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难知,人生易老。一统四海万民的帝王将相,倚天无敌的盖世豪杰,埋首绮罗丹药的墨客隐士,营役年年,蓦然回首,发觉朝如青丝暮成雪,老了,死了,黄土一抔,湮没了。
人皆求不死。西王母山、西王母官前的不死树,这年暮春,百花风情的时分,又到了五百年一度结果之期。
公孙虎猛断腿伤口已然愈合,倚看不死树而坐。他的哥哥公孙龙飞站在他身旁,腰挺如枪,身上的肉比起一月前在玉皇顶绝食之时已长回不少,回复往时丰盛血润的八九分。两兄弟均是眸子冷然,面目含霜。
西王母山的杀戮声刚始停止,最后一声长长的惨叫戛然而绝、一时静寂如死。
一行二十多人,高矮胖瘦不一,步履无声,快步走到公孙龙飞兄弟面为首一人面如冠玉,五绺长须,一身道装打扮,翩然出麈,俨然不食人间烟火。他语音清朗,说道:“西王母族果然是凶悍勇猛,我带来了三十二名高手,足足损折了七人,才把他们尽数杀光,上到来这里。”
青岛栖立不死树之巅,居高临下,开声道:“谷斋主,主公与你论交多年,你乘他一死,便来欺侮他的孤儿,道义何在十。”
来人正是贺兰客奴的乾爹、百药斋这一代的主人,人称“扁鹊俯首本草圣、华陀称臣刀圭手”,与御医景不猴齐名的神医谷朋。
谷朋叱道:“扁毛奴仆,这里岂容得你插嘴!”袍袖不动,一根幼如头发的拂麈丝穿袖而出,激射青岛,发出嗤嗤破空之声。
青岛举翅一拍。它体躯巨大,天生神力,这一翅力逾千斤,只觉翅膀一阵绌微痛楚,尘丝穿翅而出。
百药斋是享誉数百年的武林世家,非但财雄势大、医术通神,祖传的内家武功亦是非同小可。谷朋刚才那一手“破气神针”,专门集中一点,以尖破刚,便是百药斋的绝技之一。
青岛翅膀被穿,虽不甚疼,却是骇然,不敢多言。
谷朋悠然道:“两位世兄,念在我与你俩父亲一场相交,只须你们乖乖下山,我采得不死果,炼成不死药之后,便送你一颗,好让虎猛世兄断腿重生,算是报答故人之情。”
公孙龙飞淡淡道:“哦,那我兄弟真该好好多谢谷叔叔你才是。”
谷朋忽地变色,喝道:“四位朋友,别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一声轻佻长笑在远处假山石后响起,了亮难听,四人徐徐从假山石后走出,却是昔日御林军的智囊猛将,今日兄弟帮大、二、三、四当家,洪飞以及千刀、流星、神腿三大金刚。
洪飞一身俗艳华衣,打扮与昔日的贺兰客奴一般无二,说道:“兄弟帮洪飞、殷翼林、张杀、自重象拜见谷斋主及两位太子。”
他虽是生就一张狗嘴,偏能不断长出马屁“象牙一。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仍然和以往一般,称呼公孙龙飞兄弟为“太子”,脸皮之厚,世间少有。
谷朋哼道:“洪当家,你是想来分一杯羹亍。”
洪飞刷开慴扇,笑道:“我们四人昔日为玉皇朝出生入死,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公孙英雄却视我们如狗如仆,不知欠下咱们多少汗马功劳债末还,如今他死了,我们到他的老巢,要他父偾子偿,找回一个公道,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谷朋冷冷道:“点子是百药斋先找上的,我们将西王母山坚壁清野,摃折了七位高手,杀到上来这里,你兄弟帮后来报到,没花过半点气力,便想分上一份,未免不台江湖规矩吧。”
洪飞道:“街外之窦,儿者有分,不就是江湖规矩吗?”
谷朋摇头道:“不对,力强者胜,力弱者走路,才是江湖规矩!”袍袖一扬,尘拂自大袖挥出,一根尘丝飞脱出来,悬在半空,不飘不下,定定凝住。
寒光数闪,麈丝断成五截,慢慢飘下。
洪飞四人瞧得清清楚楚:谷朋身后窜出一名高大汉子,柳叶刀朝尘丝连劈四刀,再退回原位,身法、刀法均快得惊人。
不死果是世间至窦贵至神奇的珍物,百药斋以医术驰名当世,对此奇葩,更是梦寐以求。谷朋此来西王母山,不死果是志在必得的,是以尽挑斋中菁英高手,空群而出。
那使刀的高大汉子谭号“刀一闪”,可知其刀法之快。他原是横行漠北的一名独行人盗,后来因被神捕应三府追捕过紧,投入了百药斋门下。谷朋医术盖世,百药斋更不知藏有多少起死回生的占方灵药,谁也不知皇帝或者自己会否有一天求上谷朋,是以应三府亦不敢问谷朋要人,唯有不了了之。
兄弟帮四人均是识货之人,刀一闪的刀法倒还罢了,谷朋将尘丝在半空定住的内力却实是深不可测。四人心中同时一凛。
洪飞轻摇慴扇,故作潇洒道:“谷斋主是划下道儿来了,咱们兄弟帮又焉可不遵命奉陪干。”
千刀金刚蓦地扑出,从背上抽出重逾五十斤的九环大砍刀,尘丝刚好快要飘到地下,他一刀缓缓砍出,慢如坠铅,刀身环佩却是震荡不停,叮当之声响个不绝,煞是悦耳。
只见刀锋自一截尖端劈入,将麈丝一剖为二,刀势不绝,劈入第二截麈丝的尖端,然后是第三截尘丝,第四截尘丝,第五截麈丝,慢慢地将五截尘丝分叉成为十条。
他这招刀势尽得重、拙、大之精要,刀锋触处却是至细至微的发尖,刀法之高,委实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
谷朋故作镇定,微微一笑道:“千刀金刚果然是御林军的第一高手。”
千刀金刚收刀后退,神腿金刚抢身而出,一腿蹴出,足有十象之力,气劲泅涌而出,十截毫不受力的短小尘丝竟给卷上高空数十丈,飘散无琮。
洪飞心道:“白老三的神象腿法原来是刚猛暴厉的外门武功,这几年他潜心精研,由外入内,将腿功练成内外台一,看来他的功力,已然凌驾张老二之上。1抱拳道:“谷斋主,献丑了。”
三大金刚是武人,不善辞令,是以在兄弟帮中,只管动手杀人,对外一切交涉谈话、设计定策,概由洪飞便宜行事。
谷朋暗忖:“你三大金刚固然神功厉害,我这方却有二十五名高手,此战可操胜券。要是单打独斗,三大金刚我谁也不怕!”神色自若,说道:“如此说来,兄弟帮是立心与百药斋一战夺宝的了。”
洪飞此来之前,早已盘算妥当,立刻道:“百药斋名垂宇宙,谷斋主更是武林泰斗,兄弟帮何有胆子能耐,踉阁下妄动干戈..斋主要的不死果,尽管取去无妨。只是百药斋富甲天下,谅来不会稀罕区区一座西王母官,就算是赐了给兄弟帮作为总坛,咱们帮中上下感激不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洪飞两句“名垂宇宙、武林泰斗”一出,饶是谷朋涵养甚深,也是听得甚为受用,捋须笑道:“洪当家此议甚妙。百药斋素来悬壶济世,以医术救人布德,卖也不想大开杀戒,乱启该血兵燹。”
他心想:“这洪飞提出如此条件,西王母官定然另有宝物。只是我不死果已得,无谓多生枝节,算是便宜了这猥琐家伙罢。一说到底,他也有几分忌惮三大金刚。
洪飞道:“君子一言。”
谷朋道:“快马一鞭。”
二人对过此话后,本应三击掌为盟,只是洪飞武功太低,恐怕击掌时为谷朋乘机暗算,这层“手续”也就算了。
洪飞对公孙龙飞道:“大太子,还不谢过客斋主不杀之恩,快快下山亍。”
公孙兄弟对望一眼,正待答话,忽听得一把平板声音道:“走不得!”
声到人到,来人身裁瘦小,面目如猴,一双眸子邪气慑人,目光森然一扫,场中诸人均是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谷朋失声道:“高天威!”
他因闭关炼丹服药,延年增元,无暇参加年前的武林大会,亦未曾一睹一局天威毒掌之威。然而那一战已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高天威毒掌之霸道,谷朋自然深知厉害。
西王母官地处神秘,江湖无人得知。是以今日上山夺宝的谷朋、洪飞、高天威均是王皇人帝或贺兰客奴的亲信至交,方始找得上来西王母山。
谷朋是贺兰客奴的乾爹,与高天威十多年前常常见面。他仰天打了个啥哈,笑道:“天威世兄,好久不见了。”
高天威冷冷道:“这两头小狗不能走,我要杀!”
谷朋是老狐狸,一听便知究竟:“天威跟玉皇大帝仇深似海,玉皇人帝既已升天,高天威要杀他的儿子泄愤,也是应有之义。”说道:“天威世兄,你在说甚么?我的耳朵忽然坏了,一点儿也听不到。你要干些甚么,尽管干去,不必间我的意见。”
高天威桀桀怪笑,“恶声传音”宛如金铁交鸣,震得众人耳鼓极是难受。
洪飞耳鼓剧痛,脑中一晕,双手紧紧掩住耳孔,张人喉咙,痛楚方始稍减。
高天威笑罢力道:“两条小狗的命我也要,不死果秈西王母官的宝物我也要,你们这伙乌合之众可以挟看尾巴下山了。”
谷朋勃然变色,望向洪飞,看他有何反应。
洪飞道:“谷斋主,兄弟帮上下唯你马首是瞻。”
谷朋暗骂:“你这小滑头,倒懂得推庄。”轻咳一声,正欲反诘高天威,猛觉面前臭气薰天,不暇细想,举掌相迎。
高天威一掌突袭,对掌即退,怪笑道:“谷斋主,领教了。”
谷朋与高天威对掌之后,面色铁青泛黑,揣出三根金针,分插右掌心劳宫穴、右肘曲池穴、右膊肩井穴,手法迅捷无比,再香下一颗碧绿色的天灵丸,一阵清爽之气直透右臂,黑气丝丝自金针边沿渗出,臭不可闻。
高天威面露惊讶之色。他的死肉魔掌自从练成以来,末逢敌手,强如玉皇大帝,也只能断臂解毒,想不到谷朋居然轻易以金针散去毒力,冷哼道:“圣手果然有点鬼门道,怪不得客奴也要巴巴的认你作乾爹。”
谷朋也不消耗真气逼毒,任由毒力随金针流出,暗暗思度形势,“这厮的毒掌虽则霸道,以我内力,也决不致让他毒劲攻入五脏六腑。”至于金针刺穴与天灵丸虽司解得毒掌剧毒,临敌之际,兵凶战危,又焉有馀裕让他从容解毒了是以他医术虽高,要想克敌制胜,还得凭藉本身武学修为。
他又想:“据客奴所言,这厮已将玉皇大帝与星宿海魔两派武学融会买通,武功狠辣霸道。看他刚才那一掌内力沉雄,未必在我之下,大是劲敌,豆昊要八斗岁老娘倒绷孩儿。上策还与洪飞小子联手,一哄而上,群起将他杀掉。”
一局天威一掌立威,嘿声道:“你们还不下山,可莫怪老子人开杀戒了。”一步一步走向公孙龙飞,狞笑道:“待老子先杀你这两条小狗,祭一祭旗T,”手掌高高举起,胀大一倍,其黑如墨。
谷朋见到高天威背部空门大露,心下大喜,“好机会!”拂尘散开,化成千万根幼针,直刺高天威背部。
一局天威是何等样人?他适才故意佯攻公孙龙飞,原意便是引诱谷朋偷袭,一个转身,打出了龙卷气旋。
谷朋亦早有提防对方诱敌之计,留下三分劲力末发,拂尘一圈,紧紧缠住高天威右臂,身体已给龙卷气旋的澎湃内劲卷得离地而起,双足朝天,叫谴:“大伙儿一起上,把这家伙乱刀分尸!”他虽然给高天威的内力逼得几乎睁不开眼、透不过气,心下却极是得意:“你终究还是中了我的计!看你一臂受制,如何避得开这许多高手围攻。”
千刀金刚来得最快,单刀疾如星流电激,自谷朋胯下砍入,欣至小腹时,单刀为谷朋体内真气所阻,稍微窒碍,弃刀而退。谷朋胯下一凉,随即一掌拍出,始终还是迟了一步,拍不中千刀金刚,真气一虚,龙卷气旋劲力如怒潮飙至,全身骨骼似欲片片碎裂,身体被劲风击至半空。
三大金刚同袍多年,并肩作战无数回,心意相通。千刀偷袭谷朋,流星身形急转,手掌连飞,打日百数十枚流星弹,神腿双腿连飞,阻止百药斋众一局手上前。百药斋诸人猝不及防,竟给伤了数人。
谷朋跌回地上,骨头不知断裂了多少根,小肠肾脏自小腹伤口流出,向看洪飞道:“你和他,是老早约定……”即告气绝。
洪飞笑道:“也不是老早约定。我们不过碰巧在山下遇上,难得有缘,顺便商议联手合力干掉你这头老狐狸罢了。”
一局天威解决谷朋之后,抢步杀入人群,毒掌骤出,一刀闪惨叫倒下,身体标出黑血,滚在地上呻吟连连,身体迅即溃烂,不到半盏茶时分,溶化成一团骷髅,骨头发黑发臭。
三大金刚及高天威武功虽高,然而百药斋二十五名高手亦非弱耆,本来堪可匹敌一战。
只是谷朋一死,大伙儿战意涣散,倒有一大半不战而逃。高天威四人如狼似虎,毒掌霸腿利刀流星齐飞,不消半顿饭时分,跑不掉的尤人惨被屠戮殆尽,尸骨无存。
洪飞拍手道:“人功告成!”
高天威杀意正旺,对洪飞道:“洪当家,待我先杀了这两头小狗,方才依照山下踉你的约定,到后宫秘洞,让你将陆吾传下来的神功秘诀抄录一遍。”
洪飞笑道:“没相干,高兄请慢慢来。”
高天威一步一步走近公孙龙飞,狞笑道:“小狗,今日你惨死在我掌下,只能怨你错生为公孙英雄的儿子,待会见到阎王时,记得好好选择老子才好投胎了。”
公孙龙飞面临强敌,神情冷然,说道:“来吧。”
跛了一腿、坐在地上的公孙虎猛知晓兄长的心意,凄然道:“哥哥……”
公孙龙飞道:“弟弟,别伤心,看哥哥如何杀掉这个叛师逆徒。”
一局天威听到此言,怒不司遏,吼道:“小子,死到临头,还如此嘴刁。”决意不杀公孙龙飞,死肉魔掌泄出一半毒气,立心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孙龙飞狂吼一声,五指成抓,手臂脱饺而出,直抓高天威心脏。
一逅一爪突如其来,其势也不是甚快,只是劲力奇大,沛然莫御,高天威的身形给爪上内力逼得动弹不得,心下大骇:“这究竟是甚么武功亍。”
公孙龙飞这断臂一击便是王母娘娘的必杀绝招“血臂断”。当日王母娘娘只使出“血指断”,断指一击,已几乎把玉皇大帝立毙当场,可知其威力之大。公孙龙飞功力当然远远不及乃母,然而断臂使出这一招的力量又绝非断指可比,这一血臂断”使将出来,当真是鬼神辟易,无人能挡。
一局天威惊骇之下,不知那里来的狂力,双手挣脱“血臂断”的牵引内力,攫地抓住断臂,才刚触及,已给断臂缢含的澎湃买力逼开,触及的十根指头震成十小团模糊血肉,脱掌而出。
“当”的一声巨响,高天威身体震飞数十丈外,砰然跌地。
过了好一会,高天威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黑色的鲜血不住自心胸间流出来,奇臭无比,喘息道:“小狗,你棒,老子倒想不到还有此一看。”
他解开衣服,只见一块护心铜镜深深嵌入心胸之间,恰好“罩住”心脏部位,肋骨虽然全给护心铜镜压断;心脏却幸保无事。若非他刚才以十指挡去血臂断的部分内力,恐怕护心镜亦必然抵挡不住,“包”看心脏,穿背而出了。
公孙龙飞断了左臂,鲜血涔涔随臂流出,也不止血,大声道,“我还有一条臂胳,你们还有谁敢过来的,即管来吧?。”
公孙虎猛眼看哥哥断臂抗敌,紧紧咬看下脣,忍住不哭出来,心道;二哥哥,当公孙家的儿子,窦在是太难了呵。”
一局天威倚树而立,忍看伤痛道:“洪当家,我不成了,此刻不死果与陆吾秘笈都是你囊中之物,只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拿。”
洪飞摇头道:“不死果与陆吾秘笈,我们兄弟帮不想要了。”
凄枝不死树巅的青岛接口道:“算你知机。”
公孙龙飞心中也是吁了一口气,依然昂然挺立,不动半分声色。
一逅时,大家突然一起望向上山通道。
一行二十人同时上山,其中有十八名青衣番僧,俱都手执兵刃,凶神恶煞,显然不是善类。
为首二人一位是名中年喇嘛,布衣芒鞋,衣饰平凡,宝相庄严,脸上炯然生辉,如同有珠窦玉石隐隐流动。另一人年约三十,龙眉凤目,方面隆准,身穿王爵锦绣衣,头戴金刚盘螭冠,举手投足流露王爵气派,气派慑人非凡。
公孙龙飞却认得那十八名番僧,正是他在半年前在路上相遇过的神通堙智法王诸弟子,其中的波罗密尊者更与他有过一场激战。大家半斤八两,胜负未分。
他寻思:“这波罗密尊者莫非也来夺宝?那个中年喇嘛,是不是神通堙智法王?”波罗密尊者他倒并不甚怕,然而他曾在神通堙智法王手上吃过大亏,情知法王神通广大,自己就是末断臂之前,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当日神通堙智法王足不出马车,单用摄魂铃已制胀了公孙龙飞,是以公孙龙飞亦认不得他的面目,心下忐忑,不敢肯定中年喇嘛是否便是法王。
却见得洪飞躬身道:“洪飞参见晋王、法王。匕饶是公孙龙飞早已把性命豁了出去,听见“法王”二字,仍然不禁心中一跳:“果然是他。”
晋王横扫场中一眼,皱眉道:“洪当家,恁地你还末解决乾净这里的人十。”
洪飞人是尴尬,却又忌惮公孙龙飞的“血臂断”,不敢轻言再把事情揽上身,只得道:
“启禀王爷,这三人都是公孙英雄的儿子弟子,陆吾传下来的武功秘诀藏在何方,得看落在他们身上找寻。”
晋王不悦道,“本王何须要那武功秘诀?把这三人都杀了?。”
一局天威稍稍调息真气,内力到处,鲜血止流,瞪看洪飞道:“很好,原来你老早与人合谋,想吃我夹棍,独吞不死果。”
洪飞摇头道:“我早对你说过,我洪飞何德何能,不死果我是不会要的。这样的人间至宝,只有晋王爷这样德才兼备的大人物才匹配得相得益彰嘛!已仙这句话,当然是说给晋王听的,乘机大拍马屁。
晋王的身分的确大非寻常。
本朝太祖得天下后,分封诸子;皇二子秦王镇守西安、皇三子晋王镇守太、、皇四子燕王镇守北平,另加江西宁王,各典雄兵,作为藩镇捍卫要冲谓之“铁桶江山”。
及后燕王“清君侧,靖国难”,夺得帝位,尤恐诸王作乱,遂下令三王:一、不奉京命不准进京。二、不准出城。三、两王不准相见。
王不准出城,容易监察。两王不相见,便难以联合起来造反,一只手掌怕不响,朝廷易于应付。当年宁王作乱,便因独木难支,结果给王阳明一仗战垮。
明初四王,如今只剩下秦、晋两王,各各拥兵自重,均是皇帝以下,当朝最为举足轻重的人人物。
一逅一代的晋王登位不过四年,精明厉害,并且野心勃勃,广揽不少奇人异士,颇有问鼎中原之心,朝廷早视之为心腹大患。西王母山位于大明版图西方边陲,与晋王地相距十万八千里,晋王此来,若给朝廷知晓,便是谋反杀头的大罪,端的是胆大妄为,亦可见得他不放朝廷在眼内的飞扬跋扈。
神通堙智法王本系当朝国师,后因失意于皇上,愤然离京。本拟自行创派,终究还是为晋王礼贤延揽过去。
一局天威内伤外伤俱是极重,十指折断,武功十成便不上三成,然而毒功尚在,洪飞对他也是心存忌惮,恐怕一战之下,难免为他毒掌波及。
洪飞盘算定当,对流星金刚道:“老三,这一仗我想请你出手。记看以轻劲游走,以流星弹远远攻击,不要靠得太近他的毒掌。”他心思甚深,对付高天威的死肉魔掌,确卖没有比轻功暗器游斗更好的对策。
流星金刚道:“知道了。”
洪飞不忘补充一句:“也别要让这厮毒掌伤及我和王爷。”
流星金刚又应了一声:“知道了。”手里已握看三枚流星弹。
一局天威冷冷道:“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身形一扑,两块没手指的手掌狠狠朝晋王拍去。
他受了重伤,身陷重围,情知今日之局已是有死无生,决意冒险扑击晋王,来一个出其不意,擒贼先擒王之计。
一局天威虽是伤势甚重,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拚力一扑,声势亦大是骇人。真气毒方自双掌心豁尽涌出,十指及胸口伤口本来用内力止住的鲜血又再泅涌喷出。
神通堙智法王岂容他伤及晋王?默念密宗秘咒:“畸叭波波僧昆摩!”护腕金环脱臂飞出,变大数借,套入了高天威的头项。
晋王见高天威来势泅泅,气定神闲,窦剑出匣,斜剑削去,将高天威自右肩至左腰切成两截。
“ ”的一声,却是高天威的脖子给神通堙智法王的金环收紧一索,头颅断折,滚倒在地,然而高天威既然已给晋王一剑分尸,法王这金环一套,变了多馀之举。
晋王袍袖一拂,高天威伤口溅飞过来的毒血尽给拂走,内力到处,毒血不能沾近袍袖半尺。
他这一剑一拂,剑气堂堂,王者之风沛然,一拂内力深厚,已臻入神坐照的境界,骇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惊愕不已,大家均想不到他竟然身怀绝顶武功。
洪飞武功不高,却甚有眼力,心道,“高天威虽受重伤,旧死一扑却大是惊人,晋王竟能轻轻松松将他一剑分尸,武功之高,只会在千刀之上,以后踉他打交道,可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免得惹毛了他,给他又一剑劈来,把老子劈成两截,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拍手道:
“王爷剑法通神,王爷九千岁!”
一逅时候,喵喁叭叭的爆炸声音连响,却是流星金刚的流星弹这才弹到高天威的背心,将他身体炸得四分五裂,骨肉分离,毒血四飞,奇臭不可闻。一逼一弹来得虽迟,爆炸声却恰好遮盖住洪飞的拍马腴词,洪飞人感没趣。
晋王凝看高天威的头颅,只见高天威脸上满是惊疑之色,像是不能相信世上竟有此等厉害的剑法:淡淡道:“朱家的天子剑法自成祖一脉相传,可不单止朱五一人懂得。”
洪飞道:“恭喜王爷诛除奸人,独得至窦。兄弟帮幸不辱命,请求王爷赏赐。”心道:
“一手交银,一手交货,到了这地步,先前答应的五十万两银子,总该银货两讫了吧。”
晋王一瞟公孙龙飞兄弟,说道:“洪当家,你似乎还有点手续末清。”
洪飞大是尴尬,老卖道:“启禀王爷,这两名小子是玉皇大帝的儿子,练就的武功怪异非常,兄弟帮打他们不过,还请法王人展神通,将他们收拾下来。”心想:“这两兄弟还剩下三条臂胳,刚好干掉三大金刚,然后起飞腿干掉老子,岂不糟糕亍。”开口相求晋王虽是大大失威,更是大大失分,然而保全兄弟帮三大金刚更是要紧,保存自己的小命更更要紧,权衡轻重,相求晋王、借神通堙智法王之手来杀公孙兄弟,却反倒变成上策了。
晋王看公孙兄弟不过弱冠之年,一个断臂、一个断腿,如何似有一身皇室三大金刚也畏惧的怪异武功?不禁大诧:“洪飞人品虽低下,眼光却甚是锐利,照说不会看错人的武功。
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本王!”遂道:“恭请法王出手,收拾这两名小子。”
神通唾智法王台什道:“谨遵王爷吩咐。”
洪飞道:“法王,这小子擅长断臂攻击对手,威力甚人,在下建议您派弟子群起而攻,看他们有几条臂胳可断!”
神通堙智法王不置司否,举步走向公孙龙飞。
公孙龙飞挈起独臂,冷汗涔涔流下,不知如何是好:“我的“血臂断]只能再使一次,到底应该用来杀跟前的法王,还是晋王?还是洪飞?”跟前强敌众多,杀掉他们一人,又有甚么作为?母亲遗留下来的西王母官终究还是难以保住的了。
至于公孙虎猛,却因年龄不及,未能练成“血臂断”神功,不能帮上哥哥的忙。然而他早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十分惊惶,只是眼看哥哥舍身获宫,不禁泪流一脸,却不言语,免得打扰哥哥对敌的心神。
公孙龙飞心意已决:“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利T.反正今日难逃一死,做个无臂之人又有何妨干。”举起独臂,决意向场中身分最尊贵的晋王出手。然而晋王武功太高,他刚才使过一次“血臂断丁功力剩下五成不到,能否杀到晋王,却是全无把握。
他正欲出招,忽然见看神通堙智法王的眼睛,幻看妖异魔力,一经接触,再也离不开来,“血臂断”自然也使不出来了。
公孙虎猛见哥哥忽然像看了魔般,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急忙叫道:“哥!”
他才说出一个字,神通堙智法王长臂而出,抓看了他的喉头,叻嘲碎骨声随之响起。
青岛见状,疾扑而下,尖喙直啄神通堙智法王的光头。
神通唾智法王以“正眼法藏”神通慑住公孙龙飞的心神,武功只使得上一半功力,但已足以一招扼毙公孙虎猛,顺势抓看他的尸身一个大风车转,重重击中青岛身体。
青岛自从玉皇顶一役受了重伤,解去神农针的羁糜之后,元气大损,变得身不能飞,是以在空中亦不能振翅迥翔,避开神通堙智法王抓住公孙虎猛尸身那一拳,只给撞得飞出寻丈,五脏碎裂而死。也是青岛如今不能飞翔,否则公孙龙飞兄弟亦不用死守西王母官,大可乘鸟而逃:
神通堙智法王抛开公孙虎猛的尸身,蓦地瞥见不死树有异,飞身上前,轻轻一推树身,不死树竟变得像一条朽木,一推而倒,跌在地上,碎成片片。
在场诸人无不大吃一惊,神通堙智法王叹道,“这两兄弟早已在我们到来之前,挖穿了不死树的树心。”
不死树像人一般,是有灵性之物,心脏一穿,便不能再活下去了:
公孙龙飞在谷朋上山之前,己知今日难以保存西王母官,决意击裂楚玉、揉碎隋珠,乘谷朋屠杀西王母族人之时,杀死不死树,焚毁后宫所载的所有武功典籍。之后公孙虎猛一直倚树而坐,遮住洞口,是以一直无人察觉。
洪飞大为失望,忍不住破口骂道:“他妈的!”心道:“倒想不到公孙小子有这一看。
如今不死树已死,晋王一定赖账,不会付我五十万两银子的了。”
公孙龙飞目光痴果,他遭受神通堙智法王的“正眼法藏”,已然神智尽失。
晋王道:“走吧。一与神通堙智法王及一众番僧鱼买下山。
三大金刚走到后宫,寻找陆吾的武功秘诀,自然,他们不知道这是永远寻不到的。
洪飞对看果若泥塑木雕,伫立不动的公孙龙飞,苦笑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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