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判官手中的斗笔,其笔尖与笔管之内,皆藏有毒针,细如牛毛,乃采用各种毒物炼成,其毒无比,一旦伤人,如不用其独门解药急救,一昼夜后,将不治而身死。
适巧李霞青与贼人战了半天,精力耗弱,加以在不备之下,身中二针,以后又妄动真力,故当场不支,昏倒在地。
幸而“古灵神剑”上的解毒珠,乃毒物克星,任何毒物,皆可立消,然姑娘因久战之余,力乏神倦,故一时无法复元。
柳春帆等人,因心悬李霞青的伤势,故待“苗疆三妖”走了,即回店了。
傍晚,绚丽的晚霞已渐渐消失,大地笼罩着一层苍茫的暮色。
时正黄昏,夕阳西沉,月兔亦已东升。
银样的光辉,洒遍了大地,金山脚下的滚滚大江,不分昼夜在东流。
柳春帆等六人,匆忙的踏着月光,回到了旅舍,见霞青正热睡着。素月、青娥,正枯坐等待,见众人回来,方始安心。
柳春帆轻身的走近床边一看,见她脸色红润如昔,而且呼吸正常,心知无碍。故退出内房,重新与老化子见过礼。
另外叫过店伙,送进酒菜,陪他们痛饮到夜半,各人将经过略略说出来。
老化子听说柳春帆等力挫茅山三道,不由翘起大拇指说道:“春帆,真有你的,看来这次仙窟会战,我们这边全仗你,一定可以必操胜算了。”
说着又摸摸颔下白须,发出爽朗的笑声说道:“目下英雄出少年,我并不是倚老卖老,事实上长江后退推前浪,我们这一代的老不死,也该洗手了。”
柳春帆见赞,不禁俊面微红道:“全仗老前辈提携爱护,老前辈若如此说,真令人汗颜万分。”
老化子怪眼圆睁,装得很生气的模样说:“春帆,你怎么这样酸,什么老前辈老前辈的,怪刺耳的,你改改口行不行?”
柳春帆知道他是游戏风尘的人物,不喜俗套,但—时想不起改什么称呼才是,停了半晌,才微红着脸道:“这样,我称呼你声老伯好不,要不是,我可想不出其他的了。”
当晚席散后,老化子与房大头小猴子三人,各自归房休息。
柳春帆很不放心,又随着青娥素月进内房去看了回霞青,始带着小春正逸去睡了。
次日,霞青虽已痊愈,但精神仍觉不振。
原本在对房监视着柳春帆等人行动的贼人,因知阴阳判官等人受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离店走了。
因为霞青尚须要休养,故三天以后,一行人始西上。
暮春三月,烂漫的桃花似锦。柳丝儿迎风摇摆,呢喃的燕子,掠水而驰,翩翩飞舞着,送走了迟暮中的春光。
季节的相思病,树木也随季节换上了新装,大地是一片嫩绿。
春!真是个迷人的季节。
江南出春,更是迷人季节里的天堂。
柳春帆与老化子一行人,就在这朝媚的春光里,万卉竟艳之时,走进了六代古都,现在的大明陪都南京。
因为沿途和风送爽,加以景色绝美,拉在了一行人的脚步,一路游山玩水,探奇访胜,故延误了不少日子。
进得城来,柳春帆等人,虽是旧地重游,但毕竟江湖阅历不多寥故见闻较少;老化子一生流浪,足迹遍天下,对一切江湖掌故,如数家珍,古迹胜景,了如指掌。不愧老马识途。
小春与正逸初见世面,每样事物都是新鲜,见样就向,幸而碰到万事通的老化子,简直像老鼠跳进了白米屯一样,发了洋财。
一路上谈谈说说,证古论今,时间也打发得特别快。
找了一家市中心闹区的商尚旅舍住了。 次日,青凉山、玄武湖、雨花台,都留下游踪。
最后一天的黄昏以后,始游秦准河。
这里是南京的繁华地区,许多达官贵人,富商豪贾的唯一去处。
秦淮河,在历代诗人画家笔下,写出它绮丽风光,因时代迁变和沧海桑田,秦淮的景色虽已不复如前,但沿岸的歌台舞榭,与销魂买笑的神秘地方,仍是拾翠寻芳的最佳去处。
秦淮韵事,即使在山河蒙尘,国破家亡的时候,沉迷酒色,依然是歌舞升平气象。
现在,虽一湾止水,入夜后,三五彩灯画舫,水波灯影荡漾。大有不知人间何世之感。
所谓秦淮十里,粉黛三千,六朝金粉,均楚楚动人。
老化子与柳春帆一行九个人,包括小孩、老头、乞丐、少年男女,特别显目招摇,引得路人都一致注目,窃窃私语不已。
时正黄昏,碧空斜挂的新月,淡淡的青光,笼罩着整个河岸两侧。
雇了艘大游舫,船娘轻荡双桨,巨大的船影,顺着粼粼的水波,放乎中流。
船舱里早准备了席酒筵。除了小春、正逸尚幼,柳春帆等不叫他们饮酒外,余人均举杯赏景,虽无笙歌舞助兴,但也别有风味。
清风徐来,水波不扬,月白如昼,时光又在快乐的情趣下送走了一天。
次日,溯江西上,迳奔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而来。
沿途因渐入山区,在此莺飞草长的季节,暖风送薰,景色绮丽。过了贵池,折而南行,紫青峰业已遥遥在望。
这一条路本来是沧浪叟昔日来此隐居所辟,故隐蔽异常,两旁的茂林花树,当此暮春,百花怒放,万卉争艳的时令,景色分外引人欲醉。
刚进庄外谷口小溪上的独木桥,霞青就指着谷林边地下一大堆业已变成黑色的东西惊讶的伺道:“管老伯、阿帆,你们看这是什么?”
怪丐管大白等人忙上去看,只见群蝇嗡集,血腥薰人。老化子—看,脸色倏变,也不回答李霞青的问话,拉着小猴子就跑着说道:“大事不妙,我们快进去看看,一定最近有敌人来偷袭过……”
众人一听,齐皆大惊,也无暇细问,随着老化子后面,疾奔进庄。
谷口里的密林,此刻已是断枝残干横地,未倒地的树木,也都刀痕累累,疮痍满目,不堪入目。
众人见了,益发心头狂跳,因此时道路业被断横的树干所阻塞,无路可通,故众人只得展开轻功点水之术,跃身借力起落而进。
甫拐弯,院墙亦皆破残,一股腐臭之气冲来,薰得众人脑袋发胀。
此时,老化子与小猴子三人,业停身俯腰,围着地上的东西在细看。 柳春帆忙奋身一跃,捷如离弦之箭,纵落小猴子旁边一看,躺在业已干枯的血泊中的,正是沧浪叟的二徒弟,“穿云燕子”吴斌。旁边丢着一柄青钢剑,他身上伤痕斑斑,左脚被削断,腰部也被砍了二刀。
这时三位姑娘与二小亦已赶来,正逸与小春那见过这样惨状,早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柳春帆等人也均泪容满面。
推开转墙门,院子内横七竖八的都是死骸。柳春帆眼尖,指着那一个仰卧的尸体说道:
“小猴子你看,这人像不像玉南帮初次在旅店里想抢我们珠子的‘阴世秀才’?”
小猴子上去详细看了一回,虽然事隔一年,面貌依然可认,遂说道:“我可不知道他叫什么鬼名字,反正是那一次旅店里的贼就是。”
当下众人也顾不得去看人,忙进宅子。只见一所豪华富丽的房子,已被毁得不成样子,到处桌翻椅折,门破窗毁。想是经过一番剧战。
“小金刚”任德庚的尸体,是在大厅后面找到,胸前开了个碗大的伤孔。小猴子与房大头以前与他情谊最笃,想不到年前一别,竟成永诀,蹲下抚尸,流了不少眼泪。
里面每一间房子里,都被翻箱倒笼,显然杀人劫货,贼人是有计划的集体行动。
最后,在佛堂旁边找到了“神拳金刚”佟大魁的尸体,其他所有老弱俺仆,无一幸免。
如此惨状,任是铁石心肠,也会禁不住一洒同情之泪的。
尤其是三位姑娘,现在业已神思茫然,想起这所房子,原是自己温馨的家,充满了欢乐和温暖,三位师叔及全体僮仆,亦皆与自己相处甚久,想不到万恶的贼子,竟如此惨无人道!
众人前后找了—遍,只见后园柳春帆以前住过的小房子里,尚似有人呻吟之声,众人忙推门进去,床上躺着的正是沧浪叟的家人李禄。
李禄猛听有人推门,骤吃—惊,本能的右手撑起上身想逃,见是柳春帆等人,惊喜之余,揉了揉昏花老眼,疑是作梦,把手指在嘴里咬了咬,始知非梦,不禁挣扎着想爬起来向众人见礼。
柳春帆等忙上去扶着他,安慰了好些时候,一面替他检查伤势,见他仅左腿挨了一刀,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连惊琏急,并饿了二整天,所以躺卧床上,动弹不得,要非众人赶来,必死无疑。
老化子替他诊了脉,一面叫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去找些水来,替他敷了伤口,并喂他吃了些药丹,替他盖好被,暂时不要说话。
随即带着众人,分工合作的将房子略以收拾整顿,院子里十多具尸体,及沧浪叟三徒的尸体,也都由柳春帆,老化子、小猴子、房大头四人,分别予以埋葬,并用水将院子洗净。
房子里的残破家具,能用的都稍加整顿,不堪使用的都搬出一空。
不到半天,刚才那惨景,已是面目皆非了。 忙了半天,都感到累了,除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下厨房去做饭弄菜外,三位姑娘整理几个房间,以备晚上可以歇宿。
老化子与柳春帆进后园去探视李禄的伤势。见他这时虽然精神仍不振,但嘶哑的喉咙,已能讲出很低的声音来了。二人知道无碍,心头大宽,为了照顾方便,柳春帆将他背到前厅的一间厢房去睡。
等会,各人皆准备妥善,小猴子与房大头亦将饭菜送上,二人好像能干的主妇一样,顾虑周到,连酒也抬了出来,并另外为季禄准备了稀饭,柳春帆送到厢房内,让他先吃了,然后再回到大厅。
这时桌上饭菜业已摆好,几乎全是腊味,山鸡、腊肉、兔肉干,整整摆了满桌。
众人此刻心境皆非常沉重,故也无心于说笑,匆匆用完后,天色业已昏黑。小猴子已将灯点起。
略谈片刻后,早就休息了。
次晨起来,李禄业已能起床,见了众人,又是泪流满脸,向大家说出贼人来袭的经过:
原来天南帮“句容分舵”舵主“天山二杰”,老大“恶煞星”欧仲波、老二“罗喉星”孙彬棋,派人与“长山尸魔”及茅山恶道等人联络,准备将柳春帆等一行人毁于镇江。
没想到茅山道士与“长山尸魔”所派之人,私心自用,致一败涂地。
当日,天南帮人见事已如此,故只得悄然撤退,然此时突由“屯溪分舱”派人传来追魂使者的帮令,赴屯溪候命。
“天山二杰”接到命令后,迅即嘱部下返回句容待命,二人星夜赶赴屯溪,会见“追魂使者”、“夺魄郎君”,及屯溪分舱舱主“阴世秀才”后,始知仙窟会战尚有六天,依“追魂使者”的意见,准备向刚探得的九华山、紫青峰、隐贤谷沧浪叟的住处,来一次有计划的偷袭。
贼人把隐贤谷的情况,业已探得了如指掌,为稳操胜算计,故特召二人参与。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而且久受“玉面神龙”及沧浪叟孙女“绿牡丹”李霞青之打击,贼人已恨如刺骨,一方面想借此泄愤。另方面想在仙窟会战前,予六大门派人物以心理上的威胁。
刚巧,这时阴阳判官一行三人,也由镇江逃奔来此,听到他们的计划,当然绝对同意。
是日下午,将屯溪分舵的全部头目,尽数化妆后向九华山进发。
也是隐贤谷该遭此难,神拳金刚等人万没想到,在仙窟会战前几日,贼人会对隐贤谷偷袭,故完全没有准备。当晚三更时分,老二“穿云燕子”,吴斌首先发现外面有异声。
刚出来探视,即被十多名敌人围住了。
喊杀与兵刃交接之声,把全屋的人吵醒了,待神拳金刚出来,穿云燕子业在院中对敌之时,已奋全力杀了五六名贼徒,然仍力竭不支身死。 小金刚任德庚与神拳金刚急愤之下,舍命与贼人拚斗,终算“阴世秀才”倒霉,留在此地陪了葬。
然毕竟寡不敌众,小金刚逃到大厅后,仍被夺魄郎君刺死。神拳金刚逃到佛堂旁边也倒地身死。
贼子因为恨透了沧浪叟,所以连全部僮仆也不能幸免,临走,又翻相倒柜,尽搜括了一番,始呼啸而去。
李禄当时适因有病,卧在后园养病不起,情急智生,躲在床底下始免于难。
事后,李禄走进前厅一看,顿把他骇得魂飞魄散,脚下—滑,左腿刚摔在地下,锋利的刀口,将大腿划了一刀。
当时已无一人生存,故待其醒转,已是次日清晨。他已不敢再查看,勉力的爬回后园床上,已是精疲力竭,呈昏迷状态了。
整日并无人来看顾,连饿带急,加上原有的病势,再隔一天午后,才被柳春帆等发现。
柳春帆等人见说贼人如此狠毒,莫不切齿痛恨,好在离开会期仅有四天了,这笔一家十余口的血债,即将可向贼人结算。故众人又安慰了虎口余生的李禄,积极准备六大门派及与会来人的食宿问题。
当即由房大头背着李禄,在附近招了十多个临时工人,把谷口以至院子一带的断干残枝,收拾得干干净净。
另派小猴子带了三个帮工,下山去采购了很多酒菜杂物。
当日下午沧浪叟一行七人,包括“花雨银燕”袁凌红老太太、“金笛秀士”袁鹗、与“凌波仙子”萧霜玉、“望溪老人”及其徒“闪电手”王沛然、与其爱女王珠英等来到谷口。
当沧浪叟等一进谷口,就看出情形不妙,此际虽经收拾,然狼狈之态仍难掩没。只当是柳春帆等人受到意外,故步行如飞的走进院子。
一片萧条残破的景象,不由使他老夫妻老泪横流,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砖,皆是他们心血所栽植、堆砌,见到这副情景,那有不痛心之理。
转过大厅,见柳春帆等正在忙着叫人整顿内室。沧浪叟急于想知真相,远远的叫了声:
“帆儿!发生了什么事故?”
柳春帆听到苍老熟悉的声音一叫,马上回头看是沧浪叟等人来了,忙对整理的人交代了些话,又对着内室高声叫道:“霞妹快来,祖父他们来了!”
叫完之后,迅即上来与众人见过礼,闪电手及其女王珠英,也过来谢了去年在京援救的大德。
刚寒喧尚来及问话,后园就传来一片娇嚷。
霞青等人家受了无限委曲似的,扑在三老怀里,嘤嘤酌哭诉着。尤其是小春和正逸,更撒娇地赖着不起身,花雨银燕搂着二小温慰着。
等会,老化子与小猴子、房大头,也都闻声赶来,这位游戏风尘的老人,在这种情形下,可再也没有兴趣来说笑了,相对只是默默无言的苦笑了下。
沧浪叟又谢过老友,代为善后之举,并对一切处置,均感相当满意。
三位姑娘与李禄,声泪俱下,把贼子来袭经过,诉了一遍。
气得望溪老人等皆跺脚痛恨不已。
次日,各门派的人物,大多络续来了。
山西五台山的慈云老尼、与伏龙大师。
四川青城派的苍虚上人、紫碧道人。
陕西终南派,望溪老人的师弟,逍遥医隐、与云山樵子。
襄北武当山的天乙真人。
少林派的七指神陀与悟玄和尚。
昆仑三子中的孤云剑罗玉麟、和清风客。
差不多全都到了,仅差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隐怪沈雪冲。
时日匆匆三天过了。
虽然岁月如流,但沉迷在醉生梦死中的人,却觉得日子过得非常快,可是,期待着它的人,又觉得度日如年。
皖境黄山,是名境胜区,山水景色奇佳,尤其是当这春暖花香的季节。
在数不尽的崇山深谷,峭壁峻岩,都披上了绿色的新妆。
像这样的名山胜区,应该是块安宁平静的地方,让寄情山水的人来秉烛夜游,诗赋吟唱。
可是,谁也没想到,百多年来,竞成为腥风血雨的屠场。
虽然是鸟语花香的季节。
山野间却是一片寂静。
夜幕拉上了
淡淡的月华,明耀得山林,丘壑,如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无忧峰脚下,伸向山上的斜坡小径上,蓦闻数声清啸划空之声传来。
恍眼间,无忧峰下的石洞前一片广场上,有二十余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急驰而来!
好快的身法!当啸声落时,这些人影,一个个如落叶飘絮般,停在石洞前的广场中央。
夜深了,呼啸的山风,拂动着众人衣衫,也送来了空谷的各式花香。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白发银髯的老道,庄严的神色上,闪出眼神的精光,向四周略一打量后,对众人说道:“奇怪,贼子怎还不到呢?”
另一个蓬头白发,身材瘦小,身穿百补破长袍的老者接着说:“李兄,会不会又是贼子安排了什么歹毒的暗计,或者是惧怕咱们而失约了?”
沧浪叟自信的摇了摇头说:“不会,仙窟会期,是三年前订定的,今集天下群雄于此,谅他不敢暗算,也不致会失约。”
怪丐管大白鼻子里微哼了一声道:“我想未必,上次我虽未参与盛会,但‘南天一怪’的雄心甚炽,‘长山尸魔’的阴狠歹毒,久已闻名,与贼子信约,无疑是与虎谋皮,我想我们还是小心提防些比较妥当。”
望溪老人也点了点头说:“对,老化子愚者千虑,或有一得,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兄德高望重,素以仁义待人,此次关系重大,六大门派的存亡,皆在此一举,还是小心为妙。”
众人听了,也都—致认为有理,议论纷纷起来。
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对此地是旧地玺游,尤其柳春帆回味这一年来的滋味,感慨万千。
江湖上各式人物:武林中许多束身自爱,自甘淡泊,千金—诺,义薄云天的人物,也有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阴险人物。
—切都在他脑海中闪而过,他又想到,—年来,他所以能有此奇遇,扬名武林,重逢骨肉,饮水恩源,一切皆“仙窟”恩师所赐,如果不是在场的人多,他真想进洞去探视一番。
猛然,老化子说道:“快二更天了,还不见贼踪,我们不如分散开来,先搜他一搜好吧!”
沧浪叟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分开来搜。”
沧浪叟为此次六大门派公举的临时首脑,故群雄唯以其马首是瞻,闻他叫搜,当然无条件的同意。
随即由其按人数,略加分配,在石洞前后左右,百步以内,各自去搜查。
半响,皆无所见,仍返原地,柳春帆偶—回首,不见了小猴子与房大头二人,只当他们有事去了,故未加理会。 沧浪叟遂又对众人说道:“各位不必心急,可能是时候未到,暂且忍耐再说……”
话没有说完,猛然听到柳春帆轻嘘一轻,悄悄向大家说道:“听!山下有人来了。”
群雄皆知,小侠功力冠绝群伦,听觉视觉灵敏,在座之人,无人能及!
小侠此举,决不是无的放矢,必有所发现,
故整个广场,立时仍恢复刚才的寂静,而且数十道眼光,都集中随着小侠的眼光看去。
瞬间,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划空而过
众人均不禁一怔,循着啸声望去。
一条灰影,快著电掣风飚,落在群雄对面丈余,众人尚无暇细看,又是数声厉啸,划破夜的长空,十数条人影,皆自山脚下疾驰而来,恍眼间,扇形搏开,翼护在刚才那人两侧。
群雄见采人满头乱发,白森森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碧眼深陷,发出幽幽绿光,山羊胡须,齐膝的长袍,腰缠根带子。
这正是“天南帮”帮主,南天一怪。
身后站的数人,除少数以外,柳春贞大多都认识。
南天一怪旁若无人的,大刺刺往场中一站,那傲态与当年仍是一样。
对着群雄,一阵杰杰怪笑道:“想不到各位来得这么早,有劳你们久等了。”
沧浪叟也朗声一笑答道:“阁下也来得不算晚呀!” 老化子早就没好气的接着说:“看你人不像人样,心地凭是这样恶毒?既然订定仙窟约期,为什么要偷袭隐贤谷?哼!今天谅你难逃公道。”
南天一怪神色自若,连眼角都不稍顾一下回答着说道:“谁是谁非,怨有头债有主,你算是那来的玩意,嘿嘿!凭你丐帮那点子鬼门道,尚骇不倒我南天一怪,还尽免开尊口吧!”
说着,又是一阵冷笑,气得老化子暴跳如雷,正想跃步而出。猛觉身后一人,拉住老化子左臂,低声劝着说道:“老伯何跟他一般见识,待小侄上去收拾他就够了。”
接着人随声转,捷如电闪,向前跃出三步,仰天一声长啸,如龙吟虎啸般,直上云霄,震得在场之人,都不禁大惊失色。想不到他功力竟如此精深。
南天一怪面色倏变,她虽不认识“玉面神龙”柳春帆,但看他一身白色儒衫,飘逸神情,就知他是谁了。
尤其一年来,他挑破屯溪分舵,大闹太湖,私闯琼岛落魂崖……死伤在他手里的爪牙门徒,不下数十人,尤其使他疾首痛心的,莫如把他二个心爱的徒儿“玉面神姑”葛婉仪,与“九尾仙子”田湘妹,勾引叛离“天南帮”。
今日一见,怒从心起,碧眼凶光特炽,厉声指喝道:“乳臭小子!可是姓柳?”
柳春帆声色不动,望着正向中移动的一轮皎洁明月,倏然说道:“然也,既知小侠大名,尚敢来此送死?还要带那末多人来陪葬,实不应该!”
语态之间,既傲,且又像教训的口吻。南天—怪平素頣指气使,几曾受过这般讥讽、羞辱。
虽然根据手下平时报导,凛骇于柳小侠武功奇佳,但怒火当头,正想举手之际,脑际猛然想起已定的暗计,不自觉的怒火按捺下去,双眸暴射出二道慑人心魂的奇光,嘿嘿!一阵干笑道:“想不到小子嘴皮子会如此狂,你怕没有人能收拾了你吗?”
柳春帆依然神色悠然,朗笑一声道:“即使有,但恁你还不配!”
南天一怪向来是唯我独尊,那能受得了这般冷峭的口吻,但因为一方面自己方面的若干帮手尚未来,另方面尚有更大的阴谋在安排,故只想拖延时间,等会—齐将他们收拾,遂阴侧侧的笑道:“小子!让你狂吧!等会就没有机会了。”
柳春帆见老怪兀是不愿动手,不知道他在弄的什么玄虚,正转念间。
身后的沧浪叟担心柳春帆会吃亏,遂开口道:“帆儿别忙,贵客尚未到齐,先回来休息会儿也不迟。”
柳春帆正想后退之际。
猛听一阵惨厉的怪啸,似是恶鸟齐鸣,四条人影,疾若风驰电掣般,自百十丈外疾驰而来!
这四条人影身法好快!转眼之间,已飞窜了十来丈。疾逾闪电,直若流星坠地般向广场落下,往南天一怪身旁一站。
南天一怪一看,顿时喜形于色,忙跨上一步,拱手说道:“金兄来了!我们就此动手吧!”
“长山尸魔”骨碌的鬼眼一闪,向在场在群雄一扫,再向南天一怪微一点头,回身向阴阳判官等问:“那穿白衣的小子,就是柳春帆吧!”
阴阳判官忙躬身答道:“是的……。”
尚待说下去,猛听柳春帆接着说:“是与不是,又等怎样?”
“长山尸魔”平时自视甚高,非特中原六派不在他眼下,就是“南天一怪”尚忌他几分,那受过这样的气来,闻言不觉勃然大怒喝道:“好狂的小子,在我面前尚敢撒野?你的胆子倒不小?”
且说,柳春帆正听得沧浪叟的话,转身想退之际,猛听见山下怪声连起,窜上来四条人影。
为首一人身法诡奇,飞行时,上半身僵直不动,膝腿也不曲,微微一蹦,就是丈余开外,真快得跟电闪石火一般。
走相怪,人相更怪得惊人。
这个瘦瘪的怪物,身上披件麻衣丧服,两鬓垂吊着金箔冥纸,白发皤皤,纠虬在肩上,一张灰白相间的脸,没有半点血色,而且缺唇塌鼻,眼睛深陷,闪烁着二颗鬼珠,似灯豆般,芸射蓝光,这份长像本够骇人,在月色下,越显得狰狞可怕。
柳春帆看了,心头微骇。
那边娇生惯养的三位姑娘,自出娘胎,何曾见过如许鬼物,乍见之下,立时吓呆了。
这时,他因受柳春帆的话一激,气得面色铁青,发须根根倒竖,简直活赛夜叉僵尸似的,猛然又是一阵杰杰怪笑道:“想不到三年后今天的六大门派,在仙窟会期中,找了这乳臭来干的小子来滥竽充数,来呀!那位出手,替我教训教训他。”
“长山尸魔”心机虽少,但自己心理可明白得很,听阴阴判官等人的报导,以及已往的事实证明,这表面上看似极文弱的少年,其功力之高,实出于六大门派中任何一派,以自己声望之尊,当然未便首先出手,万一失手,一世英名将付诸东流,故心里虽气急交加,却外强中干,不敢贸然出手。
他这一喝,照理贼党中该有反应才对,可是真怪,往日桀傲不驯,杀人如麻的匪徒们,一个个却目瞪凸呆,恍若未闻。
“长山尸魔”心知这些人皆被“玉面神龙”骇破了胆,竟如此胆小,真是丢脸之极,不禁回身,脸色一沉说道:“云彪,你先出去对付这小子,可就是要小心就是了。”
阴阳判官邓云彪,万没想到师父指定叫他首先出阵,只得硬着头皮道:“徒儿知道!”
随即出来,双脚微点跃至中央,两旁的正邪双方,见好戏业已上台,齐皆后退丈余,留出中央一段空旷之地,以免防碍场中人的行动。
柳春帆见有人出来,正想出手之际,猛听身后一声娇叱道:“帆哥休动手,让小妹来取此贼狗命。”
柳春帆听是李霞青,知她要报前几日被阴阳判官毒毫射中之恨,遂嘱道:“霞妹!小心他手中的笔就是。” 李霞青见其未婚婿如此关切,心中一甜,迅即答应一声:“知道!”
话没说完,娇躯凌空跃起,飞也似的扑至场中,一阵龙吟啸声划过,古灵神剑早巳出鞘,剑上寒光闪闪,映月生辉!剑尖指着骂道:“无耻恶贼,惯使暗计伤人,今日姑娘不取你首级,誓不甘休。”
阴阳判官见霞青上次中了毒针,竟已无恙,不禁微惊,即反骂道:“贱人命长,上次阎王不收,这次可非要你的狗命了……”
说着,乌光一点,直奔姑娘“肩井穴”袭来,姑娘见贼人已然出手,鉴于上次的经验,倒也不敢大意,脚步轻错,反手连挥三剑,“顺风破浪”,直推贼子前胸,招未用实,倏然上挑,“迅风捷雷”,直点“结喉穴”,剑势一催,又一招“落霞飞鸿”。
三招九变,连绵不绝的递出。
只见寒光闪闪,忽东忽西,扰得阴阳判官眼光撩乱,速度之快,威势之强,无与伦比,逼得贼人只有撤身换招。
阴阳判官见一上来就被逼退,霍然大怒,一怒之下,右手斗笔捷如游龙,“白虹贯日”
直点姑娘太阳二穴,左手急骈双指,疾快如电,直点姑娘的“阳关穴”。
姑娘见贼人躲招、回招如此干净俐落,更益小心,脚踏回风步,恍如穿花蝴蝶,又似游蜂戏蕊一般,穿插在阴阳判官如排山倒海的笔风掌影之中。
手中神剑,展开迷踪绝技,剑法凌厉,挟着经天长虹,迅狠无比。
二人各显生平绝技,拚斗在一起,阴阳判官功力虽然较强,但怎敌得仙窟绝技,况且姑娘因神剑在手,丝丝寒光射出,砭骨奇寒,使阴阳判官心存顾忌,故功力无形减了几分。
一旁观战的双方,俱各惊骇对方技艺出众,怦然心跳。
十多招后,阴阳判官斗笔威势虽强,但因受制于神剑的威势,复因姑娘欲报前仇,含愤出手,故威力益更倍增,眼看阴阳判官,已落于下风,鬓角已微见汗液。心中暗忖:“这贱人凭如此厉害,如不用斗笔毒针,看来是不行的了!”
想着,环眼狞睁,凶光暴露,煞气顿生,左掌劈出一股猛烈无比的掌风,挡住来势,逼得李霞青身形微退,运功贯注于右臂笔尖,喀嚓一声。
“蓬”的一阵飞雨飞射而出!
捷奔李霞青迎空罩下。
沧浪叟等人不由大惊,正想出手援救之际,倏见柳春帆迅如出栅骏马,捷如奔狸,双脚微窜,业已欺身到李霞青身侧。
双手微合,猛的一扬,发出一股劲厉狂飚,对着毒毫,发出“蓬”的一声,将刚才那阵飞雨,全数震得四下飞散。
李霞青此时惊魂方定,气急之下,娇叱一声:“恶贼!快纳下命来。”
话没说完,凤眉一掀,手中长剑带着经天寒芒,自左至右,划了半道圆弧,展开仙窟绝技,半道光圈,如白虹绕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夹着阴阳判官惨叫之,红光突现,血花飞溅,业已倒地身死。
贼人方面因为措手不及,齐皆大惊失色,怒叱连声,南天一怪的二徒,与长山尸魔的二徒,各撤兵刃,掠身纵出,四件兵刃:追魂使者的长钩、夺魄郎君的青锋长剑、笑面勾魂的五鬼夺门刀、吴天姹女的彩色丝带,直向李霞青与柳春帆二人周身递到。
贼党之人刚掠身跃出,便立闻这边几声娇叱,袁青娥袁素月二位姑娘,均已同时身似七燕般地,飞身跃掠而出。
二位姑娘身形刚掠起,六大门派中同时也纷纷各撤兵刃,跃出数人。
一时间,十多条人影纵横,眼看得一场急风骤雨般的混战,即将展开。
沧浪叟与长山尸魔,南天—怪主人,也惑混战时,自己损失太大,故不约而同的纵身跃出,喝阻自己一方之人。
双方出手之人,只得暂停身形住手。
沧浪叟遂对柳春帆等说道:“仙窟会战,是六大门派之事,帆儿、霞儿、青儿、素儿,都先退下一旁休息,不要心躁。”
说完,又对长山尸魔、南天一怪喝道:“两位与我六大门派并无多大仇恨,上次虽然略挫于两位,何以此次会战前夕,二位派人袭我隐贤谷,杀死我三位徒弟,及全庄僮仆,此系何意,请二位详告?。
长山尸魔怪眼圆睁,狞声杰杰怪笑一声道:“此地是非,不是口舌所可解决,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来这多废话?”
南天一怪也阴恻恻的笑道:“六大门派乃是败兵之将;如自愿出争夺仙窟的纠纷,往事一笔勾销,否则!嘿嘿!后果谁也难以逆料,那时,就悔之晚矣。”
沧浪叟总是修养功夫最好,经他半讽半胁的说着,不禁心中有气,遂朗笑一声道:“二位的意思,是不见真章不会死心的了?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二位未必能称心如意独吞仙窟,既然如此,就请二位派人出手就是。”
长山尸魔与南天一怪,看了看地上业已分为二片的阴阳判官,又相互磋商了一番,南天一怪遂命追魂使者出阵。
追魂使者既是天南帮的台柱,也是南天一怪的首徒,功力得到南天一怪的真传,在黑道上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尤其自四年前败于昆仑三子中的老二孤云剑后,回去苦练乃师的阴风掌,今日奉命讨战,他心里最怕的就是“玉面神龙”柳春帆。
心念一转,跃步出来后,向六大门派中的傲然发出一声狞笑道:“昆仑三子的孤云剑,请来赐教几招如何?”
话没说完,猛见正派中突然跃起一人,矮矮微胖的身躯,长剑余搭背上,恍如大鹏临空,飞临场中后,扬声笑答道:“姓裴的狂什么?昆仑三子几曾怕过你来,接招吧!” 随着左手拍出一掌,一股雷霆万钧的掌风,迅如奔雷,直扑追魂使者的前胸。
追魂使者见掌势雄厚,当然不敢轻说,撤身推掌,看去似甚缓慢,一股寒风,如惊涛骇浪般,非特把孤云剑的混元一气掌风吞没,而且余势汹汹,仍向孤云剑全身袭来。
孤云剑一见掌势汹汹,一惊非小,立地一沉身,运起多年来苦练的混元掌功,用了七成功力,只昕二下掌风一触,“蓬”的一声大震后,孤云剑与追魂使者二人,同时跄踉各退三步,始站稳身形。
二人同时一愕,死盯了对方一眼,追魂使者年轻火旺,瞪时大怒道:“老狗!今日不洗雪上次断钩之仇,誓不甘休。”
道罢,脚下一斜步帽身,猛吸一口真气,双掌对着孤云剑连扑,一股阴寒砭骨的劲风,后浪推前浪似的,向孤云剑站身处涌来。
孤云剑当然不甘示弱,也运用如飞双掌,立见丈余方圆之内,掌风呼呼;石飞沙走,如排山倒海般猛碰,看得众人都心惊不已。暗加赞叹。
二人对了十多掌,依然功力均等,不分胜负,追魂使者求胜心切,反身拔出双钩,大喝—声道:“老狗!快撤兵刃,今天你我决不两立。”
说着,双钩一摆,一招“玉带围腰”向弧云剑拦腰左右夹攻而来。
孤云剑身形一转,脱出包围,右手一抄“呛啷”一声,但见月色下白光一闪,宛如银虹暴射,展开他赖以成名的孤云剑法,起招似甚缓慢,直指追魂使者前胸,剑到半途,突地挫腕沉剑,变缓为疾,劲若流矢。恍若春云乍展,朵朵剑花,直奔追魂使者各大要穴分点,威势好不疾厉。
追魂使者全身罩入剑网之中,心头微寒,双钩急舞,恍如风飘瑞雪,狂飚骤雨。
二下蓄势相拼,一时间却不分高下。
那边的笑面勾魂,早沉不住气,手中五鬼夺门刀一摆,飞扑场中厉声喝道:“刚才杀我师兄的贱人,杀人偿命,快跑出来领死。”
李霞青气得粉脸胀得飞红,神剑一摆,刚想窜出应战,身形刚动,陡闻耳畔一声低喝道:
“侄女休出手,让老化子见见世面。”
姑娘侧首一看,怪丐管大白,早就抢在她前面纵身出场,苍老的声音,一声长笑道:
“兔崽子!要见阎王,还有选择谁当刽子手的自由吗?让老化子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嘴里说着,手也不闲着,右手青竹杖一探,直点贼人头顶上的通天穴,左手两指劲曲如钩,直点期门穴。
笑面勾魂也非弱者,骤觉头顶风动,不慌不忙的身形一转两招落空,阴侧恻的一笑道:
“凭你穷家帮的二手,也竟甘愿做起六大门派的狗腿子,来向大爷挑战,大爷惧你不成。”
手中绝门武器,五鬼夺门刀一摆,劈、碰、盘、扫、挂、削、砍、挑、剁,舞得雪片也似的,向老化子周身罩来,猛、狠、准,三字诀,威势果然不凡。 老化子的三十六手打狗棒法,当然也称武林一绝,蹦、砸、点、打、缠,捷如灵蛇,迅如飘风,二下又接上了。
这笑面勾魂昔日原来是以暗器成名的独行大盗,善发各式暗器,上次在镇江与柳春帆等在金山寺拼斗时,未有机会发挥,这次出来,本想毁了李霞青,以与师兄阴阳判官报仇,谁知被老化子拚上,十多招后,老化子竞愈战愈勇。
笑面勾魂不由暗暗惊心,忖道:“看来今天要不施展绝学,一下煞手,不知要打到何时才了。”
心念一转,身法倏变,猛然撤身后退五步,大声喝道:“老要饭的,送你这个!”
喝声中,右手一扬,三粒金丸已随指弹出,挟着破空锐哨,劲风丝丝,疾若流星般,直向老化子面门,及左右胸膛,成品字形射到!
老化子浪迹江湖,经验老到,刚才见笑面勾魂未呈败象,即先撤身形,便知有诈,故早就有所预防。
今见三粒金丸,捷若电射直奔袭来,倏起身形微弱,一声冷笑道:“老化子福薄命贱,多蒙阔少爷好心,一出手就是三粒金丸,不收下来,怕辜负了你的好意!多谢啦!”
说话声中,连身形都未见移动,破袖微扬,一阵叮当之声,三粒金丸已全部被老化子收去。
笑面勾魂看了不觉心头一惊,这老化子真有些门道哪!猛地又一声喝道:“究竟是化子,见钱如命,老狗!大爷再送你这个!”
右臂疾扬,五粒金丸,成梅花形,又自随手弹出,向老化子左右肩井穴、华盖穴、二期门穴,五大穴道打到。好不厉害。
这次出手,因笑面勾魂业经蓄势弹出,故劲势更疾,老化子心中也不禁暗惊忖道:“难怪这小子敢狂,看这金丸的手法、劲力,确有过人之处。”
老化子有心施展功力,真力贯注二脚,上半身连腿部倏向后仰,施个铁板桥功夫一面嚷道:“不行,老化子命薄,交不了这大的好运,可不敢受领你这份孝心。”
话没说完,五粒金丸,闪电般自胸前擦过。
虽是躲过了,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心中暗念:“惭愧!”不已。
但心想:“小子凭地可恶,不给你些厉害,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着,两脚一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苍老的声音又在半真半假的嚷道:
“不行!老化子命苦,受不得你的大礼,小子收回去吧!”
话没说完,破袖微扬,刚才接到的三粒金丸,连珠般的打出,疾如电掣,迳奔笑面勾魂头顶上空打去。
笑面勾魂虽善施放各式暗器,但这样打法,可不知道老化子在弄什么玄虚,这金丸真怪,不向人打,打在半空里,究是什么意思。
心念未定,刚仰面去看,但说也奇怪,三粒金丸本来以同等速度,连珠疾行,但刚到笑面勾魂上空,前二颗的行势稍缓,后一颗急如闪电,猛向前撞,只听“当啷”二声激响,三颗金丸,竟像长了眼睛似的,捷如流星倒泻,迳会拐弯,向下激射落下。
笑面勾魂不虞有此,情急之下,将身一倒,连忙后滚,来个懒驴打滚,直滚出七八尺远,始躲过此危;骇得他冷汗直冒。暗抹一把汗,说声:“好险!”
这时,笑面勾魂亡魂皆冒,窜回阵后,再也不敢出来应战了。
南天一怪与长山尸魔看在眼中,气在心、里,再也忍耐不住,双目皆赤,一阵桀桀怪笑,脚步轻错,飞身掠至老化子身前,踏身间,双臂翼张,疾然往老化子的双手脉门猛扣,并暴喝道:“老要饭的休走,待老夫来见识见识你那套不成材的打狗棒。”
边喝,二手已疾如闪电,乌黑的双爪,劲曲如钩,带着丝丝黑气逼来。
老化子知道老魔手上有毒,而且来势厉害,不轻撄其锋,老怪身形刚动,即忙虚扬手中青竹杖,疾扫老怪手腕,身形却向后连退四步。
南天一怪未料老化子如此灵精,一招落空,脸色骤变,怒吼一声道:“老要饭的,怎不留下些就走,不也太不好意思吗?休走,再吃我一掌。”
吼声中,双肩一耸,如影随形的早紧附老化子身后,突伸右手,反扣老化子脉门,左手急骈双指,疾快如电闪,直点“阳关穴”。
老化子见来势凶猛。更不敢大意,在身形后跃的瞬息,业已旋身连挥三杖。
只见风声锐啸,杖影如山,速度之快,不愧为一帮之主。
南天一怪见第二招又被落空,震然大怒,双手一缩,身形微顿,突地,双掌一扬,冷风飒然,寒气浸骨,发出来出,竟是他成名数十年,苦心孤诣所练的“阴风掌”绝技。
这“阴风掌”功,乃乘地层阴毒之气练成,发时除冷风飒然,寒气刺骨外,并无丝毫刚猛现象,但阴柔劲力暗含,歹毒无比,中人立时骨软筋酸,四肢软化,昏迷不醒,一昼夜时辰内,阴毒功遍周身经脉,逐渐冰寒硬化而死!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怒喝连声,五台派的伏龙大师、少林派的悟玄和尚、与终南派的望溪老人、及昆仑三子之首的沧浪叟四人,在见老怪出场时,就知情况不妙。
因在上次会战中,合三人纯阳之功的“混无掌”始能抵挡此掌,尚仅扯平手,其厉害可知。
今见老怪二招落空,业已须戟立,心知要糟,老化子平素人缘最好,故众人心切良友安危,不约而同的在老怪举手之际,跃身入场。
沧浪叟忙喝道:“这是歹毒无比的‘阴风掌’,管兄注意!”
说着双掌挥处,劈空掌已自推出,伏龙大师的伏龙掌,悟玄和尚的罗汉掌,望溪老人的乾坤掌,也同时发出。
八道不同的掌力,挟着排空热浪,如浪涌潮,排山倒海般,迎着南天一怪的阴风掌力撞去。
只听得闷雷也似的连响过去,沧浪叟等四人,被震得身形略晃了晃,而南天一怪,却当场被震得倒身跄踉退后五步,始拿椿稳住身形。
老化子惊魂方定,自顾回阵去了。
由此对掌,南天一怪虽被震退几步,一方面是未全力施为,另方面伏龙大师的“伏龙掌”,与悟玄和尚的“罗汉掌”,望溪老人的“乾坤掌”皆以刚猛纯阳为主,刚好是“阴风掌”的克星之故。
南天一怪见老化子业已罩在自己掌下,仍被沧浪叟等发掌救去,且自己反被震退几步。
一时恼羞成怒,厉声狂喝一声道:“以多为胜的人,再试老夫一掌!”
说着,只见他双掌缓缓前伸,双掌递处,霍地手腕猛翻,掌心向外,“呼”的一声,一股寒风,有如惊涛骇浪般直向四人卷来。
沧浪叟等人见老怪含愤出手,掌势汹汹,吃惊不小,遂齐喝一声:“来得好!”
同时沉身发掌,立见骇浪涛天的赤飚,猛向阴风掌扑去,又是“蓬”的一声大震。
沧浪叟四人,虽跄踉震退二步,南天一怪可身形跄踉后退七八步,始稳定身形。
把个南天一怪气得三尸咆吼,七窃生烟,脚步轻错,回到原地。
此时老怪几乎肺都气炸。
气到极处,反而纵声杰杰怪笑,这声音似枭啼兽叫,震得在场之人,莫不毛发悚然,头皮发炸,暗赞老怪功力深厚。
笑声刚落,突然凶眼怒突,一双碧眼发出的绿光,暴射出二尺开外,在夜里,活像二盏灯笼似的,厉声狂喝道:“老狗!今日不见真章,决不放你甘休!”
说着,双掌挟着股猛烈无匹,阴寒砭骨的劲风,朝四人连连翻飞攻击。
四人皆武林一等高手,当然不会示弱,皆各展生平绝学功力,一个个的猛攻疾扑,招招都是狠辣,式式皆致命之处。
刹那之向,只听得掌风呼呼,劲气掌力,在数丈方圆之地,卷激起一股狂流漩涡,掌凤狂飚,石走沙飞,好不骇人。
在场中的黑白两道,虽名震江湖数十年的高手,武学功力,尽皆不凡,但几曾见过这种绝世高手,联手合围一个黑道盟主的威势,一个个都不自觉的,惊得瞠目结舌。
柳春帆在老化子遇险时,他因为阅历较浅,虽然他此时的武功,比起长山尸魔、南天一怪并不稍逊,但乏此经验,故未及抢先出手相救老化子。
此时见合四人之力,合围南天老怪,尚仅势均力敌,也不禁暗暗为之心折。
然另方面,他却由五人打斗中,悟透了无数奥秘、手法,因为他在仙窟习技以来,未尝遇到真正对手。
而仙窟的“迷踪神拳”及剑招,皆系撷取各派精华融合而成,今有各派高手施展,无疑是现场表观,使柳春帆确实获益非浅。 南天一怪既称江湖一霸,武功超绝自在各派以上,尤其他武技非出于中原武林,故诡异绝伦,无可与比。虽面对四派高手,仍不稍逊。
但见如山掌影,拳、掌、指,兼施并用,抓、拿、点、打、敲、截俱全,招招玄妙,式式神奇,身形更疾若飘风。
四人只觉掌势有如排山倒海般,朝四人周身攻来,明是虚招,忽又变成实招,一招一式,均极奇妙,令人防不胜防。
四人武功特高,此时拚命相击,况联手合击,威力倍增。
而且四人行动一致,进退攻守,更是配合得巧妙无间。
瞬间,已是二十招过去。沧浪叟等人,当然是愈战愈勇,南天一怪可支持不住了,急得他似一匹疯狂猛兽似的,蓬头散发,狂吼连声号每一招,每一掌,都是拚命招式。
那边观战的贼子,眼见南天一怪将要落败,长山尸魔因尚不知南天一怪另有阴谋,故对其关切异常,心念动时,忙双肩一耸,腿不曲膝,微微一蹦,忙如闪电石火一般,业窜到场中,轻跃众人之间。
倏地一伸枯乌瘦爪,疾点沧浪叟与望溪老人的“志堂穴”而来。
沧浪叟与望溪老人,皆多年成名高手,倏觉劲风疾来,二人袍袖轻指,早避过来势。
举目一看,偷袭之人,竟是“长山尸魔”,不觉大惊,心知非敌,正想招呼伏龙大师,与悟玄和尚注意,万没料到老魔如鬼魅随形般,疾跟后随,心知要糟,正想举手迎敌。
蓦地在一阵暴喝声中,随起一声亢强龙吟,啸声直冲霄汉。
听得在场之人微感骤惊。南天一怪与长山尸魔微惊,出招较缓,沧浪叟才逃过此危。
啸声未定,—条白影,带着一道流辉四射的经天寒光,如飞似的,奇速无比,电闪穿出,朝场中的如山掌影中撞去。
随一声石破天惊的大惊大喝:“住手!”
饶是在场六位,皆武林上上之选,被这声恍如春雷乍惊的喝声,也不自然地震得心头微惊,脑海中更是嗡嗡作响,自动出停手了。
原来柳春帆等自始至终,皆注意场中变化,未尝少暇,初见四人敌住南天一怪,尚可力敌,颇为放心。
那边的孤云剑与追魂使者对敌,尚可略占上风,故更觉放心。
及见长山尸魔出手,心知不好,因闻老魔身有巨毒,为小心之计,向李霞青取过神剑,正待机出手。
猛听霞青一声尖叫,原来乃祖沧浪叟已险遭毒手,柳春帆无暇思考,猛啸一声,拔出长剑展开绝速身法,窜身入场,喝住了众人。
凤眉一扬,指着长山尸魔说道:“偌大年纪,生就副鬼相,行动也是这么不光明正大,乘入之危,算是英雄吗?” 长山尸魔自视极高,非特六派门中之人不在它银下,就是南天一怪,尚要让他几分,平时颐指气使,那受过气来。
今被柳春帆一骂,一时间气得对不上话来。一阵寒人心魄的鬼笑道;“好狂的小子,谅这些老狗尚非我的对手,你发什么狂,识相的,趁早勒马悬崖,离开此地,不牵涉仙窟之事,老夫念你年幼,格外开恩,往事—笔勾销,否则,嘿,可别后悔!”
长山尸魔素来心狠手辣,何以今天会如此好说话呢?原来他虽未与“玉面神龙”正式见过,但根据他过去所派的“天外三魔”尚非其敌手来看,心想今天之争,如果柳春帆要牵涉在里,一定凶多吉少,待收拾六派,独得仙窟后,再收拾他还不迟。
老怪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免显得太天真了,所以柳春帆只是微微一笑,反手插上长剑,气闲神定的答道:“你既然如此说,小侠今日也格外开恩,劝你从此革面洗心,退出武林,小侠也不为已甚,否则,嘿,你那徒弟就是榜样!”
长山尸魔万没料到柳春帆说的话,比它更傲,更尖更酸,疏眉一耸,怒气陡生,那蓝荧荧的鬼眼,积透杀机!阴恻恻的一笑道:“小子!胆子够大了,对着我老人家尚敢如此无理,你师父何人?可敢说出来,老夫或念你师父的情面,饶你不死?”
柳春帆仍不在意的答道:“师父是谁你管不着,更不必费你的好心,你尽管出手就是,看小爷会惧你否!”
柳春帆这些充满火药味的话,饶是土性泥人也受不了,顿地把“长山尸魔”气得死白的脸上发青,怒极冷笑道:“看来定是你师娘教出来的,不知你师父是谁,连江湖上尊老礼数也不懂。”
柳春帆万没想到老怪骂人如此刻毒,顿气得俊脸微窘情急之下,脱口道:“嘿!想要知道我师父是谁并不难,当心别把你骇惨了就是。”
老魔一听,心中骤喜,知道柳春帆业已中计,故再紧逼说道:“哼,瞧你这样的野小子,就不像有师父调教出来一样。”
柳春帆气急愤心,不觉冲口而道:“我师父是……东海无名老人就是。”
柳春帆本想说出口来,猛的脑海里忆起在仙窟的誓言,以及恩师身遭六大门派围攻,力竭身死的惨状,真如经书上所谓: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人与人的很多恩仇与纠纷,大多由于“利”为其基因,如果这次事了之后,将这仙窟藏宝全数取出,做一点有益于世道的事,总比让他们这些人成天在勾心斗角,豪取强夺为强。
心念一定,话说到半途,仍然改口。
长山尸魔与南天一怪,均皆老奸巨滑之人物,见小侠欲言又止,半途改口,心知非实,然又无其他证明、可确定其师承何人。 此时长山尸魔见激将法仍然失效,疏眉顿耸,怒气陡生,一声怒喝道:“小子!信口开河,欺人太甚!”
双掌一挥,刚猛无涛的掌风已经发出,劲气直向柳春帆撞去,这股劲气中,隐隐挟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味道!
姜是老的辣,沧浪叟等人一发觉长山尸魔发掌,心中大惊!连喝道:“帆儿速退!掌中有毒。”
说着正想抽身过来相助,那边的南天一怪心想正好借长山尸魔,先除去这小子再讲,所以恐怕沧浪叟等人去帮忙,早劈出几股阴风掌,向四人罩去。
沧浪叟等人无奈,只得与之打在一起了。
这里小侠闻及沧浪叟喝声时,早就将无形神功运起,尸气功虽然厉害,小侠身上怀有防毒至宝,故有恃无恐,掌力挟着腥臭劈到时,并不避让。
口中冷哼一声,双掌一翻,竟硬接长山尸魔的尸气功一掌。
惊得在场各人,齐皆面色倏变,心说柳小侠要糟。
双方掌力相接,只听“轰!”的一声大震。
说也不信,长山尸魔当场即被震得蹬!蹬!蹬!跄踉连退出五尺开外方能拿椿稳住身形。
同时立觉胸口气血直往上翻涌,连忙暗中运气,止住翻涌血气!这时,长山尸魔不禁心头一凛!暗忖道:“难怪这小子狂得可以,原来功力有这样高……”
反观柳春帆虽然也被震退二步,两臂微麻,但神色自若,并无中毒样子。
众人看了,心中兀自称奇不已。
其实,论功力,二人皆不相上下,只是柳春帆早就有备,故蓄势发掌,占些便宜。
老魔此时骑虎难下,况当着在场之人,怎下得了台,半晌,气血略定后,忽地发出一阵怪笑,犹如夜枭呜叫般惊人难听。
笑声甫落,又喝道:“小子!今晚决不饶你活命!”
柳春帆凤眉一轩,星目神电似的,哈哈朗笑道:“老鬼!少跟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否活到天明还是问题呢?”
长山尸魔此时已不暇多思,厉喝一声:“少狂……”
话音未落,身形微晃,已欺身进招,双臂挥舞之间,唬唬唬就是三掌发出。
不但出手快捷,而且招发如风,更是狠稳非常!
三招却似一口气呵成,宛如一辙,实在威猛不凡。
柳春帆见三掌招式,既奇且快,又猛又狠,当然也不敢怠慢,忙脚踩“九九回风步”闪开峰形避招,双掌展开“迷踪神拳”。
顿时掌风呼呼,如山掌影,漫迷场中。
只看得二旁之人,皆目瞪口呆,好一场恶战!
柳春帆因对掌时占了上风,故心念更定。
一霎时,三十余招过去,长山尸魔竟愈战愈勇。
柳春帆不由暗暗惊心,忖道:“留此恶魔在世,将来不知要害多少人,今日不将他除去,日后就失去了机会,何必如此缠斗下去,不如用神剑伤他……。”
想到这里,身法倏变,猛劈数掌,逼开长山尸魔攻势后,右腕反手拔剑。 只见他右臂挥处,带起了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寒芒耀目,大喝道:“老贼!快亮出兵刃来,小爷好早日送你上路回家去。”
长山尸魔从未遇过对手,今日可正是棋逢敌手了,不禁兴起,从大袍袖里取出一打奇形怪状的软鞭,运功一抖,竟即笔直赛逾钢铁。
原来此系蛟蟒之筋做成的毒筋软鞭,此物可伸缩自如而且炼有奇毒,见血封喉,端是霸道无比。
长山尸魔因出道以来,未尝遇到敌手,故上次仙窟会战时,虽力敌昆仑、武当、少林三派高手,仍未需要兵刃,此次目见柳春帆功力既不在自己之下,更想速战速决。故同意亮出兵刃。
这时,二人重又接上了手,斗在一起。
十多招后,柳春帆一声长啸,剑势一变,此时,气纳丹田,功注剑尖,挟着滢滢冷芒,砭骨生寒,威势好不厉害。
长山尸魔见他这剑起势虽慢,实则快极,而且招中套招,隐藏变化,同时因看出他剑光有异,更加不敢硬接,忙撤身后退。
谁知,他身形尚未站稳,就听柳春帆一声冷笑。
人随声起,身化“龙形一式”剑尖指处,丝丝寒芒挟着破风锐啸,万点银花,像迅风疾电也似的,业已飘空刺到。
长山尸魔万没有想到,柳春帆变招换式如此之快,不由心头大骇。
耀眼寒芒,已到胸前,正想跃身后退。
说时迟,来时快,斜侧里一股劲风,业已撞到腰侧,如受万斤重锤般。
闷哼一声,心脏已被振碎,张口“哇”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身形一晃几乎栽倒!
柳春帆志在除此巨魔,故剑势发时,左掌早运功待发待其欲避之际,一股无形掌力,已扬手发出,心想:饶是“长山尸魔”功力再强,在久战之余,仓促之下,怎受得住此一击?
谁知一掌劈出,顿时飚风暴起,碎石与尘灰齐飞,“轰”的一声巨响声后,“长山尸魔”
业已失去影迹。
此意外变故,非特柳春帆惊得目瞪口呆,即是一旁观战的六派群雄,也莫不仓惶失措。
万没料到老魔受创之下,仍能借势遁走。
随风飘来阵阴恻恻的笑声:“小子!不劳远送,这杀徒之恨,一掌之仇,就全部替你记在账上就是。够种的,就到我滇西哀牢山,阴芒洞来一趟,哈哈!老夫去也。”
柳春帆见老魔逃走,留下后患非浅,又见他临走时之言欺人,怒气顿生,一面陡然掠起身形,一面厉声喝道:“老贼休走,容你来得,可不容你走了,拿命来吧!”
随着一鹤冲天,宛如巨鹏临空,半空中身形倏转,几个起落,一点白影,已消失于夜色苍茫之中了。
那边正与孤云剑斗在一起的“追魂使者”,暨沧浪叟四人正围攻中的“南天一怪”,因见“长山尸魔”负创遁走,俱皆大惊。
“南天一怪”果然了得,在四个一等高手围攻之下,仍能发出猛烈攻招,“阴风掌”砭骨寒肤,逼得四人只得撤身自保。此时骤听“南天一怪”厉声喝道:“住手!”
恍如雷霆乍惊,震得在场之人耳鼓齐鸣,只听他杰杰怪笑,声如枭枭夜鸣夜道:“今夜之战,我‘天南帮’与六派胜负未定,反正天快亮了,各位如不服气,明晚三更,仍来此地见面,以见真章。”
说着,回头大喝一声“走!”
刹时,人影纵横,贼人捡走地下的尸体,一下仍往来路走了。
这时,东方已露出曙光,云霞由灰暗变成浅红,深紫。
在彩色云霞的笼罩下,无忧峰仍然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刚才的人声叱吓,金戈交鸣,全都消沉了。
沧浪叟见贼人已走,此次会战,赖“玉面神龙”柳小侠之助,歼诛了“长山尸魔”之徒,“阴阳判官”邓云彪,赶走“长山尸魔”。谅“天南帮”即使倾巢而来,也不足为惧了。
故六派人士,一致决定,待明日解决“天南帮”后,共同侦察“仙窟”秘密,均分其藏宝。
一旁的三位姑娘,心悬柳郎,袁素月早就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咦!帆哥怎还不回来呢?
去了那么久时间,也该回来啦!”
众人这才忆起柳春帆怎的还是不见?“望溪老人”笑道:“傻孩子,柳公子何等身手?不会有意外发生的,一定他得手以后,先回旅馆去了。瞧太阳都起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众人听了,也都深信不疑的随声附和着,袁素月三人好像有预感似的,青娥也愁眉轻展,道:“帆哥虽然功力无双,但毕竟双身单人,况且贼人狡计百出,万一……万一陷于贼手,如何得了?”
沧浪叟豪放的郎声笑道:“孩子别急,等会保险还你们—个帆哥就是。瞧你急得多可怜相,你帆哥也不是三岁五岁,还怕别人拐了去不成。”
这几句话羞得三位姑娘,皆面飞红霞,六派人士,皆哄堂大笑,益发使三人羞得粉面通红。
这时,旭日高悬,艳阳满山,晴空万里。
众人整夜未眠,均有些倦意,见柳春帆仍未返来,正想下山,猛然老化子一声怪叫道:
“哎哟不好!……”
骤把众人骇了一跳。悟玄和尚裂着嘴笑道:“老管你又耍什么花样?大概谁把你的讨饭家伙给偷走了不成?大惊小怪的干嘛?”
老化子神色紧张,左手搔着蓬乱的白发,紧皱双眉道:“比老要讨饭家伙还重要的事,谁瞧见小猴子跟房大头去那儿啦?”
众人一听,齐皆慌了,刚才因全心贯注场中激斗,未料及有人失踪,如非老化子提起,众人皆因刚才打斗险而忘了。
现时隔半夜,谁也未注意他二人何时,何地失踪,如何可找? 当下众人在无忧峰的四周,分头找了一遍,并大声叫着。
寂寂的空山,阴阴山风轻拂着嫩叶,发出嗦嗦之声外,那有半回点音?
众人无奈,而且此时齐皆饥肠辘辘,同时还要准备晚上的战斗,所以只得匆匆飞跃下山。
在旅馆里略事休息,盥洗后,店家送上晕素酒席。时近晌午,柳春帆与房大头小猴子三人仍无消息,急得老化子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尤其李霞青、袁青娥袁素月三位姑娘,急得连茶饭也无心食用,成天只是长叹短吁。
整天过了,晚上二更以后,无忧峰依然人影纵横。那是六大门派赴约之人。
正值月中,今晚的月色分外的光明。
西天一颗好大的星,在天边陨落了,划下一道灿亮的银弧。
幽谷的里原阵阵花香,被山风送到广场上,众人的鼻子里。
正是初夏的时令,山高月小,林深严密,盈耳的虫声,点缀在天籁的音声中。
蔚蓝的青空,蓝得出奇似的诱惑,星光闪耀着,银色的月华,沥落在树梢,从树丛的叶隙里,播下碎乱的银屑。
渐渐,月移中天,快三更了。
“天南帮”的人,仍无丝毫踪迹。
老化子独自在树阴下焦急地来回踱着,猛然打破沉默的气氛道:“老怪物还不见来,其中定有古怪,小猴子他们又不回来,我们倒要防备点才对。”
“望溪老人”也接着道:“李兄!我看今晚我们一定要上当,与贼人订约,无异是与虎谋皮,柳小侠他们尚未返,我们不如先回去再讲。”
他们这一说,李霞青等三人更加心乱如麻,齐吵着要去找寻。
沧浪叟素以忠厚长者闻名,而况是共举的盟主,故回答道:“青儿你们别吵,反正时间尚早,我们等会儿再说。”
老化子急形于色道:“李兄别痴心了,要是我们这群老头子上了鬼当,那才糟呢?”
沧浪叟仍意志坚决地说:“我想不至于吧……”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玩意?”
沧浪叟话还没说完,老化子突然仓促急声呼着,众人抬头一看。
只见谷口升起一道红色旗火,嗤的声响,红色光芒,矫如游龙,直升青空,到达半空时,又“嘭”的一声,炸袭起万点星火,向四方陨落。
像煞新春时节的焰火,但似比那彩色的焰火更美。
众人看在眼中,顿时一阵大乱,杂语纷纭,莫衷—是。
继着,山下谷口,突然又连知起三支红色火箭,似火龙般上升,爆炸……。 众人正急得一筹莫展之际,山下斜坡的小道上,飞也似的闪出一条黑影。
好快!真乃人如轻烟,彩赛飞鸟,正展开快捷无比的身法,直奔峰巅而来。
众人情急之下,不知来人是谁,故皆愤形于色,蓄势待发。尤其是老化子,激动得发眉皆竖,气运双掌,陡然飞起身形,迎着来人,双掌猛挥,劈出几股猛烈无匹的掌风。
来人身在半空,未防有人袭击,百忙里腰一拧,一个“回风舞柳”,抽出右掌,也劈出一股掌风,只听“嘭”的声响,二人身形皆落。
老化子没想到来人竟能在半空中,避招出掌,而且功力并不比自己稍差,更益恼怒,正待出手,猛听来人厉声喝道:“臭要饭的发疯啦,在我面前显什么英雄,有种的跟我拚斗三百回合,看我惧否?”
说着,真的双掌运气,半圈手臂,猛的挥出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掌风向老化子卷来。
众人闻声见来人年约四旬左右,凤眉秀眼,白面无须中等身材,身穿蓝色长袍,清癯的脸上带着怒容并微现汗意,并喘着气,显然将才对掌,已吃了亏。
老化子闻声,早收掌想与来人招呼,万没想到来人竟仍然挥掌攻来,幸而见机得早,及时窜并身形,不禁怒道:“骗子你怎么真约要动手啦,昨天热闹场合你不赶来,谁要你来唱压台戏不成,还偏找我穷要饭的出气,是何道理?”
千面隐怪沈雪冲,怒容稍解,匆匆用衣袖抹去额上汗珠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今天阎王爷请人吃饭,五路瘟神是主客,尚缺少陪客若干,如果不是我这骗子哪,嘿嘿!怕这时大概可到鬼门关了,哼!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下重的。”
众人听说,始知事态严重,沧浪叟与六派群雄,忙七嘴八舌的问道:“沈兄!此话怎讲?”
沈雪冲端了口气,用手指着山下道:“刚才那升的火旗,各位都看到了吧!”
众人齐点了点头,然仍不解其意,老化子性最急,嚷道:“要说就请快,别吞吞吐吐的好吧!再不干脆,老化子可要先赏你二下啦!”
沈雪冲嘴里微哼道:“哼!凭你那几手打狗棒,还不见得能把我怎么样,不信你试试看。”
说完之后,为了争取时间,也不待众人问话,遂接着说:“你们且跟我去看样东西,瞧是什么玩意。”
嘴里说着,身形倏起,在前领路。
众人也不便再问,紧随着他,绕过石洞,沿右侧拐弯,在面对“仙窟”的山涧旁停下。
沈雪冲细心的俯察了下,拨开草堆,找出一支筷子粗细的黑色长绳。
老化子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值得大惊小怪干嘛?”
沈雪冲又是冷笑一阵道:“臭要饭的少开口好吧!这玩意几乎把武林人物一网打尽呢?如果让他爆炸,附近方圆十里生物,一旦化为灰烬,无忧峰也将夷为平地。厉害与否,让你们去想像就是。” 众人听了,均骇出一身冷汗。老化子怒气骤增说道:“想不到这贼如此阴毒,等会不把他碎死万段,血肉为泥,誓不为人。”
千面隐怪又是冷笑道:“阴毒?比这更阴毒的主意还有呢?这点算什么?”
众人齐皆死里逃生,均对沈雪冲佩服不已,老化子也业已口服心服,忙问道:“沈兄,还有什么厉害的事呢?憋在心里多不舒服,老要饭的得罪了你,向你先道歉就是,别作弄人好吧!”
这时沈雪冲猛一蹬脚道:“哎哟不好!我们快起,迟则大事不妙了,大家在隐贤谷见……”
话没说完,猛的身形一旋,陡然拔起约三丈,真矫若游龙,捷若飘风般,身形升至半空,迅即侧躯跃身,向山下飞扑而去。
众人此刻已大致明白就里,遂不答话,一致提气凝神,展开陆地飞腾之轻功,众人恍如流星赶月般,一个个直迫下去。
在山口野庙边,业已躺着四五个身穿黑衣劲装的大汉,身旁摔着二个千里明火筒,而且正有一条像刚才黑绳般的东西,冒出火花。
这些人就是“天南帮”埋伏的暗卡,准备引火炸的人。看来业已气绝久矣。
众人不敢停留,忙继续赶路,穿过山侧小村,绕过山脚的小镇。
好在此时正交三更,夜深人静,也不怕人家看了会惊世骇俗。
众人这一急飞,一个个快如骏马出栅,风驰电闪,无异是轻功较量。
三位姑娘的回风步,习自“仙窟”,自较各派略高一筹,况且事关重要,也不再与众人客套,李霞青娇呼一声道:“爷爷们慢走,笨鸟先飞,我姊妹先走一步了,等会见。”
说着,三人齐展开“九九回风步法”只见三人恍如凌风虚行,脚不沾地,步履之间,虽然从容不迫,但若行云流水般,初时尚见裙带飞扬,罗衫舞空,瞬时,连影子都不见了。
这些人皆是六大门派中的掌门或高手,轻功武技,皆堪独步一方,谁知与这几个年轻人相较,简直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老化子不禁喟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这批老不死也该退休,现在的天下应让这批后起之秀来闯了。”
当然众人并不见怪三人无理,俗言“救兵如救火”,这三个姑娘的功夫,乃由柳春帆所授,小侠武功超绝,就凭昨夜掌伤“长山尸魔”来讲,六大门派就只有甘拜下风了。
再说李霞青三位,抛开众人后,全力飞驰,身形之快,较之千里名驹,并无逊色,无忧峰九华山,不到百里当然刹那即到。
甫入谷口,一阵哭嚷之声喧天,三人心头一沉,猛提真气,飞跃穿过树林、院墙,只见大厅上及院子内已乱成一片。
只见“南天一怪”一面双掌如飞,一面狞声杰杰怪笑道:“老婆孩子别卖狠了!这大的年纪做寡妇,并不算可怜哪,如再不停手,献出‘玉面神龙’的宝物,你那二个小鬼休想活命。”
“花雨银燕”此时白发戟立,手中龙头拐杖运动如飞,挡住“南天一怪”的攻势,虽因功力悬殊,渐渐不支,但情急之下,颇使“南天一怪”心存顾虑,不愿与之同归于尽,故手下稍予留情。
“花雨银燕”因占了兵刃的便宜,故尚能支持,一面形同拚命,一面啐道:“呸!无耻老贼,老娘跟你拚了,要我屈服,除非是白日作梦。”
“南天一怪”见她形同疯狂,遂加紧攻势,逼得“花雨银燕”团团转。
那边的“凌波仙子”,被“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双攻之下,逼得已无回手之力,而且情况十分危急,业已刻不容缓。
三位姑娘见情势危急,连声娇叱,从院墙上跳下;李霞青直扑大厅,袁氏姊妹,去救她母亲。
李霞青拔出神剑,一面叱骂道:“万恶老贼,用奸计陷害群,掳走我小弟,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话没说完,双肩轻晃,带起如虹银芒,挟着闪闪寒光,以长虹经天,直向老怪砍去。
“南天一怪”骤见李姑娘如飞将军从空而降,就知不妙,—定“仙窟”阴谋被泄,心念一震,就想逃走。
忙劈出“阴风掌”,一股狂飚,如千钧重锤,猛向“花雨银燕”前胸击去,一面大声喝道:“事态严重,我们快走!”
说着,冲开剑幕,恍如灰鹤掠空。
那边的“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本来双战“凌波仙子业已胜利在握,谁知从空降下二人,一面发掌分敌二人,二面大声叫道:“妈休惊!孩儿来也!”
“凌波仙子”绝望中遇救,业神骤增,长剑一拐,捷如闪电,袁氏姊妹二人的软蛇金鞭,和凌厉的掌风,如骤雨狂飚,招招都是致命绝招。
霎眼间,主客互易,“追魂使者”与“夺魄郎君”反被逼得只有回手之力。尤其二姊妹神妙莫测的奇诡步法,闪幻得眼花撩乱。
骤听“南天一怪”叫他们走,斗志早消,也不顾三人的攻势与凌厉的掌风,陡拔身形,倏起倏落,随着“南天一怪”飞跃而去。
三位姑娘,本等去追,但见院中一片凌乱,况且惧怕“阴风掌”的厉害,所以将兵刃插好,把逃走不及的匪帮小贼,一个个点翻在地。
半晌,院外一阵杂沓之声,接着人影纵横,众人业已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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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窟丐影 第十一章 幽谷传花香 野庙飘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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