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会京华 第十四章

  叫他少掌柜的!这是谁?严四他霍地站起,就势转身,他看见了,眼前站了位姑娘,熟人,褚家那位戴云珠戴姑娘。
  他脱口叫道:“戴姑娘!”
  “少掌柜的”
  “姑娘应该知道,我已经无柜可掌了。”
  “我知道,这么大的事儿,褚家怎么会不知道?”
  “好久不见姑娘,当日承蒙援手,也一直没有”
  “少掌柜的,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
  气氛有点让人窘,让人尴尬了。
  严四有意的岔开话题:“这时候姑娘一个人来到这儿来,是”
  “不是我一个人,褚家,皇甫家的人,还有‘查缉营’的人都出动了,只是我可巧跑到了这儿来。”
  “这是干什么?”
  “怎么?少掌柜的不知道。”
  “难道”
  戴云珠微微点头:“对,大搜全城。”
  “缉拿我!”
  “对!”
  “什么罪名?”
  “叛逆!”
  “怎么会劳动褚家跟皇甫家”
  “官民协力,而且缉拿叛逆,人人有责。”
  严四淡然而笑:“好一个官民协力;好一个缉拿叛逆,人人有责,我早该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有褚家跟皇甫家,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我还以为你知道,躲到这儿来的呢?”
  也算是躲,也算是同一件事了。
  不过,严四没这么说,他甚至什么都没说。
  “少掌柜的,你怎么会落得”
  “不知道姑娘信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信。”戴云珠连犹豫都没犹豫,毅然道:“可是只我信没有用,少掌柜的还是避一避吧。”
  “谢谢姑娘,我知道。”
  “少掌柜的有地方躲么?”
  “以‘北京城’之大,不会没地方避”
  “不,少掌柜的,这一回是大搜全城,动用的人多,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严四双眉微微扬起:“那就”
  戴云珠忙道:“少掌柜的,我知道你的修为高绝,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这儿又是京城重地,京营人马有多少,成千上万,你一个人怎么敌得过?”
  这真是。
  严四敛去了威态,道:“以姑娘看,我该怎么办?”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忍一时之气,找个地方避一避才是正理。”
  严四道:“如果照姑娘所说,除了离开‘北京城’,我没有地方可避。”
  “少掌柜的不愿离开‘北京城’!”
  “要是我愿意离开‘北京城’,也就不愁没地方可避了,他们的目的,也就是逼我离开‘北京城’。”
  戴云珠望着严四,眨动了一下美目:“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让少掌柜的避一避,不知道少掌柜的可愿意去。”
  严四道:“谢谢姑娘的好意,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吧。”
  这就已经够窝囊了,怎么能再接受一个姑娘家的这种好意,尤其怎么说她也算是褚家人,而褚家恰又是官家的鹰犬。
  戴云珠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少掌柜的一定不愿意。”
  显然,她了解严四的脾气,也了解严四的心意。
  严四没说话。  戴云珠道:“少柜的,我知道这么做委屈你,可是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只看你非留在京里是为什么?值不值。”
  “姑娘”
  “少掌柜的,你不该是个只能伸不能屈的人?”
  戴云珠说的句句是理。
  严四道:“姑娘,且容我直说一句,我不信找不到地方避。”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可以试试,不过,一旦等他们发现了你,我再想帮你就来不及了,少掌柜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愿意这样吧。”
  忽然一阵人声踉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
  严四两眼冷芒一闪。
  戴云珠急道:“少掌柜的,就算我求你”
  严四道:“姑娘,我怎么敢当,你也让我汗颜,好吧,请告诉我,是什么地方。”
  戴云珠道:“现在不要问,只管跟我走。”
  话声未落,她已然斜斜掠向城墙根儿,往那片人高的杂草丛扑去。
  严四只有跟着掠了过去。
  这时候夜幕低垂,天色已经黑了,戴云珠沿着城墙根儿,利用人高的杂草丛做掩蔽,带着严四一路疾驰,尽管一路不断的听见人声,看见火把的光亮,但夜幕跟杂草丛都是绝佳的掩蔽,并没有被人发现。
  片刻之后,戴云珠带着严四绕离了城墙根儿,掠出了杂草丛,她对地形,地物似是十分熟悉,不断的利用树木,土丘,杂草等物做为掩蔽,很快的接近了房舍民宅,然后她又专挑黑胡同走,尽管如此,一路仍然免不了碰上成队的火把、灯笼。
  严四不能不相信,戴云珠那官民协力,大搜全城之说诚然不虚,玉贝勒这次是来真的,要是没有妥善的地方避一避,恐怕是难免被搜着,一旦被搜着,他恐怕就得应付那潮水般涌来的官民好手了。
  疾驰中掩掩蔽蔽,掩掩蔽蔽中疾驰,一阵东弯西拐之后,戴云珠带着严四来到了一处水塘旁。
  水塘相当大,周围都是草在,藉着不远处一座深宅大院里照射出来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出,这一带空荡,寂静,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离那座大宅院的后门不远处,有一座坟,坟上已经长满了草,坟前竖着一块相当高大的墓碑。想必那是那家在官贵人,或者那个大户人家的墓,说不定就是眼前这座深宅大院人家的。
  严四没在意这些,只在想戴云珠究竟要带他上那儿去。
  正在想,戴云珠已带着他到了那座墓旁,只见戴云珠在墓碑后摸了一下,那块高大的墓碑竟然动了,缓缓移动。
  严四心头一震,脱口道:“姑娘”
  戴云珠忙示意严四噤声,就在这转眼间,那块高大墓碑已移至一旁,原来竖立处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黑忽忽的,但可以看见有一道石梯下通。
  只听戴云珠低低道:“跟我下来。”
  她没等严四有任何表示,径自从那个洞口拾级而下。
  严四来不及问,也无暇多想,只有跟了下去。
  他一走下洞口,墓碑又动了,很快的封住了洞口,眼前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只听戴云珠道:“少掌柜的小心,等下到底下,过了一扇石门,就有光亮了。”
  只这一句话工夫,严四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得邮跟前事物了,他道:“我已经可以看见一些了,倒是姑娘自己小心。”
  只听戴云珠惊声叹道:“少掌柜的修为真是高绝。”
  严四道:“姑娘夸奖了,我只是长年飘泊在外,经常夜里用眼罢了。”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不要客气了,要知道好歹我也是个练家子。”
  说话间,石梯已然走完,两个人下到了底,只听一阵轻微声响,随即有光亮照射过来,藉着这道光亮看,眼前两扇石门正缓缓打开,光亮射来处,也就是石门的那一边,是条石砌的甬道,相当干净,两边壁上隔不远便是一盏油灯。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跟我过去吧!”
  严四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戴云珠道:“等一下再告诉少掌柜的。”
  她向石门那边行去。
  严四只有跟了过去。
  两个一过石门,石门立又缓缓关上,戴云珠头也没回向前行去。
  甬道笔直,十几丈后拐了弯,拐过弯丈余,左边有一间石室,垂着布廉,甬道则仍向前延伸。
  戴云珠没带严四往前走,她停在石室门外,掀起布廉道:“少掌柜的,就是这儿了,请进吧!”
  石室没多大,一眼可以打到底,是间卧室,家俱器用一应俱全。
  严四道:“这是”
  戴云珠道:“何妨等进去再说,少掌柜的不会连这一会儿都等不及吧!”
  严四没再问,迈步进了石室。
  戴云珠跟了进来,放下布帘,道:“在这儿委屈两天,少掌柜的还中意么?”
  严四道:“怎说委屈,何止中意,姑娘握手,我感激都来不及,只是”
  “少掌柜急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错!”
  “这儿是褚家的地下密室跟通道。”
  严四心头为之一震:“怎么说,这儿是”
  戴云珠微点头:“少掌柜的在上头不是看见有座深宅大院么,那就是褚家。”
  褚家,严四来过,可是那是走前头,又是大白天,现在是夜晚,又是走头后,他自是没认出来。
  他双眉微扬,就要往外走。
  戴云珠抬手拦住:“少掌柜的要上那儿去?”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我不能待在这儿。”严四道。
  “少掌柜的不会是信不过我吧!”
  “怎么会,又怎么敢,姑娘肯伸手援手,当知我的心性为人。”
  “那是为什么?”
  “我不能连累姑娘。”
  “我都不怕,少掌柜的又怕什么?”
  “姑娘可以不怕,我却不能不为姑娘着想。”
  “少掌柜的只管放心,不可能有人知道。”
  “万一有人下来”
  “没有重大事故,褚家不可能有人下来,也严禁有人下来。”
  “姑娘”
  “少掌柜的,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姑娘”
  “少掌柜的,除非你信不过我,否则就请在这儿待下来。”
  “万一要是我连累了姑娘。”
  “少掌柜的,我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我自有办法应付,别忘了,我还有褚姑娘那么一个靠山。
  严四想到了褚姑娘,他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怎么会想到把我带到这儿……”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稳的地方,包他们谁也想不到你会在这儿,是不是。”
  还是真的,谁会想得到戴云珠会把严四带到这褚家的地下室来?
  严四没说话他知道,对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最安稳的地方,而且,暗暗的,他也佩服这位姑娘的心思与担当。
  只听戴云珠道:“少掌柜的还没有吃饭吧!”
  严四道:“还没有。”
  “少掌柜的你先歇着,我一会儿给你送吃喝来。”
  戴云珠没等严四有任何表示,转身出了石室走了。
  严四想拦,没来得及,其实他也不是真想拦,既然来了不让戴云珠送吃喝来怎么办,上那儿吃喝去,还是能不吃不喝!
  他缓缓坐了下去,转眼打量这间石室,这他才发现,石室里的家俱摆设,甚至每一件器用,都是新的。
  都是新的就是说这还没有人用过,照这么看,戴云珠所说,非有重大事故,褚家不会,也不准任何人轻易下来,是可信的。
  接着,他思前思后,褚家这位戴云珠姑娘,是那么个情形下认识的,而且不是很熟,结果前后两次靠她帮忙,褚家姑娘也一样。
  跟他最熟的,对他剖白心意最明白的,是那位“肃王府”的格格纪翠,而结果害了他的却是这位格格。
  想着,严四他不由感慨万千。
  也只是感慨而已,严四他就是这么个人,对翠格格,他也只是有点怪,并不气恨。
  真正让他气恨的,只有贝勒纪玉。
  因为只为一念嫉妒,玉贝勒就抄“白记骡马行”,使得白回回死难,甚至于非置他于死地而后甘心。
  最后他不能容忍的,是玉贝勒竟背弃了一手加以擢拔、重用、视之为股肱的先皇帝,也背弃了家族,投效一个外人鰲拜,只为比现在更丰隆的荣华宝贵。
  可见,玉贝勒是多贪,可见玉贝勒是多么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么样一个人,还能让他留在人世么?不只论公理,论国法,玉贝勒他也是死罪一条,甚至死还落不到全尸,进而更连累他的家门。
  严四这么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一阵轻快、杂乱的步履传了进来。
  严四忙定神,霍地站起。
  随听戴云珠的话声传了进来:“少掌柜的,是我!”
  原来是戴云珠,严四心里为之—松,可是凭他敏锐的听觉听出,来的不只是一个人,另一个是谁?就在这时候,布帘掀起,戴云珠跟另一位姑娘出现门口,戴云珠胳膊上挽着一只上头盖着布,柳条见编的篮子,那位姑娘则空着手。
  那位姑娘不是别人,是褚姑娘。
  只听戴云珠道:“少掌柜的,褚姑娘看你来了。”
  严四道:“褚姑娘”
  褚姑娘娇靥上有些红晕,道:“少掌柜的。”
  严四道:“我打扰,恐怕也给姑娘添麻烦。”
  “少掌柜的千万别这么说,我听云珠说了,她心思灵巧,主意动得好,少掌柜的只管放心在这儿待着,一切都有我跟云珠呢。”
  载云珠道:“少掌柜的听见了么,现在该放心了吧。”
  严四道:“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拒马河’蒙两位仗义在先,现在又蒙两位援手于后,我实在”
  褚姑娘道:“少掌柜的千万别说客气话了,只少掌柜的不嫌简慢,不觉委屈,我跟云珠就心安了。”
  严四还待再说。
  “哎呀,都忘了。”戴云珠忽然轻叫一声。
  “怎么净站着说话呢,快都坐下吧!”
  褚姑娘这才想起招呼严四坐下,三个人都坐下了,褚姑娘向戴云珠道:“少掌柜的怕饿了,你给拿来的吃喝”
  戴云珠就要掀起篮子上那块布。
  严四忙道:“戴姑娘,等一下吧,我不饿。”
  戴云珠收回了手,道:“那也好,等我们走了你再吃,免得你不自在。”
  她说的没错,当着两位姑娘的面一个人吃喝,严四还真会不自在。”
  只听褚姑娘道:“家里的人都出去大搜全城了,留下的没几个。”
  戴云珠道:“让他们搜吧,就算是搜遍‘北京城’也是白搭。”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而且绝对有这个把握。
  严四道:“真多谢两位了”
  褚姑娘道:“应该说多亏了云珠,都是她的灵巧心思好主意。”
  “姑娘别这么说。”戴云珠道:“要不是料准了姑娘能撑腰,就算我有灵巧的心思跟好主意,可没这个胆呢?”
  一句话听得褚姑娘笑了。
  严四没笑,他现在还没心情笑。
  褚姑娘花朵绽放似的笑意,从娇靥上消失,她一双目光凝望严四:“少掌柜的,玉贝勒为什么这样对你。”
  严四道:“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跟‘拒马河’的事有牵扯么?”
  严四道:“有,应该说,要不是我受那位金老爷之雇,为金老爷做了些事,就不会有今天的杀身之祸了。”
  “玉贝勒为什么不愿意你为那位金老爷做事,金老爷顶多是位大户,玉贝勒却是官,而且权大势大,他跟那位金老爷有什么关系!”
  严四迟疑了一下:“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便说,两位也最好不要知道”
  戴云珠突然道:“我记得那一回是少掌柜的保着那位金老爷,跟另一位客人上‘山西五台’去。”
  “不错。”
  “少掌柜的你们去了没多久,皇上就在‘五台’殡天了。”
  严四心头微一震:“不错。”
  “少掌柜的你们在‘五台’正碰上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不错。”
  “少掌柜的就是那时候认识玉贝勒的么?”
  “那倒也不是,在这之前,我就认识了玉贝勒了。”
  “皇上殡天怎会不在宫里,而且‘五台’,皇上是什么时候上‘五台’去的,民间怎会一点也不知道。”
  “这就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了,或许皇上是微服出京,轻车简从去了‘五台’。”
  “少掌柜的,那天你保的那位金老爷是京里的大户?”
  严四只有点点头:“是的。”
  “‘北京城’的大户,十九我们都知道,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位金老爷,而且你从‘五台’回来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他了,少掌柜的,别他就是皇上吧!”
  严四心头猛一震。
  只听褚姑娘道:“别瞎说。”
  “怎么会。”严四忙道:“姑娘怎么会想到,那位金老爷就是皇上?”
  戴云珠道:“好几件事凑在一块儿,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褚姑娘道:“好几件事凑的,那几件事?”
  “第一,我觉得当初‘拒马河’的事,皇甫家所以下手少掌柜的,金老爷,还有那另一位客人,以及眼前玉贝勒这么样对付少掌柜的,都不像是为普通事故。
  第二,少掌柜的说皇上上‘五台’去,可能是微服出京,轻车简从,那位金老爷不就是这样么。
  第三,那位金老爷,不只像个富贵中人,而且气度雍容高贵,不是平常人所该有,而另一位客人神情举止,体态模样,尤其是说话的声音,更像个老太监,再加上那位金老爷去了‘五台’不久,皇上就在‘五台’驾崩殡天了,这些事凑在一起,姑娘想想看是不是?”
  严四听得心头连震。
  褚姑娘想了一下,神色微动,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是,要是少掌柜的保的是皇上,玉贝勒又怎么会这样对付少掌柜的。”
  戴云珠道:“姑娘,玉贝勒对付少掌柜的,可是在皇上驾崩殡天以后啊,你不看,如今鳌拜上欺天子,下压群臣,玉贝勒他一声也不吭么?”
  褚姑娘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我懂了,对于朝廷大事,我不如你留意—”
  一顿,轻望严四:“少掌柜的”
  戴云珠也望着他,四道目光紧盯着他,等待着他的答覆。
  严四沉默了一下,旋即毅然道:“没想到戴姑娘会想这么多,事既至今,我也不好再瞒两位了”
  戴云珠急道:“那位金老爷真是皇上?”
  严四道:“朝廷之上,宫闱之中,有很多事不是咱们所能知道,甚至不是咱们所能想像的,我承认,那位金老爷确是皇上”
  褚姑娘脱口一声惊呼:“啊”
  戴云珠激动得连叫:“天,真是,姑娘,咱们见过皇上,咱们见过皇上……”
  褚姑娘也有点激动,可也惊容满面:“我爹当初居然想跟皇甫家联手,在‘拒马河’一带行刺,那岂不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严四接着道:“玉贝勒所以对付我,当初是因为嫉妒,如今则视我为大障碍,不除不快”
  戴云珠道:“当初是因为嫉妒。”
  “皇上找我办事,却不找他,他根本不知道皇上的苦心,皇上的事,任何一个宦海中人都办不了。”
  “什么事?”戴云珠道。
  “事关宫闱,这我就不能说了。”
  “那么如今则视少掌柜的你为大障碍”
  “正如姑娘所知,他背弃皇家,投向鳌拜,我则受皇上重托,卫护这位小皇帝。”
  褚姑娘道:“原来如此。”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你是个江湖百姓,怎么卫护小皇帝,没有个凭据,岂不是空口说白话,还会惹来罪名,小皇帝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了你。”
  严四把当初蒙御赐匕首,前不久却遭翠格格盗去的事,告诉了褚姑娘跟戴云珠。
  听毕,戴云珠头一个义愤填膺,霍地站起:“这个女人怎么是这么个人,少掌柜的你放心,我”
  严四忙道:“多谢姑娘的好意,请什么都别管,让我自己来处理。”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
  “云珠。”褚姑娘说了话。
  “少掌柜的说得是,这件事应该让少掌柜的自己处理。”
  戴云珠何等人,当然是一点就透,她没再说话。
  褚姑娘又道:“云珠也没说错,这位翠格格的确是过份了些,怎么能为帮自己的兄长,就”
  严四道:“其实我并不怪她,毕竟是一同胞亲兄妹,帮自己的兄长是天经地义”
  他想说:“我也实在伤她的心。”他没说出口。
  戴云珠道:“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帮她说话,你刚救了她,这不是恩将仇报,绝情绝义么?”
  严四还待再说。
  “我知道。”戴云珠道:“你是认为那是因为你拒绝了她的好意,那也不能这样做啊,这种事是能勉强的么,不能因为人家心里没你,就因恨成了仇啊!”
  严四多少有点窘,有点尴尬。
  褚姑娘多少有意转变话辞:少掌柜的请放心,不管怎么样我跟云珠都会追随掌柜的,为护卫小皇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严四忙道:“多谢姑娘的好意,这件事两位最好不要插手”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你一个人怎么能撑大局?”
  “绝不是我一个人,相信朝廷之上一定还有忠义之士。”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也加入忠义之士之列?”
  “两位的处境”
  褚姑娘道:“少掌柜的,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你放心,我跟云珠是我跟云珠,我们的父亲是我们的父亲,否则我跟云珠也不会将你藏在这儿了,是不是?”
  严四道:“我只是怕连累两位”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你又没有要我们怎么样,是我们自己愿意加入的,你连累了谁呀,再说这是加入忠义之士之列,又不是作奸犯科做坏事,就算将来不幸让我们的爹知道了,有个三长两短,那也壮烈呀,何况到那时候,我们还不一定会任人宰割呢?”
  褚姑娘点头道:“云珠说得对,说得好极了。”
  “听见了么,少掌柜的。”戴云珠道:“姑娘跟我这‘各明尔志’,算是明得很明白了吧!”
  严四由衷的感佩,道:“我对两位姑娘只有感佩”
  褚姑娘道:“少掌柜的别这么说,我们应该的。”
  戴云珠道:“少掌柜的,好好的,皇上干吗微服出京,轻车简从上‘五台’去,在‘拒马河’的时候,我看皇上挺好的,怎么到了‘五台’没多久就殡天了,是怎么了。”
  严四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我更不便说,两位更是最好不要知道。”
  戴云珠还想再说。
  褚姑娘道:“既是这样,云珠就别再问了。”
  戴云珠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褚姑娘又道:“本来只是来看看少掌柜的的,没想到一待这么久,云珠,咱们赶快走吧,好让少掌柜的吃点东西。”
  只顾著说话了,还真把严四吃喝的事忘了。
  褚姑娘站了起来。
  戴云珠跟着站起,临走还道:“少掌柜的慢慢吃,我过一会儿再来收东西。”
  送走了褚姑娘跟戴云珠,严四心里起了一阵激荡,他没想到这两位姑娘这么忠义节烈,竟也愿意为卫护小皇帝竭尽心力,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父亲。
  玉贝勒、翠格格兄妹出身皇族亲贵,身在宦门,世受皇家恩典,竟然还不如民间的江湖女子。
  等他掀开了篮子上的那块布,他心里又是一阵激荡,吃的不多,也没几样,可是都很精致,而且—盘一碗摆的整整齐齐,另外还有一壶茶。 真周到,真细心。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人家对他有多用心,有多好。
  难消受啊,这份情将来怎么还,又拿什么还?严四心里一阵激荡后,还有—阵犹豫:可是人家已经拿来了,总不能不吃,何况他也真饿了。
  吃了,吃完了以后慢慢喝着茶,真享受,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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