个菜,一盘冷切羊肉,一碗盐水爆蚕豆。这两样虽然也是廉价食品,不是招待客人,他是舍不得吃的。
郭南风跟洒海如来喝酒不止一次,对丐帮的作风早就习惯了,不嫌酒菜菲薄,不说套语推辞,便是最好的客人。
正如酒海如来看到他送来那么一大笔银子,一个谢字没有,照单全收—样。喝酒中间,酒海如来忽然道:“你老弟去过洛阳没有?” 郭南风道:“有” 酒海如来道:“有没有跟人闹过纠纷?” 郭南风道:“有。” 酒海如来道:“杀过多少人?” 郭南风一怔道:
“杀人?什么意思?”酒海如来道:“有人要替他的徒弟报仇。”郭南风道:“谁?”酒海如来道:“你不清楚?”郭南风道:“如果是你,跟一个人动手时,你会不会先问问他的师父是谁,或是问他将来有多少徒弟可能替他报仇?”
酒海如来点头道: “你老弟的话有道理。那么,我再问你,洛阳有个恶棍,外号叫做大野狗的,你认识不认识?”
郭南风点头道:“认识!我杀了他三名同党,他还请我喝了一顿酒,大骂三个同党的不是,要忘记这种人很不容易。”酒海如来道:“但你最后还是把他杀了?”郭南风本想说没有,但一想到大野狗如果遭遇意外,一定是万凤帮叶小凤下的手,便又哽住了。他顺口道:
“怎么样?”酒海如来道:“他师父找来了。”郭南风道:“中条老怪?”酒海如来道:
“是的你对这位中条老怪的武功知道多少?”
郭南风道:“一无所知。”
酒海如来忍不住轻轻叹丁一口气,酒海如来这样的人会叹气,实在叫人觉得奇怪。
郭南风道:“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酒海如来皱了皱眉头道:“这位中条老怪名叫赵一木,本来也是本帮的一位长老,论辈分还比我老叫花高—辈,晚年因为品性欠佳,被本帮上一代掌门人逐出丐帮,因自觉无颜再在武林立足,便隐居中条山,自号中条老怪,偶尔也跟一些没出息的黑道人物厮混,洛阳大野狗田立雄便是他这时期收的记名弟子。”
郭南风颇觉意外,不禁愣了一下道:“原来还有这段渊源?”
酒海如来道:“就算你得罪了这位中条老怪,你也不必感到抱歉,他早跟丐帮没有任何关系了。”
郭南风道:“你忽然提到这个人,又是什么意思?”
酒海如来道:“他已经找到扬州来了。”
郭南风道:“找我?”
酒海如来道:“找杀他徒弟的人,不过,他到处打听的,却是你的名字。”
郭南风道:“刚才你提到他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
酒海如来又叹了口气道:“他是本帮历届诸长老中,武功最高明的一位,虽然现在年纪已经大了,但我仍担心一旦动起手来,你老弟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郭南风皱眉道:“他对—名劣迹昭彰的记名弟子,为何如此重视?”
酒海如来道: “这恐怕就不是你老弟能想象得到的了。老怪晚年极为潦倒,每年都赖大野狗的孝敬生活,你如今断了他的财路,他又怎能不闻不问?”
郭南风道:“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这老怪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酒海如来道:“东大街一间破庙里,白天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晚上则在庙里安身,好在他出身丐帮,生活倒还容易打发。”
郭南风放下酒碗道: “好,今天的酒到此为止,我还要另外办点事情去。”酒海如来道:“去找中条老怪?”郭南风道:“是的。”洒海如来道: “抱歉得很,为了过去的—
层旧关系,这件事我们丐帮实在帮不上忙。”
郭南风笑道:“我要你们丐帮帮什么忙,你以为我要去找老怪拼命?”
酒海如来一呆道:“否则”
郭南风笑道:“如果破庙里有人住,过两天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郭南风回到住处,才晚茶时分,由于阴天的关系,天色已经有点黑下来了。朱磊坐在堂屋里,手托着下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郭南风笑道:“才分手多久,就害起相思病来了?”朱磊回过神来,啐了他一口道:“去你的!”郭南风道:“马大哥呢?”朱磊道:
“去泡澡堂子了,我怕气闷,没去。”郭南风道:“那些银票在谁身上?”朱磊道:“在马大哥房里。”郭南风道:“我有急用,需要一千两,如果马大哥比我早回来,你跟他讲一下。”
朱磊诧异道:“干嘛一下要用这许多银子?”
郭南风道:“晚上回来后,我再告诉你们。”
中条老怪赵一木大概七十多岁,一身衣著很破旧,精神似乎还不错,走起路来,两眼圆睁,腰干挺得笔直。不过,人老了就是老了,强打精神只是装门面,脸上和眼神中的疲惫之色,是怎么也掩瞒不住的。
薄暮时分,他一脚跨进那座破庙,一眼便看到一个衣著清洁整齐,面目端正和蔼的青年人站在陈旧败落的佛龛旁。中条老怪走进庙门,怔了一下道:“你是谁?”那青年微微欠身道:“在下名叫江南三友,是丐帮金杖长老麦前辈的朋友,也是快刀郭南风的朋友。”
中条老怪睁大眼睛听着,一直声色不动,最后听到郭南风几个字,眼中光芒一闪,瞪着那青年道:“那个郭南风人在哪里?”
那青年道:“他从麦七斗长老那里听到老前辈的消息,因为心理有疙瘩,怕前辈生误会,所以一时不敢冒昧前来见前辈。”
中条老怪嘿道:“他还知道害怕?嘿嘿!”
那青年和悦地接着道:“从麦七斗长老口中,晚辈知道前辈是个明理的人,所以不揣冒昧,想来代替敝友郭南风,向前辈解释了一下。”中条老怪冷笑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杀人偿命!”那青年不疾不徐地道:“听敝友郭南风说:无缘无故死在令徒田立雄手下的人,好像也不少。”
中条老怪道:“那些人跟他姓郭的小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青年悠然叹了口气道:“是的,这些地方就是郭南风的不是了。照说,像他那种脾气实在不该练武,更不该有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他没有想想,他那样做,该得罪多少人?”
一个七十多岁,皮肤老皱的老人,脸红不脸红是很难看得出来的。老怪的气势减弱了,顿了一下,没有开口。
那青年缓缓接着道: “所以,我曾不止—次劝他,凡事替自己想,也要替别人想想,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行为却可以被人谈论很久。田立雄在洛阳的作为,尽人皆知,天底下能收拾他的人,也多的是,又何必要你去做出头粱子?”
那青年一再提酒海如来麦七斗,中条老怪都没有反应,这时忽然问道:“麦七斗那小伙子近况如何?”
那青年微笑道: “麦七斗已经不是什么小伙子丁,他现在是丐帮金杖长老,为人很讲义气,也很喜欢交朋友,人虽胖了些,人缘却不错。”
中条老怪喃喃道:“我没见过这小子已经二十多年了,想不到他已升为长老,能被选为长老级的人物,当然错不到哪里去”
那青年见老怪缅怀往事,不再提及田立雄那段公案,知道此老多少还有一份正义感在,便从容接下去道:
“晚辈在扬州做了点小生意,情况还不错,郭南风不敢来见前辈,他托晚辈带了点小礼物来,算是向前辈赔罪。”
老怪眨着眼皮道:“赔罪?”
那青年绕去佛龛后面,提出一只沉甸甸的大麻袋道: “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不成意思,他诚心诚意送给前辈买酒喝,略尽晚辈之谊。”
老怪没有开口,瞪着那双麻袋,一声不响。
那青年深深一揖,出门而去。
英山方面,终于有了消息。
经丐帮浠水分舵弟子深入打听,发现黄龙帮英山总舵经过两次受挫,已调集全帮高手,大举北上,准备查明两次失败的原因,全力报仇雪恨。
马如龙三兄弟这边接得消息,当然也很紧张。
酒海如来麦七斗向郭南风保证,丐帮扬州分舵,决倾全力支持他们三兄弟。
郭南风向他表示:这不是一场大械斗,光凭人多,是办不了事的。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支援,是对敌情的了解。黄龙帮出动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一向的作风如何?丐帮如能随时提供这方面的消息,他们三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又过了几天,酒海如来麦七斗获得确切消息,这次黄龙帮北上的人马共分两批:第一批由八大高手中的“赛吕布”活旋风”“好色阎罗”三人带队,外加两名堂主,十余名精悍香主,共计约二十人左右。第二批由帮主天龙魔君亲自押阵,率领六堂堂主,大小头目共三十余人。
天龙魔君的出身及武功,无人清楚。第一批中的三大高手,则已被酒海如来打听清楚。
“赛吕布”名叫卜心诚,只有三十来岁,不但年青,人也长得很英俊,兵器是一根方天画戟,专锁各类长短兵刃,敢斗敢拼,勇不可当。
“活旋风”名叫杜步雄,皮肤很黑,心肠更硬,三天不杀人手就发痒,兵刃也仿照黑旋风李逵,是两把大斧。
他曾说,使斧的好处,在于杀人如杀猪,俐落爽快,碰上年青干净的,还可以当场破肚开腹,取出肝脏心肺来,煮了下酒。
“好色阎罗”名叫倪龙,平生最大的兴趣,就是专在女人身上打主意。此人兵刃是一根短铁枪,武功招式阴险毒辣。只要是被他看中的女人,包括别人的老婆在内,不弄上手誓不甘休。
本来第一批来扬州的名单亡,就有他的名字,但天龙魔君晓得他的脾气,扬州又是烟花胜地,怕他坏了大事,才将他跟大毒虫对调,没想到竟因此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麦七斗同时在黄龙帮两批人马的来路上,秘密安插了无数眼线,这些黄龙帮徒的进退行止,都在该帮监视之中。
十多天后,黄龙帮的第一批人马到达扬州。
依朱磊之意,便想先来个下马威,趁对方军心未定之际,当夜就杀过去,好叫对方措手不及!马如龙老成持重,认为这样不妥。
他们这边一共只有三个人,犯不着跟对方混战拼命,应一切谋定而后动,一举奏功。而且须力求不惊扰到地方上的安宁,方为上策。
赛吕布卜心诚的卖相不错,年纪轻,穿著整齐,谈吐不俗。他自称是两湖的大盐商,带来一批伙计们,准备在扬州洽谈盐务,他们在东大街的大鸿运客栈包下两进后院,出手非常阔绰,店家十分恭维。
他们歇下来,找店伙打听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凌云阁在什么地方。
店伙告诉他们,凌云阁最近换了新主人,老东家钱驼子已回宁波原籍,新主人方四爷待下人很好,这几天补放员工春假,何时复业不得而知。
卜心诚又向伙计打听快刀郭南风,伙计回答说,只听说过这个名字,人没见过。
卜心诚不得要领,只好等待帮主到了后再作商议。
四五天后,天龙魔君也带着另一批堂主和香主们到达扬州。
他们在与大鸿运客栈相隔六七个店面的太平客栈歇下来,因为人多,他们便将整座太平客栈包了下来。
两批人马表面上不相往来,暗中却建立随时紧急联系的信号。
这些消息,很快便传到马如龙三兄弟这边。马如龙仍是主张,以静制动,他要看天龙魔君等人下一步的动向,再采取应付手段,假使天龙魔君在扬州无法发展,仍回英山老巢,当然是上上大吉。
马如龙、朱磊、郭南风三个除了跟丐帮分舵保持密切联系外,三人也分班休息和出巡,以保持高度的警觉和土气。
这天午后,天气和煦,但空气中仍有一丝丝凉意。朱磊从外面回来,脸色很不好看,马如龙在里面休息,郭南风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书。
他见朱磊气色不正,忍不住问道:“二哥什么事情不开心?’’朱磊皱皱眉,又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郭南风关切地道: “不管什么事情,大家说出来商量商量,总比一个人闷在肚子里烦恼要强得多。” 朱磊又皱了一下眉头道:“没有什么,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
郭南风望着他道:“你我现在是什么关系?是你个人的私事,难道就不是我的事?”
朱磊吞吞吐吐地道:“刚才我在街上遇到麦大块头……·’郭南风道:“他怎么说?”
朱磊道: “他说,他已摸清了天龙魔君的底细,本意想来告诉我们,既然碰上了我,他这一趟就省下了。”
郭南风道:“十个胖子九个懒,少跑一步也是好的。”
朱磊接着道:“他说,天龙魔君姓宋,名叫宋铁桥,是君山天德老人的关门弟子。”
郭南风道:“这又怎么样?” 朱磊道:“三弟大概忘了,我也是从君山来的吧?” 郭南风一怔,这才突然记起,朱磊本是闪电刀的门下,君山闪电刀朱五婆婆不正是天德老人的弟子么?“他是你师叔?”“嫡亲的师叔。”“在师门时,你们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照这样看起来”郭南风沉吟道:“令师朱五婆婆在师门时,可能便因为看出他这位师弟不端的行为,跟他闹翻了。”
朱磊点点头道:“我猜想也是如此。”
“那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我总觉得,不管这位天龙魔君为人如何,推算起来他总是我的师叔,如果,如果……
跟自己的师叔为敌·…·总好象有点不是滋味。”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大义灭亲’?”郭南风道: “再说,连令师都不愿提到他的名字,你又何必一定要追认这位师叔?” ,“名分关系一经成立,便永远都是存在的,无论这位天龙魔君坏到什么程度,我总不能以师侄的身分去对抗本身的师叔吧?’郭南风道:“谁说一定要你去对抗这位天龙魔君?你只要以后不再强调这层关系,不在心理上认为有这么一位师叔就行了。”
天龙魔君宋铁桥方面大耳,器宇轩昂,看上去极其威严。
他从君山天德老人处习得一套犀利无比的刀法,又在天德老人去世后,与湘西长州一个邪派的女首领勾搭上了。
那女魔头年纪轻,武功也高,只是经营帮派方面,极少有经验,两人有了男女的嗳昧关系后,如鱼得水,宋铁桥帮她经营帮派,扩张地盘,她则把本身师门一些邪毒武功,传授宋铁桥。
讵知好景不常,一对结合不当的男女,时日久了之后,便相互厌弃起来。女魔头在帮中又看上两名年青英俊的部属,宋铁桥则仗着财势,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
男女两人,各搞各的,也还罢了,后来女魔感觉宋铁桥吃她的,用她的,又对自己如此爱心不专,便渐渐有了烦言。
宋铁桥一怒之下,便把那女魔宰了,带着帮中几名得力爱122将,跑到鄂东英山自立门户,组成黄龙帮,并自号天龙魔君。
酒海如来麦七斗虽然弄清了天龙魔君的出身来历,却始终无法查明这魔君从长州那个女魔头那儿学来丁一些什么魔功。
湘西长州,自古以来,便是充满了神秘的地方,自从排教兴起之后,更是耳语相传,极尽渲染之能事。
关于这一点,郭南风等弟兄三人,并不放在心上。
江湖上本来就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们秉持的是一种信念,他们并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也从来不认为他们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他们只求自己的行为磊落,为所当为而已。
不过,有一件事,足可看出天龙魔君宋铁桥的领袖才华,的确不同凡响。 .他来扬州不到三天,便将前两批黄龙弟子在凌云阁闹事的经过,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同时,他也知道,钱驼子只是个会武功的生意人.跟一般江湖门派并无恩怨可言。
钱驼子为了明哲保身,已将凌云阁盘给他人,另行觅地隐居,当然不必再找钱驼子追算这笔旧账。
所以,他最后得出结论,真正跟黄龙帮过不去的,是三个年轻人。是这三个年轻人杀了他们黄龙帮的五大高手,也是这三个年轻人,不容他们在扬州立足!
这三个年轻人,如今隐藏在扬州什么地方呢?天龙魔君找人的本领也高人一等你们不是自诩为侠义之士吗?
好!那我就干点叫你们无法坐视不救的事情罢!
四月上旬天气,不冷也不热,扬州的各种行业都在这种季节里大展鸿图。瘦西湖的画舫,蛰伏了一个冬天,也都在这个景色123气候两宜人的季节里,争妍斗艳,总体出动,真达到了夜夜笙歌,管弦不辍。
可是,就在这个风光明媚的季节里,一天凌晨,瘦西湖上忽然传出一个耸人听闻的大消息。
瘦西湖上,有一对出名的姐妹花,大的叫“柳如眉”,小的叫“柳细腰”.姐姐十八岁,妹妹十七岁,全出落得娉娉婷婷,人比花娇,她们隶属的一只画舫叫“四季如意”。
这天早上,消息传出,两姐妹昨夜三更左右,为三名蒙面强人劫走,画舫上的几名仆妇,有的落水,有的受了轻重伤。
根据受伤的伙计事后描述,三名强人都是高高的身材,年纪很轻,身手俐落非常,似乎都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身材高,年纪轻,并不是一种特征。
年轻人发胖的情形少得很,高身材的年轻人到处可见。但要将三个身材年岁相近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就不无蛛丝马迹可循了。
凌云阁两次出事,目睹者不在少数,扬州当地的人虽然只听说过一位快刀郭南风,但对朱磊和马如龙两人也并不陌生。
更有人知道,三人已结成异姓兄弟,专门联手铲除一些江湖败类,为一般百姓做了很多事。
但是,经过一部分有心人不断渲染之后,有些人开始怀疑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多半禁不住少艾的诱惑,会不会是由郭南风带头的这三个年轻人做的糊涂事?
酒海如来麦七斗听到了消息,马上来见郭南风等人。马如龙虽然一下就猜中了这是黄龙帮使的诡计,可是要怎么对付,却使包括酒海如来在内的老少四人伤透了脑筋。
第一,他们可以断定,柳家姐妹一定不会藏在“太平”和“大鸿运”两座客栈内。那么这两姐妹会被他们藏去什么地方呢?
第二,这件事他们沾上了嫌疑,为了救人,也为了替自己洗刷,他们决不能坐视不管。
对付黄龙帮的主力,已够他们头痛的,再加上这一层负担,他们要怎样应付才不致乱了步骤呢?
最后,还是酒海如来麦七斗比较冷静。他说,对方之所以使用这种卑下的手段,显然只有一个目的,*他们三兄弟现身,站到明处来!
所以,麦七斗想出来的方法是,找人的事交给他们丐帮来处理。他们三兄弟可以衡量自己的实力,改变一下衣着和容貌,守在“大鸿运”和“太平”两家客栈附近。先设法将几个主要人物的面目辨认清楚,然后设法相机一一铲除!
麦七斗最后说,他们三兄弟现在住的地方虽然隐僻,但总难免有被打听出来的一天,为了本身的安全计,他们也该多找两处歇脚的地方,以符狡兔三窟之计。
三兄弟一致点头称善,认为麦七斗的提议很有见地。
扬州的小吃,是远近闻名的。
好色阎罗倪龙是天龙魔君从长州就带在身边的爱将,这个姓倪的家伙,虽然有好色的毛病,也曾因好色误过不少大事,但为了气味相投的关系,始终很得魔君的欢心,在魔君的行为标准上,他始终不认为倪龙的好色是种毛病。
他经常叮咛的,只有两句话: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嗅!别搞出毛病来噢!”
就因为好色阎罗的地位特殊,无形中他也成了八大高手中的领导人物,其他七名高手,撇开武功不谈,在日常生活上,差不多都顺他儿分。
好色阎罗倪龙除了好女色之外,另一项最大的嗜好,便是贪吃。
他们一行到了扬州,起初几天还有所忌惮。
现在,情势渐渐改观,他们黄龙帮似乎已成了主动的一方,这位好色阎罗的警戒之心,也就慢慢的松懈了下来。
离他们居住的大鸿运客栈不远,便有一家“淮左小吃”,店里做的“蟹黄包”和“鸡汤干丝”,更是在扬州本城都是大大的有名。
好色阎罗经过栈里伙计的推荐,起初是叫部属去买来当早点,但后来总觉得这种吃法不过瘾;就像很多人家里做的菜,尽管和馆子里的口味差不多,甚至比馆子里来得干净,但总不如上馆子来得过瘾一样。
好色阎罗说动了“赛吕布”和“活旋风”,于是三人结伴,经常光顾淮左小吃。
其实,三人都不是三盏省油灯,又是大白天里,就算碰上郭南风兄弟三人,他们三个对三个,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好色阎罗的胃口很好,吃着精致美味的点心,总觉缺少了什么,便又命伙计烫了一壶酒,吃着喝着,还是不能尽兴,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大问题:“他巳快十天没有亲近女人了!”
生活在英山那种荒僻地区,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三年挨不着女人,也不算什么稀奇。
如今人在扬州,扬州又以风月知名天下,他居然远离女人这么久,岂非天大的笑话?
好色阎罗盘算着,不便明说出来,眼看小吃店里一切正常,便推称要上茅房,离座若无其事的向店后茅房走了出来。
好色阎罗当然不是真的要上茅房。
出了后面巷道,他便急匆匆拐弯抹角,向东北城角一片住宅区走去。因为心中绮思泛涌,一颗心也砰通砰通地跳快了起来。
这里是一座红砖加粉墙的小四合院,看上去既不寒酸,也不特别惹眼。
由三级石板台阶上去,窄窄的门口坐着一个用瓷片刮着水芋的旧衣汉子,那汉子抬头看到好色阎罗,不由得露出一种惊慌而又尊敬的神色,身子扭动了一下,仿佛要起身行礼。
好色阎罗轻轻摆摆手,使了一道眼色,那汉子便仍坐着不动,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任由好色阎罗从身边走过去。
坐北朝南的是三间一明两暗的堂屋,堂屋门口也坐着一名大脚板的中年妇女。好色阎罗朝那妇女发出一道询问的眼光,那妇人朝两边房间呶呶嘴,表示两边都有人在。好色阎罗迟疑了片刻,决定去东边房间里先看一下。东边房间里,住的是姐姐柳如眉。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一个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格子窗,上面厚厚的糊了一层竹纸,房间靠北边墙角放了一张大床,西壁上挂了两把刀,另外是几件粗糙的家具。
床上,脂粉不施的柳如眉,靠在一叠被窝上养神,床前踏板上坐着两个大丫头,正在对抹着叶子牌。
两个丫头看到好色阎罗进来,轻轻啊了—声,连忙收起纸牌,低头走了出去,临出房门时,还将一道厚厚的布幔放下,好像已预知好色阎罗进来,房里将要发生什么事。
好色阎罗身材矮胖,除了有两片浮肿的大黑眼圈外,五官还不算太难看。
柳如眉姐妹是风尘中人,平时迎送的,全是各式的多金男人,她对她们两姐妹被掳来此地,并不如何害怕。
因为她们平时看到的男人,不管出身哪一阶层,只要见到她们两姐抹,都无不极尽奉承之能事。
这次黄龙帮派人于半夜把她们两姐妹掳来,并且故意伤了她们画舫上几个人,她们两姐妹当然有点害怕,但她们从来没有想到有性命危险的方面去。
看到她们姐妹俩,骨头就发酥发软的男人,谁会跟她们姐妹俩过不去?
好色阎罗蹑手蹑脚走进来,柳如眉缓缓睁开眼皮。
“这位大爷,你是谁呀?”柳如眉问,声音极其清脆悦耳。
好色阎罗唾了口口水,心跳得更快了,他虽然不担心黄龙帮帮主见责,但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他不是为了说废话来的。“这位大爷,你说话呀!你是谁?”“我是这里
里面的人。”“里面的人?”柳如眉问:“那么,你们把我们两姐妹算是外面的人弄来这里干什么呢?”
好色阎罗又吞了一口口水,他本来就不想多说话,现在更发现跟这小妞儿怎么说恐怕也说不清楚,他只好用行动来表示,明显的动作有时比说话还管用得多。他走到床边,歪着身子坐下来,用手试着去拉柳如眉的手。他的呼吸急促,心也跳得更快了。柳如眉没有明显的拒绝表示,她只是把自己的手腕移开,移开了一个好色阎罗刚好搞不到的位置上。
“我还是个清倌人。”她告诉好色阎罗,就像她在画肪上以耳语告诉一些想入非非的酒客一样。 “清倌人?” 这句行话令在长州长大,在英山混了很久,最近刚到扬州不久的好色阎罗迷惑了。什么是“清倌人”?什么是“清倌人”?勾栏中的女人还有这许多花样?
“我梳栊的身价是两千两,我妹妹比我小一岁,是两千伍佰两。妈妈养我们到这么大,花了不少心血,我们不能对不起她老人家。”
这一下,好色阎罗全懂了!清倌人的意思,是说这两姐妹还没有破过身,破身的代价,个是纹银两千两,一个是两千伍佰两!
好色阎罗想着,不禁有点好笑。
他这一生中不知玩过多少女人,哪个女人是他花过银子的?
但他一想到这两个女孩子都还是处女,又长得这么标致,不由得兴趣更加浓厚起来。
“要银子么?”他呷呷干笑了两声:“那还不简单,等下我叫人称好了送来就是了,两千两是不是?小意思。”
他说着,身子又挨近了一些,伸手便想掀开柳如眉的裙角,去抚摸她那细致白嫩的大腿。
柳如眉身子一缩,又挪开了些道:“这样不好啦!你先去请我妈来,把银子当面称给她,再请你的朋友摆两桌酒,才像个样子,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处处迁就,已是好色阎罗最温柔的手段了,他要的只是一股肉欲的满足,哪会耐烦这许多周折?
他欲火高升,已到了无可遏阻的程度。他觉得还是像以往那样,用强硬手段,来个霸王硬上弓,比较淋漓尽致,横竖又不是讨来做老婆,费这么多唇舌干什么? 他张臂扑上去,紧紧压在柳如眉身上,嘿嘿喘笑道:“银子当然少不了你的,来……乖乖……先亲一个……
先亲一个……” 柳如眉一个弱女子,哪有挣扎反抗的能力。她又急、又惊、又怕、又怒、又恨,终于无望的哭泣起来。
听到柳如眉的哭泣声,如同火上浇油,好色阎罗更加兴奋。
他一把撕去柳如眉夹袄,又撕掉她的内衣,露出她紧挺洁白的双峰,埋头狂嗅乱吻不已。
然后,又扯断她的裙腰,褪掉她内裤,再脱光自己的
淮左小吃店内,郭南风、朱磊和马如龙三人,扮成三名中年商人,也在吃早点。
朱磊人极机灵,第一个感觉有点不对劲;好色阎罗那家伙出去太久了!
他像常来光顾的老客人似的,把该付的一叠铜钱放在桌面上,然后朝郭、马二人悄悄比了个手势,也从后门溜了出去。
后面巷口拐角处,坐着一名跛脚叫花,朱磊按约定记号向那叫花投了一枚钱,那叫花在地上画了方向,朱磊便按那叫花指示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最后,朱磊终于找到了那座粉墙四合院。
朱磊是个急性子,下手又辣又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照面便点倒了那守在大门口的中年汉子。
看到坐在堂屋前的中年妇人,也如法炮制,他心有预感,知道这座四合院,可能便是收留柳家姐妹的地方。
朱磊行事,不但手法快,经验也很老到。
进入堂屋,左右两个房间,一个隐隐有笑语传出,一个房间掩闭,里面杳无声息,他立即选择了里面没有声音的那一间。
朱磊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也正是好色阎罗撕破柳如眉的衣服,同时脱光自己衣裤的时候,这种尴尬场面,当然不雅之至。
可是,在朱磊来说,他凑巧在这时赶到,却着实占了不少便宜。
好色阎罗倪龙在黑道上横行多年,不但行事心狠手辣,在一根镔铁短枪上,也实在具有一份不凡的成就。
现在,好色阎罗衣服脱得光光的,当然谈不上兵刃,而无常刀朱磊,因为怕行藏上露出破绽,也照样是空着双手。
朱磊从外面冲进来,等于是从有光处冲进阴暗处,在视觉上—时不能适应,他虽然看清了床上的好色阎罗和柳如眉,却没有看到对面墙上挂的那两把刀。
好色阎罗来不及找衣物遮羞,光着身子从床上跳起来,朱磊也是一言不发,冲上去当胸便是一拳。
两人在拳脚上,功力悉敌,砰砰啪啪来往了五六个回合,双方都是拼死相拼,毫不退让。
每一拳,每一脚,都是结结实实的硬挨。
好色阎罗知道墙上有刀,在抢攻退让间,总是尽量往那边墙脚下靠,希望能顺手摘下一把刀来,好叫这个闯进来破坏他好事的家伙一刀毙命。
朱磊起先不知道这个色鬼的用意,时间一久,他的视力能适应了,便也看到了墙上的那两把刀。
于是,两人拳来脚往,便成了实质上的夺刀之战。
两人都想去抢墙上的刀,但又都不想让对方靠近那道墙,时间耗久了,拳腿挨多了,便渐渐分出高下来。
论功力,好色阎罗确比朱磊强那么一点点。然而,在年龄和体力上,朱磊却占了很大的便宜。这种无法叫敌人立即重创倒地的消耗战,拼得愈久,愈对朱磊有利。
好色阎罗倪龙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无法战胜,又无法脱身,只好用计了。
他喘息着发狠道;“好小子,你敢跟黄龙帮作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帮马上就有人到,看你小于哪里逃……”
朱磊一拳打过去,冷笑道: “要有人来,大家都会有人来,最好双方多来几个人,一起来看看你老小子这副鬼相。”
好色阎罗见这厮死缠不休,一时无计可施,决定就这样光着身子溜了再说。横竖他们这边有的是人手,以后报仇出气的机会还多得很,他要不是处处想得开,他那会活到今天?
好色阎罗的决心下定了:“找机会开溜!”
朱磊见这色鬼眼神闪烁不定,知道对方正在打鬼主意。他这时心中一动,也突然想到一条妙计,他想到的妙计是:将计就计!
为了让对方阴谋得逞,也为了自己的计划实现,朱磊在攻守之间突然露出了破绽。
好色阎罗一见机会来了,自是求之不得。
他狠命攻出一掌,将朱磊迫退。然后.他不但不乘胜追击,反而一扭身躯,光着身于便向房门外冲去。光着身子逃命,样子虽然难看,但事到临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朱磊也按照预定计划行事,好色阎罗向房外冲去,他不但不追,反而奔去墙下,伸手摘下壁上的挂的一口单刀,奔前数步.觑准好色阎罗的背影,奋力掷出!
好色阎罗慌乱间没有想到这一着,只听得“沙”的一声,刀尖从他左后背插进去,没人足足六七寸! ;好个好色阎罗,还真顶得住,他身子颠了一下,脚下不停,也没有伸手拔刀的意思.仍然一昧继续狂奔。朱磊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再去追赶。 ’床上,柳如眉的衣服已被好色阎罗撕破,无法再穿,柳如眉只好穿上好色阎罗的衣服,紧紧用双手按住,脸孔飞红,又怕又羞。 朱磊道:“你们两姐妹,还有一个呢?” 柳如眉伸手一指,娇羞地道: ·我妹妹细腰,在对面房间里。”
另一边的房间里寂然无声,朱磊提高喉咙,喊了好几声,才见门框边探出一张娇美秀丽而又惊惶的面孔。 “你是柳家妹妹?” 柳细腰点点头,露出大半边身躯,她见朱磊是个衣著完整的年轻人.胆量已经放开不少。 “你姐姐在里面。”朱磊道:“我去这附近替你们叫辆车子。” 送走两姐妹,朱磊正待离开,东大街那边忽然出现数十名精壮的持械汉子,为首者正是那个生性好杀,人长得又黑又壮的活旋风杜步雄。 i原来看守柳家两姐妹的几名仆妇,都是黄龙帮里一些头目的家属,他们身手有限,朱磊进门跟好色阎罗发生战斗,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放下人质,拔腿开溜,回去报信。
尚在淮左小吃枯坐守候的活旋风杜步雄和赛吕布卜心诚接到消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倪龙中途离席,是办好事去了。
另一边经过改装的马如龙和郭南风,情形也是一样。
朱磊哪里去了呢?
活旋风杜步雄匆匆离座,郭南风也跟着起身。
活旋风带人赶来,朱磊当然可以一走丁之。可是,朱磊天生就是这种脾气,不管遇上什么阵仗,总不知道权宜行事,可战则战,不可战则退。
活旋风带人赶到,他反而停下脚步,摆出了一副“人是小爷放的,你们能拿小爷怎么样?”
活旋风杜步雄是个莽汉中的莽汉,他赶到时没有看见好色阎罗,以为后者已丧命敌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拔出两把巨斧,便朝朱磊砍来。
朱磊赤手空拳,当然不能以血肉之躯去挡两柄利斧。他目光一扫,看见喽罗中有个使棍的,便藉着跃身闪避,一个空心翻滚,向那汉子扑去。
那使棍的汉子看到敌人落在自己身前,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心中大喜过望。他咬咬牙,一棍捅出,满想出其不意把朱磊捅个窟窿,当场放倒,自己这下可就露脸了。
没想到朱磊求之不得的就是他这招苍龙出海,伸手一带一抖.便将那根铁棍夺了过来。
朱磊夺棍到手,背后活旋风杜步雄也已转身挥斧赶到。 朱磊身手灵活,不粘不滞,随机变化,他使用铁棍,当然不太趁手,但他却懂得尽量利用铁棍的长处,发挥这种兵刃最大的功能。 他铁棍一埋,棍头插地,人也就势凌空跃起,藉着七尺长的铁棍插地作支撑,双手紧握铁棍一端,全身平直,横飞半空中,双足一曲一蹬,猛向身后的活旋风踹踢过去。
这一招居高临下,本来可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只要黑旋风脑袋被他踢中,后者头晕目眩之余,功力必定大大减弱,那时鹿死谁手,就是个大变数了。
哪想到杜步雄人生得像黑旋风,作风与智慧方面也几乎同一模式。
他交起手来,手舞双斧,横劈竖砍,勇往直前,从不知道什么叫腾挪或闪避。
朱磊双足蹬踢而来,他脑袋一低,双斧仍如奋战螳螂般,带着呼呼风声,向前砍去。这位活旋风的膂力,果然威猛惊人,只听咔嚓一声,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棍,竟遭他一斧硬生生砍断。
朱磊倒泻急落,一根七尺长的铁棍,拿在他手中的一截,已只剩下三尺有零!
朱磊的兵刃由刀变棍,已经不甚自在,如今拿着这么一支短棍,更不知要如何来运用才好。
活旋风杜步雄甚为得意,哈哈大笑道:“大爷很久没瞧猴儿戏了,小伙子,耍一套,卖点儿劲,耍得好大爷有赏厂他口中这样调侃着,寒光闪处,一斧已朝朱磊当胸劈来!
朱磊知道这黑汉厉害,急切问不知如何招架,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身躯斜刺里一歪,避开斧刃正锋,手腕一抖一送,将那截断棍掷向括旋风。
这样兵刃出手的打法,当然不是常数。他既连最后的救命招式也使出来了,现在就只剩下一条路:跑!
他趁活旋风回斧闪避之际,腰腿猛然一垫劲,窜上对面一幢店房。活旋风斧活虽然刚猛,轻功却不怎么突出,其余那些喽罗更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朱磊轻巧地翻过屋脊,正准备找路飞落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道:“二哥,你懂得收发自如,用不着替你担心了。”
说话的正是郭南风,朱磊哎了一声,收步惋惜道:“原来是你在这里,真便宜了那黑小子,刚才你怎么不下去帮帮忙?”
郭南风笑道:“大哥一直说你是个莽张飞,不识时务,叫人担忧。我则说你智勇兼备,该用计的时候,一定不比人差。刚才你奋勇救人,又不恋战,表现得多好!”
朱磊被郭南风赞美,很是受用,嘻嘻一笑道:“身上不带兵刃,真是不方便。”
郭南风笑道:“日子还长得很哩,还怕没有你施展的机会?”
好色阎罗*奸柳氏姐妹,是一种违背帮规的行为,但帮主天龙魔君事后并没有深究,反对好色阎罗背上受的伤百般关切,嘱令好好上药调养。
经过这段小小的波折,扬州地方的人,有人慢慢明白了。
掳人囚禁的人,并不是以郭南风为首的三名青年侠士,而是一个想来扬州拓地盘的新帮派!不过,关于这个新帮派的背景,大部分的扬州人都还不太清楚。
经过这次事件以后,天龙魔君大为警惕,他将分别住在“大鸿运”和“太平”两座客栈中的人手,也作了部分调整。
他将活旋风杜步雄、赛吕布卜心诚,以及受伤的好色阎罗倪龙调去太平客栈跟他住在一起,而将身边的几位堂主和香主拨到大鸿运客栈。
这样调动的理由,名义上是为了照顾好色阎罗方便些,实际上是担心郭南风等人的偷袭。
—
这是入夏以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东城靠近旧县衙的大校场上,忽然来了马戏班子。简单的两座帐篷搭起之后,广场四周,一大群闲人,立即闻风聚拢,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小市集。
一般说来,跑江湖买艺的,每到一处地方,都必须投贴拜见当地的“老大”,获得允许才能开场。
但是,在扬州城里,这一套就行不通。
因为扬州的“老大”,实在太多太多了。平常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但谁也不会去故意找别人的麻烦,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大家都是“天气好,哈哈哈”,一笑了之。
外地人来到扬州,如果不明究里,拜了这位,不拜那位,准会惹来不少麻烦,索性一个也不拜,反而乾脆省事。
这个马戏班子好像很懂扬州的行情,帐篷搭好,便敲锣耍流星,拉开场子,吸引观众。
这样,喧嚷了一阵,人数够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出来抱拳说话。
这汉子一开口,便可听出是来自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不过,他的腔调虽怪,闲人倒都还听得清楚。
这汉子说,他们卖的是一种“五代相传八宝朱砂丸”,专治各种积食、腹痛、下痢、失眠、手脚麻痹、无名肿毒、刀伤、火伤、烫伤,等疑难杂症,一服见效,再服断根。
最后提到价钱,当然不太便宜,但由于这汉子长相老实,说得又很诚恳,很多人提起了跃跃欲试的购买欲。
但是,汉于说完并未立即买药,他按一般艺人的老规矩,牵出两只猴子,一条狗,由猴子敲锣,狗跳火圈,耍了一阵。
又引出两名面目秀丽,身材苗条的少女,以及一名五官端正,身材结实的小伙子,说是他的三名弟子。
各人耍了一套刀枪,看的人当然看不出武功招式是属于什么门派,但都一致轰然鼓掌叫好。
他们叫好的原因,并不是冲着对方武艺而来,而是那三名男女长得太标致了,实在惹人怜爱。
最后的一个节目,才是卖药。
药瓶很精致,药丸很小,一瓶三钱银子,一共卖了一百多瓶。
第二天,这个马戏班子照样开场,到场的观众更多了。因为经过昨天买药的人试用,都说这种八宝珠砂丸灵验得很,几乎药到病除,着手成春。
第二天,由于口碑相传,卖药的成绩更好,一个上午就卖了二百多瓶。
这天下午,马如龙、朱磊和郭南风三兄弟正在谈论着这件事,酒海如来麦七斗忽然到访。
马如龙见面就笑问道:“大胖兄,知不知道东门大校场卖药的那一伙是什么来路?”
酒海如来点头笑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三兄弟立刻凝神静听,等这位丐帮的金杖长老说下去。
“这批人来自川贵边界,是何来路,尚不清楚。”酒海如来道:“不过,他们卖的八宝珠砂丸,倒是一味良药,敝帮今天也买了一瓶,确实相当的灵验。”
朱磊笑道:“只要卖的药不假,不是骗人的玩术儿,这批人的来路就不重要了。”
酒海如来摇摇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药真药假只是问题之一。今天本帮去了一位行家,他说两个小妞儿,以及那俊小子的一身武功,都是真才实料,绝非普通艺人的花拳绣腿可比。”
郭南风道:“这又怎么样?”
酒海诲如来道:“这就是我叫花今天赶来的目的,扬州的情形本来就不简单,自从黄龙帮想在扬州建立地盘之后,更为扬州的安宁带了危机。这是本帮不得不对这批江湖艺人关心的原因!”
郭南风道:“你怀疑这批人也是黄龙帮的爪牙?”
酒海如来道: “不是当然最好,如果被你料着了,那将是个大麻烦。”
郭南风道:“依你意思该怎么办?”
酒海如来道:“希望你们能把对付黄龙帮的事,暂时放在一边,先派出一个人来,明天到校场上去看看,有些事情我这个胖子做起来实在不方便。”
朱磊笑道:“目标太显眼了是不是?”
酒海如来哈哈笑,三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尽管场面很轻松,三兄弟对酒海如来这份热心劲儿,还是非常感激。
第三天,马如龙决定亲自出马,对这—类事,他认为自己要比两位盟弟来得稳重而有经验些。
当天,马如龙经过化装,夹在人群里观察,他发现酒海如来的忧虑的确有几分道理。
他第一个感觉可疑的地方,是那年轻的两女一男,武功的确有根底,以他们这样的武功底子,除非另有目的,实在用不着抛头露面以卖药为生。
最后,最叫人疑心的,是这一伙男女,收场之后,拆了帐篷,竟全歇去了东大街神仙巷的“太平客栈”。
太平客栈是个大客栈,但里面一半以上的客房,都被黄龙帮的堂主和香主包下了。扬州城内,客栈多得很,他们为什么偏偏要选中这一家?
马如龙又疑又奇,便也以单身客商身份,在太平客栈租用了最后的—个小房间。
太平客栈本来相当平静,自从住进了这一伙江湖艺人之后,便在无形中沸腾起来。四为那两个年轻的卖药女子,实在太漂亮那些黄龙帮的堂主和香主们,个个均极自负,认为自己的身分不凡。跟帮主和三大护法高手住在一起,他们还检点些,如今好色阎罗等三天护法搬去大鸿运客栈,这边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客栈前面有个吃大锅饭莱的客厅,本来大伙儿都不屑光顾,现在因为卖药的一群人都在这里用餐,这座进食的客厅,也就跟着热闹了起来。
各堂头目中,有个叫“大葫芦”的香主,忙得尤其有劲。
他跟好色阎罗有着相同的癖好,在帮主和众大护法之前,他当然不敢放肆。如今大伙儿住在一起的,差不多都是同一辈分的哥儿们,他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天晚上,卖艺的壮汉带着三个男女徒儿,以及两个上了年纪的伙计,一共老少六人在饭厅里进食,大葫芦为了接近那两个女娃儿,居然凑过去跟那卖艺的中年汉子兜搭起来。
大葫芦仍然混充贩布匹的客人,报的姓氏,则是本名。他说他叫葛大宝,很想跟这卖药的做个朋友。
那卖药的汉子礼尚往来,也报了自己的姓名,他说他叫柴云,祖籍川东。
葛大宝的意思,实在是为了那两个女娃儿,柴云是什么地方人,何种出身,他一点也不关心。至于柴云的武功,他也不放在心上.以他黄龙香主的地位,难道还怕了一群卖药的?
至于这位葛大宝的长相,只听他那个外号,便不难明白了。
他中等身高,体重至少也在一百五十斤以上,两颊的肥肉都挂下来了,胸部粗大,肚围更是惊人,以他这样一副外形,居然想动两个标致小姑娘的脑筋,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马如龙这时也夹在大饭厅里,随大伙儿一起用餐,他从大葫芦葛大宝的行为上,立即获得了结论,这个卖药的柴云绝非黄龙帮一伙!
葛大宝的手段,热情而积极,他装作跟柴云很投机,立即吩咐伙计加菜又加酒,表示这餐酒菜算他的,藉以笼络感情。
黄龙帮的收入虽然拮据,但这些香主和堂主的薪俸却都很优厚,在吃喝方面一向都很大方。
柴云人很忠厚,他可能还没有看出葛大宝的心机,除了礼貌上跟葛大宝尽力周旋之外,也顺便为葛大宝介绍了他的两名老伙计,以及三名爱徒。
那两名老伙计是一对兄弟,老大叫冯敬忠,老二叫冯敬义,是柴云父亲的结义兄弟,是柴家的老人,也等于是柴云的长辈。
冯家两兄弟都会点武功,尤其是制药的老手,为柴云的得力臂助。
三个男女徒弟,男徒叫管不凡。两个女的是对姐妹,姐姐叫夏荷香,妹妹叫夏玉莲,是柴云的姨侄女。
柴云带她们出来,一方面为了做生意,一方面也有藉此历练的意思。
葛大宝听得心花怒放,称赞柴云这个人很够意思,以后应该多多联络。
天色很快的黑下来了,但不管葛大宝如何垂涎两个女娃儿的美色,却苦无下手的机会。
就在葛大宝心猿意马的当口,有几个腿快口又快的香主,已将消息悄悄传去鸿运客栈。
好色阎罗尚在养伤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又不愿两块大肥肉落在葛大实这个蠢货口中,便撮弄帮主天龙魔君不妨打打这对姐妹的主意。
天龙魔君事业上进行得不遂意,也正有点闷得慌,经过游说,不禁心动。
他私下喊来赛吕布卜心诚,面授权宜,指示卜心诚相机行事, 卜心诚有了这个巴结帮主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第二天,天亮不久,柴云师徒及冯家老兄弟数人用过简单的早餐,正在收拾道具,准备前往大校场开场之际,大葫芦葛大宝忽然领来一名衣着光鲜,年纪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汉子。
葛大宝介绍那汉子为“卜大爷”,是城里宋大官人的总管。
宋大官人为扬州城里巨富,寡母已八十余岁,每年夏季都有施药的善举。老夫人听下人报说“八宝末砂丸”药效极为灵验,准备大量购储,以备来日施舍,他问柴云一共尚有存药多少?
柴云答称,尚有六百多瓶。
卜姓总管说,全部不过一二百两银子,小意思,他全买了。这位穿着体面的卜大总管又说,老夫人总说他的三个男女徒弟都长得清秀可爱,药不妨就叫三人送去,老夫人看了欢喜,另外有赏也说不定。
柴云看出这是一笔好买卖,便说他们行囊中带有主要原料,长州出产的上好朱砂,只须一二十天光景,他们便可以再制造一批朱砂丸来。
卜大总管点头说好,便取出五十两银子,作为预付定金,不足之数,等下再算。
然后, 卜大总管便领着管不凡和夏家姐妹走出客栈。
客栈外面停着两辆马车, 卜大总管坐了一辆,管不凡和夏家姐妹共坐一辆,带着大批朱砂丸,一路得得然往东大街方面缓缓驶去。
马车在东大街巷道中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座古老的旧宅前面停下来。
“卜大总管”当然就是赛吕布卜心诚,霸占这座旧宅也是卜心诚的功劳。
原住在这座宅子中的男女老少十余口,全遭这位赛吕布在一夜之间,带人一声不响地给清除了。
两辆马车在古宅门口停下,开门的是个老苍头,一切进退应答,颇有富室遗风。
进了大门,穿过庭院,是座花厅,两名大脚女仆招待师兄妹三人坐下奉茶, 卜大总管则入内通报。
在这座临时占夺的宅子里,当然没有什么“员外”和“老夫人”。但是, 卜心诚模样学得很像,进去了一会儿.出来宣称:老夫人刚刚起床,正在梳妆,请管公子书房伺茶,先请两位姑娘带着药品入内见谒老夫人。
师兄妹三人连声称谢,管不凡由一名女仆领入左首的书房内,夏家两姐妹则随卜大总管进入后院。
穿过一道角门,进入后院,夏家姐妹被领进一座厢房。
但是,两姐妹并未见到什么“老夫人”,她们见到的是个方面大耳,身着华服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当然就是卜大总管口中的“宋大官人”。
宋大官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相貌很是威厉,夏家姐妹双双上前躬身万福:“拜见宋大官人!”
这位宋大官人天龙魔君宋铁桥则趁两姐妹俯身请安之际,迅速端详了两姐妹一眼,见两姐妹果然秀丽非凡,不禁心中暗喜。
他连忙摆手示意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请坐,请坐!”
他一口湘西口音,跟夏家姐妹相差有限,想改也改不过来,还好夏家姐妹江湖阅历有限,也没有觉察到一位扬州富户怎么会说出一口湖南话?
两姐妹在茶几上放下带来的两大包八宝朱砂丸,天龙魔君非常中意两姐妹的姿色,但他跟好色阎罗的作风不同,他喜欢慢慢来,培养气氛和情调,实在哄骗不到手,再变验用强不迟。
他狠辣的手段,比好色阎罗更为寡情绝决。以前他一掌击毙湘西金童玉女帮的女魔柴美玲,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这时,他温颜告诉两姐妹:“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行动比较迟缓,里面收拾好了,女仆自会出来招呼,我们先在这里聊一会儿……”
两姐妹诺诺称是,宋铁桥又问道:“你们跟随令师,艺满了没有?”
夏荷香答道:“师父是我们的舅舅,武功早教完了,现在我们是帮他的忙,想多赚点银子,将来回去想开家木材行。”
宋铁桥道:“开家木材行要多少本钱?”
夏荷香道:“舅舅说,最少要两千两,本钱愈大,生意愈好做。”
宋铁桥沉吟道:“二三于两银子也不是个大数目,如果他愿意,我宋某人倒是有个主意。”
夏荷香道:“大官人的意思……”
宋铁桥和悦地道:“老夫人对女娃儿很有缘分,拙荆去世得早,填房至今无息,要是有人能像你们两姐妹在跟前照顾她,这二三千两银子实在不算什么。”
两姐妹都很机灵,她们似已听出宋铁桥的话中之意,夏荷香悄悄望了夏玉莲一眼,含羞怯生生地道:“可惜我们两姐妹没有这个福分……”
宋铁桥面露喜色道: “这是什么话?你们今天能到这里来,便是缘分!只是不晓得你们舅舅答应不答应。”
一直没有开口的夏五莲忽然接口道:“其实,舅舅也是死心眼儿,扬州可以做的生意多得很,何必一定要经营木材。”
宋铁桥含笑接口道:“是啊!就是干他的老本行,在扬州卖药材也是一项好生意!”
两姐妹听了,一致点头,好像都巴不得她们的舅舅能在扬州停留下来。
宋铁桥忽然含笑起身道:“我找人去叫你们的小师兄,我们该一起进去看看老夫人了。”
在这座临时劫夺来的古宅里,真有什么“老夫人”?
当然没有。
这些地方,就不难看出这位天龙魔君心机的深沉和老练。
原来他早就吩咐了两三名头目的大脚婆子在里屋待命,完全看他脸色和语气行事,如果非表演一番不可,就由其中一人扮成老夫人,多微笑,少开口,不露出破绽来就可以了。
对待等于软禁在前厅书房中的管不凡,也是一样。两个伺候茶水的婆子,只要接到暗示就把迷药下进去,等候放倒宰割。
如今,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夏家两姐妹出人意外的合作听话,这些手段当然使用不上。
天龙魔君所到之处,有的是银子和人手,当下不但面谒老夫人的一场戏,演出圆满成功,接着又由几名机警的香主冒充宋府管事,安排一桌酒菜,去请来柴云,共研前议。
柴云人极憨直,见宋大官人答应出资帮他在扬州建立事业,满心欢喜,当晚便点上大红蜡烛,让夏家姐妹行了大礼,认宋大官人为干爹。
这顿“喜酒”足足喝了两个更次,散席之后,人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离开“宋宅”时,柴云除了七分酒意,怀中还多了一叠总数两千五百两的银票,夏家姐妹则被安排在“老夫人”卧室旁边的一间厢房安歇。
这种结果,宋铁桥完全满意。
他在湘西“金童玉女帮”,跟女魔柴美玲混在一起时,曾跟女魔学了不少邪门手法,如今用在这对夏家姐妹身上,正可以”学以致用”。
三更左右,老魔在古宅四周布了暗哨,然后悄悄摸进后院夏家姐妹安歇的那所厢房门口。
他先点燃了一支下五门采花淫贼专用的“迷魂香”,估计迷香已足够两姐妹昏迷而有余,方蹑手蹑脚破门进人房内。
迷蒙的月色,从窗格中透射进来,照在两姐妹只盖了一条薄被的玉体上,姿态撩人至极。
老魔咽了口口水,热气直冲脑门,心跳也加快起来。
他刚才使用的迷魂香与一般迷魂香不同,效果强烈而无毒性,只要轻揉百会穴,随时都会苏醒过来。
这老魔与好色阎罗不同,对于女人,他是个美食家。
他不但要一次享用两朵姐妹花,而且要享受得别有情调。两女均是云英未嫁之身,惊惶、挣扎、震骇、甚至于尖叫,都是免不了的,但他就是欢喜这种刺激。
他准备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将对方拍醒,欣赏对方的表情。
经过一番啜泣和抚慰后,对方肯乖乖依从,他便准备将两女收在身边,作长远之计。否则,便一人一掌,永绝后患。
老魔想到得意处,骨头都酥了。
他抖着双手,先将盖在两女胸口的薄被轻轻掀开,任意轻薄了一阵。然后,将两女略为分开,他预先从姐姐夏荷香开始。
两女呼吸均匀,吐气如蓝,红红的脸蛋儿,好似吹弹得破,看得老魔又怜又爱。他在脂粉阵中闯荡半生,从未享受过两女这等幼苞娇芯,想不到来至扬州,却碰上此种奇遇,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老魔很快地脱光自己的衣服,在夏荷香身边躺下去。当他正准备褪去夏荷香的亵裤时,他的大椎穴上,忽然“突”的一声,挨了一记沉闷的重击。
这一记冷袭,认穴奇准,力道也运用得恰到好处。老魔只觉得上身一麻,双臂力道顿失,嘴巴张开,喊了一声,低微得像蚊哼一般。
紧接着,两姐妹相继坐起,—点也不像曾被迷药薰倒过的样子老魔虽使不出力气,心里却很明白,他像蚊鸣般唧哼着道:“你们……不怕薰香……是…
是…什么道理?”
夏玉莲以那条薄被掷在老魔的腿腹之间,遮住他的不雅部分,一面嘿了一声道:“都是一个源头传下来的,你不怕这种薰香,它对我们当然也无效!”
老魔一呆道“你们……你们跟女魔柴美玲……”
夏荷香冷笑道:“我们是柴美玲大姐的女儿,美玲阿姨被你害死时,我们才八九岁,后来我们才知道,外公外婆和柴云舅舅虽然都不满意美玲阿姨的行为,但是,美玲阿姨被人害死了,我们还是很伤心,尤其害她的人,就是她爱过的人……”
这笔老账被掀开了,老魔知道软求无用,只好强硬到底,还以冷笑道:“你们打算怎么样?”
夏玉莲道:“我们带来了一些药品,打算把你的头颅运回去。在美玲阿姨灵前祭拜,好让阿姨死得瞑目”
老魔绝了生望,只好恐哧道: “这一带是我宋某人的天下.你们逃不出去的。”
夏荷香冷笑道:“我们能找到扬州来,也是花了—番心机的。我们既能叫你老魔投入圈套,自有我们的打算。”
躺在鸿运客栈后院一间上房养伤的好色阎罗倪龙,心里愈想愈不是滋味。
他的刀伤经过服药调理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这次,他的刀伤虽然严重,但由于他功力深厚,又及时获得疗治,康复的情形比想象中更理想得多。
把卖艺的夏家姐妹撮弄给老魔享用,是他一种不得已的痛苦决定。他现在思想,他的健康情形似乎不致坏到那种程度,如果勉为其难,他应该应付得了。
今晚是个大日子,帮主一箭双雕,现在大概巳进入妙不可言的境界吧?
好色阎罗想到这里,浑身不自在。
夏家姐妹是良家妇女,不但出身比瘦西湖的柳家姐妹好,据说姿色也比柳家姐妹强得多。
尤其练过武功的入,腰身苗条不说,而且肌肤充满弹性,周身上下没有一块赘肉,搂抱起来,一定销魂万分。
好色阎罗自己虐待自己,愈想愈觉得欲火难耐。
他跳下床,伸伸胳膊,踢踢腿,一点不舒服的地方也没有。
他决定到栈后古宅中去走一趟,万一逮着机会,向帮主分一杯羹,姐姐或妹妹,随便哪—个也可以杀杀欲火。
再不济,作壁上观,偷窥一下活色生香的画面,也比躺在这客房里,呆望着空粱胡思乱想强得多!
好色阎罗在胸背上多加了两条布绷带,穿好外衣,由栈后小巷道中,往那座古宅中走去。
他是帮中首屈一指的大红人,无论遇上明岗还是暗哨,都可昂然通过。这时已是三更将残时分,除了布桩的几名黄龙弟子,巷道中一个人影子没有。
好色阎罗走到古宅前,他试运了一下真气,一点阻碍没有,于是一提劲上了墙头,在门楼上放哨的一名香主,从身形上老远便认出他是谁,那名香主没有现身查问,也没有出声招呼,任由他往内宅中闯去。
越过花厅屋脊,藉着迷蒙月色,好色阎罗忽然看到一幕令他不敢置信的情景。
他看到两姐妹中的妹妹夏玉莲,提着一个小包袱,正从厢房中蹑着脚尖退出来!
这个时候这是怎么回事?
好色阎罗心头起疑,立即伏下身躯,想在暗中先看个仔细。
夏玉莲跨出房门,先贴身檐下墙壁上,四下默然张望阵,才移步下阶,柳腰一扭,上了屋顶。
好色阎罗不禁暗暗喝一声彩:好俊的轻功!
同时,他心里也在暗暗纳闷,一方面诧异两姐妹为什么要在这等深夜离去?两姐妹只出现一个,另外还有一个呢?
另一方面,他知道这座厢房四周,一定有人守卫,为什么这时守卫的影子一个也看不到?
好色阎罗突然心头一惊:难道厢房里外都出事故?
想到这里,好色阎罗心中绮念顿消,他身为帮中首座长老,碰上这种怪异情况,他可不能袖手不问了。
就在好色阎罗意念初动之际,下面厢房门口忽又悠然出现一名少女。这名少女,当然就是两姐妹中的姐姐夏荷香厂。
好色阎罗见两姐妹一个接一个悄悄地不辞而别,而厢房高处的岗哨又全部毫无反应,立即断定屋里的帮主和房脊上的岗哨无疑全都出了毛病。
想到这里,好色阎罗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帮主天龙魔君宋铁桥的武功不必说了,他们共事十多年来,也曾会过无数的顶尖高手,几乎从没见过哪位高手能在帮主手下走过三招。
今天被选出护驾的香主们,虽不能跟帮主相提并论,但在一般武林人物来说,也都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帮主的遭遇,他可以想象。一个人不沦武功多高,一旦美色当前,都有意乱情迷的时候。
他本人,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那天,他想抽空占柳家姐妹的便宜,要不是他浑身脱得光光的,又搞不着墙上的武器,他又怎会伤在朱磊那小子手里?
好色阎罗正思索间,夏荷香已窜上屋面,非常出人意外的,这个月下看来分外标致的小妞儿,竟是冲着自己藏身这边而来?
好色阎罗诧异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他刀伤尚未痊愈,真力无法提聚,连登高窜低都有点勉强,他会不会是这小姐的对手’如果他以黄龙帮主首席护法之尊,竟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妞儿都对付不了,一旦传扬出去,他以后如何做人?
就在他只顾瞪着身前的夏荷香,心中捉摸不定之际,身后暗处忽然有人冷冷一笑道:
“很好,咱们又碰头了,这次你打算要我一刀插在你什么地方?”
好色阎罗呼的一声跳起,猝然间因为使力过猛,肩胛间的绷带也给扯断一根。他用不着回头查看,已听出发话者正是上次那个掷刀伤人的小子朱磊。
他给猛然吓一大跳的原因,倒并不是真的怕了朱磊的武功,而是他的猜疑获得了证实。
朱磊的出现而无人阻挡,证实厢房上的暗哨全给收拾了。还有一个令他非常纳闷的原因:
“这队卖药的艺人,怎会跟扬州三个浑小子沆一气?”
厢房上的暗哨给收拾了,去厢房中偷香的天龙魔君呢’好色阎罗不敢再想下去,他转身面对朱磊,看来分外令人触目惊心。
好色阎罗马上发现这样面对敌人是个大错误,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夏荷香。
他迅速侧跨数步,将原来三点在一条线上的位置改成等边三角形。
朱磊笑道:“放心,你是受了伤的人,我们用不着两个收拾一个。”
这种话所透露的,并不是对方喜欢讲究公平,而是对方根本没将他这个好色阎罗放在服里,语气中充满了蔑视。
好色阎罗自出道江湖以来,虽然好事没干几桩,可却从来没有当面受过这等折辱。
当下也顾不得有伤在身,冷不防一记飞腿踢出,满望出其不意,抢个小便宜。
朱磊以轻功见长,一向除刀法犀利外,最大的过人处,便是机警滑溜。他见好色阎罗恼羞成怒,有心想叫这色鬼吃吃苦头,便佯作不备,暗将刀锋翻转,觑准色鬼脚踝,“啪托”
一声,敲了个粉碎。
好色阎罗应声栽倒,朱磊跨上一步以刀柄点了色鬼双肩穴道,冲着夏荷香嘻嘻一笑道:
“你提着,回旅社,碰上耍横的,可以做个人质。扬州不是你们这伙人可以长住的地方,快快收拾回去吧!”
夏荷香提起好色阎罗的腰带,向朱磊浅浅一躬道: “谢谢朱大侠,江南三侠如果云游三湘,请别忘了绕道湘西,去长州喝杯水酒!”
跟柴云一伙搭上线,是马如龙的功劳。
昨晚柴云一伙赴宴回来,他主动入房求见,说出自己的身份,并问对方处境上有无困难,他们江南三兄弟随时准备协助。
柴云的木讷全是乔装的,他见马如龙直言无讳地说明来意,便也将自己的身份,据实相告。不过他们知道黄龙帮的菁华人物全来了扬州,以他们一小伙人的力量,显然不足以与黄龙帮抗衡。
但是,湘西人一向重视亲族情感,他妹妹被魔君杀害的这笔血债,他是非报不可,三侠愿意拔刀相助,他感谢不尽。
双方取得默契,立即采取行动。
原来姓冯的那两名老伙计,都不是等闲人物,加上少年管不凡.由柴云带领,先潜赴东大街古宅。
马如龙则藉丐帮弟子传达消息,迅速找来朱磊和郭南风。三人马不停蹄,也赶到东大街的古宅,他们到达古宅之前,夏家姐妹已将天龙魔君解决了。
他们合力收拾了后院附近的明桩暗卡,守在前院的两名香主还懵然如在梦中。而鸿宾客栈方面,出了这等大事情,守在太平客栈的十多名香主也是毫不知情。
天快亮了,郭南风等人回到住处不久,柴云等老少七人忽然悄悄赶到。
马如龙以为他们是来辞行,不料柴云却道:“这次感谢你们江南三侠帮了大忙,我们除铭记在心,别无其他表达方式。不过,今天我们临走时赶来,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马如龙道:“什么事?”
柴云道:“我们对郭南风郭大侠有个要求。”
郭南风接口道:“什么要求,你说吧!”
柴云道“小徒管不凡,前年奉派去过一趟岳阳,他在无意中听几名酒客谈起郭南风在江南的种种事迹,十分仰慕而又崇拜,久有转投门下之意……”
郭南风颇感意外道:“这……这怎么可以?我们年纪相差有限,他一身武功已有相当基础,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他,再说……再说……”
这时,英俊而帅气的管不凡,已越众而出,跪在郭南风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
“你磊落的行为,便是晚辈学习的风范;再说,晚辈还有一桩心愿,也非投在您门下无法达成。”
郭南风道:“什么心愿?”
管不凡道:“晚辈原籍山东槭霞,幼失怙恃,身负奇冤,俟您收留之后,自当详细禀报。”
郭南风略作沉吟,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了,你起来吧。”
这一晚,大家欢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很高兴,但也都有点伤悲,因为明天大家又要分手了。
明天一过,什么时候再相聚?
由于气氛关系,这一晚郭南风并没有问管不凡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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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楼吟 第 四 章 中条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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