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坐在前门廊处,一边细细地品着用最新方法沏好的茶,一边望着那第一缕晨光慢慢地掠过天空,美极了,衣阿华的天空才是哈兰最爱的。
“任何地方你都可以看到天空”他说,“然而衣阿华的天空才是最蓝的,蓝得使你陶醉”。尽管我更喜欢绿色,但我还是很同意他的观点。七月,在衣阿华的农田里,你可以看到任何你想象得到的深浅不一的绿色,当微风吹过,农田里传来沙沙的响声,这种感觉,简直另人心旷神怡。
说到衣阿华的风,夏天,它可以使你心境轻松、愉快。然而,冬天它会闪电霹雳般地袭卷着整个大地。尽管如此,就在我离开衣阿华的那一刻,最使我留恋的还是衣阿华的风。
茶快喝完了,茶底有些苦涩,我随手把剩下的茶倒在了走廊边上。我又开始沏第二杯茶,我仍旧又加了过多的三叶草,或许是野玫瑰和柠檬茶,但这回味道却好多了。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对茶是如此内行,当然我也从未想到,自己会被独自留在此地。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略带红色的天空,然后把早餐吃剩下的大豆、小胡瓜收到食品袋中,以备后用。我正要回到屋里,突然间,收割机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我的心随之一沉。
此时是十月二十三日。我从秋干下拿起枪收拾好食品袋,迅速地撤到后面的小屋里。我的土地还没有耕种,因为我没有放弃它,或者想把它卖给山姆叔叔。邻居们的土地该收割了,而我却不打算做任何事情,我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木窗旁边,在这儿,我可以一边剥豆、或者系草绳,一边观察外面的动静,就坐在这,我可以望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随时可以端起猎枪。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我带走的。
收割机卷起一片浓浓的尘土开了过来,然后拐入邻居的田地,在那里,人们一上午都忙碌于谷物、大豆收割之中,最后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很小的运输机上运走。
我把剥完的豆放进旧麻袋,就连这条麻袋还是我从约翰逊家的火堆中抢救出来的,我真奇怪,那么大的一幢房子,一天中烧了多少燃料。如果我要是拥有一点的话,那么我就可以去种地,或者让谷仓里的老发电机重新运转起来,那么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不,也许还是一样。山姆叔叔长时间地控制着燃料储存,费了好大劲,我才想起哈兰和要给卡车加油,他告诉我必须节省下最后一桶油以应付紧急情况。然而当我到医院去看望他,把燃料已经烧光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痛苦地嚎叫起来,现在哈兰不在了,而卡车在谷仓旁的橡树下已经生了锈,油箱里至少还有半升的油,我想,在紧急情况下我会把它开到埃米去的。
傍晚,除了一台收割机以外,其余的都已经停歇了。但它根本不理会我和我的农场,我也轻松下来。我想今年不会再有人试图劝我离开这个地方了。这时,从收割机上下来一个人朝我走来。我赶紧抢了拍大腿上的大豆皮儿,拿起了猎枪。他们并没有对我怎么样,但我听说老泰勒夫人由于过于衰弱,无法照料自己,已经被带离了农场。我是不会给他们任何东西的。提起私有财产,山姆叔叔的鬼点子是最多的。所以最好让他们知道我有权利生活在这个地方。他们可能会赶走任何人,但是我就未必那么容易了。
那个人来到了房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威廉姆夫人在吗?”说话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我的心扑扑地跳着。会是地吗?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努力地想看清楚,但他已经进了屋,叫着我的名字,我的手扣住了扳机。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在房前徘徊。啊!是他——比利!一个身材高大,金黄色的头发下映着那张熟悉的古铜色的脸,此刻正缓慢地走看。
“威廉姆夫人?我知道你在。是我,比利,包特。你在哪?”
悦着他又大步朝小屋走去他看上去要比上一次我见到他显得忧虑了许多。当初他和杰利去参军时,肩上背着行李,两个人信心十足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够了,比利。”我喊道,端正了枪,此时我已没有了又见比利的兴奋,一股愤怒油然而起,他们竟然敢派来一个几乎由我养大的孩子。
“感谢上帝,我终于找到了你了。杰利米一直担心死了,他派……”他微笑着,走上前来。
“我说了站在那别动,”我又向他挥挥枪。就是他真的向我靠近,我也不会浪费一颗子弹去吓唬他,更不会真的向他时去,我是决不会向一个胜似我亲生儿子的人开枪,但我也绝不会离开此地的,事情就是这样。
比利站在离小屋五英尺远的地方,问道:“威廉姆夫人,怎么了?”甚至没有停下来,又去考虑那荒谬的问题,他可能还会说一切都好吗?
“杰利米在哪儿?他回家来了吗?”
比利摇摇头,说:“现在,他被派往俄荷拉荷玛了,他们知道您仍在依阿华,所以我就来这了。我们全家都在达拉斯。”
我缓缓地松了口气,感到有些失望,又有些恼火。我知道杰利米还有一年多就要回来了,部队是不会轻易让孩子们回来的,尽管有那么多人逃跑。我不应该在白白地等待。
“那么,大家都怎么样?”我平静地问。
他仍旧在盯着枪。直到他讲述卡利的新工作,在军营中他和杰利米同住的宿舍,以及他母亲参加了难民营中志愿者的工作,脸上才露出了微笑,我仔细地倾听着,我真希望能给他拿点茶、甜饼或着面包什么,可我只有大豆。所以我故意装出不热情的样子,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他一直保持紧张。
“我觉得尽管杰利米的工作很艰苦,但他一直在担心您。”
比利说道,“他非常想念衣阿华,他说他打算今年秋天逃回来,但我告诉他这样做太危险,所以我想在下第一场雪之前,他是不会回来的。我想他不敢的,除非我错了。”
我对比利笑了笑,尽管他在天真地看着我,我本能地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我是多么希望能够和他坐在一起,促膝长谈哪。但是如果需要的话,我想,比利拖也要把我抢回到达拉斯去的。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了。
“你怎么会到这,比利?”
“部队派我来的,尽管我本不该来。杰利米要我把你接到德克萨斯去。部队只是想要你离开这个地方。”
“你知道,我是不会吉德克萨斯的。”
“我知道,而我也不想。我在想部队在走之前我要在外面藏一段时间,在埃米过冬。春天来时,我要去北方,盖一间小屋,从此生活在那里。
“比利,你这么做又为了什么?你知道,你一旦被抓住他们就可能毙了你。”真想不到比利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说:“威廉姆夫人,你不知道南方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人口越来越多,失业现象越来越严重,人们没有住房,没有食物,没有一切。而北方却不同,尽管现在什么也没发生。人们只是继续活着,一旦情形有变,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但比利,你目前在部队,凯利也有了工作,你生活的城市还何强大的动力,你已经不错了。”
比利低着头望着自己脚在不断地蹭着地面,说“也许,但我想,那不会是真的不错。”最后他抬起了头“在这儿,我可以看到蓝天,可以种植东西,身边也不是总有那么多人。你知道他组建的那台风力发电机给半个Mason 城供电,在克里尔湖边有大片荒芜的农场和树林,在那里有很多的鹿,我想,你从未看过如此景象。我打算在那建立一个贸易区,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一定能。”
我一边听他讲,一边不住地点看头,因为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他。如果我也像他那般年轻的话,我也会那样做的。但是他为什么不再等一年,复员回家后再这么做呢?
“你一直在你亲戚那位?”我问。
“是的,我一直在那。”
“那么你为什么不试看得到那块地的所有权呢?这样你就可以等杰利米回来后,你们两人一起建立一个贸易区了。”
比利微微一笑,“我真的非常想那么做,但是在我逃离部队之后,他们会首先到这来找我,即使我真的服完兵役,临时没收的东西也就是牛。他们会以Ag-one 来划分土地的。”
“Ag-one 是什么意思?‘,比利向周围看了看说:”那就是没有人要回来,他们将到这来,铲平所有的房屋建筑,直到只剩下玉米和大豆“。我曾在密苏里见到过此番景象:没有谷仓,没有栅栏,一片寂静,像一片大荒谷。”
听到这些,使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在盯着比利。我的房子,我的土地以及我的社会都将不复存在。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哆村是可以不要的“,这是他们的观点,但百姓却不这么认为,那不是梦,我一直在考虑重新开始建设它。
“威廉姆夫人,我很遗憾但不得不告诉你有关外面世界的情况,情形越来越糟糕了,你也该离开这了。”
“你不打算回德克萨斯,你也没打算回家,那么你究竟想跟我要什么?”我问道。
“跟我到埃米去,那很安全。”
我对他笑了笑,想起上一次我是如何步行十英里的路程到埃米去的,那的人试图重新建立一个城镇,大家都在努力地工作着,埃米不像大多数其他的北方城市那样,没有了煤就无法生存,他利用自己的实验的风力发电机以及太阳能发电机,并借以生存。有几个人留在那儿了,建立了一个小社区,如果我要走的话,我也会去那儿的。但是如果没有了农场,没有了这里生活的美好回忆,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我不会离开这儿的,比利。”
“但,威廉姆夫人,你不能再在这住下去了。”
“迄今为止,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那么你吃什么,怎么过冬?”
我顺手捏起了一捆柴草,另一只手又抓了一把大豆。
“我看到你的那些柴禾了,那是远远不够的。就你的那些大豆,还有那些被虫子咬过的苹果也是远远不够的。跟我去埃米吧!”
比利几乎是在恳请我了,但我才不管呢。他站在这儿,脸上露出了怒容。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因为这是我的家,我出生在这里,我也将在这里死去。我不会因为山姆叔叔提出的计划而让人把它占领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可真该下地狱了。现在我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这杆枪上了。在比利再有新的想法前,我该让他离开这儿了。
“比利,你听着,我很高兴见到你,但是我不会和你到任何地方去的。现在,你该走了,去埃米,德克萨斯或其他任何地方,与我无关。我不想杀死你。”
“我向杰利米保证过:一定带你一块走的。”
“我会告诉杰利米你所做的一切的。但请你不要管我,你走吧。”我向他挥了挥枪,我要让他知道我是认真的。我真希望他认为我一定会开枪。但他又向前移动了一步。
“我数三个数后,便开枪。—……二……”
他继续向前走,直到在只剩下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下来,在那儿,我也恰好可以射中它。
“三……”我数到,然后开始向他瞄准。
比利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好吧,我走。”他走了。
我猜比利一定真的以为我疯了,或许他还记得那一次,他和杰米利由于一碗饭打得不可开交,我数了三个数他们还是没有停下来,我便用那粘满巧克力粉的木匙撞了他们一顿,他真的走了。
比利走到门廊处转过身来,笑了笑,说:“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等我到埃米把~切都安顿好,然后,我再回来接你,好吗?估计只有两个星期。”
我什么也没说,他向我挥手告别,然后沿着砂砾马路匆匆地走了。直到看不见他,我才放下抢,重新把门闩好,此刻我的心摔怦地跳着,额头也浸满了汗珠。我就是这么一个保守的老太太。他或许说我虚张声势;要不我该怎么办呢?杀死一只鹿对我来说都很难,何况一个人呢?但我是决不会离开我的家的。他们也许会说我是一个疯狂的老太太,也许会说我在这活不过~年,或许他们是对的。但是我知道我没疯,我只是不想离开这座农场。不管生还是死,只要我在这,他们就不会从杰利米手中把他抢走,起码那是我的。
我把枪放好,又继续去剥大豆,但是在这深秋的寒冷中,我的手不免有些僵直了。我把那几堆又混到一起了。最后我清理了大腿上的豆皮儿,静静地坐着聆听窗外的黑夜。一群大雁飞过,它们凄凉的叫声划破长空;小棚后面传出“吱,吱……”的孤蝉鸣叫;谷仓门上那生锈的铁链发出叮当的响声。
整个晚上,我都沉浸在回忆之中,耳边不断地回绕着孩子们的说笑声。……
一个月过去了,但比利却还没有回来。或许他决定不去埃米了,或许部队已经抓住了他,把他遣送回德克萨斯去了。
不管怎样,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整天端着个枪真是够烦的。
昨晚一场大雪给大地披上了银装,冬季真的到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二号,今年的冬季着实来得太早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今早出门去捕一只鹿。要不等到十二月,雪下得更大,路面的雪更深,我恐怕自己是不行的。反正只要晚上温度足以结冰,那么我想,肉就不会坏的。
整个上午,我都在隐蔽处等待着鹿的出现,这个隐蔽处还是斯格而德为捕野生动物而塔的。不知不觉,我的手已经冻僵了,我不得不把两手拉在枪柄上,头挨着手来暖和暖和。
鹿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年,随着人们逐渐地离开此地,动物却纷纷地回来了,鹿的数量也异常地增加了不少。夏季,傍晚时分,鹿群从田间穿过,当它们一看到犬群,又能轻松摆脱,跑掉。我不知道那些杂种狗都抓到什么,但是肯定没有鹿。鹿生性敏捷,但仅有少数适用野生生活。去年夏天,我竟然动了恻隐之心找了一只斯格尔德的老黑狗,名叫凯希。可没多久,它便失踪了。我很想它,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它只会把鹿吓跑。
我闭上眼睛打了个吨,忽然从下面传来一阵跌落声。是一只小鹿,看上去像去年春天生的,正在离我十五米远处吃草。我的心评怦直跳,在我拿起枪,向那只小鹿瞄准的那一刻,手也在不住地颤抖。它正在那低头吃着草,看上去它是那么瘦小,那么柔弱,我禁不住地想到,我是不是该等一只较大一点儿的呢?但鬼知道会不会再有鹿出现。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在它翘起尾巴准备穿越田间之时,我扣动了扳机。
我屏住气,只见它的步伐渐渐地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一跌一撞地离去。
我从隐蔽处下来,在雪地里,沿着那斑斑血迹走去。雪不太深,但我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在试探着,以防自己在不太结实的冰上陷下去。一只受伤的胳膊几乎要了我半条性命,那么一条腿还不得要了我整个性命。我不能不小心啊!
我很难地追着它,不一会它便消失了,我不禁慌了起来,万一我射中了它的腿或者肩,它走几英里后该怎么办呢?万—一会天黑了怎么办?我不能跟它走太远,我还有自己的家,但我也不能放它走。我加紧了步伐,愈走愈快,直到后来有些走不动了。我一门儿心思只想找回它。我确实该小心,另外我也要活着。我只是需要肉,其他都无所谓了。
风吹在我的脸上象刀割一样,我的脚也冻僵了。我忘记了寒冷,无心理睬这荒凉的冬季,天变得阴沉下来,使我倍感压抑,我也精疲力尽了。我想我再也不能走了,这时,我忽然看到了前面那只鹿,拐进了弗兰森的谷仓。看到它靠在一个旧棚旁,我又重新来了精神。
小鹿终于倒下了,但当它看到我时,它又开始拼命地挣扎。雪地已经被它的血染成了红色,它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万一它再跑了怎么办呢?没有它,我就无法度过这个冬天。杰利米万一回来,我拿什么给他吃。我拿起枪,正准备利用最后一颗子弹再向它射去时,我看到了在小棚旁堆着一堆木板。
我悄悄地放下枪,向前走去。我抓起一块木板,转向那只正在垂死挣扎的鹿,它正躺在雪地里,离我仅有几英寸的距离,风在我耳边“呜呜”地吼着,我喘着粗气举起木板朝那只可怜无助的小鹿砸去,一下,两下……直到它再也站不起来。
最后,我终于没劲儿了,我的手臂在疯狂地颤抖着。我向后退了退,我再也拿不住那块木板了,把它放在了雪准里。
我全身不停地抖着,腿上一点气力也没有,再也站不住了,跪到了地上,望着这只死鹿,想着以后的日子,我开始抽泣起来。
清晨,阳光普照大地,雪面上映出耀眼的光茫。泥泞的马路上的冰渐渐融化汇入小河中去。而我正在搬那些从约翰逊的谷仓中拿的木头,这座谷仓在去年夏天历经了几场暴风雨,杰利米的四轮货车一直在那烂泥中,有时倒也能派上些用场。不同寻常的是,在这深冬的季节里,竟然能遇到冰雪融化的天气,别以为我在抱怨什么。我得在大雪真的来临前,储存一些木头,这样的天气真是太美了,我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新鲜的空气。
黄昏时分,在我第三次地运木头时,一只鸟的惊叫声划破了寂静,我抬头看去大路上正有一个人影朝我走来。我屏住气,盯着路边,此刻我是不能赶回家去了。但又无处可藏。
最后我从木难上拿起了猎枪,扛在肩上。那人还在稳步地向前走着,就在我能射到的地方以外停了下来。
“我想你不会回来的,”我说。
比利笑了。“我从不失言,威廉姆夫人,我只是很遗憾花了这么长时间。我实在是没有机会逃出来,直到后来我们打败了墨索里尼。我才溜出来,长途跋涉地来到这里。上星期我在埃米,等待大雪停止,才到这里来。”
“见到一切完好,我很高兴。我还一直担心你呢。”我笑道。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那般地挂念他。我想自己一直在期盼着他的归来,同时,我也一直在担心他会回来,突然间,我发现自己竟有些傻,就像一个初恋中的小女生。
他站在那里,直盯着我的枪。说:“我在埃米见到了海德雷一家,我想你还记得他们,是吗?”
我不能说是,只好摇摇头。
“他们还记得你来自PTA。他们答应我们在他家过冬,等春天来时,他们帮你建造一个新房子。”
“比利,我已经有地方住了。”
“别这样,威廉姆夫人。近来你去过城镇吗?真是太棒了。”
“我不会离开这的,我想你应该知道。”
“听我说,他们已经占领了北方的大部分商业区,还有二十多栋住宅区。他们的公用设施及娱乐场所都已实行了,他们甚至还在社区中心开设了图书馆。尽管有些拥挤,但那很暖和;你可以在那生活,给自己建一个新家,或许也是给杰利米的。”
“我已经有家了,比利。我将在这等杰利米回来。
“但你无法独自在这生活,难道你看不出这点吗?”
“至今为止我在这过得很好。”
“据说你之所以挺过那个冬天,就是你储存了一些罐头食品还有最初的不正常的温度。今年如果你没那么幸运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我把枪在肩上挪了挪,望着比利。我知道比利一定以为他在帮助我,但我不能离开这个农场。也许有人会认为我很傻,但这是我的家,我不会轻易离开的。再等一冬,杰利米一定会回来的。
“比利,我很抱歉你会长途跋涉地赶到这里,但我是不会离开这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得赶在天黑前再运一车木头了。”
比利看了看这架货车,又望了一眼车轮留下的印痕,问道:“让我来帮助您好吗?”
我不知是否该让他帮忙,但干了一上午的活,我的确觉得浑身酸痛,忽然间,我是那么留恋他,于是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小货车说:“我很愿意,谢谢。”
比利接过车,便朝房子推去。我们静静地走着,我觉得有比利在身边,漫步在温暖的阳光下,心情格外的舒畅。这种感觉太危险了,但我尽量不去考虑它,只好享受这美好的感觉罢了。
当我们来到房前,他把木头卸下来,放到门廊前,下来,望着我。
“在你走之前进屋喝口水好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说:“你为什么不跟我去埃米?”
我没作声。我真希望我告诉他,那么他就会明白,但我不知该怎么说。
“天哪,您真是太固执了。我该怎么让您明白您有多傻?”
“再见了,比利。”
他大声地喘了口气,好像要做出一项重大的决定。“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他又朝我跟来。
我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该死,地为什么总在逼我?我不想吓唬他,但以前却把他吓走了。我端起枪,对着离他肩膀两英尺的地方瞄准,既然你非要那么做,那么我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比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枪,笑道:“我知道你在吓唬我,威廉姆夫人,你连只苍蝇都不伤害,更不会对我开枪的。”他又向前迈了一步。
“比利,我要开枪了,”但他还在向前走,我不知该怎么办,我不想伤害他,但我也不能让他把我带走。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忽然间,枪走火,我和比利都惊住了。
比利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躺在地上,手捂着肩膀,睁大着双眼盯着我。噢!上帝,我把比利给杀了!此时他正在地上呻吟挣扎着,企图站起来,我向他靠近了一步,又犹豫了一下,万一他说服了我怎么办?我跑进了屋,拿了一条旧被单和半瓶威士忌。
“该死的,”比利大声叫道,“混帐的!”
“你没事吧,比利?你要绷带吗?”我迅速把床单撕成了几条,我的手抖得异常地利害。我真不能相信,自己竟向他开了枪,我明明不是向他瞄准的。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比利只是在怒视着我。“你向我开枪!我不能相信你真的向我开枪。”
“给,”我把市条和酒瓶扔给了他。“我就这些了”
比利犹豫了一阵,然后开始脱掉衣服和衬衫,他的胳膊上淌了那么多血,我感觉到阵阵恶心,而他却轻易地就把血擦干净,致此,我才放下心来。比利没事了,他会好起来。我论了一口气,弯下腰,拿起枪。我只希望他别知道我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比利一边擦拭着胳膊,一边无奈地摇着头。“我想您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疯了,或许是我疯了。为了帮助您,长途跋涉地到这来挨了您一枪,我本可以在部队里就挨上这一枪。”
“我非常感激你到这来,比利,我是真心的,但我从不需要帮助,我只想一个人留在这。”
“嗯,我想是的。”他把最后一块布条缠到了肩膀上。
“很对不起,我打中了你,其实,我并不想向你开枪。”
“但你却向我瞄准,如果我没说错的话。”
“我只是不想走。”
“好吧,别担心,我不会再要求你离开了。”他慢慢地穿上衬衫和衣服,然后抱着肩,站在那看着我。
“那么就这样吧,你真让我把你独自扔在这儿等死吗?”
“我并没打算死。”我说,尽管我可能会死。即使那样也要比离开此地好得多。因为那是必不可免的。
“是的,我想那不是你的选择。”他盯了我一阵,又低下头来。
“真糟!我该怎么跟杰利米说呢?说他的妈妈比传言中的还要疯狂?他不会信的。”
“告诉他,今年夏天。农场会一直等着他。我也将在这一直等待着他。
“为什么你就不能亲自告诉他呢?天黑前我们赶到埃米,海德雷家有电话。”
“我不走。”
“您真是一个大傻瓜。”
这一回我笑了说:“你可能说得对。”
他跺了跺脚,环顾远方说道:“这有魔力,的确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你。”
“我很赞同他的说法,但我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我便不作声。比利看了看我,转过身去朝埃米方向走去。他的步伐有些缓慢,但是很稳健,渐渐地,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乡间,一切就像一场梦。
他走了,我来到车旁,捡起那瓶威士忌。我真希望比利能理解我为什么会留在这儿,但事实上,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留在这儿的原因。有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生活的。我想如果我不那么固执地话,那么我也可能会和其他人一样离开这儿了。但我觉得那永远是不可能的。危机只属于加利弗尼亚和纽约,而不是中西部。在这里的生活是缓慢的,变化也会逐渐地到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一天早晨,醒来后,发现大家都走了。杰利米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走?房子里死气沉沉”。并不是电给了这个农场生机,而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和一切美好的回忆给这座农场增加了生气。
他们说我只是在抓住鬼魂不放,是的,或许他们是对的,但如果再抓的时间长一点的话。那么我就可以把这座农场留给杰利米了,那么或许有一天,他会重新使这里充满生机。我靠在货车的把上,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然后又去约翰逊家拉另一车木头。
时光在沉寂的冬天里慢慢流逝,只有那风和记忆中的鬼魂相伴。哈兰过去常常说对一个农民来讲最快乐的事不过于一月份放假,去弗罗里达,当然我们很喜欢这里,并且从未到过任何地方,但在这漫长惨淡的日子里,每当想起此事,心中倍感欣慰。而今,我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想看如果我想去德克萨斯,我也能去,不过我还是宁愿呆在这里,靠着美好的回忆生活。
今天我仍旧坐在沙发上,闲翻着那些旧杂志。这些杂志还是从去年夏天约翰逊小棚倒塌中检出来的呢。今天是一月二十九日,这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哈兰和我结婚三十四周年纪念日。每年哈兰在这一天都会送我一支玫瑰,还有一首诗。
有一次我把杰利米安排在包特家过夜。他居然为我们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哈兰就是这般的浪漫。上帝,我是多么的想念他啊。但我也十分庆幸,他没有看到农场今天的这个样子,如果哈兰看到,他准会伤心透顶的。
我胡乱地翻阅着杂志,偶然又看到那篇以前不知读了多少遍的文章,这回在一篇妇女节广告图片上,我看到了一张含苞欲放的玫瑰花的画片。于是我拿起剪刀,由于屋子太冷,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剪了下来,之后把剩下的碎纸片扔到了柴堆旁。今年哈兰不能再送我玫瑰了,该我送他一支了。
外面的寒风刺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房子的另一侧,这里曾是哈兰夏季的花房,我把剪下的“玫瑰”插在雪中,然后站在那背诵罗伯特。伯恩的诗。
啊,我的爱就像一只红红的玫瑰,在六月萌芽。
啊,我的爱就像一曲优美的旋律,在乐曲中表达。
我希望我背得对,并能把它唱下来,以前哈兰常常唱给我听。但天太冷了,我的牙不停地抖,实在是唱不出来。我想是不会在意的。以前,我一唱歌,他总是笑着对我说,“嘿,贝蒂小姐,你的牙是不是漏风,你已经跑调了。”然后我们就一同哈哈大笑起来。哈兰总是那么爱开玩笑。
我背完了诗,站在哈兰的“玫瑰”花旁,眺望着远处广阔的农场,聆听着刺骨的寒风吹打着谷仓,想着和哈兰一起共渡的时光。冬天,大雪覆盖着大地,农场看上去与十年前没什么两样,那时我的世界还没有破碎。瞬间我想我好像看到哈兰在整理夜间杂物,一会儿又和杰利米在谈笑,那声音好似从谷仓中传来。一切都像真的一样,从仓门缝中渗出的点点灯光,刚刚铲出的肥料的味道,猪在圈里咕咕地叫着要食的声音,一切就像真的一样。
我把大衣裹得更紧了,双手插进了衣兜,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我不想回屋,不想中断这美好的幻想,但我的脚已经冻麻了,鼻子也冻得开始发烧了,好在还没冻伤,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论我多么想相信它。
终于我不得不转过身,踏着来时的脚印返回屋去。还没走到门廊前,我便看到了一个篮子和几捆用报纸包着的东西,立在门边。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便朝那儿走去。在篮子的盖上有一张字条。
“这些东西迟早会对你有用的。你改变主意了吗?——比利”
我迅速抬起头,朝农场望去。“比利,你在这吗?”但是风声太大了,几乎掩盖了我的声音,院子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地上被风吹着的雪花和那棵老橡树了。
我弯下身,打开篮子盖。里面装满了蜡烛、火柴,晒干了的水果和肉,及一盒子弹、两本书,还有一节给我的收音机配的电池。他甚至还给我带来了信:一封是山姆叔叔写的,里面竟是些劝我离开农场的鬼话;我敢打赌,我实在不敢相信,在这堆东西里居然有一张杰利米给我的明信片!我端着杰利米的信,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我仍能辨别出这熟悉的字迹,“不久我将回来看您,妈妈。”看到这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杰利米就要回来了。
我又开始打开这些包捆,手里一直拿着杰利米的明信片。
色里是一大块鹿肉。接着又把其他的几个打开,全是鹿肉,这至少是半支鹿,恰巧我刚刚吃完我自己的鹿。
“比利?”我又开始大声喊起来,“比利,你在哪?”
我疯狂地寻望着,但却没有看到他。上帝,他在哪?他不会走太远的,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比利,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就请出来吧,好吗?”但他还是没有出来。我从门廊台阶上下了一步,然后停住了。我究竟想干什么?我不能再出去找他,天这么冷。于是我开始大言说话以便无论他藏在哪,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非常感谢你的这些东西,比利。我一定会用的。今天是我的结婚纪念日。杰利米告诉你了吗?我还是不打算去埃米,不过我很想念你。我真为上次感到难过。我希望那天的一切都结束了,但我仍旧不打算离开这儿,你知道的,是吗?”
我尽可能地大声说着,风声把我的声音传送到这荒凉的大地。我又向他讲述了这段日子的情况。我正在给杰利米织毛衣,我把旧小棚拆了,希望在这个月把它弄好。我不停地说着,直到手脚全部麻木了,寒风吹着我的脸颊,火烧一般疼痛。比利,你在哪?院子空空的,乡间一片孤寂。
“快点回来吧,比利,好吗?这永远欢迎你。”我向远处的防风林挥了挥手,我想他一定藏在那儿,然后,转过身去拾起了篮子。
我只拿了一块肉,其余的全放到了前厅堂中,在那里,由于温度较低,所以肉可以冻上,另外,在这儿,肉也不会被野兽叼走。随后我又把餐厅里那条绿色的,皱巴巴的旧台布神了神,并在上面摆我最好的餐具。今天晚上,我将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现在一点大豆也没有了。
我把蜡烛插在了银色的烛台上,这副烛台还是伊瑞姑姑送的,对我来说,它们是最好的。然后,我把杰利米的明信片放在两盏蜡烛之间,这时收音机里传来小罗克广播电台正在播放着古老的爵士乐。鹿肉还在炉子上,没熟呢;餐后的甜品只好拿苹果子儿或桃子来充当,尽管这些东西我已经用水泡了很久;另外,还有剩下的威士忌。最好的是,哈兰的往事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还有他对我的窃窃私语和那些我已经忘记了的情歌。
夜已经很深了,我听到一阵从门廊处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抓前门的声音。
“比利,是你吗?”
我立刻去找论和剩下的几颗子弹,懊恼自己没把枪放在身边。我在想什么呢?在这孤寂肃静的村庄里独自生活,我几乎已经放弃了警惕性。抓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忽然门砰地开了,我已经听到脚步声已进入了前厅堂。
“谁?”我喊到,但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被风吹着的门叮叮当当地撞在门廊的栏杆上的声音。
我借着炉子的火,点燃了一根长草绳,借着光亮,我慢慢地顺着声音走去,我的心怦怦地跳着,脑中一片空白。
“我有枪,你听到了吗?我会开枪的!”
我在卧室旁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镇静下来。最后大口地喘了口气,拐进厅堂,举起枪,准备开枪。
一只黑褐色的狗正在呼啸呼味地撕扯着一块冻着的鹿肉。它身上的毛稀稀疏疏地卷着,身上的肋骨也暴露无疑。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瘦弱,这般让人怜悯的动物呢。
我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枪。
“凯西、凯西,亲爱的,是你吗?”这只狗摇了摇尾巴,并没有抬起头。我慢慢地朝门走去,这时凯西大声地吼叫起来。
它抬起头,怒视着我。
“别紧张,亲爱的,我不会抢你的肉的。我只想把门关上,好吗对我又朝门走去,风把门吹得关上了,我顺手把门划上。
凯西仔细地盯着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啃它那块肉。就在咱完那块肉,我还没回过味之间,它又去吃另外一块去了,它不会停下来了。它一定是俄坏了,不撑着,它是不会停止的。我又举起枪,向它瞄去,希望我能开枪。那肉是我生存的保证,但我实在不能扣动扳机,也许它的日子比我的更难换,我决不能杀它。
我像拿木棒一样地拿着枪,挥舞着,慢慢地向前走。“过来,过来”。
它还注地吼叫着,而它的全身都在颤抖。这只狗一定知道害怕,所以它一动我就把它赶到拐角处。用肉片来诱惑它。
很快地我又把剩下的肉重新弄到一起,把它们放到壁厨的架子上,边干边不时地盯着这只狗。弄完后,我才悄悄地回到卧室,又回到那温暖的床上。
我裹紧了毯子和大衣,浑身还在哆嗦不止,忽然间,感到这般寒冷,我想恐怕再也暖和不过来了。外面的风呜呜地刮着,吹得雪松的叶子不时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那种好像沙纸或手指甲在木板上摩擦的让人心烦的声音。
万一狗快饿死怎么办?有人要偷我的食物或把我从这里带走,而我对这一切却无丝毫防备怎么办?我闭上双眼,什么也不去想。
我正在做着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为什么没有马上把那条狗赶出门外,或者杀死它,留作食用?我当然不能再留下它了。我连养自己都很费劲,更何况一条狗呢?但它的确看上去是那般地绝望,那般地孤独。我不能杀它。明天早晨第一件事便是把它赶出去,仅此而已,我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夜已经很深了,我被凯西温暖、舒适的身体拱醒了,我的手可以感觉到它的呼吸。我微微地笑了,抚摸着它的耳朵、鼻子,我跟它紧紧地依偎着,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深夜,有它来陪伴,也确实令人欣慰,即使只是一会儿。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地面上的积雪足有一英尺多厚,我不得不呆在家里,毫无办法。我得出去,我得到外面去找木头,但此刻我却被困在屋里,我的避难所现在成了我的牢笼。
几个星期以来,凯西和我就靠这点东西过活。现在袋子已经空了,鹿肉也吃光了。上星期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木头全部用光了,两天前最后的几根草绳也烧没了,现在再也没什么可烧了。昨天,我开始烧沙发,今天,我又不得不烧书架及上面的书,那么明天,我想该烧的就是钢琴了。我尽量地拖延着,万一明天天晴了,我们就不用烧钢琴了。我想起了以前杰利米练琴时,双腿搭凳下,荡来荡去的情景地非常讨厌这些钢琴课程,对于我给他安排这些课程也抱怨不已。但上了高中,我们就再也不强迫他了,他已经能边弹边唱了。等他回来时,钢琴应该在这儿,我知道杰利米一定会回来的。
我躺在床上,慢慢地从背里钻出,又拆下一根床架杆子,把它扔进了快要熄灭的火炉中。火并没有立刻燃烧起来,周围的小火星围着这块木头,渐渐燃了起来,炉子散发出的热量使我的手也暖和了起来。我不停地搓着已经冻僵了的手。我凝视着火苗,过了一会,便朝卧室的窗户走去,这个窗户是这间房子在这两次暴风雪间唯一没被塞满谷皮的。
大地一片银白,天却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晚上。风把雪吹得在空中飞扬,渐渐地在房边筑起了雪堆,这样一道道雪墙把我困在了屋里。雪还可以保持室内的温度,不过只是一会儿,这是远远不够的。这鬼天气也知道欺负我。我从没想过冬天竟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地伸伸冻僵了的双腿,再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饶的。我非常渴望能够出去,我的确需要出去。如果暴风雪停了,那我便马上可以出去了。雪也将融化,那么那些已经冻死了的动物和一些断木技也将随处可见了。春雨能给大地带来绿的气息,蠕虫也会钻出地面。那外面就会有吃的,也会有烧的。但这该死的鬼天气,使我无能为力。
最后我不得不转身上床,我应该躺下。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在这里走来走去。无意间我看见计算机旁有一螺杰利米的照片,还有他的明信片,给比利的便条,以及部队的来信。我不得不再走几步,但我又停住了,盯住那些东西——明信片和信件。我把这些东西都保存下来给杰利米,我要告诉杰利米,他们是一群多么卑鄙的家伙,他们是如何企图欺骗我这个老太太离开这儿的。但一瞬间的恐惧感又席卷而来,我拿起这些信愤怒地撕了,之后把它扔到了要熄灭的炉中。他没死,没被部队枪毙,更没有逃跑,这都是那些卑鄙的家伙编的。杰利米就要回来了,我知道的。我将在这里等候他。
风呼呼地嚎叫着,它穿透过这些破旧不堪的墙壁,即使在屋内,裹着毯子,我也感到彻骨般的寒冷,全身不住地颤抖。我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暖和气儿了,我甚至不记得温暖是怎么一回事了,即便此刻凯西和我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场暴风雪已经持续快一周了,至今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我从不记得三月份有过这样的鬼天气,更何况在依阿华了。人们都说地球正在日益变暖,而我却看不到这一点。两天前我们已经吃完了所有的食物,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可烧的了。现在只剩下我们身上的毯子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了:钢琴钥匙、杰利米婴儿时的照片,还有哈兰的雕刻。我实在不敢想象把它们扔到火里的情形,但是接下来,我不得不那么做。烧完了这些后,我又该怎么办呢?
睡梦中的凯西发出阵阵哀鸣声,又向我身旁紧靠过来,好像要来寻找温暖,其实根本就没有温暖。我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后背,可以感觉到它瘦弱的躯体中根根肋骨,以及身上稀疏的、粗糙的皮毛。它太虚弱了,我原以为我可以救它,我以为我们能有机会幸存。
我把毯子紧了紧,盖到了脸上,身体缩成一团,我想比利也许真是对的。我没疯,但我可能真是愚蠢到家竞相信像我这样的一个老太太居然能独自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生存。
对此我已预料到,我知道许多事情是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我也不知道它会怎么样。我从未想过这种情形竟向癌细胞一样不动声色地悄悄扩散到我生活的每一个脚落。
我告诉过比利我将在这死去。我会的。但是,上帝啊,我还没准备好呢。杰利米就快回来了,我知道,他会的。我还有一个花园要培植,一个小屋要修理。如果我死了,凯西怎么办?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没准备好呢,还没有准备好。
我又紧了紧毯子,可还是无济于事。我想起了停在那棵老橡树下的那辆卡车。链子还在吗?沙袋还花吗?或许我可以开着这辆卡车到埃米去,或者我就步行到那儿。不,不行。
留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得留在这等待杰利米,等待那些迷路的人。
我闭上眼睛,模糊地听到了祈祷声。我的身体抖得异常厉害以致我无法控制,但最后终于停下来,我感觉到多少有些轻松,有些暖和了。我就在这种感觉中飘荡,突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抱起了我,顿时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比利,是你吗?”我尽量睁大双眼。借助着昏暗的灯光望着他。
别激动。我太熟悉他的声音了,我感觉到了他带给我的温暖。我的大脑昏昏沉沉,我排命使自己保持清醒,我有太多的话要告诉他。
“比利,答应我,陪着我等杰利米回来”。我低低地说道,他微笑地望着我,不住地点着头。
我也笑了,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抚摸着凯西的耳朵,倾听着外面呼呼嚎叫着的风声。
哈兰曾经跟我讲过,如果你仔细听风声,你便会了解风的故事。在和煦的春天,他们就像鸟儿向对偶求爱的歌声般美妙;夏天,他们伴着孩童植戏,与小溪同行;秋天,他们为丰收带来感恩节的合唱,让树叶伴舞庆祝一年的结束。但只有在冬天,风才真正与你交谈。在寒冷的冬夜,风声毫无止境的亲绕在你耳边,好似你的亲人在呼唤着你归家。
我的魂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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