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在此刻,三条人影倏然而现,当先的是一个锦衣中年,后随两名黑袍老者。
田宏武心头一震,硬起头皮道:“原来是教主阁下,有何指教?”
他明知对方是来查询条件履行的结果。
锦衣中年面色微微一变,道:“田少侠,这不需要本座说明吧?”
田宏武心念电转:“‘悟果’大师业已物化,既然他未参与当年血案,仍是武林中值得崇敬的人物。而‘白骨教’是个邪恶的门派,自己大可不必因没履行条件而不安,为了维护‘悟果’大师的慈悲遗志,说句谎话无妨。”
心念之中,沉声道:“阁下来的正好,免了在下重踏贵地……”
锦衣中年迫不及待地道:“事情结果如何?”
田宏武朗声应道:“在下尽了全力,但不是‘悟果’和尚的对手,他本佛门慈悲之旨,放在下回头,结果就是如此!”
锦衣中年勃然作色道:“这么说,你没履行条件?”
田宏武正色道:“在下已经解释过了!”
锦衣中年冷哼了一声道:“本座不满意这解释!”
田宏武把心一横,道:“不满意又待如何?”
锦衣中年口中碧芒一闪,道:“不怎么样,你俩准备留在山中吧!” 田宏武冷冷一笑道:“恐怕阁下留不住客人!”
锦衣中年口角一披,道:“无妨试试看!”
说完,一挥手,与两名黑袍老人疾驰而去。
洪玉娇秀眉一皱,道:“他就是白骨教主?”
田宏武颔首道:“不错,他继承了父位,母被尊太上。”
洪玉娇道:“我们走,对方如果拦阻,只有动手一途,不过,凭我们的身法,相信还不至于受制于对方。”
田宏武沉重地道:“咱的是对方不用明枪,使用暗箭……”
洪玉娇道:“看事应事吧!”
山间夜来得早,太阳一沉,瞑气四合,远山近峦,转眼间变成了模糊一片,两人顺着山脊奔去,不久便陷在浓浓的夜色里。
口口 口口 口口
冒黑奔行了十余里,月亮从山巅探出头来,驱除了黑暗。
岭势已尽,眼前来到一个连接岭峰的浅谷里。
洪玉娇停身道:“我们改变个方向,再一个时辰,便可以远脱‘白骨教’的势力范围了!”
话声才落,不远处的林木间,爆出了一声栗人的冷笑。
两人同吃一惊,抬眼四望,不由大骇。
只见五六丈外的林木间,有骷髅人在闪动,时隐的现。
明明知道是真人假扮的,但下意识中仍不免有些胆寒心颤,鸡皮疙瘩遍起。
洪玉娇大声道:“我们被包围了!”
田宏武一捏手中剑,道:“我们朝左前方突围登峰!”
“吱吱咻咻”,一时鬼叫之声大作,白骨骷髅之间,杂着飘游不定的阴磷鬼火,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
田宏武沉喝一声:“冲!”
身形一起,如轻烟般飘去。
洪玉娇也随着弹身。
以两人这种玄奥快速的身法,应该是无人能拦阻的。
但情况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田宏武掠起的身形,射出不到十丈,一阵阴风罩上身来,心头一沉,身形落了地,眼前景物大变。
只见四周尽是闪晃的白骨骷髅,夹着交叉旋飞的鬼火,月光突然消失了。
洪玉娇也没有踪影。
原来的山形树影也没有了。
昏昧混沌之中,除了白骨架子与鬼火,再没有别的。
田宏武站隐身形,拔剑在手,努力镇定心神,大叫一声:“洪姑娘!”
回应的是一阵“咻咻!”鬼叫声。
一个桌面大的鬼火,罩身袭来,田宏武头皮发了炸,挥剑一搅,鬼火变成无数星点,四散飘飞,鼻孔里隐约嗅到了腥腐之味。
田宏武全身冒出了冷汗。
身形再起,企图冲出去,但越落数次,眼前情况丝毫未变,鬼火乱飘,白骨乱晃,上下四方,一片看不透的灰色。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不知发自什么方位:“姓田的,这是白骨锁魂大阵,你休想越雷池半步。你那女伴已落人本教手中,因为太上爱你是个人才,不忍加以毁弃,目前只有一条路,加入本教!”
田宏武一听洪玉娇已落入对方之手,不由惊魂出了窍。
在这种邪门阵势之中,恨、怒、武功,全是空的,但要他加入“白骨教”,是死也办不到的事。
一具骷髅骨架,飘近前来,田宏武狠狠挥出了一剑。
怪,分明是挥中了,但那骷髅竟然变成了有形无质之物,又荡了开去。
骷髅是人扮的,为什么会这样?
对了,这是幻象,不是真人。
他不敢闭眼,但眼前的场面,足可使人发狂。
如果换了不明究底的人,早就骇死了!
再这样下去,精神非崩溃不可。
但是对方所提的条件,他说什么也不能接受,救不了洪玉娇,自己也无法幸免。
“天不偷”便是例证,一旦受制,心神便无法自主,结果变成了魔鬼的工具。
那阴恻恻的声音又告传来:“田宏武,你考虑好了没有,我们的耐力是有限的,座上宾,阶下囚,在你一念之间,在下容你再考虑一刻,超过时限,将把生你擒活捉,好好地想上一想!”
田宏武大声道:“有种的站出来当面说话!”
回报的是一阵充满嘲弄意味的笑声。
田宏武激愤欲狂,但他无计可出,他想杀人、流血,但没有对象。
他突然想到了“复仇者”,如果他未远离,为何不现身?
蓦在此刻,一丝极细的,似蜂鸣般的声音传人耳鼓:“田少侠,注意听着,你身上有个荷包,荷包里有三粒‘辟毒金丹’,你取一粒吞下,可以避阴灵之毒,动作要快!”
田宏武心头大震,这以“传音人密”之法传声的是谁?
他怎知自己身上有个荷包?
这荷包是丁香赠送的,当初以为她是以此示爱,想不到里面装的竟是武林人视为至宝的“辟毒金丹”。
这件事,除了丁香本人,不应该有别人知道的!
这传音的到底是准?
是男还是女?
他倏然有些明白了,记得“芙蓉女”曾对自己施过毒,在“白骨教”的魔窟里,那青衣小婢桂香也用过毒,自己竟然无损,原来是这原因。
心里想着,他还是照做了,悄悄从荷包里取出一粒丸子,纳人口中。
那蜂鸣似的声音又告传来:“洪玉娇并未落人对方之手,别分神,现在闭目凝神,以静制动,注意听我的指示出剑。”
田宏武精神大振,他揣想,传音的定是“复仇者”无疑。
对方捏造事实,说洪玉娇已然遭擒,真是卑鄙之至。
于是,他依言闭上眼,凝神静气,神剑横胸,随时准备出击。
这一来情况便不同了,眼不见则神不乱,那些骷髅阴灵,似已摒于身外,只是“嘘咻!”的怪声仍入耳鼓,但已不构成威胁。
“注意右侧背!”
田宏武的心收紧了。
由于他闭目凝神,疏于防范。
果然,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迫近,他注意传音者的下一步指示。
“方位变为后方,注意……”
“距离一丈!”
“八尺!”
“出手!”
田宏武以闪电般的动作,划出神剑,势如疾风迅雷。
剑利、势疾、劲足,半声惨叫,起自身前,间杂着剑锋劈过人体与兵刃折断之声,他睁开眼,五尺外横了一具残尸,一条手臂齐肩被卸,掉在一边,头——只剩下半个,迷朦中,可见一地的腥红。
“闭上眼,最好别睁开!”传音又入耳鼓。
他依言回复刚才闭目凝神的情况。
传音再起:“旋剑,护住正面,对方要施用暗器了!”
田宏武左鞘右剑,旋动起来,在身前幻成了一片剑幕,犹如砌了一堵钢墙,一阵“叮叮当当”,袭来的暗器纷飞激射。
“现在前掠三丈!”
“好,左横五步!”
“前两步!”
“睁眼,人树穴隐蔽!”
田宏武睁开眼,眼前果然有一株中空的巨树,他先用剑朝树穴里一搅,以防穴里藏着有人,然后快速地钻了进去。
像暴雨击打树身,无数的暗器,全钉刺在树身上。
田宏武倒吸一口凉气。
他现在完全是被动,在这“白骨锁魂”阵中,睁眼与闭眼没有多大的差别,反正是看不见的。
树穴不大,仅容两人贴身而立,他尽量靠侧,把剑尖伸在穴口。
一个声音发自头顶:“田少侠,你也来了?”
田宏武猛可里一震。
但随即辨出是洪玉娇的声音,抬头一望,一条人影横在头顶数尺之处,惊异中有些啼笑皆非。
看来她是用身体和双脚抵紧树壁,如拱桥挤在树穴上空。
一个大男人,置身女人胯下,的确不是味道,尴尬地应道:“洪姑娘,你先到一步?”
“是的!”
“你也是受传音指示?”
“唔!”
“传音的是谁?”
“复仇者!”
“哦!”田宏武内心起了一阵激动。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叠声的惨号,听来令人心悸。
洪玉娇道:“听,‘复仇者’在破阵了,轮到我们动手时,把心放狠些,‘白骨教’十分邪恶,乘机除魔,是件喜事!”
惨号声此起彼落,杂有暴喝与喊杀之声。
持续了约莫一盏热茶的时间,眼前一亮,树穴外已见溶溶的月光。
洪玉娇欢声道:“阵破了!”
田宏武心头大振,栗声道:“我们出去吧!”
洪五娇道:“再稍待片刻,等‘复仇者’招呼!”
话方说完,树穴外一声苍劲的声音道:“可以出来了!”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闪身出穴。
眼前是一个毛茸茸的怪人,两只眼睛红光逼人,心头一阵剧跳。
定眼再望,对方赫然是曾任“化身教”护法的“仙猿公”,反穿着羊皮袄,手持旱烟袋。
难道他便是“复仇者”?
田宏武发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洪玉娇也从树穴现身,娇声道:“秦老前辈,您也来了?”
“仙猿公”嘿嘿一笑道:“别闲着,追杀,拣那没穿骷髅衣的高级爪牙下手!”
口口 口口 口口
月色通明,林木间人影乱窜。
“仙猿公”与洪玉娇,分从左右抄去。
田宏武无暇再去分辨“仙猿公”的身份,挺剑飞扑人林。
两名骷髅人正从身前横过,他已恨到了极度,挥剑疾扫,“哇哇!”两声,两名骷髅人栽了下去。
附近也起了惨号声,看来“仙猿公”与洪玉娇已开始动手:
“站住!”
暴喝声中,三条人影呈品字形包了过来。
赫然是“白骨教主”与那两名黑袍老者,六只闪烁的碧眸,像三头怪兽。
“白骨教主”咬牙切齿地道:“小子,本座要把尔等挫骨扬灰!”
田宏武手中剑一横,冷哼了一声道:“咱们彼此,彼此!”
两名黑袍老者厉哼一声,分从左右扑击,没用兵刃,是徒手。
田宏武此刻是豪气冲顶,一式“飞瀑流舟”,以十分功力挥扫而出。
“嚓!嚓!”两声,像是金属之类被切断的声音。
田宏武持剑的手被震得一颤,接着是两声凄哼,两只断掌。落地有声。
两名老者,弹了开去,其中一个栗声吼叫道:“小子使的是宝刃!”
“白骨教主”亮出了兵刃,剑身上有灵光闪烁。
田宏武判断对方的剑上必涂有剧毒,立即凝神而待。
刚才两位老者被削断手掌,从感觉上判断,两老者戴了某种特制的手套,所以才敢徒手对敌。
如果换了普通钢剑,绝不可能使对方断掌。
暴喝声中,“白骨教主”发剑攻击。
田宏武也发剑迎击。
对方不愧为一教之主,剑势凌厉诡辣得令人咋舌。
尤其剑身上的阴灵,在挥动之间,带起丝丝芒线,眩人眼目,剑刃交击,显示出双方使的都是宝刃。
若非仗着神兵绝技,田宏武还真难以接架。
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斗,叠了出来。
两名受剧创的老者,远远地站着,已经无力出手。
金铁交鸣,加上破风剑气,声浪栗人心魄。
在功力相伯仲的情况下,至胜之道,便赖斗智与耐力,只要哪一方稍为一懈,立刻就会遭到致命的攻击。
生死胜负,也就取决于这一瞬之机。
惨号与搏击声断续传来。
这对“白骨教主”心理上影响很大,同时在求胜心太切之下,极易诱发浮躁,浮躁是剑手的大忌。
田宏武心里笃定,是以十分沉稳,而沉稳便能维持气势。
堪堪第十招,田宏武奋起神威,大喝一声,全力出手,势如裂岸狂涛。
闷哼起处,“白骨教主”踉跄后退,左胸冒出了一朵红花。
田宏武闪电进身,剑尖抵上对方心窝。
两名负伤的黑袍老者,惊呼出声。
“白骨教主”面孔起了抽搐。
田宏武在考虑着杀,还是不杀?
蓦在此刻,两条人影飞掠而来,直欺田宏武左右侧后八尺之处。
又是两名黑袍老者,手中各持一柄锯齿刀。
其中一个栗声道:“小子,你如敢下手,将死无葬身之地!”
田宏武冷哼了一声道:“别信口狂吠,你们毫无机会!”
“白骨教主”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是洪玉娇,她出现得有如幽灵,仿佛她本来就站在那里?四名黑袍老者,同时惊呼出声。
洪玉娇亮出了短剑,指住“白骨教主”的后心,幽幽地道:“给两位一个机会,领略些追魂剑的滋味!”
“白骨教主”全身一颤,到此刻他才知道身后有人。
田宏武一晃身,绕个半弧,与两名后来的黑袍老者站成了鼎足之势,道:“两位可以出手了,如果在下先出剑,两位便没有机会了!”
两名老者亡魂大冒,单只这鬼魅般的身法,便足以慑人。
“白骨教主”厉声道:“用阴灵弹毁这小子!”
洪玉娇短剑微微向前一送,道:“教主阁下,你该先指定继位的人!”
“白骨教主”打了一个冷颤,噤口无语。
两名老者投鼠忌器,可不敢执行这命令,不管怎样,首先遭殃的必是教主。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如行云流水般飘了来,转眼间便到了面前,赫然是孤峰古寺的守护者“圣手布衣”。
“圣手布衣”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然后目注“白骨教主”道:“老夫奉圣僧‘悟果’之命,向教主传达一句话……”
“白骨教主”咬牙道:“请讲!”
“圣手布衣”沉声地道:“天心印人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贵教以往所为,上致天怒,下招人怨,圣僧本佛家慈悲之旨,希望贵教即日解散!”
“白骨教主”狂声大笑道:“解散?哈哈哈哈,你老儿认为办得到吗?”
洪玉娇接口道:“听口气,阁下已经拣选了第三代的继任人了?”
“白骨教主”厉声道:“本座说办不到!”
洪玉娇寒声道:“那姑娘我只好替天行道了?”
“白骨教主”狂吼道:“要杀便杀,本座堂堂一教之主,岂能屈服于妇人女子刀下!”
“圣手布衣”抬手道:“洪姑娘,请收手后退!”
洪玉娇毫不考虑地向后弹退数尺,短剑仍执在手中。
“圣手布衣”接着又道:“以少教主的聪明才智,如果弃邪归正,在武林中定有一番作为,假如再执迷下去,远者不论,就目前此刻,—将何以自处?”
“白骨教主”冷哼了一声道:“你老儿很会说教,但本座没兴趣聆听!”
“圣手布衣”还是保持平静地道:“当年我夫妻误入鬼湖,而致老妻含恨刀泉,若非‘悟果’大师适时而至,老夫也将难以幸免。老夫因圣僧的感召,并未记仇,抹消杀妻之恨,是那么容易的吗?但老夫忍下了……”
“白骨教主”栗声道:“你何不趁这机会报仇?”
“圣手布衣”目芒一闪而逝,沉声道:“老夫不屑为此!”
“白骨教主”咬着牙道:“先父业已付出了血的代价……”
“圣手布衣”截断了他的话头,道:“令尊三招败于圣僧之手,羞愤自绝,与人无尤。”
“白骨教主”凄厉地道:“武林至尊是始作俑者,这笔债本座不能忘!”
田宏武从双方的对话中,算是明白了双方之间的恩怨,他为了救“天不偷”曾答应对方杀“悟果”大师以做交换条件。
“圣手布衣”道:“少教主这句话,完全抹煞了情理,也有失武道。”
“白骨教主”突地一晃身,占了一个方位,成了正面对峙之局,两名黑袍老者立即也改变了方位。
“圣手布衣”冷冷地道:“少教主,你目前毫无机会,最好平心静气地考虑老夫所说的话!”
“白骨教主”突自怀中取出一个圆球,冷厉地道:“阴灵弹沾肤即腐,你们也没机会,至不济同归于尽!”
场内外四名黑袍老者,也各掏出了一枚阴灵弹,如果五人以不同角度同时投掷的话,对田宏武等三人的确是一大威胁。
田宏武目中进出杀机。
洪玉娇倒是神色自若。
“圣手布衣”摇摇头,道:“坦白说一句.阴灵弹对别人可以,对老夫等不会发生作用,而目前在山中的实力,足可使‘白骨教’土崩瓦解,相信吗?”
“白骨教主”脸色变了又变,突地大喝一声:“放!”
“波波!”连响,磷火进飞激射,像庙会年节时施放的烟火,冲空进敞,抖落一天星雨,笼罩了十丈方圆的空间。
“白骨教主”与四名黑袍老者,在掷出阴灵弹的问时,一声暗号,齐齐弹身撤退。
如丧家之犬般狂驰了一程,然后停下身来?
老者之一道:“教主,不看看结果吗?”
“白骨教主”哈哈—声狂笑道:“用不着看,没人能幸免的!”
那两名断腕的老者,经过这一阵狂奔,创口又冒出血来,虽然点了穴道,仍无法止住血流,痛得呻吟出声。
突地,—个声音接口道:“不错,是无人能幸免!”
四人间感一震。
只见不远处,一点火星,在一熄一亮,“白骨教土”以装神扮鬼为能事,现在,他们也领略了同样的滋味。
“白骨教主”大喝一声:“什么人?”
没有反应,那火星仍在一亮一熄。
“白骨教主”做了个手势,两名老者钳形包抄过去。
闷哼声起,两名负伤的老者,双双栽倒下去。
“白骨教上”惊魂出了窍,目光急扫之下,却不见人影。
两名老者在他身后不到一丈,竟不知是如何被暗算的,另两名欺向火星的老者,不由窒住了。
那一点火星,仍在一亮一熄,因为曾有人发过声,那当然不是萤火,同时萤火也没那么大的光圈。
“白骨教主”大喝一声:“找死!”
掏出一枚阴灵弹,就待掷出……
“慢着!”
三条人影,同时出现。
赫然是田宏武他们三人。
“白骨教主”连呼吸都窒住了,想不到五枚阴灵弹,竟然伤不到半个人。
“圣手布衣”占了正面,田宏武与洪玉娇占了他左右侧后的位置。
那两名老者,进退失据。
“圣手布衣”冷沉地开口道:“曹卜昌,给你最后一刻的考虑机会了!”
“白骨教主”栗声道:“本座绝不考虑,办不到!”
田宏武寒声道:“那你死定了!”
“白骨教主”回头道:“想不到你小子.与‘悟果’秃驴是一路……”
“圣手布衣”怒喝道:“住口,你竟敢公然辱骂圣僧!”
那点星星之火,突然朝这边移来。
那两名欺过去的老者尚未及采取行动,星火—闪,从他两人中间穿过。
到了现场,赫然是一个毛茸茸的怪老者在吸旱烟袋。
他,正是“仙猿公”,仍在悠闲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
一蓬碧光,冉冉而至。
两老者异口同声地大叫道:“太上驾到!”
“圣手布衣”向侧方弹开丈许,面向快速移近的碧光。
移近了,赫然是四名骷髅人抬着一顶小轿,轿顶上一颗核桃大的珠子,泛着碧绿的光华。
这种鬼气十足的玩意,识破了便不值一哂。
轿子放落,四名骷髅人退站轿后。
“白骨教主”曹卜昌掠到轿前,激颤地道:“娘,我们失败了!”
两名黑袍老者也急趋轿边,双双躬身道:“参见太上玉驾!”
轿内传出老妇的声音道:“我全知道了,孩子,答应他们的条件!”
“白骨教主”栗呼道:“娘,您……说什么?”
老妇现身出轿,叹了口气道:“孩子,大势所迫,不得不然!”
“白骨教主”激动得发起抖来,大声道:“娘,您答应……解散本教?”
老妇点了点头,沉重无比地道:“是,不错!”
“白骨教主”凄厉地道:“娘,这是为什么?”
“仙猿公”叭哒一声,在石头上磕去了烟灰,怪声怪凋道:“能活着总是好的,死了一切免谈!”
“白骨教主”碧绿的目芒朝“仙猿公”一扫,咬牙切齿地道:“娘,孩儿不同意!”
老妇凄苦地道:“孩子,本教的气数尽了,认命吧!”
两名黑袍老者躬下身去,齐声道:“请太上三思!”
老妇沉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老者已经三思过了!”
“白骨教主”痛苦地道:“娘,您……真的要这样做?”
老妇不加思索地道:“我已经决定了!”
“白骨教主”垂下了头,身躯簌簌抖个不住。
“圣手布衣”宏声道:“一念回头,善莫大焉!”
“仙猿公”接上话道:“能顺应天心,必得善终!”
“圣平布衣”上前两步,道:“芳驾能择善而执,令人可佩。但解散贵教,并非口头空话,请芳驾拿出凭证,老夫好向圣僧覆命!”
老妇道:“要什么样的凭证?”
“圣手布衣”道:“足以代表芳驾决心的事或物!”
“白骨教主”突地扬起了手中阴灵弹,厉声道:“娘,孩儿要拼了!”
老妇栗声道:“卜昌,事已不可为,我要你认命,违命便是忤逆,把你手中剑交给我吧!”
“白骨教主”窒了好半晌,终于把剑交与他母亲,片言不发,疾掠而逝。
老妇高举着剑,激动地道:“这是本教圣剑,代表至上权威,老身折剑为誓,白骨教从此在江湖除名!”
说完,跪了下去,口里喃喃祝祷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来,双手分执剑的两端,在膝头上用力一磕,脆响声中,长剑一折为二。
两名黑袍者,把头垂到了胸前。
老妇目蕴泪光,口发一阵凄厉的长笑,笑声令人心悸。
笑声中,轿内飞出一条人影,一闪而没。
只是个影子,看不真切形像,仿佛是眼花,又似是幻觉。
田宏武震惊莫名,想不到轿里还藏着有人。
看样子这老妇是被制而来的,怪不得她的决心这么坚定。
田宏武心念一动,侧顾洪玉娇道:“是‘复仇者’吗?”
洪玉娇点了点头。
田宏武又是一阵激动,武林中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如此神秘的人物了。
“圣手布衣”朝老妇抱了抱拳,道:“芳驾不失为大智大慧的人,贵教幸甚,武林幸甚!”
说完,转向诸人又道:“老夫告辞,各位也可以请便了!”
再次拱手,飘然而去。
“仙猿公”旱烟袋挥了一挥,道:“走啊!”
田宏武深深望了发呆的“白骨教”太上一眼,朝洪玉娇偏偏头,随在“仙猿公”之后,驰离现场。
一路之上,他想得很多……
“仙猿公”本来是关外“化身教”的护法,竟然叛教而投入“复仇者”手下,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谜?
“复仇者”是以什么身份出头料理“凤凰庄”血案?
现在已经证实血案与“武林至尊”无涉。
“复仇者”下一步的行动又该是什么呢?
这段时间里,四大堡又有什么布置?
于是,他连带想到了小秀子,被三师兄害死的小师妹上官文风、朱媛媛、丁香……除了小秀子只有童年的忆影,其余的都清晰地浮现脑海。
眼前来到一座峰头。
“仙猿公”打量子一下地形,道:“我们暂时歇歇脚,大概不到两个时辰天便亮了,等天亮后再走吧!”
三人拣了个背风的地方,歇了下来。
洪玉娇紧傍着田宏武,她似有什么心事,神色间显得很不自然,不像刚入山时那么兴头,田宏武当然不便问,因为有“仙猿公”在侧。
干粮业已用尽,只好饿腹以待天明。
三人静静地靠着山石假寐,虽然都很疲累,但饥饿逐走了睡意,心清得很,这种滋味相当不好受。
突地,田宏武鼻孔里闻到一丝烤肉的香味。
不由好笑道,大概是饿极了,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幻觉。
但,他还是睁开了眼,一看,不由惊异万状,并不是幻觉,不远处的石头上,是摆着有东西。
“仙猿公”坐直起来,道:“好香,不错,这份孝心可嘉!”
田宏武又是一愕,他说的孝心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会有人送食物来?
洪玉娇却已起身朝石边走去,欣然道:“不错,烤山猪肉,单凭这股子香味就知道一定可口!”
说着,转身走回,手捧着山猪肉,不多不少,一人一大块。
田宏武心念一动,把想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不用说,定是“复仇者”行的好事,接过手来,撕了便吃。
香倒是香,可惜没有盐,吃起来终不是味道,但此刻不是择食的时候,人要能填饱肚子,片刻工夫,便全下了肚。
“仙猿公”食量不赖,连洪玉娇吃剩的也塞了下去。
肚子一饱,睡意跟着来了,不久,便酣然人梦。
口口 口口 口口
田宏武睁开眼来,只见远近的峰峦,都已沐浴在艳丽的朝阳中,只有这安歇之处,有峰尖阻挡,背风也背阴,所以目光尚未照临。
“仙猿公”与洪玉娇好梦方酣,他不愿惊动他们,悄悄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向阳的一面。
目光扫瞄之下,只见接连此峰的岭脊上,似有人影在晃动。
一时好奇心起,弹身飞掠过去。
临到切近,一看,不由心头大震。
对方赫然是“天不偷”与丁香,看样子,两人正准备动身离去。
丁香怎么也会来了这里?
他从侧方绕了过去。
丁香似有所觉,出声问道:“什么人?”
田宏武转了出去,尽量沉住气道:“是我!”
丁香似乎吃惊不小,窒了窒,大眼珠一转,惊诧地道:“真是想不到,会在此地碰上你!”
“天不偷”老眼大睁,“啊!”了一声道:“田少侠,怎么回事?”
田宏武缓缓走了过去,声音微激地道:“丁香,你怎么也来了?”
了香笑了笑,道:“奉家叔之命来办事!”
田宏武目光流转之下.突俊面一变,冷冷地道:“丁香,为什么要骗我?”
丁香眉头一紧,道:“骗你,这话从何说起?”
田宏武道:“你不知道我在山中,是吗?”
了香道:“是不知道呀!”
田宏武口角—披,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丁香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期期地道:“田少侠,你……究竟笑些什么?”
田宏武手指不远处的火堆余烬与残骨,道:“谢谢你的山猪肉,味道不错!”
“天不偷”打了个哈哈,赶紧接话道:“不怪她,不怪她,是老夫偷偷送去的,她是不知道。”
田宏武将信将疑,这解释很牵强,但既无关宏旨,也就没有追求的必要。
当下面色一缓,换了个话题道:“不知丁姑娘来太白山做什么?”
丁香展颜一笑道:“奉家叔之命来办事!”
顿了顿,反问道:“少侠你呢?”
田宏武道:“这可真巧,在下也是来办件事。”
他来办的事不能公开,当然也就不能追问她来办什么事,只好含糊过去算了。
两人存一样的心理。
丁香也没追问,淡淡地道:“事情办妥了?”
田宏武道:“是的,可以这么说。”
丁香道:“那是准备出山了?”
就在此刻,洪玉娇与“仙猿公”双双奔了过来。
“仙猿公”大声道:“田少侠,老夫以为你失踪了!”
丁香道:“田少侠还有同伴,这位是……”
说着,目注洪玉娇。
田宏武向双方引介了一番。
洪玉娇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柳眉一扬,道:“我想起来了,这位丁香姑娘曾在‘风堡’待过,是吗?”
丁香颔首道:“不错,我在堡里当过下人!”
“仙猿公”抬头望了望天,道:“该走了,两位如何?”
丁香道:“我们同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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