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到人界找空之力归来,水魔宫中就开始暗涌怪异情绪。
水涉是其中最先发觉的人,但他年纪大了,更况且,这情绪的来由,正是龙冰这个令他毫无办法的主子。
他相信龙冰的能耐,他怕是整个魔域最有责任感的魔帝了——他很难不让自己对他充满敬意,他宁可预测种种异常的波动总会恢复平静,正如汹涌的海总会回复最初的一片温和。所以他没担忧太多,到是水嬷嬷,似乎因此而心事重重。
她照顾龙冰久了,这也是在所难免。
今日里,是水魔宫免朝的日子,无需处理公务,他原本打算找龙冰探探原由,但偏偏刚到宫里就听说龙冰已经出行,他只好转而到青龙殿看看水嬷嬷是否在整理龙冰的事物。
还未走近青龙殿,便听到一阵笛声,声音婉转悠扬,却仿佛有郁结在内,曲是好曲,却抒发不得。
水涉有些惊讶,这笛声听来是商九歌,自三年前大病以来,龙冰素来不让他离开左右,今日却怎么会将他留在青龙殿?而这笛声,到也不算悲伤,却暧昧不明,令人觉的吹笛人心中有同样情绪。
他们会有什么问题?
这些年来龙冰与商九歌之间的关系不若他与龙焰预料的那般值得担忧,商九歌做得很好,龙冰全然不曾发觉他们之间究竟发生着什么,但他们一月一次的肌肤相亲却促使他对商九歌格外亲密……他们之间就算不能说正常,但也不至于要令人忧心,更不应该让商九歌郁结在胸。
他一连听了数首曲,一直等到商九歌停了,他才敲门进入。
「水涉先生。今日不是免朝?怎么还到宫里来?」商九歌手中握笛,果然方才的曲子是他所奏。
「平日里进宫,为的是公事,今日里来,却是为了听你的笛。」水涉笑笑坐下,看商九歌为他斟茶。虽然才十六岁的年纪,但商九歌身上逼人的成熟气质不变,更沉淀下来。看他表情,竟感受不到方才笛声中的郁结,反倒平静得不可思议。
等喝下香茶,水涉才再度开口。
「空魔帝一事到是解决了大半,珈陵他不是说只要小书生施文心能带着虎态的龙焰到京城找到东平王爷,珈陵就解毒让龙焰变回人形,而且也会回到魔域么?」
「是,只要如此,空魔帝就会回来,而到时火魔帝龙焰也会回归魔域——但怕是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向地、水、风三位魔帝报复一番——毕竟是他们对他下了毒使他不能回复人形,更况且……还让文心受了罪。」商九歌微笑回答。
毒是三大魔帝共同调治的,为的就是要让龙焰变成虎态而不得反抗,空魔帝珈陵的转生——平东王爷要回魔域,只有那两人能在他面前表现出真心相爱才可以,虽然那也是为了要借助龙焰涅磐时强大的力量把依附于施文心身体中的空之力逼回珈陵身上的缘故,可去下毒的是他和龙冰,那小书呆恨极了他们,还险些咬住他的手。
「九歌,这世上,总是有真爱的。你与帝之间究竟是什么,我想你心里或有疑问……小书生与火魔帝真能顺利让珈陵归来?」
「若是他们,应当会顺利才是。」
他装做不曾听见那中间一句,龙焰与施文心之间,爱意早已诚可刻骨,而那小书呆,又怎会是真的呆子?他分明是极聪敏的,当初他们、龙冰与龙焰之间探讨空魔帝与空之力时候,他就注意到那小书生一双灵动眼眸——有那样一双眼的人,应当是大智若愚的罢!更况且他看向龙焰的目光依恋而甜蜜,龙焰则对他那样热情如火。
真爱……他们一定能证明给曾被爱所伤的珈陵看,但他对自己,却没有对那两人一般的信心。
「九歌,你晓得谎言可以欺瞒得住世上所有人,却欺瞒不了自己的心,你与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甚至本不该在这里不是么?他一贯是要你伴随左右的,如果不是有什么,又从何解释我在你笛音中听到的郁意?我虽年迈,却不会瞧不见你的心伤,九歌,有的事,并非逃避就能幸免。」
水涉的胡须长长的,说话的时候,微微抖动。他早已经历太多,所以他才会逃不过那双睿智而尾端布满皱纹的双眼。他是极少知道他与龙冰之间关系的人,这位像祖父一般的长者太明了他的心思,他怎能妄想能在他面前隐藏?
「但,有的事,宁拖延一日,也不想早半刻听见。」
不是他不想知道,但如果感觉分明会让他心伤,他绝不肯在最后时刻到来前先弄明白。
「傻孩子!」
水涉站起身,他看着商九歌长大,打从心眼里疼爱这个从小就有所担当的执著孩子。
他只是想轻微试探——其实无需九歌说明,他就了解缘故究竟。
龙冰一定抛下了商九歌,而这样的无端疏离,只怕不是第一次,按律五日一次的免朝,这已是第几回这孩子被独自留在殿里?
水涉看着商九歌无言地低头,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想知道,逃避与他谈论原由的可能。不经意中,水涉眼光扫过商九歌身后的窗,他看见一道身影,白衣青发,挺拔的身子隐在窗外,只露小半,但他立刻知道在那里的究竟是谁。
莫非……一切都如他推论?水涉沉思着——他是那个告戒商九歌的人,是他让这孩子明了龙冰对他的好都并非真实而是因为肉体交接产生的虚幻,但这是为了当一切变得无可挽回,商九歌的伤能浅一些,少流一些血,少感觉到一些痛。
但龙冰对商九歌的感情,似乎到值得他另做它想……毕竟这三年来,龙冰对商九歌的关怀挂念,怕是已远远地超出了肉体交接所能影响的程度。
「九歌。」水涉笑着叫他,「罗刹族的夜星将军,托我前来请你去她族里相聚呢!她仿佛从哪里弄来些好茶,知道你喜欢人界的茶,因此请你去拿些回来饮。她已托付我好几天,只是公事一多便忘了,今天想起来,你反正也闲得无事,不如就随我一同前去?」
商九歌身子一僵,这个时候,他并不想与夜星相见,水涉先生……难道连他也误会他跟夜星的关系?他们确实一直有所往来,但这都是在宫里,下了朝,或者有几句交谈。
他与她是同一类,她说过敬佩他能一直陪在龙冰身旁,便是聊天,谈论的也是龙冰。
但龙冰与其他人,似乎并不作此念想,而他也不想解释,夜星也默默配合——他的心思,绝不可被龙冰察觉,她晓得的,因此帮他很多。
「这……我……我改日再去。」
「咦?改日?我以为你今天并没其他要事呢!」水涉意味深长地看看窗外,白影一闪而过,随即殿门外站了个用目光「指责」他的男子。
「帝……」商九歌有些狼狈,他与夜星虽然明里是一对恋人,但他还是不愿看龙冰如今的表情。
「原来是帝。」水涉不一样,他眯起眼,走上前两步:「九歌今日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夜星将军想请他过去取点人界带回的茶。」
「有,他正是要陪我到珈陵那里取茶,他让我带回魔域分给诸位功臣,还有皇宫的点心御食。」
冷冷地走过去,龙冰回答过水涉,径直来到商九歌面前。
抓住他的手,轻轻一带,立刻将商九歌卷在怀中。
「啊——」
商九歌低唤一声,却在半途嘎然而止,龙冰骤然泄出的狂猛气息席卷了他,他强壮的胸膛正顶住他的后背。他在清醒时从来是霸道却有度的,现在他却能感觉到他气息的狂乱,几乎连他身边的空气都要卷走一般地令他窒息。
水涉暗笑着告退,他这个旁观者明白八分了,只是不晓得两个当事人要何时才明白对方将自己看得究竟如何重要。
「帝……呀……」
他惊叫,在龙冰将他转过身压进怀抱的同时。
他如此凶狠,气息狂野如他每月失神时候——但现在明明离这个月的那一天还有三日呀,又是白天。但他还是用力地按住他,迫使他的头紧靠在他健壮胸上,听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奏出的心音。
原来有的东西,控制过后,就如同被堵住的洪水,奔流泛滥起来更令人觉得可怕——这激烈的自己,甚至令他都觉得陌生。龙冰知道自己一直不是个会激烈的人,他总是冷的,如冰,与他的名字相同,但他现下却控制不住自己——他明明早明白夜星那个女人与九歌之间的关系,但他就是忍不住,终究还是把商九歌拉进怀抱之中。
滚烫的气息从两人紧贴的身子之间扩散到全身,商九歌窒得只能张开嘴,用口呼吸感觉稀薄得可怜的空气,他的身子快爆炸了——他怎能贴得如此紧,让他逃不开,跑不掉,只能承受着感觉龙冰的极喜与极悲——他们没有指望的……
无力地喘息,商九歌绯红的脸让龙冰略略清醒,他终于不再压迫怀里的单薄身子,心中涌动陌生怜惜。
但很快,他又恼火起来。
「茶谁没有?一定要去她那里取?」
他……他在气什么?夜星也只是托水涉先生叫他去拿些东西——她跟他才是正常的不是吗?更况且他也没有说要去。
「只是拿茶罢了……」
「不准提她。」
他的手捧起他的脸,他们立刻额对额,鼻顶鼻——龙冰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他分明感觉到他的愤怒,他究竟是怎么了?
龙冰恼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面对着充满惊愕的漆黑双瞳,找不到理由,干脆将他再度塞进怀中去。
「让我抱。不准再提她……」
他安静地被他抱着,如果他要他不说,他就不说罢……只是就算不提,他与龙冰之间永远不能像跟夜星那样摆上台面,却不会因不提不讲就能改变。
他只能接受着,在现在。
龙冰拥着商九歌,他快疯了,不是现在,而是从龙焰对他调侃开始,他就发觉自己果真奇怪起来。那一夜在商九歌身边得到的安眠,竟让他为之痴迷不断。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商九歌身边睡下的,但他知道那环绕身边的舒适温暖,柔柔地包裹着他,仿佛极至包容——无论他有多冷,多冰凉,那温暖毫无条件地任他索取,全然不介意他贪婪吞噬一般的紧拥。
等他醒来,天已大亮,而他的掌心中握紧的是商九歌骨感而温热的双手。
他似被他捏得有些疼,即便睡着,也还是蹇着眉,轻轻咬着下唇。
他的惊恐是商九歌所不知的,他从来不曾如此害怕——他究竟把这人类少年当做了什么?索取温暖的器物?恐怕并不是简单而已。
而自那天开始,他每夜都会做梦。
梦中商九歌总是被他拉下衣衫——不,甚而比这还糟糕,他被魔兽气所控,双掌化为青龙钩爪,将他菲薄的衣扯成片片,随后他分开九歌的双腿,不顾他被他抓得鲜血淋漓,他只管将他扯开,而后猛地将自己插进他的体内。
他来回拉扯,九歌被他的狂躁所伤,从他进入的地方流出混杂着白色丝状粘稠的鲜红血液。
他总是自这样的梦中惊醒,随后为梦中的情形惶惑万分。他怎么能对九歌生出这样的念想?他怎么能如此残暴地对待这温柔的孩子——他甚至从他还在襁褓中就一直看他成长,他却在梦中毫不留情地快意践踏他,他强暴这孩子,在刺入他身体时感受到强烈的愉悦,那愉悦几令他的身体处于麻痹了,而当他醒来,除了惊惶,还有彻底的失落。他怀抱空虚,双手想要抓住什么,腿间的分身跃跃欲试。
他知道——他想要的人,就在那屏风之内!
看见商九歌,已渐渐成为一种痛苦——他要克制自己不碰他,一旦碰了他,指尖感受到那肌肤的温暖,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如梦里一般伤害了这孩子。
商九歌只是个普通人,他甚至连与夜星在一起都不该。他应当回到人界,过他的生活——他曾在他的安排下中过进士,如果他努力,以他的聪敏应当会大有作为。
但……看见九歌又是一种快乐,他甚至开始期待夜晚的来临,那时候他可以在梦中与商九歌尽情交欢,而完全不必有所顾忌。但一旦脱离这荒唐梦境,有个声音便告诉他,他非得将商九歌送回人界——他不该被他所污染,这个努力而勤奋的孩子,他龙冰过去从来不愿别人为他付出,而如今,是他不值得商九歌为他做到那等地步。
无疑的,他相信自己能安然放手——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对商九歌有这样的欲求,那仅是身子直接的反映?他是龙焰,他对商九歌恐怕也不是龙焰对施文心那样的情感,他不晓得爱,对商九歌,他只有强烈到疯狂的占有欲——甚至可以忽略他是个男人,他已到了理智的底线。
因此,他才开始试图渐渐疏远九歌——而现在,他失常地紧拥着他,这告诉他他已不能再有所迟疑。
他必须,尽快把商九歌送离身边,在他还没有真正伤害他之前。
龙冰缓慢地推开商九歌,但他的手却跟他的心相反,它流连在少年脸上,与先前的霸道不同,这一次,他仿佛用尽自己可以做到的温柔。
他的手游移着,摸过商九歌纤细柳叶形的眉,他形状美好的鼻,柔软而菲薄的红唇,还有他曾捏过的,略略尖削的下颌,这些他都一一抚过了,他要记住商九歌的面目,不仅用眼,还有他的心,他的手摸过了他的每一处,他会永远记得他,即使闭上眼也一样,他会在心中绘出商九歌的相貌。
舍不得的,终要舍得。
他说服自己,这是为商九歌好。
终于摸到商九歌的颈项,再向下,他不能再碰了。
龙冰霍地放开手,大声召唤自己的两名先锋。
商九歌茫然地看着他,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龙冰的抚摸让他的心脏激动得快要停止了,他那样温柔,仿佛极照料他,龙冰的举动让他宁愿在其中溺亡,他让他觉得自己在那双手中是被他所珍惜的,他几乎想猜,龙冰是否对他——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感?
毕竟他的动作太理所当然不是吗?
但龙冰随即召唤来水荣于和水龙里,他看着面前两名跟随他多年的先锋——当年他们曾与他一同发现刚出生的商九歌,而现在,由他们送他回人界,将是最好的选择。
「带商九歌离开青龙殿,三日之后,送他回归人界。」
龙冰目光一冷,说出令在场所有人瞬间冻结的决定。
***
他的世界,因为一句话,立时崩塌成片。
他已不记得龙冰说那句话时的表情,他只记得之前的天气都还好好的,云淡风清才让他想吹笛。而之后,从那天夜里,雨就一直不停地下着,整整下了两天——那仿佛是应着他的心了,从细碎开始,到落雨成丝,随后猛烈地砸在窗上,伴随雷声阵阵。
人间冬季没有雷,但这里是魔域。
而这一日,夜星到水魔宫找他。她听说龙冰的决定了,虽然晚了两日,但该知道的一定会知道,她甚至连伞也不用,直直地冲了过来。
她是不能不来的,她不知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晓得商九歌对龙冰的心意,但她知道,商九歌因为龙冰这一句话,只怕已是彻底崩溃。魔域中,要寻觅一个知己是如此不易,她不敢想九歌会如何,尤其当他已成为她的友人之后。
那个爱微微笑着,露出点点忧郁的少年,为了龙冰宁可折去半数寿数也要陪在他身边,她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心愿,即使为此而吃了不少的苦头,但他也依旧能觉得快乐。
而如今,这唯一的快乐已被彻底剥夺。
她一直以为龙冰已将商九歌当成特别的——他是这样表现呀,任谁也看得出商九歌对龙冰而言的独特之处,他不喜欢被人接近,却要将商九歌带在身边,他甚至为她接近商九歌而恼火过不是吗?
但,也正是他,亲自说出那句毁了九歌梦想的话。
她很高兴龙冰对九歌日益体贴,这不错,但倘若他伤害了九歌,那便要另当别论了。
她原本只打算听听九歌偶尔对她提起的龙冰的改变,天晓得,这孩子在对她说起龙冰的一言一行时候是多么的动人,他因此而羞赧的脸如沐春风一般地笑开来,黑色的眸子纯粹而温和。
不成,她绝不原谅龙冰,明知他利用女人不过是暖床,她可以接受他的无情,但伤害商九歌却断然无法忍受。
他是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龙冰呵,连她这个女人都难免感动。
走进水嬷嬷管辖的魔宫众人居住的区域,夜星直奔商九歌原来的房间——水嬷嬷知道她要来,早已告诉她九歌的所在之处。
「九歌。」
她走进屋,看见青衫少年坐在窗前,一只魔域独特的紫色小鸟落在他掌心里,被她进屋的声音惊吓,扑棱棱地飞出窗去。
「呀——飞走了。」商九歌回头看着夜星,他依然干净整洁,甚至对她露出温柔笑容。
但夜星却绝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以商九歌所遭受的创伤,他现在还笑得出来,她才更担忧。
「鸟儿总是要飞的,有的东西,该来的,怎么都挡不住。」商九歌轻声地说着。
「但若是鸟儿自己不想飞呢?九歌,难道你真要乖乖听话离开帝?」
「我能做什么?我与他之间,本来就操纵在他手里,他说是什么,我只能照做。」
对于他要他离去回归人界的命令,他已麻木得记不起……他不想记,不愿想,他只希望自己的头脑彻底毁坏,这样就记不起那残酷的语言,记不起他所爱的男人亲口告诉他要他离开的事实。
「他无权如此要求!他不知道要你离开魔域意味着什么吗?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为什么不真正放下身段看你一眼?」她已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龙冰的部属,她只愿做商九歌的红颜知己,她只愿为这可怜的少年着想——天可怜见,他为龙冰付出那么多,他甚至没有享受过少年时代的轻松自在,他没有肆意过,当他年满十三,他已在为了承受龙冰强要他身子的痛楚而逼迫自己成长到十六岁,于是人人都忘记了他的年龄,忘记了他从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为这份感情付出了太多太多。
「星……莫再提了。」
「为什么不说?他以为他真的是天么?他要你回归人界的理由是什么?」
「我本不过是个人类……年满十八后,天生的阳气会充盈起来,魔域寻常的瘴气对我来说便将成为也许致命的毒。」
「全是胡说!你在魔域成长,跟在人界成长的人怎会相同?况且要是不想你走,自然有各种方法手段,就算请教长老也未尝不可,他分明是找个借口,将你赶将出去,而你,怎么是他可以随意糟蹋的?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你怕是唯一一个敢爱他的人了呀!」
夜星的话,让九歌终于悲惨地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他以为我与你是一对,一直就那么觉得,我对他的心思是不能说的,说了,怕就不是赶我走,而是恨我。」
「他没资格的!你为他究竟付出多少他不明白?这三年来,三十多个月,每月一次,他在你身上掠夺温暖,他是因为谁才能度过失神之夜?」她受不了,龙冰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但他怎能忽略了商九歌对他的好?他是那样的死心塌地,那样的为他竭尽心力,他可知道她为商九歌送过多少次补身子的丹药?这还没算上火魔帝龙焰给九歌的,他是否知道九歌撑着瘦弱的身子,对他露出的笑容背后,藏着多少苦痛?
「他怎能恨你?」她悲声地,紧紧将商九歌拥在怀抱。龙冰怎能让商九歌如此可怜可悲?他究竟还想对这孩子做什么?他伤了爱他的人,难道自己就真能一点不痛?
她原本没有真正憎恨过龙冰,她毕竟曾经对他有爱,但她却无法接受他对九歌的残忍。
「星,罢了——我知道你的关怀……谢谢你。」
靠在夜星身上,商九歌温柔地抓住夜星的手。她不禁为他落下泪来——她是来安慰他的,却反成了他在给她安慰,这孩子已伤了心,却还是不忘照料她。
龙冰!他到底是凭什么可以这样伤害九歌?只是因为九歌爱他更深么?
「星,你喜欢游览魔域,对么?」
夜星的泪落在他脸上,他轻轻地问她。
「是,我总是到处去——走之前,你在魔域还有想看的地方?」夜星抹去眼角的泪,抚着他的漆黑长发,他若是还有心愿,她一定会为他完成。
「我记得你说过,有一种花,它两百年开一次花,花落以后,产生一粒种,两百年后,又再度开花是么?」
「那是夕花,其实也是魔域的一种魔,但这花从来无人能够灭绝,种子也是不可破坏的,同样也没人能伤害它的花——」夜星回想着自己所见过的这种花,那东西的危险,让她只能远远观看。
「开花时候,它会吸取路过身边的魔物的情感对么?」
商九歌淡漠地开口,夜星曾告诉他,这种奇花全魔域也只有一株。
「是……这是它一贯的习性——若是想忘情去爱,便可以到那里,但会一生再没有感情,喜、怒、哀、乐全都给了它,你将面无表情地度过一生。」夜星立刻明白了,商九歌所想要的——他竟想抛弃自己所有感情。
「你这样,会生不如死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她急了,抓着他的手。
「但如今,我已是行尸走肉了。」笑着对她说,她才发现他一直在笑,「你看,我的笑与哭有什么不同呢?星,我隐藏太久,已经不知道悲伤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但这悲伤却盘桓在我心里,就算我不表现出来,但心里却依旧好痛,好痛……真的已痛入脑髓一般,星,我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这痛楚令我不愿在世上活下去,但他要我活着呀,要我在人界好好地过,我怕他为我分神——我只能这样,不懂爱了,也就不会再痛……」是了,他只能这样,他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让龙冰满意,他已承受不住了,但却不能一死了之。
这是他将他们之间的缘分延长三年的罪孽吗?那这报应,也真是来得太过凶狠了。
「九歌——」
她唤着他,看他笑得灿烂,但心上却一滴滴流淌的,都是浸透了血的泪。
「我……成全你。」
狠狠心,她咬了银牙,对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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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问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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