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假面 5

  努格焦尔这位“维尔特”出版社的社长在焦急而惊奇地等候着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的到来。他已经知道,“帕夫林”出版社花费两万五千美元从她手中购买了著名小说家最后一本畅销书,于是便抱怨作家的孀妇。为什么她愿意把手稿提供给这个大胖子帕维尔呢?要知道努格焦尔一直付给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比其他四家出版社高一些的稿费。他们每十二著作页手稿付给他八百到九百美元,而他努格焦尔付九百五十甚至两千美元。这样她为什么不到他这儿来呢? 
  他时常不耐烦地隔一会儿看一下窗户,终于看到了,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从前驾驶的那辆老式日戈利牌小轿车驶近了,努格焦尔立即按动了一下选择开关钮。 
  “丽塔,赶快上咖啡、白兰地酒、糖果。别忘了新年礼物,她马上就到了。” 
  努格焦尔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镜子跟前,用手把头发捋平,整了整领带。大胖子帕维尔向他详细叙述了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拜访的光辉经历,进而努格焦尔也上了一堂对自己有益的课,他的行动将不再那样愚蠢。 
  当门打开的时候,他急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迎接到来的女人。 
  “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你想不出,我见到你有多么的高兴。” 
  他吻了她的手,不是扶她坐在自己桌子对面的椅子上,而是把她领到了办公室一角的软沙发上落座。 
  “亲爱的,我们大家和你一样都感到很悲伤。”他满怀热忱地开始说,“不过我明白,你遭受重大不幸的痛苦更大。你有什么困难吗?只要你开口,我将竭尽全力来帮助你。” 
  斯韦特兰娜·格臭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满脸愁容,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努格焦尔的眼睛非常老练,很有经验。从一个痛不欲生的孀妇角度去看她面色很好。她大概为自己找到姘夫了吧。也许她早就暗中愉情了吧。而现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死后她可以不受约束放开手脚了。那万一这是她的情夫一下子打死了廖尼奇卡……那个?……不是。出版者自己纠正了自己的推断。她不是用双手切断固定收入来源的疯子。没有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小说她将靠什么来生活啊?靠再版书?但这很快就会结束的。二十七本爱情小说,哪怕是每本再版两次,这也不超过四万美元,因为再版书的稿费比第一次出版的稿费要少得多,那她靠这四万美元能再生活多久呢?她应该明白,她又不是小孩子。 
  “努格焦尔,谢谢。”她说,“你知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谁也不帮助我。廖尼奇卡再也没有了,所以我需要学会没有他的生活。” 
  容貌可爱的丽塔把放有咖啡壶、喝茶的茶具、糖果、一瓶白兰地酒和极小的高脚玻璃酒杯的小桌推进了办公室。在小桌的下面的一格上放着一个很大的、装饰华丽的纸袋,努格焦尔向丽塔轻轻地点了点头。 
  “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我们出版社都很喜欢和器重你丈夫。请接受我们的新年礼物,这是我们大家的,整个集体的。”姑娘把纸袋递给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时说。 
  “亲爱的,谢谢。”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高傲地点了点头,“我深受感动。我明白,这些礼物不是给我的,而是给廖尼奇卡的,但我一定收下为了纪念他的这个礼物。” 
  丽塔随手把门紧紧地带上出去了。努格焦尔走到保险柜跟前并从中取出一个大盒子。 
  “这是我个人的礼物。” 
  他打开盒子并把它递给了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在黑色的丝绒上放着一条很粗的金项链。 
  “你怎么啦?”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表示不同意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我不配这个。努格焦尔,你把这收起来,我不需要。” 
  “需要。” 
  他温和、但很固执地把盒子放到她的手里。 
  “你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身边生活了这么多年,你是他忠实的助手和可靠的后盾。没有你他不会成为著名的人物了,所有这些我们都明白,于是我——” 
  “为什么你?” 
  “因为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告诉过我这一点。他说,你的支持,你的建议,你的整个身心如何在发挥作用。他非常地爱你,斯韦托奇卡。所以无论谁说什么——不要相信任何人。我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他爱你,进而这份爱帮助他写出了自己那些优秀的作品。” 
  努格焦尔早就准备好了演说词。他自己跑珠宝店为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选购金项链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当昨天她打电话并预先通告她今天要来时,他便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不无目的的,她需要的是什么?但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努格焦尔不应该错过自己的这个机会。他需要再版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所有小说的权力。 
  “也没有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了一口气,“谢谢,努格焦尔,你一直是一位绅士。很抱歉,我没有什么可送给你过新年的,除了……” 
  她拿起放在她身边地板上的大手提包,取出了厚厚的公文夹,与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平时送手稿用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厚公文夹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这是廖尼奇卡的一本新小说,是他遇害前不久刚完成的。” 
  努格焦尔激动得手脚冰凉,嘿,狗杂种!他对她像对待人一样,花钱买了项链,松开了尾巴,端上了香香的咖啡,美美的白兰地酒,要不要帮助,而她……她想欺骗他?她完全把他当做蠢货,认为帕维尔什么都没告诉他?真是个大坏蛋,地地道道的恶棍!没关系,他会教训她一顿的。 
  从她手里接过厚厚的公文夹,努格焦尔用气得发抖的手指解开了带子,看了一眼有书名的扉页,《憎恨有时是玫瑰色的》。真是令人感到奇怪。而帕维尔说过,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卖给他的那部手稿名字叫《凶手女演员》或者诸如此类的作品……但是这个,当然算不得一回事。扉页可以被改写而且任何一种名称都可以刊印,主要是书的内容。 
  “莫非这不是你卖给‘帕夫林’出版社的那一部手稿?”他小心谨慎地问道,拿公文夹的手没有放开。 
  “不是。”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简短地回答说,一点也不惊讶,大概她正在等待这个问题。 
  “我审查一下,你不会反对吧?” 
  “当然。努格焦尔,你审查吧。但要当着我的面马上直接审查,因为我不能把手稿留给你。” 
  他坐到桌子后面便拨通了“帕夫林”出版社的电话。 
  “你是帕维尔吗?是我,努格焦尔。你手头有一部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新小说吧?你马上用传真把第一、第三和第五章的开头传给我。不,不是具体的页,而是这些章节的开始第一部分。然后我向你解释,然后,帕维尔,然后请你马上办我让你办的事儿。对,马上传过来。” 
  自从很多作者开始用袖珍计算机搞创作以来,努格焦尔掌握了辨别很多不能使用打字机把手稿刻板地打成一式几份的小窍门,打字机上留下的一式几份的痕迹是完全相同的。而开了封的版本能很明显地区别出来。这一切取决于如何把书页放在袖珍计算机上,行扫描的间距是什么样的,在一行中有多少符号。虽然在一个版本中某一段的情节可能在四十五页,而在另一版本中可能就是在三十七页或者在五十九页。因此向帕维尔问具体的页号数并把它们与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现在带来的这部书的手稿中的这些页号数相比较是没有用处的。在这些页号数上面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内容,但这绝不意味着所说的是不同的小说。如果这个女人打算像哄弄小孩似的哄弄他的话,那么她是不会成功的。她遇上的不是那种人。 
  然而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任何一点神经过敏的蛛丝马迹也没有表现出来。她镇静自若地给自己斟满一杯咖啡,往里面加了一点白兰地酒,点上香烟抽了起来。 
  “我没有欺骗你,努格焦尔。”她说,“但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因此我也不见怪。你审查吧,毕竟所要谈的是一大笔钱。” 
  他避不作答,担心说出那些自己随后懊悔的多余或无用的话来。传真机嗡嗡作响起来了,于是桌子上从容平稳地出现了有内容的长长的打字带。努格焦尔勉强抑制住急切的心情,不慌不忙地打开厚厚的公文夹,从中抽出三页——第一章、第三章和第五章的开头。内容绝对不一样,主人公的名字也各不相同。努格焦尔简略地浏览了一下这几页便搞清楚了,它们的确“不是供那件事用的”。 
  “喂,怎么样啊?”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吱了一声,“你确信不疑了吧?”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版者两手一摊,“什么时候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来得及写完这部小说?两部小说——这可不是两天的工作。” 
  “廖尼奇卡写作起来很快,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平均量——每天一个半著作页。主要的是构思错综复杂的情节、典型人物,他可能一连几星期不工作,在住宅里徘徊游荡,或思考,给情节排列次序,琢磨人物角色。一切都考虑妥当以后,便坐下来酝酿内容。他写的速度大大超乎您所想象的。” 
  “所有这些作品为什么他没发表呢?” 
  “因为他不想为此获得你们所付给他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残羹剩饭。他为你们而工作,因为你们跪着恳求他帮助出版社站稳脚跟,支付财政恩赐。而他没有拒绝,因为他把你们当做自己的朋友。努格焦尔,他与你曾在一个中学上过学,与安娜在大学是同窗,帕维尔是你领来的,于是廖尼奇卡认为,你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他有责任去完成你那痛哭流涕的哀求并予以帮助,同时对待其余的人也是这样。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期望,最终能找到一位表示愿意给他合情合理稿费的诚实廉洁的出版者。他为这样的出版者创作了一些储备品,以便一下子卖给他几部手稿。” 
  “储备量大吗?”努格焦尔小心谨慎地问道,竭尽全力地不让别人看出他那充满激动的心情。 
  “量很大,”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微微笑了笑,“足够我一辈子用的。” 
   
  (“那够我用的吗?”努格焦尔差一点没脱口说出,但及时地克制住了。) 
  瞧这就是问题所在。她有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新小说手稿。死后刊本!我的天啊!利用这一点可以赚多少钱啊!需要很好的具有相当学识的广告,需要激起读者们的兴趣,在大家最喜欢读的报纸上安排几篇文章和必不可少的电视转播,利用神秘死亡的情节……万事皆备了。在俄罗斯你不会找到一个不购买他的书的女人。这是数以百万计的印数!而利润……甚至不敢去想。 
  但是,按全部情形来看,他不得不出高价购买这些手稿。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不是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她不感到难为情,要求从销售印数中提成,当然,可以试着哄骗她。她无法搞清楚在印刷厂里实际上印出了多少本书。在版权记录上规定一百千册,你去试着检查一下,到底印了多少册,印刷厂也并非是傻瓜呆的地方,他们不会告诉她实情的。但是万一,万一调查出来呢?她无论如何不会一下子把所有的手稿都交出来的。她将一本一本地卖给他,所以一旦她发现上当受骗了,那么以后的关系将会因此而立即中断。他一部书的手稿就甭想再得到了。这意味着,与她打交道必须表现诚实、正直的态度,这意味着,不得不付给她数目可观的一大笔钱。遗憾,终生遗憾。 
  但办法是有的,努格焦尔考虑了一下。有办法了,不过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行。蒙骗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使她成为自己的情妇,然后可能的话,变为妻子。为了这些钱也可以与妻子离婚,反正她已经让他讨厌了。届时所有的收入——吃大锅饭,而且没有任何开支了。对,这是个好办法。当泉水干涸和他从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遗作中获取他可以获取的那些收入时,可以事先把从她死去的丈夫身上挣得的钱转移到那些她无论如何搞不到这些钱的银行和那些账户上去,最后连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也可以抛弃。 
  也许,也不需要把她扔掉…… 
  他兴致勃勃地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一眼。他仿佛从来没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如果说老实话,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依他的眼光看,长得简直有点吓人。个子不高,像雏鸡一样细胳臂细腿,小小的眼睛,不大的脸型。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但他不能不承认,她身上有一种极其诱人的东西,据说这样的女人别有一番风趣。但当上帝创造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时,大概他慷慨地给了她这样的风趣。 
  不,不管你说什么,但思想绝对不好。 
  努格焦尔按了一下选择开关钮,顺口随便说了一句:“让奥列格来,快点。”然后走到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跟前,坐到相邻的沙发上,斟满了两杯白兰地酒,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不问你这部书手稿要多少钱。你说多少钱我就付给你多少钱,我不想和你讨价还价。请等一会儿。” 
  一个手里拿着公文夹、嘴上留着胡子、身材魁梧的小伙子进了办公室。 
  “努格焦尔,您有什么吩咐?” 
  “立即准备一份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憎恨有时是玫瑰色的》一书的出版合同,十二印张,排他性为两年,稿费……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请您说个数。” 
  “三万五千美元。”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毫不犹豫、镇定自若地回答说。 
  “三万五千美元。”努格焦尔紧跟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提交手稿时付款。手稿已经提交了,它就放在我的桌子上,再过二十分钟等你拿合同和钱来。” 
  “努格焦尔,我马上照办。” 
  留着胡子的奥列格出去了。一看就知道他非常高兴,好像刚刚当着他的面小猫下崽了。努格焦尔似乎知道,这个时候出纳处没有这么多款子,它需要事先打招呼,但他对此并没有担心。既然他说了——奥列格就一定会办妥的。他会到所有的同事那里募集现金。从出纳处把所有的钱都抖落出来,天晓得他还要干什么,可是过二十分钟钱——三万五千美元——要放在桌子上。委托给他的任务可以不用担心他完不成,奥列格在这方面真是好样的。 
  当在他身后的门被关上的时候,努格焦尔举起了高脚玻璃杯。 
  “让我们干一杯。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英名流芳百世,愿他入土为安。” 
  他们没碰杯就喝了,努格焦尔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便探着身子去够咖啡壶。 
  “你卖给帕维尔的手稿是两万五千美元。”他好像顺便提了一句。 
  “他需要专有使用权为六个月,两年要贵一些,我卖给帕维尔的那本书的手稿过半年后我还将卖给别人,而两年的时间我无法使用你的手稿,我认为这是很公道的。” 
  “当然。”努格焦尔急忙赞同说,“我不知道六个月的专有使用权这码子事儿。” 
  我的天啊,帕维尔竟是这样的蠢货!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版权怎么仅买半年呢!完全没有脑子…… 
  “我可以向你再提几个问题吗?” 
  “你提吧。”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准许。 
  “你为什么先去找帕维尔,而没来找我呢?他更讨你喜欢?或者这内中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并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几乎漂亮的女人。 
  “帕维尔是个探测气球。他是你们当中最吝啬的人,所以当我说出钱数的时候,我不能拒绝自己看一看他的假面具的快乐。而除此以外,他是你们所有人当中最愚蠢和最没有远见的人,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确信,他请求专有使用期不会超过六个月的。他的合同都是固定不变的,桌上放的一叠已签名的空白表格,只有姓名、书名、期限和金额。看来他们在所有作者那里只购买使用半年的权利。因为印在合同上的期限都是六个月,他忘记修改了?或者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很想从他那儿索取特别高的价钱,而过半年手稿就无约束力了。如果你想要,那就给你。” 
  活见鬼,她简直是个美女。王后!公爵夫人!他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但对他来说她将是时下莫斯科最漂亮的女人。而如果她交出所有新的手稿——那么她就是俄罗斯第一美人。如果向她恳求到再版所有小说的权利,其中也包括上述所说的小说,那么对努格焦尔来说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简直就成为世界小姐了。不管任何人只要试图让他感到惊讶,努格焦尔,这位过去花言巧语式的鉴赏家和女人爱好者就会突然改变自己的鉴赏力。 
  “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假如你把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储备的所有手稿交给我的话,那么我就可以开始出版系列丛书了。让艺术家仔细设计书的封面,一眼就使人特别注意到是伟大的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遗作。我已经为这个系列丛书想好了名字:《爱与死》。唉,离开我们的作家爱情小说全集。你的意下如何?” 
  “十分诱人。你比帕维尔领悟得快,这就对了,我要考虑你的建议。” 
  “当然,斯韦托奇卡,当然。”努格焦尔表示赞同,“你考虑考虑,有关生意的事不再谈了,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你的情况吧。” 
  “我的情况?”她感到很吃惊,“关于我的情况有什么好谈的?” 
  努格焦尔暗暗地盘算,好像在面对跳跃、骤变。瞧,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最紧要的关头。要么马上就干,要么干脆别干。最主要的是别失策。 
  “有些情况我从来没有对你讲过,因为你是我中学同学的妻子。我明白,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死后过的时间太短,但我还是要说的。斯韦托奇卡,一直来我对待你不完全像你所认为的那样。如果你理会到这一点,那么就是说我可以十分顺利地把这一点埋藏在心里了。因此我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在你的一生中发生什么困难,你会有一个为你做一切,甚至那些不能做的事的人。我永远是你可靠的力量,你可以指望我不附加任何条件的支持、帮助和爱。我希望我的话没有使你难受和使你受到侮辱。”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喝了一点咖啡,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茶碟里。 
  “我珍惜你一时的冲动,努格焦尔,但现在说这件事为时尚早,让我们保持在业务关系的范围内吧。” 
  “我可以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回到这个话题上来吗?” 
  “你可以期待。”她微微一笑,“但是这方面我不许任何诺言。” 
   
  (“你不许诺言,”努格焦尔暗自哼了一下,“而你带上了锁链。而且你还将拿到其他礼物的。而后你哪儿也甭想去,你是我的金矿脉。”) 
  斯韦特兰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维奇驱车离开“维尔特”出版社大楼,穿过几条大街在一个自动电话亭旁把车停了下来。 
  “是我。”听到摘下电话筒的男人的声音后,她高兴地说,“我从努格焦尔那里来。” 
  “事情办得怎样?” 
  “好极了!三万五千美元和两年的排他权。” 
  “这就是说,他吞下了诱饵?你真聪明。” 
  “那还用说!他想把所有的小说都拿走并出系列丛书,但他非常不乐意分享,于是他开始邀请我去睡单人床。” 
  “谁?努格焦尔?邀请你?去睡单人床?” 
  “嗯。” 
  “这个下流东西?” 
  “你得啦,你怎么吃醋啦?我不会离开你的。” 
  “反正让人不高兴,你没有告诉他,你手里储存有多少手稿吧?”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尽管他非常想知道。我浑身感到疲惫不堪,你吃了没有?” 
  “我在等你,没有你我不会吃饭的。” 
  “亲爱的,别干蠢事了,我还需要去工作,因此我五点前回不来,请你自己吃一顿吧。” 
  “我不吃,没有你我一切都感到不快乐。斯韦托奇卡,但愿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 
  “我也爱你,这种爱与日俱增地强烈。” 
  “比死去的丈夫还强烈?” 
  “别再胡闹了。” 
  “不,你说吧。” 
  “当然还强烈。亲爱的,好了,我走啦。” 
  “你早点回来,我想你。” 
  “我也想你。” 
  她把话筒挂上,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然后向汽车走去。 
  到新年之前,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要一个人生活,丈夫很诚实地预先告诉她了,在他实验室里研究的课题的所有报告没有准备好和确定之前他不会回莫斯科的。她迟迟没有购买食品,把陈罐头都吃光,煮一煮剩下的荞麦面并把又干又硬的面包在烤箱里烤软了,但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去了商店。她装满一大包速成食品后决定到前不久刚开业的一个不太大的市场去转一转,给自己买点水果,这个市场就在电影院附近。 
  在经过一排排的货摊时,她仔细观察后看中了令人产生好感的香蕉和金黄色的葡萄。 
  “能尝一尝吗?”她向一个黑发售货员问道。 
  那个人顷刻间笑逐颜开,露出满口的大金牙。 
  “美人儿,你尝吧,葡萄——好吃极啦!你尝一尝——买三公斤,别舍不得。”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从沉甸甸的一大嘟噜葡萄上揪下一粒,用手指头擦了擦把它放进嘴里了。葡萄的确非常好,但她当然不会要三公斤的,因为价格与她的工资明显地不相称。 
  “主人,再多要点。”在她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需要维生素。” 
  她生气地转过身来,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和一双熟悉的绿色眼睛。 
  “弗拉季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跟在你后面走。你为主人现在过谤,别浪费时间。”他面对售货员说。 
  “你真是个无赖,弗拉季克。”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微微一笑,“你直接要从我眼前把水果抱走,万一我要不够呢?” 
  “这些是给你的,可以说是礼物,差不多够了吧?” 
  “你疯啦!”她气愤地说,“这东西贵着呢。” 
  “好啦,新年前是可以的,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况且是带着个人目的来找你的。给我手提包,要知道你马上要改变改变啦。”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轻快地把装满食品的手提包递给了他,把装有葡萄的纸袋放在食品上面。他们一起从市场出来向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的汽车走去。 
  “我正好在这个地方看见你。”他一边发动机器,一边向她解释说,“你的上衣特别鲜艳。” 
  “嗯,而小脸平淡无奇,没有光泽。弗拉季克,因为你矫揉造作,阿谀奉承,老娘儿们从来没揍过你?” 
  “喂,娜斯佳……”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惊慌失措,甚至脸有点红了,“我根本不是指的这个,请你别生气。” 
  “不要。”她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响亮而且富有感染力,“我习惯了。况且我有眼睛,在镜子里我能看到自己。我不是梦露①,因此——现在我要痛苦得上吊自杀?我没有那么复杂。弗拉季克,你把我送回家还是去兜风?” 
   
  ①原名诺玛·贝克,美国电影女演员。——译者注 
  “如果你邀请顺路去一趟的话我就送,我已经说了,我有贪财图利的目的。” 
  “你贪什么财?吃你付钱的葡萄?还是想得到香味扑鼻的小牛煎肉排?我要让你失望了,他在茹科夫斯基,因此吃饭的菜要简单一些。” 
  “总之我需要你出主意,但如果到你那儿去另外给吃的话,这倒不错,我们从这里驱车去?” 
  “尽说放肆无礼的话。这里有‘砖形标’。”① 
   
  ①指禁止车辆通行的交通标志。——译者注 
  “我有失礼的话?”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那维奇威胁地吼叫道。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到家之后把食品从手提包里拿出来,把茶壶放到火上,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面包片,把橙子蛋糕切开。 
  “一切准备就绪了,弗拉季斯拉夫,我准备无偿送给你主意。顺便说一句,我说了我见到你非常高兴了吗?” 
  “你等着瞧吧。”斯塔素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用鼻子哼了一下,“如此骂人——你可是第一个,你会向我央求说好话的。” 
  “我求你别厚颜无耻,否则我开始按规定收劳动报酬了,你说,你什么临头了?” 
  “暂时还没有。我有点什么情况……总而言之,干脆我就从头开始说吧。昨天伊万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伊万是谁?” 
  “就是伊万·阿列克那维奇·扎托奇内,那还有谁?他请求帮助某个名叫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的法律辩护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从电视上见过,他们在那里和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一起装疯卖傻,他们分不出好坏警察来。” 
  “是吗?”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郁郁不乐,“那你不知道他们过去的交情?” 
  “不知道。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说,他们只是在演招室签字前相识的。” 
  “他没撒谎吗?” 
  “我从哪里知道?”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耸了耸肩,“也许,他撒谎了。只是为什么?” 
  “那他讲了关于这个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的情况没有?” 
  “讲了,他说,他的举止很不好,但是如果忽略这一点的话,那么他是一个精明强干和从整体上看不错的男人,你能离题近一些吗?” 
  “可以。简而言之,这个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今天来找我了,他建议和他一起缔结一个为名叫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的人的定罪情况进行私人调查的协定。” 
  “天啊,真可怕呀!”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两手轻轻一拍。 
  “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因杀人罪被判八年徒刑,他不承认自己有罪,现在在押,他给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写信请求帮助复权,这是您的案子吧?” 
  “不,哪能呢。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这个家伙的案子一下子进了部总局。” 
  “没有引起你们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何必需要我们呀?那里就没有什么可揭露的,受害人一下子死了,某个时间神志清醒,而且自己说了,是谁开枪打死他的。” 
  “诬赖这种情况可能有吗?” 
  “那目的何在?证人们可能诬赖,而垂死的人未必会勾心斗角和进行阴谋活动。当然常有这种情况,就是被自己糊涂白痴的孩子打成致命伤的父母试图在临死前拯救他们,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不过是沉默,而不会说出随便一个无辜者名字的。结果怎样呢?在这种情况下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指望什么呢?” 
  “结果是这样的。或者他是无所顾忌的撒谎者和无赖,或者是有个人把他关起来的,第一种比第二种更令我相信。” 
  “我也是如此,这么说你的问题在哪儿呢?” 
  “问题在伊万·阿列克那维奇·扎托奇内身上。你要知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向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推荐的正好是我呢?他难道不知道其他私人侦探吗?” 
  “弗拉季克,哪里的话!你在他那儿工作过,他对你评价很高……” 
  “正是!”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教训人似的把食指举起来,“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如果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建议来找我的话,这意味着他对这个案子在某种程度上比较关注。那他为什么要关注呢?或许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他的朋友,但你说不是这样的,或许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本人是他的朋友。这么说如果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在调查阶段没有解救出他呢?他之所以没救出,是因为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的确有罪和当时什么都无法做。而现在大概出现了某些可能。也许做了一些证人的工作并事先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他们将改变证词并说,在警察局被迫说了什么东西和反对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的什么话,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也许收买了某个检察员或审判员并事先得到了他们对判决提出异议和重新审理此案的允诺。为什么?甚至很有可能出现新的事实,根据新发现的情况重新开始审理案件,新的判决会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但这些情况好像需要‘重新发现’于是打算打着根据著名法律辩护人的旨意进行私人调查的幌子用我的手做这件事。娜斯佳,我不想介入那些卑鄙骗人的勾当。我现在是大型电影联合会安全管理局的局长,我现在一切都挺好,而正像你理解的那样,我根本不愿去自寻烦恼了。” 
  “我明白。”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值得注意,但我感觉不到你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主意。与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是否签订协议书?” 
  “对。我对你知之不多,但知道,为此你需要稍微多一些的情报。” 
  “请继续说。”她用不自然的声音说,因为她感觉到了斯培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那维奇的用意何在。 
  “所以我希望你在给我出主意之前得到这些情报。” 
  “应该认为,你在暗示我与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的友好关系?你希望我去问一问他,他为什么要管这个案子?”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我崇拜你的机智。” 
  “你更喜欢我令人厌恶的性格。为什么你不吃火腿?不好吃吗?” 
  “好吃,但乳酪更好吃。我基本上属于那种爱吃加有调料的乳渣的人,我需要生小老鼠。” 
  “生大老鼠。”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悄悄提示道。 
  “不要对长者说无礼的话。可是我的小孩不吃乳酪,她爱吃熏肠,所以她是个幸福的人,她把心事都用在成天看书和吃新熏肠上了。她长得像谁呢?根本不像我,她过分聪明和过分地胖。” 
  “她多大了?” 
  “八岁。三月份满九周岁。顺便说说,你可以向我道喜了,我一个月前结婚了。” 
  “是吗?当真吗?” 
  “绝对。” 
  “啊呀,弗拉季克,祝贺你。我非常高兴,爱人是谁?” 
  “她是彼得堡内务局的,名字叫塔季扬娜·奥希拉兹佐娃。玩笑归玩笑,但当地和我的孩子一起走的时候,大家都把她们当做母女了,她们长得特别的像。两个人长得肥胖丰满,灰色的眼睛,浅色的头发。” 
  “你过去的妻子对此持什么态度?” 
  “她感到非常的惊讶。按着她的观念,我应该终生不渝地爱她并非常思念她。在我看来,她惊讶得至今还没醒过神来。” 
  “那姑娘呢?她与塔季扬娜·奥希拉兹佐娃关系如何?” 
  “好极啦,莉丽娅钟情于她甚至比我还早。她是第一个与塔季扬娜·奥希拉兹佐娃认识的。” 
  “啊,愿上帝保佑你,弗拉季克。说真的,我真为你高兴,而且也为塔季扬娜·奥希拉兹佐娃高兴。” 
  “莫非你们认识?你没说过这方面的情况。” 
  “我们没有亲自面对面地认识,但我在调查委员会的简报当中经常看到她的文章。你的这个她很聪明——简直吓人!” 
  “唉,你有点害怕,这太好啦!”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笑了起来,“我本人也害怕。但你别使我忘了主要的东西,我也找到了有心计的人,你去与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谈一谈?”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优郁起来:“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我不想。不知怎么的,还是有点儿……我不知道。不体面,不是吗?令人厌恶,好像暗地里在搞什么名堂,你别强迫我这样去做。” 
  “这不需要鬼鬼祟祟,娜斯佳,莫非我请你这样啦?你与他开诚布公地谈,我知道,你主要的优势——直率,所有的人在你面前都会甘拜下风。” 
  “那你自己不能吗?” 
  “我不能。第一,我不像你似的善于这么直截了当地做。我不是那种性格。第二,我与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的关系不是那样的,他是我的头。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他与你好像很要好。”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你自己想想,一个来自内务部的将军和一个来自彼得罗夫卡的少校会有什么样的友谊?” 
  “可是,你们每逢星期日就去散步,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是吗?那他们议论什么了?” 
  “众说不一。一部分人说,你们是一对情人;另一部分人说,你在盗取他的闲扯胡诌案子的情报,总之一句话你在进谗言,搬弄是非。” 
  “那第三部分人呢?还是没有第三部分人?莫名其妙的念头不够吗?” 
  “娜斯佳,别再说了,不管是谁说了什么,我知道你们不是情人关系,你在进行游玩散步时不会向他搬弄是非的。这就是说,你们之间是一种充满相互信任和相互好感的正常人际关系。你觉得我下的定义如何?修辞大师在我心目中已经一钱不值了。” 
  “好吧,修辞大师,你把我说服了,你迟迟不答复有多长时间?” 
  “我告诉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我需要考虑几天,要知道没有什么可匆忙的。人反正已经坐牢了。今天是星期六……” 
  “你在暗示明天天还没亮,我一睁开眼睛就应该去伊斯梅洛夫斯克公园与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约会?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去工作上班,这就意味着,多蒙你关照,我应该跑着度过整整一个早晨。喂,你是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 
  “娜斯佳,亲爱的!你希望,我明天一大早驱车把你送到公园吗?然后从公园到彼得罗夫卡,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娜斯佳粗略估计了一下,如果坐车去的话,她能赢得几分钟睡眠,可获得不足15分钟的时间,但这也是很宝贵的,如果考虑到当窗外还完全天黑的时候,她起床多么痛苦的话。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开始给伊万·阿列克那维奇·扎托奇内打电话。当然,她极不愿去游玩散步,但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那维奇需要帮助。如果不为了相互救助,干吗与警察保持兄弟般的情谊啊!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又重新数了一遍钱。稍微少一点的一叠是给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用来与私人侦探订合同的,稍微多一点的一叠是给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的,她把钱分别装进信封里后,便坐到了电话旁边。 
  “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我是娜塔什卡。” 
  “亲爱的,我很高兴地在听你讲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声如洪钟般的男低音,“您去了一趟情况怎样?” 
  “一切正常。” 
  “丈夫怎样啊?他挺得住吗?” 
  “一言难尽,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他准备为自己的获释而斗争,你是怎么考虑的……” 
  “亲爱的,别着急,别惊慌,这不是很快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您采取理智的态度,一切都来得及。如果您亲爱的丈夫能获得自由,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难道不是吗?” 
  “当然,但是……” 
  “娜塔什卡,哪能呢,真的吗?你现在是他的妻子,合法的妻子,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您正是这么想的?没有任何麻烦的理由,一点也没有,您要控制自己,因生活而感到高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是的,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您什么时候方便和我见面?” 
  “让我们明天吧,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 
  “几点钟?” 
  “明天是星期天,我们不着急,我们好好地睡,睡足了再通电话约定吧,我将在12号地区等您的电话,这样行吗?” 
  “好,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明天见。” 
  “晚安,娜塔什卡,您一点也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我答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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