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不到四更回到了“侍卫营”,可是一直到五更他才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一宿无话,第二天关山月起身时,若不是天空里彤云密布,恐怕已经日上三竿了。
其实,还是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他忙睁眼问道:“谁呀?”
只听门外有人应道:“兄弟,是我,百煌!”
敢情是拜善贴身四护卫之首蒋百煌!
四护卫当初看不起关山月,那是因为他四位误解关山月是靠关系进的“侍卫营”,等到明白关山月有过人的真才实学后,这种态度就大大的改变了!
及至他几位跟关山月联袂闯过“查缉营”后,彼此间那种英雄惜英雄的感情,更往前迈了—大步!
关山月翻身披衣下床,登上鞋开了门,可不是么,蒋百煌当门而立,关山月忙含笑招呼:“百煌兄,早啊?”
“早?”蒋百煌笑道:“兄弟,你也不怕日头晒着屁股,快穿衣裳洗脸吧,统带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关山月微愕说道:“怎么,有事儿?”
蒋百煌笑道:“没事我可不敢在大冷天里跑来惊人好梦,那是罪孽!”
关山月一点头,道:“好,我马上来,请进来坐坐!”
说着,他回身往里,蒋百煌也跟了进来!
关山月忙着穿衣裳,蒋百煌一旁回道:“兄弟,昨儿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山月道:“快四更了!”
“老天爷!”蒋百煌笑道:“兄弟,跟心上人在一起,也不能不看时候,一白天就够累的了,再加上晚上熬这么深,长此下去,你就是铁打……”
关山月忙摇头说道:“不,百煌兄,别开玩笑,是公事!”
蒋百煌道:“公事?算了,兄弟,自己哥们儿……”
关山月道:“不,是真的,昨天我由‘雍王府’回来,统带马上又让我去了郭玉龙家,那儿有位显贵等着见我。”
蒋百煌“哦!”地一声道:“显贵?谁?”
关山月转过身来,一边洗脸,一边应道:“官同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爷,鱼壳鱼大人,他如今被派在太子名下保护‘东宫’!”
“鱼壳?”蒋百煌吃了一惊,忙道:“‘微山湖’的鱼壳?”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就是他,世上没第二个鱼壳!”
蒋百煌诧声说道:“他什么时候当了……”
关山月截口说道:“没多久,还是这次皇上南巡的时候,在‘太湖’遇见了刺客,鱼壳救驾有功,皇上也爱他那一身所学,于是收在身边充当了侍卫!”
蒋百煌摇了摇头,道:“鱼壳可说是一步登天了!”
关山月道:“谁说不是?如今官架子十足,神气得很呢!”
蒋百煌道:“怎么,他敢对兄弟你也来这一套?”
关山月擦好了脸,笑了笑道:“怎么不敢?皇上的侍卫,在气势上弱过谁?”
蒋百煌道:“有眼不识泰山,我看他是耗子舐猫鼻梁骨……”
关山月笑道:“百煌兄,别替我招来掉脑袋的横祸!”
蒋百煌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你怕他,兄弟,他见你干什么?”
关山月随口漫应道:“还不是那三件案子……”
蒋百煌忙道:“怎么?有眉目了么?”
关山月摇头说道:“没听他深说,百煌兄,你问完了么?”
蒋百煌道:“怎么?”
关山月道:“我衣裳穿好了,脸也洗过了,你要是问完了,咱们就该走了!”
蒋百煌“哦!”地一声,倏然失笑道:“问完了,问完了,走,走!”
于是,两个人相偕出了门!
在往拜善书房,积了雪的青石路上,关山月问道:“百煌兄,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蒋百煌微愕说道:“什么,你是指……”
关山月道:“你不说统带找我么?”
蒋百煌“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是指……不知道,没听统带说。”
关山月点了点头,没再问!
转眼之间,两个人来到拜善的书房前,韩武扬一个人守在那里,关山月含笑跟他打了招呼,蒋百煌则扬声说道:“禀统带,关领班到!”
只听书房里响起拜善的话声:“说我有请!”
蒋百煌应了一声,眨眨眼,笑道:“兄弟,你由来面子大,统带有请,你进去吧!”
关山月含笑点头,谢了一声,举步笑进邸檐下,道:“统带,关山月告进!”
书房里,拜善应道:“老弟,说过多少次,别那么多腻人的规矩,请进,请进!”
关山月应声推门走了进去,刚踏进门槛,他一怔:“哟,王爷也在这儿?”
可不是么?雍郡王胤祯一身轻裘,正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坐在火盆旁边!
雍郡王笑道:“我特来给阁下请安,谁知道,你阁下犹缩在被窝里享福,蒙头睡大觉,所以我没敢惊扰。”
关山月道:“王爷,您怎地一见面就损人,折人?什么时候来的?”
雍郡王笑了,道:“来了好一会了,你昨儿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山月道:“快四更了!”
“难怪!”雍郡王笑道:“那是得多睡一会儿,怎么那么晚,郭玉龙请你吃喝了?”
关山月道:“我不信统带没对您说!”
拜善笑道:“有什么事我敢不对王爷说,来,老弟,我请王爷喝茶,刚沏的一壶,你也来一杯!”
说着,亲手为关山月倒了一杯!
关山月称谢双手接过,拜善那里又招了手:“咱们坐着聊,坐,坐,老弟!”
坐定,关山月欠了欠身,望着拜善道:“统带,听百煌兄说,您找我有事儿……”
拜善微一摇头,道:“不是我,是王爷,王爷一大早驾临,告诉了我件事,又命我把你从被窝里叫起来……”
关山月道:“统带,什么事?”
拜善道:“你问王爷。”
关山月转向了雍郡王,雍郡王没等问便道:“小关,待会儿那位莽贝勒很可能会来找你!”
关山月“哦!”地一声道:“是海贝勒?什么事儿?”
雍郡王笑了笑,道:“今早宫里来的消息,皇上派在太子名下,保护‘东宫’的那位御前带刀侍卫鱼壳,昨天晚上从郭府回去后,留了一封信走了……”
关山月心里一阵跳动,“哦!”地一声道:“王爷,他在信里怎么说?”
雍郡王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信在老二手里,内容怎么样我不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鱼壳走了!”
关山月的心揪了起来,本难怪,雍郡王不知道信的内容,除了“东宫”外,没人知道那封信是怎么写的,他忙道:“走了?为什么?”
“为什么?”雍郡王道:“好说,那要问你呀?”
关山月道:“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雍郡王眨眨眼,笑道:“跟我装糊涂?你不知道谁知道?昨天晚上跟他最后见面的是你,那位莽贝勒找你,该不会没有理由!”
关山月的心又一紧,他道:“海贝勒人呢?”
雍郡王道:“我听说他往郭家去了,想必他要先问问郭玉龙,然后等从郭府出来后,再来‘侍卫营’找你,他还挺有心眼儿的,你跟郭玉龙假如事先没商量好,经他这个别一问,恐怕就会对不到一块儿了!”
关山月眉锋一皱道:“不错,王爷,这可真要命……”
雍郡王笑道:“那么,你把经过告诉我,我给你出个主意!”
关山月道:“当然要告诉您,一句话,跟对付甘凤池一样,我把他逼走了!”
雍郡王“哦!”地一声道:“那敢情好,他为什么指名要见你?”
关山月摇了摇头,道:“王爷,这种事无论在武林,或者在官家,似乎都永远免不了,盛名之累,他不服,不但拿三件大案考我难我,而且还逼我离开您,离开‘北京’!”
雍郡王笑道:“这倒好,他竟然敢反过来捋虎须,老虎不发威,他把人当病猫,小关,结果他吃了苦果?”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很轻,很便宜,我只断了他的右腕!”
雍郡王哈哈大笑,欢愉之情溢于言表,道:“我的天爷,这还叫轻,还叫便宜?小关,你的心肠太狠了些,令我不忍。”
猫哭耗子假慈悲,关山月还能不知道他,笑了笑,没说话!
雍郡王笑声敛住,凝目说道:“小关,你认为他就这样走了么?”
“王爷!”关山月道:“事实上他走的消息是您听来的,我根本不知道!”
雍郡王摇头说道:“只断一只手就走了,未免过于怯懦……”
关山月截口说道:“假如再有一句下次碰上便要命的话,那就算不得过于怯懦了!”
雍郡王道:“你对他说过这句话?”
关山月淡然说道:“各为其主,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雍郡王道:“鱼壳也是成了名的武林高手,而且在江湖上不可一世,他会那么怕你么?假如他往‘东宫’一躲……”
关山月截口笑道:“王爷,一个人能在三招之中断敌一腕,其吓人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他若往‘东宫’一躲,固然我拿他没办法,可是今后他能永不出‘东宫’么?就算能,二阿哥愿意容这么一个怯懦的人?还会重用他么?那自然不如自己走来得光采!”
雍郡王满意地笑了,他道:“郭玉龙在旁边儿?”
关山月道:“王爷,他是主人!”
雍郡王道:“那么,他一直坐山观虎斗?”
关山月笑了笑,道:“王爷该知道,郭玉龙一直是中立的,再说,我的所学只比鱼壳强,不比鱼壳弱!”
这话雍郡王懂,他笑道:“好了,我明白了,我如今教你个法子,在没跟郭玉龙碰面之前,给海善来个避而不见……”
关山月道:“王爷,你让我避到哪儿去?”
雍郡王道:“偌大一座‘北京城’,你还怕没地方躲?这不过是暂时的,等你见着郭玉龙编好了词后,就可以大模大样,理直气壮地见他了!”
关山月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如今就去郭家?”
雍郡王摇头说道:“不,我另有差事给你,我要你马上到傅家去一趟!”
关山月一怔,道:“去傅家,干什么。”
雍郡王道:“快过年了,昨天你走后,他‘神力侯府’的总管送年礼来了,所以今天我要你去回个礼!”
关山月双眉一扬,道:“傅侯好大的架子!”
雍郡王淡淡一笑,道:“所以我也要摆上一摆!”
关山月道:“王爷,您考虑过没有,我这‘侍卫营’的领班替您……”
雍郡王一笑道:“我已不止三思,考虑了好久了,怕什么,你是我胤祯的人,这已是公开的秘密,索性把它抖开了,看看咱们谁的脸上有光采,也好让他们瞧瞧我胤祯的人!”
关山月道:“既然您这么决定,我只好去一趟了,现在就去?”
雍郡王道:“你想等海善?”
关山月笑了,道:“我认为越快越好,最好从后门出去!”
雍郡王跟拜善都笑了,拜善道:“老弟就是这么一个洒脱风趣的人!”
关山月笑了笑,望着雍郡王道:“王爷,您呢?”
“我!”雍郡王笑了笑,道:“老二病了,我得跟福晋进宫看看他去,怎么说他是我的二哥,你说是不?真是,大年下的……”
关山月“哦!”地一声道:“王爷,二阿哥是什么病?”
雍郡王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消息是老大告诉我的,那得问他!”
关山月明白了,他立转话锋,道:“王爷,我是不是得先到府里去拿礼?”
雍郡王道:“怎么?去不得么?还是懒?”
关山月笑了,他笑着站了起来,道:“王爷,我走了!”
“别,阁下!”雍郡王抬手说道:“就知道你怕绕这个圈儿,拐这个弯儿,我也怕累着你,礼物我自己带来了,在大门那儿,你拿了直接就去吧,瞧,我想得周到么?够意思么?”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王爷,我会永远记住的!”
施了一礼,又向拜善欠了个身,转身出门而去!
不因雍郡王在座而轻视了他,拜善受了这一礼,很高兴,可是他嘴里却说:“您瞧,王爷,他就是这么多礼,自己人嘛……”
雍郡王笑着说道:“这叫做礼多人不怪!”
接下来,是两个人的笑声……
关山月到了大门一看,果然,年礼在那儿,另外还有四名雍王府的下人,内城里这些府邸送年礼不比外城里的百姓家,送起来吓人,瞧眼前这一担一担的,够八口之家吃半月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寻常的八口之家,哪吃得着这种名贵的东西?
那四个下人一见关山月,一起赔笑哈腰,大伙儿都认识他,其实,放眼内城也没几个不知道关山月三个字的!
“关爷,这就走么?”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辛苦四位了!”
那四个忙道:“哪儿的话,干的就是这种活儿,应该的,是关爷您体恤!”
关山月道:“好说,咱们走吧!”
于是,他带着四个下人,担着那些年礼出了“侍卫营”!
出了门,他问道:“‘神力侯府’在什么地方?”
他身边那名道:“怎么,关爷,您不知道?”
关山月摇头说道:“福薄,还没有去过!”
那名下人道:“就在‘西直门’里!”
关山月“哦!”了一声道:“原来在‘西直门’里,那好,四位带路吧,我跟着四位走!”
“西直门”,是内城颇为重要的一个城门,皇上幸西山,以至内城里的王公大臣游西山,都由“西直门”出去!
而且,“西直门”外有历史上著名,相传宋太宗伐熙州,与辽将耶律休格大战于此的“高梁桥”!
还有清初所建,皇上幸西山的休息处所“倚虹堂”!
提起“倚虹堂”,还有那么一段趣事,不过,那是在乾隆年间,而不是在如今这康熙年间!
有一次,高宗乾隆幸西山,抵“倚虹堂”,适逢大雪,乾隆颇有文才,也是个自命风雅的人,当即吟了那么一句:“白雪蔽云”,时权相和粹在侧,马屁拍得好,也是福至心灵,马上对了一句:“黄旗当道”,黄旗者,即报捷之意!
彼时正当乾隆在金川用兵,未逾半月,果然捷报到,乾隆大为高兴,乃亲为“倚虹堂”题额,和粹则以逢迎而更为得宠。
中国很多帝王多好方术,星卜,尤乐于听“吉祥话”,此一例耳。
其他像后日清三贝子载振的和人围第,西太后的行宫,行宫是西式二层楼,里边有慈禧所用的洋式卧床,家俱化装用的各种道具,都名贵异常。
三贝子花园,在民国以后有收门票的两个巨人,据说身高都在七尺二寸以上,体重两百多斤,手大如簸箕,声音像雷,食量日数斗,普通人难望项背!
当然,这都是后话,像如今,“西直门”外海甸,大学士明珠的别墅是值得一提的,这位相国公的别墅虽不能跟载振慈禧的宫院比,但其规模之巨,经营之力,却也名震一时!
其他像“圆明园”,日后西太后以海军经费筑造,导致甲午之辱,戊戌政变的“颐和园”……
“西直门”外的重要地方简直不胜枚举。
没多久,一行五人到了“神力侯府”前,固然,“神力侯府”
在规模上不如雍王府庞大,可是在气势上却有隐隐夺人的威严。
大门前石阶高筑,石狮分峙,站门的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八名挎刀亲兵,一个个抚刀分腿,一动不动。
再看门上,四字“神力侯府”金字闪闪发亮,耀眼生辉!
关山月低低说了声:“四位请在这儿等一等!”
四个下人放下了挑子,他则大步走了过去,石阶下一站,扬声问道:“门里哪位管事在?”
一名亲兵走下石阶,死板着脸喝问道:“干什么的?”
关山月淡然说道:“‘雍王府’回年礼的!”
一听“雍王府”,那名亲兵脸上立即和缓了不少,“神力侯府”不买别个王公大臣的帐,对这位身为皇子的雍郡王,却不敢太那个,他打量了关山月一眼,道:“老兄可有腰牌?”
关山月道:“有是有,只是每个府邸来送礼的,都要腰牌么?”
那名亲兵道:“别个府邸都是主儿亲自来,自然不必!”
关山月道:“据我所知,侯府的总管往‘雍王府’送年礼的时候,‘雍王府’并没有人查验他的腰牌。”
欺善怕恶的人有的是,那名亲兵深深地打量了关山月一眼,又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老兄请等一下!”掉头走上石阶,进入了侯府大门!
半晌,那名亲兵带着一个瘦瘦高高,留着山羊胡,衣着挺讲究,也挺气派的老头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那老头儿生似举步艰难,足下不便地下得台阶,那双目光犀利的眼睛,打量关山月,大刺刺地道:“你是……”
关山月道:“‘雍王府’回年礼的!”
瘦高老头儿“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四阿哥府里的,面生得紧嘛。”
关山月道:“一向没见过,我原在‘侍卫营’当差,刚进‘雍王府’没多久!”
瘦老头儿又“哦!”了一声,道:“在‘侍卫营’……贵姓?”
关山月道:“不敢,姓关!”
瘦高老头儿神色一动,忙道:“大号是……”
关山月道:“草字山月!”
有道是:“树影人名”,瘦高老头大大地“哦!”了一声,死板板的瘦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忙拱手说道:“哎呀呀,原来是关领班,关老弟台,久仰,久仰,简直地如雷贯耳,老弟台,我是早想拜识,只恨福薄缘浅,不想今日……哎呀呀,荣幸之至,足慰平生了!”
他那里兴致勃勃地大说了一阵,关山月只回了淡然一句:“不敢当,尊驾夸奖了,关山月出身江湖草莽……”
瘦高老头儿忙截口说道:“也唯有江湖上才出你老弟台这种奇才英豪。”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夸奖,我还没有请教,尊驾是……”
瘦高老头忙道:“我叫傅尔,忝为侯府总管,还望老弟台以后多照顾,多照顾!”继之嘿嘿地一阵轻笑!
关山月“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傅总管当面,关山月有眼无珠,失敬!”拱了拱手!
傅尔忙还一礼,连称不敢!
关山月道:“这么说,往王府送年礼的,就是傅总管了!”
傅尔忙道:“正是,正是,老弟台,请里边坐,请里边坐!”
关山月回头一抬手,唤道:“来,把年礼挑进去!”
那四个忙挑起挑子走了过来,关山月则由傅尔让着往里行去,行走间,傅尔含笑问道:“老弟台在‘侍卫营’干的好好地,简直是大名动京畿,红透了半片天,怎么突然进了‘雍王府’?”
关山月笑了笑道:“不瞒傅总管说,我原是‘雍王府’的人,所以先进‘侍卫营’,只为熟悉一下内城里的情况!”
傅尔“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弟台,你风头出大了,简直压过了内城各府邸,各府邸里没有不知道你老弟台的大名的!”
关山月笑了笑道:“谢谢傅总管,那也没什么!”
“没什么?”傅尔瞪着一双鹞眼:“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关山月没说话!
傅尔目光忽地一转,瘦脸上堆起了笑容,道:“老弟台,王爷很忙么?”
关山月懂这句话,他当即说道:“听说二阿哥病了,王爷这两天忙得很,侯爷不也一样么?”
傅尔干笑说道:“是,是,老弟台说得是,老弟台说得是,侯爷跟夫人这两天哪天不跑两三趟‘东宫’,唉,二阿哥病了,有什么法子?”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侯爷赤忠,令人敬佩!”
说话间已到大厅前,傅尔一脸强笑地道:“老弟台请招呼他们把东西先放在这儿,我进去禀报一声去,就来,就来!”
说着,他径自走了,也没有让关山月先进大厅坐坐。
关山月明白,这是有意的冷落,有意的羞辱,但是他不在意,向那四个下人一摆手,道:“把年礼放在这儿,四位先回去吧!”
四个下人应声放下了挑子,其中一名哈腰说道:“关爷,您……”
关山月含笑说道:“我待会儿再回去!”
那下人道:“那么,关爷,我几个先走了!”施了一礼,走了!
四个下人走了,傅尔进去禀报还没有出来,关山月趁机会打量上了这座一深如海的“神力侯府”!
前院广大,花圃,条条鱼廊,纵横漫回,一时难以看出通到哪里去。
后院,树海郁郁苍苍,飞檐狼牙偶露,该是亭、台、楼、榭一应俱全,有道是:“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的确是半点不差,这座“神力侯府”美轮美奂,耗资该在百万以上!
正打量间,只听有人喝道:“喂,干什么的?”
关山月闻声四顾,只见五步外站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汉子,这汉子眼神十足,分明一流好手,看打扮,却不过是亲随一流!
亲随一流好手,适才那位总管一身修为也不俗,下人们如此,身为主人的“神力威侯”可想而知!
关山月打量了他一眼,随口应道:“回礼来的!”他就是不说送礼!
那汉子走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年礼,抬眼说道:“你是哪个府里的?”神态居傲,好不客气!
关山月淡然说道:“你们总管知道!”
那汉子道:“傅总管知道是傅总管的事,我负责前院警卫,我问你!”
关山月道:“我认为傅总管一人知道就够了!”
那汉子脸色微变,道:“你看不起我?”
读书论坛独家首发 潇湘子扫描 风云潜龙OCR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好说,那怎么会?”
那汉子道:“告诉我,你是哪个府里的?”
关山月道:“你真要问?”
那汉子望了关山月一眼冷笑道:“废话,我没那么好心情逗你玩儿!”
关山月双眉微扬,道:“要我说可以,不过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儿!”
那汉子冷笑道:“这是我对人说话最客气的一次!”
关山月摇头笑道:“我不怪你,只希望你别弱了傅侯的盛名,也别替自己的生身父母丢脸!”
那汉子勃然变色,逼前一步,道:“你说什么?”
关山月道:“你愿意听我再说一遍么?”
那汉子狠狠地扬了扬拳头,道:“要不是看你是来送礼的,我就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关山月笑道:“阁下,该教训的不是我!”
那汉子脸色又一变,喝道:“你敢……”扬起了拳头!
关山月笑哈哈地道:“你打打试试看?”
那汉子道:“你当我会客气么?”
关山月道:“我说你没那个胆!”
关山月何以如此激人,像有意找架打?只因为他早就发觉傅尔躲在后院门里,就是不出来!这不是存心看笑话是什么了?
那汉子脸猛然一红,道:“老子揍了你,看谁能咬我的……”
跨步欺进,闪电出拳,直捣关山月胸腹!不但快捷,而且拳风逼人,甚见造诣!
关山月“哟!”地一声笑道:“瞧不出你还真有那个胆,也好,我教训过你后再找傅侯请他主持公道!”
眼看拳头沾衣,他滑步晃肩,身子突然向后一侧!
那汉子一拳捣空,身子不免往前一冲,关山月促狭,伸腿那么一勾一扫,那汉子踉跄冲出好几步,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他火儿了,站稳身形旋身扑了过来,左掌一晃,右掌直劈关山月左肩,更快,更重!
关山月眼神左移,抬掌便挡,只听那汉子冷笑说道:“朋友,你上当了!”
左掌忽地一翻,五指伸直,电一般地猛再向关山月右肋插去,这一招更狠,更毒!
关山月扬了眉,一声:“朋友,上当的是你!”
身形左移一寸,右掌翻起,轻易地扣上那汉子左腕脉,然后左掌挥过,抖手就是一巴掌,“叭!”地一声脆响,那汉子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关山月底下再出腿,右手那么一抖,那汉子离地飞起,砰然一声摔在数尺之外,刚才是狗啃泥,如今是大仰壳!
关山月翻腕,挥掌,出腿,抖腕,快捷如电,一气呵成,就连傅侯看见他也会咋舌瞠目,何况这位!等这位发觉情形不对时,他那尊臀已然着了地,差点儿没摔成四半!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我若不教训教训你,那会惯了你的下次,怎么样,还有哪个敢再试试么?”
那汉子翻身跃起,一探小腿,“嗖!”地一声拔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咬牙切齿,神色怕人的逼了过来!
关山月“哟!”地一声道:“这儿是‘神力候府’,你敢在这儿动凶器杀人?”
那汉子咬着牙道:“老子先扎你两个洞再说!”
忽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老徐,站住!”
那汉子闻声停步,关山月同时抬眼,只见大厅那边快步走过来同样装束打扮的五个中年汉子!显然,这都是“神力侯府”的亲随!
近前,一名高高的汉子一边打量关山月,一边问那汉子道:“老徐,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在府里跟人动刀子?”
那汉子见人多有了劲儿,气势陡然一高,指着关山月道:“这小子不知道是哪个洞里钻出来的,我问他他不说,还在咱们府里撒野逞蛮揍了我!”
那高高汉子“哦!”地一声,凝目说道:“朋友,是这样么?”
关山月淡淡一笑道:“你该问问他用什么态度对人!”
那高高汉子道:“不管怎么说,你打了他总是事实!”
关山月点头说道:“当然,这是事实,我不承认都不行,你没瞧见么,他脸上还有五条指痕!”
那汉子脸一红,骂了一声,扬刀要扑!
那高高汉子伸手一拦,阴笑说道:“慢点,老徐,鸟在笼子里,你还怕他飞了不成?”一顿,接问道:“朋友,你是哪个府里的?”
关山月道:“你们傅总管知道!”
那汉子叫道:“听见了么?刚才他就是这么说!”
那高高的汉子冷笑说道:“让他说,大概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门儿里的,要不然总管让他厅里坐了,朋友,你跟我几个来一趟?”
关山月道:“上哪儿去?”
那高高的汉子道:“总在‘神力侯府’,只问你敢不敢去?”
关山月眉锋一皱,道:“我这些年礼……”
那高高的汉子道:“你放心,少了一样你找我!”
关山月笑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带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我跟你几个走一趟!”
那高高的汉子阴阴一笑,道:“朋友,有种,好胆量!”
一偏头,偕同那几个往西边行去!
往西,是“神力侯府”的西跨院,进了西跨院那月形门,关山月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锋!
这西跨院房子十几间进进出出的全是亲随打扮的汉子,敢情,这儿是亲随们住的地方。
这用意够明显了,那高高的汉子是打算把关山月诱进西跨院,然后由大伙儿来个群殴围攻,全力把关山月痛揍一顿。
忽地,关山月眉锋一展,笑了:“朋友好心智,好算盘!”
话刚说完,跟在身后适才挨了打的那个,砰然一声把西跨院那两扇门关了起来,而且他拿着刀子就站在门口!
关山月又笑了,道:“这一来便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了……”
那高高的汉子突然阴笑说道:“朋友,想现在出去也不难!”
关山月“哦!”地一声笑问道:“是么,朋友想必有什么条件?”
那高高的汉子道:“朋友,你聪明,让你说着了……”抬手只一环指,接道:“你看见了么?这儿有多少个?”
关山月道:“我大略地算过了,该有好几十!”
那高高的汉子笑道:“不差,你给每个人叩三个响头,我做主,马上放你走!”
关山月笑了笑道:“这条件算得便宜,只是,我要是不愿叩头呢?”
那高高的汉子道:“那也行,恐怕待会儿你得爬着出去!”
关山月道:“只有这两条路好走么?”
那高高的汉子道:“朋友,知足点吧,这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不怕侯爷知道?”
那高高的汉子阴笑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离侯爷后院的书房远得很,隔着好几堵墙,这儿就是闹翻了天,侯爷怕也不会知道!”
关山月道:“等我由这儿出去之后呢?”
那高高的汉子嘿嘿笑道:“朋友,到时候,只怕让你说你也未必敢说!”
关山月道:“我是奉命来回年礼的,在‘神力侯府’挨了揍,假如我的主子知道了这件事,找侯爷理论呢?”
那高高的汉子笑道:“朋友,以往有过这种事,可是我没见有哪个府邸的主子,敢跑到‘神力侯府’来找侯爷理论!”
关山月仰天一个哈哈,道:“说得是,傅侯勋业彪炳,威名显赫,官大势大,朝廷又倚为柱石,哪一个敢找上‘神力侯府’,朋友,前者我不愿意,说不得只好选后者了!”
那高高的汉子脸色微变,扬手高高叫唤道:“大伙儿过来瞧瞧这个不知由哪个府邸出来的狂朋友!”
他这一声呼喊,原来在外面的一众亲随围了过来,从各屋里又走出了一二十个,也立即围了过来!
关山月扬眉笑道:“敢情你们仗恃人多,我拼命陪君子了,哪位先上?”
那高高的汉子笑着回头问道:“大伙儿说该哪个先上?”
只听那手里持着匕首,把在门口的那姓徐的汉子道:“我看还是大伙儿一起上好!”
“说得是,一起上吧!”
“老徐说的对,大伙儿跟他亲热亲热!”
“教训教训他,也好让他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别再来‘神力侯府’撒野,大伙儿上啊!”
“上啊!打这兔崽子的……”
一时喊叫四起,几十个侯府的亲随立即逼了过来。
关山月明白,除非有人及时阻拦,否则这场打斗绝难避免,只是,想等人阻拦那是没有希望的,因为西跨院门外有人他都不管,还能等别的人来?
当即,他功凝双臂,暗暗地准备上了!
突然,一声冷叱:“娘的,老子先看看你凭着什么,敢在‘神刀侯府’撒野逞横!”
一名汉子闪身扑了过来。
关山月身形微闪,躲过了这一招,翻腕攫上那汉子腕脉,顺手一带,那汉子踉跄前冲,关山月适时底下带腿,一松手,那汉子“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关山月笑道:“未免稀松了些,哪位有兴趣,再……”
话还没说话,叱喝声中,身周数十名亲随抡掌出掌还带脚,一起扑了过来!
关山月没躲,跨步迎了上去!
看吧,拚斗开始了,几十个围着一个打,没人说话,没人理会,更没人知道!
双方只一接手,只听闷哼与痛呼迭起,只见那些个亲随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冲往外倒,有的伤腿,有的伤胳膊,可都不算重,却也不算太轻!
眼看着已倒下了十几个,那站在门边把守的姓徐的汉子一句话没说,闪身扑了过来,挺刀就刺,直指关山月的左大腿根!
关山月生似背后长了眼,双眉扬处,身形微闪,“扑!”地一声,痛呼倏起,血光崩现,姓徐的一柄匕首扎在了一名亲随腿上,他刚一惊,关山月抖手挥向了他的下巴,打得他齿落出血,头一仰退出了好几尺一跤摔在地上,这是他第二次在关山月手下摔跤!
出了血,吓了人,一众亲随的攻势为之一顿,随即一声厉喝划空响起:“好朋友,你敢动刀子,大伙儿亮家伙剁他!”
天知道是谁动的刀子,在这时候有理也讲不清的!
话声一落,众亲随各探腰际,一起亮了家伙!
关山月双眉陡扬,道:“好哇,你们还有王法么?”
一名亲随便要扑上,适时
一阵打雷般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外,同时响起总管傅尔的话声:“开门,开门,你们在干什么?”
他是“神力侯府”的总管,谁敢不听他的?
众亲随你望我,我望你,终于走出一名过去开了门!
门开处,傅尔匆忙地跑了进来,突然他一怔停步,抬眼望向关山月,诧声说道:“老弟台,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总管来得正是时候,不然的话我就要被他们诸位大卸八块,乱刀剁死了,傅总管最好问问自己的人!”
那是东吴大将,假话(贾化),傅尔再不露面,倒霉的是这些亲随!
傅尔立即转望那开门的亲随喝问所以!
那名亲随嗫嚅说道:“回总管的话,我不知道,是老赵把这个人带进来的!”
傅尔眼一抬,喝道:“赵龙标!”
那高高的汉子答应一声迈前了几步哈腰!
傅尔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高高的汉子道:“回总管的话,是我见这位跟老徐打架……”
傅尔霍地转注姓徐的汉子,那姓徐的犹坐在地上捂着正在流血的嘴,傅尔双眉一挑,喝道:“混帐东西,还不给我站起来!”
姓徐的慌忙站了起来,可是手还捂着嘴!
傅尔喝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姓徐的捂着嘴,忍着痛,含混不清地道:“回……回总管的话,我见他一个人站在大厅边,问他是干什么的,哪个府邸来的,他不说!”
傅尔喝道:“你瞎了眼?瞧不见那些年礼?”
姓徐的嗫嚅说道:“回……回总管,我,我瞧见了……”
傅尔道:“混帐东西,那你还问!”
姓徐的道:“我不过随口问问,可是他……”
“他什么,滚一边去,听了我就生气!”
傅尔眼一瞪,抖手又是一巴掌,可怜姓徐的他痛上加痛,左脸上又是红了一片,可是他这回没敢逞横,更没敢动刀子!
傅尔打完了他,转过脸来扬声说道:“我来告诉你们,这位是‘雍王府’来回年礼的,也就是名满京畿,‘侍卫营’的关山月关领班,你们都瞎了眼了!”
树的影,人的名,几声惊呼划空响起,众亲随都脸上变色,愣在了那儿,那姓徐的跟赵龙标几个望着傅尔,眼一眨一眨的,就是没敢说话!
傅尔说完了话,迈步走近关山月,欠身赔上了笑脸:“老弟台,事,全出于误会,也因一时的意气,不管怎么说,总是傅尔律下不严,纵坏了他们,我赔个罪,老弟台你雅量多包涵,多包涵!”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好说,傅总管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小气了,不过,傅总管,有句不中听的话,我不得不说,往后请多管束,今日错非是我关山月,还有点防身之技,要是换上个别的府邸的,只怕会闹出人命……”
傅尔忙赔笑说道:“是,是,谢谢老弟台,一定,一定,今后我一定好好管束他们,我一定好好管束他们!”
关山月笑了笑,道:“不过,傅总管,今天要是换个别的府邸的,这种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傅总管说是么?”
傅尔脸色一变,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关山月淡然一笑,掸了掸衣裳,迈步要走!
“老弟台!”傅尔突然叫了一声!
关山月停步回身,笑问道:“傅总管,还有什么事么?”
傅尔迟疑了一下,强笑说道:“老弟台,走,走,出去再说,出去再说!”
他摆着手把关山月让出了西跨院,出了门,傅尔眉锋紧蹙,满脸忧愁,似乎有什么……
关山月含笑说道:“傅总管有什么难以启齿之处么?”
傅尔忙强笑说道:“正是,正是……不,不,老弟台,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咳,咳……老弟台,你不知道……咳,咳……”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傅总管有话请只管说,不必客气!”
“好,好!”傅尔点头答应,干咳了两声道:“老弟台,是这样的,咳,咳,是这样的,侯爷平日很是钟爱这些个亲随,有的时候便连我也不敢过份,不免惯坏了他们……”
关山月道:“傅总管,事已成过去,不必耿耿于怀,好在我并没有伤着哪儿!”
傅尔道:“可是,老弟台,你伤了他们十几个,我知道,错在他们,完全在他们这些混帐东西,可是,可是……”
关山月一笑道:“我明白了,傅总管,怕侯爷知道,你难说话?”
傅尔勉强笑了笑道:“你老弟台不愧是个明白人,要是别的事,我顶了,可是是这种事,偏偏老弟台伤的又是侯爷钟爱的亲随,所以这件事我不敢擅自做主,请老弟台千万原谅!”
关山月笑道:“那什么话,这年头差事难当,怎么说傅总管也是个下人,那么,傅总管,以你之见?”
傅尔迟疑了片刻方始强笑说道:“我想请老弟台去见见侯爷,把这件事说明一下……”
关山月眉锋一皱,道:“要命了,我这个人生平就怕见官,何况是侯爷这种虎威慑人的当世虎将,整天跟雍王在一起,那是不得已……”
傅尔忙道:“那么老弟台的意思是……”
关山月展眉一笑,道:“宁可吓煞自己,莫让他人为难,傅总管,今天就是十殿阎罗,我也只好跟你去见上一见了!”
傅尔一喜,忙道:“多谢老弟台,多谢老弟台,我带路,我带路……”
说着,他跨步越向前去,背着关山月的时候,他那薄薄的唇边,浮起了一丝令人难意会的笑意!
转眼间到了后院的月形门前,傅尔回身说道:“对不起,老弟台,委曲你稍候片刻,我进去禀报一声去!”
“好说!”关山月淡淡笑道:“应该的,这是规矩,也是礼法,傅总管只管请!”
傅尔连声道谢着转着要进后院!
蓦地
“傅尔,站住!”一声银铃般清脆甜美娇喝,划空传了过来!
傅尔闻声转过身来便哈下了腰,恭谨说道:“奴才见过郡主!”
郡主!是哪位皇族亲贵娇人儿?
关山月循声抬眼,一处回廊上,步下一位旗装人儿,她,看年纪在二十上下,那直笼统的旗袍,掩不住她那刚强,婀娜,还带着玲珑跟几分娇弱的身形,怎么说她那身材都是美好!
所以说刚健中带着娇弱,那该是每个女儿家都有的,再刚健的女儿家,在须眉男儿眼中,总带着几分娇弱。
她艳丽而娇媚,只是眉梢儿挑得高高的,看上去尊贵之中还带着几分刁蛮,任性!
这该是必然的,郡主嘛,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哪个不是让人仰着额边惯了的!
她走路像风摆柳,欺雪赛霜的玉手里,还捏着一块大手绢儿,走起路来那么一抛一抛的!
她生似怕大男人的臭汗熏了她,犹隔着好几尺她便停了碎步,先深深地打量了昂然直立的关山月一眼,然后转望傅尔,轻喝说道:“抬起头来!”
傅尔应声抬起了头,脸上堆起谀媚的笑容:“郡主,您安好!”
郡主,按清制,和硕亲王的女儿和硕格格称为郡主,本是封皇族亲贵,可是关山月知道,眼前这位娇美的郡主,绝不是皇族亲贵,而是神力傅威侯的妹妹!
神力傅威侯的妹妹何以称郡主?
这就要往上一代探求了!
傅家的勋业彪炳,历来无人能望项背,傅家这个侯爵,也不同于任何一个侯爵,尤其是傅家的老侯爷跟顺治称兄道弟,名虽君臣,实际上不亚手足!
在老侯爷过世的那一天,其实也就是老侯爷临终前,眼前这位被太后老佛爷(顺治后)当众认为干格格,这,固然不无慰傅家后世,但也可见皇家对傅家的倚重!
如今,眼前这位的乃兄傅威侯承袭侯爵,加上那么一段“干”的关系,眼前这位就自自然然,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成了和硕格格美郡主。
述完前因,再看眼前。
美郡主轻抬皓腕,玉手一摆,语气似乎永远那么冷:“你往后院去干什么?”
傅尔忙道:“回郡主,奴才有事要禀报侯爷!”
美郡主瞟了关山月一眼,道:“什么事让在外人守在后院门口?”
傅尔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这个……”
美郡主杏眼一瞪,娇喝说道:“什么事值得这么吞吞吐吐的,说!”
“是!”傅尔一哆嗦,忙道:“回您的话,是这样的,这位兄弟因一点小误会跟府里的亲随们起了冲突,亲随伤了十几个……”
美郡主“哦!”地一声道:“有这种事儿……”
美目凝注上了关山月,道:“你是干什么的?”
傅尔抢着说道:“回您的话,他是……”
美郡主大声喝道:“我要他说!”
“是!”傅尔忙道:“您息奴,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美郡主盯着关山月,冷然说道:“你说!”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回郡主的话,我是‘雍王府’来回年礼的……”
美郡主娇叱说道:“你呀我的,好没规矩,哪儿来的?”
关山月平静地道:“回郡主,‘雍王府’!”
美郡主“哦!”地一声冷笑说道:“原来是四阿哥那儿来的,怪不得敢在‘神力侯府’伤人,本来嘛,四阿哥那儿上上下下,哪把这小小的神力侯府放在眼里!”
关山月微一欠身道:“回郡主,据我所知……”
美郡主叱道:“又是你呀我的,难道你不懂规矩,四阿哥就是这么教下人的,还是你根本没把我这郡主放在眼里?”
“不敢!”关山月含笑说道:“郡主,我并不是‘雍王府’的下人!”
美郡主“哦!”地一声道:“那么你是四阿哥的什么人?”
关山月道:“四阿哥礼贤下士,我不敢自命为贤,我却是四阿哥府中最受礼遇一个士!”
美郡主冷笑说道:“你很会说话!”
关山月道:“郡主夸奖!”
美郡主叱道:“少跟我嬉皮笑脸耍贫嘴,我不管你是他的什么人,总而言之你是他派来的,见了我就该……”
关山月截口说道:“郡主错了,我是代表四阿哥来回年礼的。”
“代表?”美郡主道:“你凭什么代表他?”
关山月道:“郡主,就凭我们四阿哥也礼下的身份!”
“大胆!”美郡主厉声娇叱,道:“你敢在我面前摆身份,就连四阿哥……”
关山月又截了口:“郡主垂询,我这是实话实说!”
美郡主似乎没发作起来,冷笑说道:“四阿哥那儿的怎么都是油嘴,我不信!”
关山月道:“那么请郡主派个专人到‘雍王府’去一趟……”
美郡主道:“干什么?”
关山月道:“当面问问四阿哥!”
美郡主扬了扬眉,脸色也变了一变,道:“我不用问,我也不管你代表谁,见了我你就得自称奴才!”
关山月笑了笑,没说话!
美郡主道:“你听见了么?”
关山月道:“回郡主,听见了!”
美郡主道:“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
关山月笑了笑,道:“久仰傅侯在朝称虎将,世称英豪,我怕因郡主的一时意气,损了傅侯的令誉威名!”
美郡主高扬柳眉,娇喊说道:“好哇,你跟我耍嘴皮子,我不在乎!”
关山月淡然笑道:“郡主可以不在乎,但在我这个祟拜英雄的武林人来说,却不敢不多加考虑。”
美郡主跺了脚,抬手一指,道:“你敢……说,你称不称奴才?”
关山月道:“郡主,我不敢!”
“你……”美郡主气得娇靥发白,玉手一扬,一掌掴了过来,关山月昂然直立,没有动一动。
眼看着那只柔若无骨,晶莹滑润的玉手就要掴上关山月的脸,美郡主她突然沉腕收回了手,指着关山月叱道:“我还没见过你这种大胆,不懂规矩,不知礼的人,打你辱没我的身份,脏我的手,傅尔!”
傅尔忙哈腰说道:“奴才在!”
还是傅尔乖巧!
美郡主娇喝说道:“给我打,打完了他我再找四阿哥论理去!”
傅尔一怔,大大地为了难,迟疑着赔上勉强一笑:“禀郡主,您不知道,这位是……”
美郡主喝道:“我让你打,你敢不听!”
傅尔忙道:“回郡主,奴才不敢!”
美郡主道:“那么给我打,我看看谁替他撑腰!”
傅尔答应是答应了,但是望了望关山月,他没敢动。
关山月笑了:“不敢让傅总管为难……”
转望美郡主,道:“由四阿哥口中,我久仰威侯令妹傅郡主女中豪杰,巾帼奇英,谁知……我不说了,免得郡主更生气,年礼我送到了,任务也该算了了,傅侯面前请代四阿哥致意,告辞了。”
微一欠身,掉头而去!
美郡主怔住了,她绝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敢来这么一手,等她定过神来,关山月已经走了好几步,她忙喝道:“你,站住!”
关山月停步回身,潇洒笑问:“郡主有什么吩咐?”
美郡主叱道:“你,你敢走,给我回来!”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郡主,这没有什么敢不敢的,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看?火上浇油,美郡主气得发抖,道:“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去?”
关山月道:“郡主,我不信那些亲随能拦得住我!”
“你……好,好,好!”美郡主贝齿碎咬,嘶声喝道:“傅尔,去叫人去,把他们统统叫来,去!”
傅尔苦着脸道:“回郡主,他们都受了伤,只怕……”
美郡主没了辙,拿傅尔出气,抖手就是一巴掌,可怜傅尔脸上红了一块,还得低着头不敢吭气!
“你们都是死人,你们都是死人,个个酒囊饭桶,一点用也没有,没用的东西,你去把他揪过来!”
傅尔可怜兮兮地仰起了头,望着关山月叫道:“老弟台……”
关山月笑了笑道:“我永远不敢让傅总管为难!”
迈步走了回来,近前一欠身,道:“郡主,我回来了!”
美郡主咬牙说道:“我恨不得摘你的脑袋!”
“郡主!”关山月道:“据理力争,也有罪么?”
美郡主道:“你藐视我这个郡主,当然有罪!”
关山月道:“郡主错了,在我心目中,对郡主跟对傅侯一样,只有敬重!”
“敬重?”美郡主尖声叫道:“敬重我你会这么无礼……”
“郡主!”关山月道:“敬重在心,不一定形诸于外,我自称一声奴才,并不能表示那就是我敬重郡主!”
美郡主道:“可是我爱听!”
关山月淡然一笑道:“郡主女中豪杰,巾帼奇英……”
“稀罕你说!”美郡主叱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女中豪杰,巾帼奇英!”
关山月笑了笑,没说话!
的确,现在的情形是僵住了,除非有一方让步,可是这两位谁会让步,谁又能让步?
美郡主道:“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关山月道:“郡主要我说什么?”
美郡主道:“我要你对我卑称一声……”
关山月微一摇头,道:“郡主原谅,我不能,也不敢!”
美郡主双眉陡扬,道:“你还……”
关山月截口说道:“那么倘若执意坚持,我只有告辞!”
美郡主忙喝道:“你敢,我不许你走!”
关山月微微一笑道:“郡主要留我在这儿惹郡主生气?”
美郡主竟然眼圈儿一红,道:“你也知道你惹我生气?”
关山月有点不忍,他移开了目光,道:“我认为郡主还是放我……”
“不行!”美郡主冷然说道:“你在‘神力侯府’随随便便伤了人就这么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你把神力侯府当成了什么地方?你眼里……”
关山月道:“郡主,那曲不在我!”
美郡主大声说道:“你打伤了人还有理!”
关山月道:“郡主何妨问问傅总管,看傅总管怎么说?”
傅尔是巴不得这位刁蛮郡主赶快走,他没等问便道:“郡主,这是误会,亲随们几十个打他一个!”
美郡主目光一凝,道:“你怎么说?”
傅尔忙道:“回郡主,亲随们几十个打他一个!”
美郡主尖声叫道:“咱们府里的亲随身手都不弱,也都是侯爷挑选出来的,几十个会打不过他一个?”
傅尔道:“是的,郡主,这是实情!”
美郡主道:“我不信!”
傅尔道:“奴才天胆也不敢欺蒙郡主!”
美郡主美目一转,瞟了关山月一眼,道:“这么说来,他的身手很高喽?”
“是的!”傅尔道:“回郡主,您不知道,他是……”
美郡主已转向了关山月,冷然说道:“我没想到四阿哥府里有这种奇人,怪不得他……”
她忽地一顿,寒着娇靥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关山月潇洒地欠了欠身,道:“回郡主,我姓关,叫关山月!”
美郡主一怔,脱口尖叫:“你,你就是关山月?”
关山月道:“回郡主,是的,我就是关山月!”
美郡主的娇靥上刹时间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这种喜悦包含的成份很复杂,令人分辨不出那都是些什么,她圆瞪着美目,直愣愣地望着关山月,美目中也闪泳着一种令人难懂的异采,好像是关山月脸上突然开了一朵花!
然而,转眼间,那种喜悦消失了,很快地换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那尊贵的矜持,带着点伪装成份的矜持,再度地浮现娇靥,她轻轻地开了口:“原来你就是关山月,关山月就是你,你好神气哟!”
那模样儿,让关山月想笑,但是他没有笑出声来,他道:“不敢,郡主,比起您,那差得多!”
美郡主娇靥猛然一红,陡扬柳眉,叱道:“关山月,你敢损我……”
关山月道:“郡主明鉴,关山月不敢,他有几颗脑袋?”
美郡主道:“别人只有一颗,恐怕你有好多颗!”
关山月笑了,套一句现代的话,笑得很帅!
美郡主柳眉一阵跳动,道:“站好了,让我仔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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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没有说话,也并没有特意站好!
美郡主那对清澈,深邃,白的雪白,黑的既黑又亮的眸子,紧紧地盯在关山月脸上,完全忘了她还是个大姑娘,是旗人女儿规矩那些个!
不,按说,旗人的规矩最多,尤其生长在这么个府邸里,她不该这样看个大男人,实在不该!
傅尔怯怯地叫了声:“郡主!”
美郡主没答理,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傅尔提高了声者,又叫了一声,但没敢把声音提得太高,要是吓着了这位娇贵的郡主,那还得了?
“郡主!”
这回美郡主有了反应,但不是对傅尔,而是对关山月,她的神态像是在品赏一种名贵的古玩玉器,或者是一幅出自大家手笔的名画,由她的神态可以看出,显然,她给予了他最高的评价:“嗯,人品不差,所学也不俗,难怪你那么狂,那么傲,那么大胆,那么神气,但这狂,傲,大胆,神气可恶可恼,尤其是那张油嘴……”
那声“嗯!”是鼻音,螓首轻点着“嗯”了这么一声,模样儿娇煞,美煞,那声“嗯”,说不出有多么动听,醉人!
关山月要开口,但是她没让他开口,紧接着说道:“听说你打过向荣的宝贝儿子,是么?”
关山月道:“郡主,谁是向荣?”
美郡主道:“你装什么糊涂?九门提督!”
关山月“哦!”地一声道:“郡主,我事先不知情,否则我没那么大的天胆!”
美郡主美目流波,瞟了他一眼,道:“你的胆子还小,算了吧,别气我了,你以为我没听人说?你不但事先知道,而且末后还敢来个闯‘查缉营’,要以你连我这个郡主都不放在眼里的胆子看,我听说的该是千真万确……”
关山月笑了笑,没有接口!
美郡主目光一凝,忽然接问道:“听说是为了一个卖艺的女人,有这回事么?”
关山月脸一热,淡然笑道:“郡主,可以不谈这件事么?”
“不行!”美郡主刁蛮而任性地一摇头,道:“我要谈,为什么不能谈,你又为什么不愿谈?怕人知道?这有什么关系,男人家,尤其像你这种男人家,哪个不风流?哪个不喜欢这种调调儿?再说,现在再掩盖,再也来不及了呀?”
关山月道:“郡主,我跟常人有什么不同么?”
美郡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好像是,可是我说不出来!”
关山月笑了笑,道:“郡主,我无意掩盖什么!”
美郡主道:“那就谈谈呀!”
关山月道:“假如郡主执意要谈,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女儿家的变化是难测的,美郡主娇靥突然一寒,冷笑说道:“我执意要谈?好心情,一个卖解的女子……”
关山月微扬眉梢儿,道:“郡主,卖解女子也是人,而且并不比谁低贱!”
“哎哟!”美郡主笑了,笑得有点勉强:“干什么那么护着她呀,她是你的什么人呀?”
关山月淡然说道:“郡主,理字之上,不分什么人的,也不必她非是我的什么人不可!”
“她呀她的!”美郡主道:“干什么那么亲热,听起来让人……”
似乎有点失身份,傅尔忙道:“郡主……”
美郡主娇靥一沉,叱道:“我的事你少管!”
似乎有气正愁没处发泄!
傅尔碰了一鼻子灰,头一低,忙道:“是,奴才不敢!”
美郡主转望关山月,那目光有点冰冷:“英雄救美,你这个英雄又得着了什么呀?”
关山月淡淡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必计较报酬,那岂不显得太俗!”
美郡主脸色一变,道:“关山月,你敢说我……”
关山月道:“郡主误会了,我不敢!”
美郡主似乎有点藉题发挥,她冷然说道:“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听说向荣那宝贝儿子拈花惹草出了名,跑江湖卖解的女子,也十个有九个不正经,说不定……”
“郡主!”关山月淡然说道:“郡主要没什么事情,‘雍王府’正忙,我要告辞了!”
“怎么?”美郡主冷笑说道:“不爱听了?她是你的什么人呀?哼,你想走我就不许你走,你不爱听我就偏让你听……”
话锋一顿,接下去她正要……
突然,急促步履响动,一名亲随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近前打下千去,一声:“奴才给郡主请安!”
站起来就往后院走!
美郡主喝道:“站住!”
那亲随忙停了步哈下腰:“郡主吩咐!”
美郡主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地往后院跑?”
那亲随道:“回郡主,舅爷来了!”
美郡主“哦!”地一声道:“他来干什么……”
那亲随道:“回郡主,奴才不知道,想必是来看看侯爷跟您!”
美郡主脸色一沉,叱道:“他来了就不能禀报我,非得禀报侯爷么,他人在哪儿?”
那亲随道:“回郡主,舅爷命奴才先进来禀报,他随后就……”
“到”字未出,步履响动,那条青石小径上,踏着雪走来一个身穿一身雪白轻裘的青年人。
他看上去廿多,比美郡主大不了几岁,服饰之气派,讲究,为关山月进“北京”以来所仅见,人品之俊美,也是关山月进“北京”以来之首见!
他有着颀长的身材,略显瘦了些,但那无损他俊美的人品,翩翩的风度,的确是位佳公子,然而,太公子哥儿了些,还带着点脂粉气!
可不是么,他一走进,香味袭人,跟大姑娘的芳泽一样!
他第一眼便望向了美郡主,其实,他像根本就没有发觉在美郡主的身边还有别的人。
他笑吟吟地叫了声:“玉霜!”
美郡主的表现并不怎么热烈,相反地,她有点冷淡,瞟了这位带着脂粉气的年青人一眼,淡然说道:“你来了?”
俊美年青人赔笑说道:“是的,玉霜,多日不见了,你好,有些日子我到关外去了一趟,没能陪你……”
“不要紧!”美郡主傅玉霜浅浅一笑,道:“我一个人也挺惬意的,再说,有哥哥跟嫂子,还有红妹妹陪着我,也颇不寂寞!”
她说的是实情,可是俊美年青人会错了意,不安地道:“玉霜,你生气了?”
“生气?”美郡主傅玉霜微一摇头,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俊美年青人忙道:“玉霜,你……”
美郡主傅玉霜浅浅笑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俊美年青人道:“那么,今天我陪你……”
美郡主傅玉霜突然向傅尔摆了手:“傅尔,去请侯爷去,就说舅爷来了!”
傅尔答应了一声,急步走向后院!
这时关山月抓住空哈了哈腰:“郡主,我告辞了!”
美郡主忙道:“不行,没我的话,你就得站在这儿不许动,怎么?一听我让傅尔去请我哥哥你就要走,怕见我哥哥?”
关山月淡淡一笑,道:“我不否认,傅侯虎威,有一点!”
美郡主傅玉霜淡淡笑道:“那你就站在这儿,我想看看你害怕时的样子!”
她简直有点虐待狂!
关山月眉锋微皱,还没有说话,俊美年青人像是才发现眼前站着个轩昂七尺须眉,突然说道:“玉霜,他是谁?”
美郡主傅玉霜抿嘴一笑,美目微转,道:“他呀,来头跟名气都大着呢……”
俊美年青人眉梢儿一扬,道:“‘北京城’里,论名气,有谁能大过我胡玉珠!”
便连名字也带些女人味儿!
胡玉珠,敢情是胡家的二少,可不是么?没听下人们称他舅爷?该是傅侯的内弟,傅侯夫人的亲手足!
美郡主傅玉霜“哦!”地一声,扬眉说道:“你的名气能大过我哥哥?”
俊美年青人胡玉珠怔了一怔,忙赔笑说道:“不,玉霜,我的意思是说,姐夫跟你该除外!”
美郡主傅玉霜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不错,你胡玉珠在这个家儿,在‘北京城’或者是在武林里,却很够响亮,可是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胡玉珠忙道:“玉霜,那怎么会,你说的话我都爱听,最爱听了!”
美郡主抬手指向关山月,道:“在目前这‘北京城’里,尤其在这内城里,你的名气就未必比得过他!”
胡玉珠脸色一变,道:“噢?他是……”
美郡主傅玉霜道:“关山月,你听说过么?”
“关山月?”胡玉珠脸色又一变,旋即他长长地一声“哦!”满脸轻蔑,不屑,目光冷淡地扫了关山月一眼,道:“我当是谁,是个怎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是那个自不量力,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侍卫营’小小的领班呀!”
关山月没在意,没有说话!
“谁说的?”美郡主傅玉霜打了抱不平,道:“人家自称连四阿哥也礼下的士哪,狂着呢,傲着呢,你没听么?他始终跟我你呀我的!”
这哪是打抱不平,分明是火上浇油,有意挑拨!
关山月冷然翻了她一眼,仍没说话!
“哟!干什么?吃人哪!”美郡主傅玉霜道:“玉珠,你瞧,他这是什么态度,拿什么眼光看我?”
胡玉珠脸色好不难看,冷笑说道:“没规矩,无礼,放肆,我代四阿哥教训教训他,也好替你出口气!”
话落,举步欺向关山月!
美郡主傅玉霜慌了手脚,娇靥上却含着笑意,一把拉住胡玉珠,急急说道:“哟,哟,玉珠,不能打,不能打呀!”
胡玉珠愕然回身,道:“怎么,玉霜,为什么不能打?”
美郡主傅玉霜摇头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愿让你在我眼前丢丑,自找没趣!”
要命,关山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美郡主傅玉霜的心理很微妙,她极力拨挑高傲的胡玉珠,想让胡玉珠惩治关山月的狂傲无礼,狠狠地揍关山月一顿,替她出出这口从来没有过的气!
那是因为她觉得关山月深深地伤害了她的尊贵,仔细玩味一下,不难发觉她这是什么在作祟!
可是,另一方面她却又希望关山月大展神威,击倒这位跟傅、郭两家并称于世的胡家二少!
爱非罪,情也不是孽,可是她这种做法错了,大错而特错,而坏的是,她不自知,且暗感得意,认为这样关山月就会向她低头,屈服于她,可惜,关山月非常人,她那双美目,也算不得慧眼。
说来说去,该是自幼生长权门宦海,那种娇生惯养,积久成习,养成的骄傲、任性脾气害了她,甚至于害了她一辈子,误她一生!
瞧吧,这句话像在熊熊的大火上浇了一大桶油,胡玉珠勃然色变,一双星目中的利芒怕人,冷哼一声道:“胡家武学从来不让人,我让你看看是谁会在你眼前丢丑,会在你跟前自找没趣!”
一拧胳膊,轻易地挣脱了傅玉霜的玉手,其实,傅玉霜又何尝是真揪着他?要是真的,胡玉珠他固然不至于挣不脱,但至少不会那么容易!
胡玉珠他到了关山月近前,一停步,冷然说道:“关山月!”
关山月含笑欠身:“胡二少!”
胡玉珠道:“你想怎么走出这‘神力侯府’?”
关山月装了糊涂,愕然说道:“二少,这话是……”
美郡主傅玉霜叫道:“玉珠!他装糊涂!”
胡玉珠已让妒火烧昏了头,他像没听见,冷然说道:“我解释给你听,你是想好好的走出去,还是想让傅侯派人,抬着你把你送回‘侍卫营’去?”
美郡主傅玉霜道:“玉珠,不是‘侍卫营’,是四阿哥的‘雍王府’!”
胡玉珠没答理,关山月却道:“胡二少,我当然想好好的走出去!”
美郡主傅玉霜叫道:“关山月,我还当你多大的胆呢?原来你只敢欺负女人哪!”
关山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郡主,关山月本就胆小如鼠!”
美郡主傅玉霜羞怒地笑道:“昂藏七尺大男人,却生了一颗鼠胆!”
关山月对她是厌恶透了,没再理她!
胡玉珠冷然说道:“你以为他的胆有多大?……”
一点头,道:“那好,给傅郡主她跟胡二少我,每位叩三个响头,我马上放你走,好好的走!”
关山月眉锋一皱,道:“胡二少,这……”
“这什么?”胡玉珠毫不留情地道:“要不然就得让傅侯派人,抬着你走!”
关山月皱着眉锋,目光转动了一下,道:“胡二少,我不愿向人屈膝,也不愿被抬着走……”
胡玉珠道:“恐怕由不得你!”
美郡主傅玉霜叫道:“你听,玉珠,他多气人……”
关山月没看她,望着胡玉珠道:“胡二少,还有别的折衷办法么?”
美郡主傅玉霜又抢着叫道:“玉珠,他可恶,他想戏弄你!”
关山月冷然一笑,道:“我没想到郡主有这么一付好心肠!”
美郡主傅玉霜羞怒道:“关山月,你敢……玉珠,你听,他骂我,难道你任他骂我,任他骂我这个郡主,玉珠,你……”
胡玉珠被激得好不冲动,冷然一声:“玉霜,别生气,我打烂他的嘴,拔掉他的舌头!”飞起一掌掴了过去!
这是含怒出手,但却是普通的一巴掌,算不得武学招式,显然是普通的一巴掌,在胡家人,尤其这位胡家二少手上施出,能打碎一个人的脑袋!
关山月脚下没动,容得胡二少那只细嫩雪白不下姑娘家的手掴近,头一偏,胡二少那只手离关山月鼻尖一寸掴过,落了空!
美郡主傅玉霜带着哭声说道:“你看是不是,玉珠,我叫你别打你偏要打,他就是仗着那身所学欺负人,顶可恶了!”
胡玉珠红了脸,怒喝说道:“我就不信!”
胡玉珠当胸一掌向关山月抓了过来,这一招可是俗招,不但快,而且带着千钧的劲力,只要让他手指扫中一点,就是铁打金刚,铜浇的罗汉也禁受不住!
关山月身形往左一晃,引得胡玉珠左掌电出,他方始脚下微退半步,胡玉珠这一招便又落了空!
胡玉珠怒喝说道:“关山月,你怎么不还手?不敢?”
关山月淡然说道:“胡二少,的确,我有点胆怯!”
美郡主傅玉霜叫道:“玉珠,他这是让你,你看他狂不狂,多大胆,多放肆!”
傅玉霜的前一句话,是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胡玉珠脸上刹时没了血色,有一点血色也全跑到了眼珠子上,他气得发抖,怒笑说道:“让?胡家的人要人让?关山月,你要是个男人就得还手!”
要是个男人就还手,看来这位公子哥儿不会骂人,要不然就是他自矜身份,不肯骂人!
关山月笑了!
美郡主傅玉霜跺脚叫道:“笑,笑,他可恶死了,玉珠,让他哭!”
难得,还有一丝未干的稚气!
胡玉珠道:“我何止让他哭?”
身形一旋,双掌并出,十指齐张,缓缓地向着关山月抓了过去!
前两招,关山月却没放在心上,唯独看见了这缓慢的第三招,关山月目中寒芒一闪,神色立趋凝重,道:“胡二少,彼此间一无深仇,二无大恨,你怎好……”
美郡主傅玉霜花容失色,失声叫道:“玉珠,你施出了……”
胡玉珠冷哼一声,一身轻裘无风自动,缓慢的抓势突变,闪电一般指向关山月胸腹诸大穴!
关山月双眉一扬,道:“胡二少,事非得已,你逼人太甚,望勿怒我!”双腕闪电翻起,两掌的中指就要伸出!
蓦地
“哥哥,散功收掌!”一声清脆悦耳,无限甜美的惊声娇喝!
“玉珠,住手!”又是一声震人耳鼓,撼人心神,威力千钧的沉喝!
胡玉珠冷哼一声,沉腕收掌,然而,仍嫌慢了些,“嘶!”地一声,关山月前襟当胸被扯破了一大块。
可是,关山月朗色不变,昂然卓立,一动都没动!
后院门,并肩抢出两个人,那是一男一女。
男的,著一身便服,有着颀长的身材,看年纪,比郭玉龙略小一点,可是俊朗不下郭玉龙!
他,长眉,凤目,算得上罕见的美男子,难得的是,他顾盼之间,威严四溢,令人不敢仰视!这种威严属于富贵,属于权势,跟郭玉龙那种隐隐夺人,自然的慑人之威,又自不同!
他洒脱,他飘逸,更有着超人的气度!难道这就是当朝重臣虎将,威名远镇,权势显赫的神力傅威侯!
再看!
在他身边,有位汉装人儿,她穿的很朴素,不像胡玉珠那么讲究,那么气派,但朴素的服饰掩不住她的天香国色,绝代风华,反而更衬托得她孤傲,高洁!
她有点瘦,但瘦不露骨,这也跟傅玉霜那刚健,婀娜,玲珑的娇躯不同,傅玉霜体腴,她则有点清瘦,不过她玉骨冷肌,瘦得清奇,美得也清奇!
她清丽如仙,傅玉霜美艳如花,傅玉霜刁蛮,任性,娇媚,十足地娇生惯养,富贵中人,她则是端庄,稳重,清奇,却没有一点官门习气!
如果说傅玉霜是一朵怒放玫瑰,在世俗人的花园里,她则是一株吐蕊寒梅,傲立于冰天雪地之中,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就是这么两个人,这两个人使得关山月有着一刹那间的错愕,有着一刹那间的出神!
由于关山月超人的镇定,与不凡的高昂气度,惹来了俊美中年人隐含威棱,异采闪动的一双目光!
他深深地打量了关山月好几眼,然后缓缓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慑人的威严,他道:“你就是关山月?”
美郡主傅玉霜突然叫道:“哥哥,你可别轻饶了他,他把我欺负了,气……”
俊美中年人一抬手,拦住了她的话!
一声“哥哥”证明了俊美中年人的身份,关山月欠身一礼道:“是的,威侯!”
傅威侯双眉刚扬,傅玉霜又叫道:“哥哥,你看他,对你还敢无礼,放肆……”
“妹妹!”傅威侯淡然说道:“你胡闹得还不够么?”
傅玉霜一怔,霍地转过娇躯,但是她没有赌气的走开!
傅威侯慑人的目光,望着关山月,缓缓说道:“对于刚才的事,我自有主张,你等一等!”
关山月微一欠身,道:“谢威侯!”
傅威侯微一点头,道:“别客气!”
转望胡玉珠,淡然唤道:“玉珠!”
胡玉珠不安地搓着手叫了声:“姐夫!”
傅威侯道:“究竟什么事招惹得你用胡家绝学重手对人?”
胡玉珠脸一红,更不安了,嗫嚅说道:“姐夫,是!是他对玉霜无礼,放肆……”
傅玉霜霍地转了过来,愤然叫道:“哥哥,你就不知道他的态度有多傲慢,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郡主,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我……”
傅威侯淡然截口说道:“妹妹,你凭什么让人尊敬你?你我兄妹承袭父爵,仰仗先人遗荫,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什么时候见过傅家的人向人发官威,摆架子的?嗯?”
傅玉霜香唇启动,要说话,却被傅威侯抢了先:“你平日自夸眼光过人,今天是怎么搞的?你要看清楚,关壮士他不同于内城各府邸的人,他是来自武林中的英雄豪杰,武林中的真英雄,真豪杰,便连皇上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你这小小的郡主?再说,连四阿哥都对他谦恭有礼,你又凭什么让他对你卑称一句?”
傅玉霜娇靥上一阵红,一阵白,没说话,但旋即她又赌气地大声叫道:“我不管,我就要他……”
傅威侯道:“你要他怎么样,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也别对我说,更别把我拉进去,你自己试试!”
傅玉霜怔住了,娇靥煞白,突然她指着关山月嘶声叫道:“关山月,都是你,都是你,我永远记住你,我永远恨你,我永远恨你,我恨你一辈子,生生世世!”
双手捂脸,忽地转身跑了。
那位清丽的人儿,香唇启动,似乎要叫住她慰劝几句,但是她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出声!
倒是关山月,他如今却有点歉疚与不安,但这两种意念在他心中停留的时间太短暂了!
傅威侯又转向了胡玉珠,道:“玉珠!”
胡玉珠简直手足无措,忙道:“姐夫有什么吩咐?”
傅威侯道:“你姐姐在后边儿,你去看看她吧!”
胡玉珠如逢大赦,答应一声就要走!
“慢点,玉珠!”傅威侯突然唤住了他,道:“你记住,年轻人血气方刚,固然容易冲动,但要学着克制它,这是练武的人最起码的功夫,动辄拔剑,那只是匹夫血气之勇,算不得大勇,多学学关壮士,他有着超人的镇定与忍耐,过人的所学与胆识,他怕谁么?未必,他打不过谁么?也未必,那么他为什么能峙若泰岳,不惊,不怒,不动?这就是功夫,也就是大勇,明白么?”
胡玉珠一张俊脸红得像关老爷,低着头道:“我明白,姐夫!”
傅威侯一摆手道:“往后凡事都要先想想胡家的声威,去吧!”
胡玉珠点头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傅威侯转望关山月,唤道:“关壮士!”
关山月一欠身,道:“威侯,您使关山月汗颜无地,羞愧难当!”
“不!”傅威侯一摇头,道:“请相信我,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言之由衷,发自肺腑,你的胆识让我佩服,可以说你的一切都让我心折,昔年我统兵转战各地,如今我安闲京畿多年,你是我生平仅见,从前我没见过,我相信以后也不会有,甚至于永远都不会有,关壮士,对你,我有相见恨晚之感,之叹!”
关山月暗感激动,道:“威侯,关山月深感荣宠,斗胆一句,我有同感!”
傅威侯目中异采一闪,道:“真的?”
关山月道:“此时此地,面对您,关山月没有虚言假话!”
傅威侯笑了,他连连点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真的,你我相见恨晚,太晚了,太晚了……”
关山月忍不住脱口说道:“威侯,那要看怎么说了!”
傅威侯目光一凝.道:“什么意思?”
关山月心一横,淡然笑道:“威侯知道海贝勒?”
傅威侯道:“海善?”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我跟他在郭玉龙那儿打过一架,为是为彼此立场不同,所事殊异,一架打过之后,彼此不同的立场仍然不同,所事也依旧殊异,可是蒙他折节,我跟他成了好朋友!”
傅威侯目中异采暴闪,笑道:“这正应了那句俗话,不打不成交,阁下,那一架谁躺下了,谁仍站着?”
关山月笑了笑道:“威侯,我跟他都躺下了!”
傅威侯目中异采再现,道:“海善莽,但莽并非就是糊涂,他该感激,阁下,你知道,海善允称京畿第一好手……”
关山月道:“威侯,我知道,我不是说了么?我也躺下了!”
傅威侯摇头笑道:“阁下有根巧舌,会说话,刚才你没能逃过我这双眼,玉珠施煞手的时候,你正要反击,那是什么招式?”
关山月微微一惊,笑道:“您看见我出招了?”
傅威侯道:“要是看见了,我就不问了!”
关山月心中一松,笑了笑,道:“威侯,我不敢说……”
傅威侯道:“怕人学?”
“不!”关山月道:“怕始笑大方!”
傅威侯叹道:“阁下之口才……我不问了,但我想知道,你有几分把握?”
关山月道:“威侯,困兽之斗,何曾考虑过把握?”
傅威侯双眉微扬,道:“阁下,好意思么?”
关山月赧然一笑,道:“如果您一定要问,我只能说我已豁出两只手!”
傅威侯点头说道:“这还中肯,阁下,我想留你,但我知道不方便,四阿哥之赐我敬领了,也谢谢,阁下请回吧!”
关山月道:“威侯,还有件事尚未……”
傅威侯微一摇头,道:“不瞒你说,刚才我很生气,及至见着你,再跟你一番交谈之后,我的气就全消了,如今我只有一句话,你该替我多教训教训他们!”
关山月一阵激动,道:“谢威侯不罪!”
傅威侯皱眉说道:“俗,对了,阁下,你我需要打上一架么?”
关山月一怔,随即会过意来,笑道:“威侯,我想不必了,那并不是唯一的途径!”
傅威侯笑了,笑得爽朗,道:“那好,你我改由别的途径,请吧,我不送了,以后如果方便,请常来走动,直接找我,别客气!”
关山月欠身说道:“是,威侯,来的时候,我会走后门!”
傅威侯笑了,那位也忍俊不住!
在这两位的笑声中,关山月转身走了!
望着关山月的背影,傅威侯的笑容突然凝注,喃喃说道:“同是皇子,何有幸与不幸,二阿哥虽为太子,但他的福缘远不及四阿哥来得深厚,这是为什么……”
突然一声娇呼打断了他的话头,是那位轻启香唇,抬了玉手:“关壮士,请留步!”
关山月停步回身,那位袅袅走了过来!
关山月道:“胡姑娘有什么……”
她落落大方,一指关山月胸前,道:“我抱歉,更为家兄感到羞愧,如果你讨厌新的,嫌那个赔字俗,我给你缝一缝!”
关山月有一种异样的感受,他笑了笑道:“谢谢你,姑娘,别放在心上,我那儿有针线,自己也会缝,虽然粗鄙了些,但自己总不会嫌自己!”
她笑了,好美,好甜,温柔得出奇:“难得大男人家也会针线活,你请吧,我也不送了!”
关山月答应一声,欠身而去!
在关山月转身的刹那间,她低低地飞快说道:“我叫胡飘红,给我个时间见你!”
关山月一怔,但没转回身,低低说道:“如果方便,今晚初更,在景山东麓!”
他走了,她直到望不见他,才转身走了回来!
那一问一答两句话,不但瞒过了傅尔,而且瞒过了傅威侯!
她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这,使得关山月一路思索,思索之余,脑海中还浮动着她的倩影。很清晰,比傅玉霜的影子清晰多了。
其实,与其说傅玉霜的影子模糊,不如说她的影子根本就没有浮在关山月的脑海!
唉,一喙一饮,莫非前定,人是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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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录 第二十三章 威 侯 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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