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在门口稍停了一下,门上标着印刷刻字“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 雷蒙德·奥尔古德,经理,各大城市均有往来关系”,右下角注着“入口”二字。
梅森推开门。一位金发女郎看上去完全像大部分电影明星那样耀眼迷人,她抬起头来,用判断的目光打量着梅森,笑着说:“早上好,您想见谁?”
“奥尔古德先生。”
“有预约吗?”
“没有。”
“恐怕他……”
“告诉他佩里·梅森来了。”梅森说。
她扬起双眉,蓝色的眼睛瞪大了:“您是说,律师,梅森先生?”
“是的。”
她说:“马上,梅森先生,如果您乐意稍等片刻,请。”
她急忙到交换台,拿起一根线插了进去。这时她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请稍等。”然后走进了内间的办公室。一会儿,她回来了并打开门说:“请这边来,梅森先生,奥尔古德先生现在就见您。”
雷蒙德·奥尔古德是位中年人,脸上长着深深的皱纹,浓浓的眉毛,眼镜夹在鼻梁上,上面挂着一条黑色的丝带,除了耳朵四周的几根肉桂色的发头外,实际上已秃顶。他看上去既像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带有些许不安。
“早上好,大律师。”他边说边站起来握手,“真是荣幸,久仰您的大名,希望我的事务所能为您效劳。”
梅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交叉双腿,拿出一支香烟,在扶手上弹了几下,开始琢磨桌子后面的这个人。
“您不想来支雪茄?”奥尔古德打开雪茄烟盒,热情地问。
“还是香烟适合我。”
奥尔古德有些紧张地咬住雪茄烟,在桌子下边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雪茄,转动嘎嘎叽叽的转椅挪动了一下身体。“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他充满希望地问。
梅森说:“我经常聘请侦探事务所,目前,我所有的工作由德雷克侦探事务所照管。”
“是,是,我明白。但有时,当然,您会需要一些辅助调查。您心中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梅森先生?”
“是的,”梅森说,“你为红河谷的一个叫约翰·威瑟斯庞做了些事,对吗?”
奥尔古德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呃——当然了,您知道我们是不可以谈论委托人的。”
“你正在谈论这一位。”
“您是什么意思?”
“有人泄露了消息。”
奥尔古德肯定地说:“那不是从这间办公室。”
梅森只是点了点头,用坚定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侦探。
奥尔古德在椅子里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挪动了一下身体,转椅弹簧的嘎叽声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我可以——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
“威瑟斯庞是我的委托人。”
“噢。”
“有人泄露了消息,”梅森接着说,“我不想再有任何泄露,我想找出这一次是谁干的。”
“您确信您没有搞错?”
“非常确信。”
椅子又嘎叽嘎叽响起来。
梅森那带着责备的坚定目光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奥尔古德清了清嗓子说:“跟您坦率地讲,梅森先生,我过去雇的人里有一个叫莱斯利·米尔特的,事情可能是从他那儿漏出去的。”
“他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已经把他解雇了。”
“为什么你要解雇他?”
“他……工作得不令人满意。”
“是在他完成了威瑟斯庞的调查之后吗?”
“是的。”
“这件事他干得很出色,是不是?”
“据我所知是如此。”
“后来怎样了?”
“他只不过是不满足,梅森先生。”
梅森看上去好像是坐得更稳了,“你为什么要解雇他呢,奥尔古德?”
“他泄露机密。”
“关于什么的?”
“威瑟斯庞的案子。”
“给谁?”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威瑟斯庞太相信他了。聘请侦探事务所的人把他自己要查找的事情告诉正在办理此事的人,这是很愚蠢的。他最好先同经理谈,然后由经理将指令传达下去。”
“威瑟斯庞没有那么做吗?”
“没有。威瑟斯庞太着急,他想每天都得到汇报。他安排米尔特每晚8点左右给他打长途电话,大致告诉他所发现的情况。威瑟斯庞就是这样的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儿耐心也没有,一会儿也不愿意等,他什么都要立刻拿到。”
“米尔特有没有因为泄露情况而拿到钱呢?”梅森问。
“我根本无法告诉您,梅森先生。”
“那你猜呢?”
奥尔古德试图避开梅森的眼睛,但又不能。他在嘎叽嘎叽作响的椅子上辗转不安,说:“我想他——可能会。该死!”
“他住在哪儿?”
“我手里他最新的地址是威尔特米尔公寓。”
“结婚了还是单身?”
“单身,但……呃,也可以说,有伴了。”
“多大?”
“32岁。”
“好看吗?”
“女人们觉得是。”
“喜欢玩女人?”
奥尔古德点点头。
梅森猛地把头扭向外间的办公室,“你的记事员姑娘怎么样?”
奥尔古德急忙说:“我敢肯定她没事,一点也不会。”
“你能信任她吗?”
“噢,绝对。”
“她跟你有一段时间了吧?”
“有两年了。”
梅森说:“你能不能让米尔特保持缄默?”
“这我可得问问自己。”
梅森站起来说:“你这个糟糕的侦探。”
“毕竟,”奥尔古德说,“你不能把一个人的嘴巴缝起来呀——特别是在你解雇了他之后。”
“但真正聪明的侦探会。”
“呃,我……我可从来没那么想过。”
“那么你就现在想吧。”
奥尔古德清了清嗓子,随着“嘎”的一声响,他把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我想威瑟斯庞先生会乐意补偿我的……”
“你这么做是保护你自己,”梅森告诉他,“通过侦探事务所泄露消息看上去并不是件好事。”
“呃,真的,梅森先生,很不好办,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您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他们今天在这儿,明天又走了。要我说,威瑟斯庞对他不该那么信任。”
“他是你雇的,”梅森说,“威瑟斯庞雇了你,你又雇了米尔特,这是你自掘的坟墓。”
“但我没看见尸体。”奥尔古德说时带着明显的感情流露。
“当你申请执照延期的时候,就可能会在壁橱里发现一具的。”
“我要看看能做些什么,梅森先生。”
“马上。”梅森告诉他。
“我要就此着手,是的。”
“立刻。”梅森指出。
“呃,我……呃……是的。”
梅森说:“一位丹杰菲尔德夫人会来找你问一些问题。让她从你这儿打听到是我雇的你,不要提威瑟斯庞的名字。”
“这样的事请您绝对放心,我会亲自接待她。您想让她找您询问?”
“是的。”
“我要让她从我这儿打听到消息,对吗?”
“是的。”
“很好。”
“别让她接触米尔特。”
“我尽量。”
“你跟外面办公室里的那个姑娘商量公事吗?”
“有时,她是记事员。”
“她为你做事吗——有关案件方面的?”
“不。”
梅森说:“别告诉她任何有关我的事。”
他拿起帽子,看了看手表说:“不用等到下午再去封米尔特的嘴,现在就去吧。”
奥尔古德说:“我有办法对付他。我知道一个女人……一个叫艾伯塔·克伦威尔的女人。她声称是他的妻子,她可能——是,我将试……或许我能……有个办法。”他把手伸向内部通话器。
梅森离开了办公室时,记事员姑娘朝他甜蜜地一笑,用鸽子般的声音说:“早上好,梅森先生。”梅森在大楼大厅里的电话间停了下来给德雷克侦探事务所打电话。
“保罗,我是梅森。有一个金发姑娘在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作记事员,你不难认出她来。25岁左右,那种人们认为不做演员真有些亏了的姑娘。一个面无表情的宝贝,大眼睛,红嘴唇,诱人的线条。在她离开奥尔古德办公室时,跟着她,盯住了,在威尔特米尔公寓安排个人监视莱斯利·米尔特。”
“米尔特是干什么的。”德雷克问。
“他是侦探。”
“跟踪他可不容易。”
“为什么?”
“我们一派人跟踪,他就会察觉的。”
“那就叫他察觉好了。”梅森说,“我们担心什么,只要能控制住他,派两个盯梢。叫我看,给他点儿苦头尝尝。”
“我立刻安排人去。”德雷克说。
“先是那个金发姑娘,”梅森告诉他,“要是她出来到威尔特米尔公寓去就告诉我。”
“好的,你会在哪儿?”
“我会跟办公室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就通知德拉。那桩旧案件你已安排人办了吗?”
“是的。我在印第奥用电报通知他们去办的。”
“好,”梅森说,“我考虑得越多,就越不喜欢这桩案件的处理方式。案件中不提那女人的名字,把她称为X小姐,这有些莫名其妙——我要X小姐的可靠情况。我要所有的情况:姓名、地址、爱情生活、过去的和现在的,然后我来预测她的将来。”
“我们正在搞。”德雷克说。
“还有别的事,保罗。”
“什么?”
“贿赂一个洛杉矶的记者,让他给温特堡的报纸发条电讯。觉得你能办得到吗?”
“好的,我能。消息的内容是什么?”
“让你的速记员在分机那端把我的话记录下来。”
他听到德雷克说:“噢,鲁思,拿起分机。记录下所说的……是的,是梅森。都准备好了吗?……好的,佩里,讲吧,别说得太快。”
梅森说:“消息的内容是这样:‘由于莱斯利·米尔特,一位高价的洛杉矶侦探受雇调查20年前集中于温特堡的一桩谋杀案,一个古老的奥秘有希望真相大白。长久以来,在一些人心目中一直对由于谋杀大卫·拉特威尔而被处决的霍勒斯·莱格·亚当斯的罪名在审判时是否明确成立存有疑问……最近,发现了同审判时所做出的证词完全不同的新的证据,有影响的人士仍然相信霍勒斯·亚当斯的清白这一情况从一个本国价格最高、效率最高的侦探事务所派它的一流侦探到温特堡去进行彻底调查一事中得到证明。据知情人士透露,此侦探已返回海岸并带回满满一箱子令人吃惊的证据。这桩古老的案件很可能会被打开,以力图为在大概20年前被宣判有罪的人其死后名声昭雪,关于此事如何提出诉讼的程序问题,尚未同律师们达成一致意见,但共同的看法似乎是有方可寻……’记下来了吗,保罗?”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他们动起来,”梅森说,“如果亚当斯那时是清白的,那么别的人就是有罪的。线索已经太久而且也掩盖得很好,但如果我们能恐吓凶手,让他试图掩盖他原先留下的线索的弱点……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当场抓住他。”
话筒里传来了德雷克的笑声:“威瑟斯庞以为你会陷进那副本所显示的旧案件记录和剪报里!对你的方法,那家伙有多少东西要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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