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风跟卢燕秋又回到了济南,但他们俩没进城,在距城十里的十里铺歇了脚。
李凌风现在已如同往昔,他并不在乎卢近义那帮人,可是他不能不在乎官府,倒不是说他怕六扇门,而是他已经背了黑锅,不能让这冤枉越来越大。
他势必得进济南城,因为他要找卢近义,卢近义可能知道那血滴子现在什么地方。
劫掳谭姑娘的是这个血滴子,杀他父亲断魂刀李辰的也可能是这个血滴子。
杀父之仇不能不报,谭姑娘是吉是凶,是死是活也在这个血滴子身上,万一谭姑娘不幸已遭毒手,谭姑娘身上所带的东西也要找回来。
他有这个责任!
他势必得进济南城,可是他得找机会,不能这样大模大样的走进去。
要是他没有猜错,城门口一定贴的有悬赏缉拿的告示,说不定连他的面像都画上去了。
所以,两个人暂在十里铺歇脚探探风声,十里铺在城东,想当初李凌风落难的那间石屋在城西的大掉角,这样多少也可以避点儿卢近义的耳目。
找卢近义这件事,当然是李凌风事先跟卢燕秋商量好的,女婿找丈人,世界上这种事儿不多,而且不管怎么说卢近义总是卢燕秋的生身之父,当然,卢燕秋也知道,李凌风绝不会伤她这位生身之父。
卢燕秋心思灵巧,花了点钱,在出山的时候找上一户民家把自己的打扮全改了,如今她是个乡下小媳妇,手上还挽个包袱,乍看还真不敢认她就是卢姑娘。
她也给李凌风找了顶宽沿大帽,既宽又大的帽沿儿遮住了李凌风大半张脸,只要别摘帽子,掀帽沿儿,谁也看不出他就是神刀李凌风。
十里铺有个卖酒的地方,紧挨着官道旁,两棵大树遮日头,来往的人多,生意也挺好。
两个人坐在紧靠里的一张桌,随便叫了两样,两个人谁也不能说不饥,可都没心吃喝。
李凌风心里这么想:找卢近义这件事势在必行,可是到时候卢近义给他来三字不知道,他能拿卢近义怎么样?卢近义奸滑得很,看准了冲着卢燕秋,李凌风绝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卢燕秋心里这么想:再不好总是她的生身父,李凌风不会主动对她爹怎么样,可是她爹就难说了,到时候李凌风基于自卫,冲突恐怕在所难免,那么,一个是她的生身之父,一个已是她的夫婿,她到底该帮谁。
两个人心里都有心事,而个人都尽量不让这份忧虑在脸上显出来。
也就因为两个人都有心事,所以,一直到坐定了才发现,应该说是卢燕秋发现的,她发现十里铺这些客人跟往昔不一样,居然十成有九成是江湖上的人物!
她马上把发现低声告诉了李凌风,李凌风也这才警觉身周全是大河南北水旱两路,黑白二道上的人物,甚至有的他见过。
就在这时候,低头进来阴白脸瘦高个儿,进来抬头,李凌风马上认出他是直隶地面黑道上,出了名心狠手辣的煞星,“瘦丧门”伍文奎。
他认出了瘦丧门也有旁人认出了伍文奎,是个白净矮胖子,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笑意,站起来插着胖手叫了声伍老大。
瘦丧门伍文奎定睛一看,马上放步走过来,到了白净矮胖子桌前,拉把椅子往下一坐,斜着眼冷冷说道:“这是哪阵风把你也给吹来了!’白净矮胖子喇着嘴道:“把我吹来不稀罕,把咱们伍老大给吹来才稀罕,小庙里容不下大神,什么好货色让你扔下了财源广进的大买卖?”
伍文奎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笑,道:“别打哈哈了,咱俩心里都明白,保不咱俩都是冲着一样事儿来的,你招子放亮点儿瞧瞧,冲着这样事儿来的又何止咱们俩?”
白净矮胖子笑了,咧着嘴乐了一阵才道:“伍老大,要说这件事儿可真玄,八十岁的老娘倒绷了孩儿,终日打雁的竟让雁啄了眼珠子去,卢老头儿何等个人物,踩跺脚这块地儿都得晃好一阵子,怎么让个乳臭未干,胎毛没掉的小嫩蛋儿给整了,据说这小子把命都玩儿上了,整天扛着卢老头儿在济南城大街上到处逛,可笑卢老头儿的人都得瞪着眼瞧着,硬是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伍文奎哼哼一笑道:“这小子要是为扬名立万闯字号的话,这条路可是让他走对了,也让他走绝了,这件事儿已经轰动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江湖道儿上,你试打听,哪个不扬拇指说这小子一声有种,是条汉子,也难怪,人家这名是拿命玩儿出来的。”
白净矮胖子道:“伍老大,你可知道这小子是哪一方的神圣?”
伍文奎摇摇头道:“我只听说他姓宫单名一个和字,外号叫云里飞,别的是一无所知,以前也没听说过哪块地儿上有他这一号。”
白净矮胖子耸耸肩道:“我跟你一样,这小子真让人瞧不透,嘴里喊的也让人摸不透,他到处嚷嚷说,今儿个正午要在大明湖铁公祠前揭发卢老头儿损人利己的罪行。其实卢老头儿平日的作为只要是咱们这条线儿上的,谁不是胸中雪亮。”
“不,”伍文奎一摇头道:“我看这小子是另有所指。”
白净矮胖子目光一凝道:“你是指……”
伍文奎道:“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我敢说绝不是指卢老头儿平日的买卖,那回事儿就像你所说的,大伙儿都胸中雪亮,有什么好揭底的。”
白净矮胖子沉吟说道:“嗯,不错,这倒也是,这么看卢老头儿是另有把柄落在这小子手里,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的确是胆赛天大,也真行,居然敢向卢老头儿伸手,卢老头儿的人到现在还不敢碰他一根寒毛。”
他俩这么一提,满座的酒客都纷纷低声交谈起来,敢情这些江湖道儿上的人物都是冲着这件事儿来的。
李凌风听愣了,卢燕秋揪紧了一颗心。
李凌风一边听脑海里一边盘旋,他怎么也想不出这位云里飞宫和是何许人。
卢燕秋焦急地看着他,香唇启动,要说话。
李凌风递过一个眼色,丢下酒钱站了起来,卢燕秋会意,忙跟着站起。
两个人出了卖酒的这个棚子,李凌风避开官道往西行去。
卢燕秋急跟一步道:“凌风你看这是……”
李凌风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咱们已经不能等到晚上再进城了,必须得在正午以前想办法进城。”
卢燕秋神色微黯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爹要是有个什么,那也是他自己找的,我劝过他多少回,他就没一回听我的,如今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手里,恐怕这是他当初怎么也想不到的。”
李凌风道:“这个人可称得有胆识,有智谋。”
忽然一扬双眉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在大白天冒一次险了,走,咱们找个僻静地方翻城墙进去。”
加快步履往前行去,卢燕秋忙跟了过去,只听一阵疾快衣袂飘风声,从身后方向传了过来。
李凌风跟卢燕秋忙回身望去,只见一条矮胖人影飞掠而至。
卢燕秋脱口叫道:“阿胖。”
那矮胖人影叫道:“姑娘,果然是您。”
带着一阵风落在面前,正是卢家那个矮胖中年人,只见他一脸激动神色惊喜地道:“我老远看着像您,可是不敢贸叫,只好跑近来看看。”
卢燕秋忙道:“你怎么在这儿,听说我爹出事儿了,是不?”
“是的,”矮胖中年人阿胖看了李凌风一眼,脸上浮现怯意低下了头道:“还是那一天夜里,老爷子带着人找李爷,城外发出信号说已经截住了李爷。等老爷子跟黄总管赶去已经迟了一步,您把李爷带走了;老爷子好生气,刚要找您去,这时候不知道打哪儿来个自称云里飞宫和的小子截住了老爷子,他说那个血滴子已经让他作了,老爷子跟血滴子谈的事儿他全清楚,他要老爷子面对天下武林,亲口承认跟血滴子谈的事,并要老爷子做证为李爷洗刷不白,您是知道的,老爷子哪受过这个,当时就动了手,哪知道这小子功夫高得出奇,老爷子,黄总管再加上刀疤,三个人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黄总管跟刀疤全毁在了他手里,老爷子也就这么栽在了他手里。”
卢燕秋一听说总管黄百达死在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云里飞宫和手里,登时脸色一变,她道:“听说那姓宫的今儿个正午要在大明湖铁公祠前,当着天下江湖道揭露这件事?”
“是啊,”阿胖道:“我跟阿瘦都快急疯了,可是老爷子在他的手里,我们俩又不敢接近,那姓宫的小子偏又精得跟个猴儿似的,想近他也没机会,我跟阿瘦心里一琢磨,心想这件事已轰动了南北江湖道,您要是听说了一定会赶回来,所以我等在城外碰到您,好请您拿个主意。”
卢燕秋冰雪聪明,听完了这番话后,她马上想到了一点,这位云里飞宫和不知道是何许人,但他所以这么做却是为了李凌风,为李凌风伸冤为李凌风洗刷不白,这是伸张正义,典型的侠义肝胆,侠义作风,也是最快、最有效为李凌风伸冤,洗刷不白的好办法,李凌风是她的夫婿,别说阻拦了,她简直应该感激这位云里飞宫和。
可是,让她为难的是这位关键人物却是她的生身之父.她父亲的作为再不好,再不对,生她、育她廿年的亲恩却是无法抹煞的,一旦为李凌风伸了冤,洗刷了不白,她父亲这后半辈子也就完了。
她这里发着怔没说话,阿胖那里却开了口:“姑娘,这件事关系着老爷子。”
卢燕秋正在为难,闻言不由心里一急,跟着就为之急躁,忍不住一摆手大声道:“我知道!”
阿胖为之一怔,没敢再说话。
卢燕秋马上又觉得不忍,阿胖也是一番好意,跟了她爹多少年,好也好坏也好,总是忠心耿耿的,在这时候还留在济南等她,也委实难能可贵,她怎么好对他发脾气?心里有此一念,马上又柔声说道:“可知道那姓宫的现在在哪儿?”
阿胖道:“就在大明湖铁公祠里,阿瘦在那儿守着呢。”
卢燕秋转眼望向李凌风,没说话。只因为她不能拿定主意,也没办法拿主意,她太为难了,一个是她的夫婿,一个是她的父亲,她能偏哪一个,向哪一个?她可以背叛她的父亲,她可以背叛她的家,但是一旦面临这种事,关系着她父亲后半辈子的这种事,她就不能不犹豫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责她,不能怪她。
只听李凌风道:“先进城去再说吧。”
他转身要走。
只听阿胖道:“李爷!”
李凌风停步转回了身。
阿胖迟疑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坚毅之色,道:“我知道我们老爷子不对,也知道您是让人栽了赃,可是您是位大英雄,您不一定非用这种办法,非靠这次机会。”
李凌风没说话,转身又要走。
阿胖飞身掠过来拦住了他,两眼寒芒外射,逼视着他道:“李爷,我不敢也不能请您伸手拉我们老爷子一把,但我要请您别用这个办法,别靠这次机会洗刷您的不白,也就是说卢家想法子救我们老爷子,请您高抬贵手别阻拦,要不然您请先杀了我。”
卢燕秋站在那儿没说话。
李凌风淡然说道:“我说要拦你们救人的么?没有吧。”
阿胖一阵激动躬身而退!
李凌风突然腾身掠起,往西飞射而去。
卢燕秋一怔急叫道:“凌……”
只叫一个字她便猛悟不能高声叫喊李凌风,她急急腾身跟去。
阿胖紧跟在后。
口口口
李凌风从济南城西北角僻静处翻城墙进入了济南城。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湖就在济南城的西北角,周围十多里,约占全城的三分之一,湖界城垣东北西三边。
铁公祠就在历下亭之西,是祭祀明室忠臣铁铉的所在。
铁铉,明邓人,字鼎石,延文初,官至山东参政,与盛庸守济南,屡挫燕王大军,后不幸事败,死甚惨,后人纪其忠义,立祠祀之,香火不绝,有杨继盛楹联:“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李凌风老远就看见了铁公祠,可是他也老远就看见了,铁公祠前的人群,虽然还不到正午,可是这当儿铁公祠前已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做生意的有眼光,不少卖吃喝的摊儿都摆上了。
往日铁公祠前虽不能说冷清,可比别处要差些,而今天,论热闹却要首推铁公祠。
三山五岳的英雄,四诲八荒的豪杰,各路的人物都有。
李凌风心里明白,距离不近,人又多,虽然一时看不出有官府的人混杂在其中。可是一定有,要是这么过去,说不定会被人认出惹出大麻烦。
李凌风拐了弯儿,他绕向了铁公祠后,用铁公祠后那凉亭以及那些树做掩蔽,闪了几闪身便到了铁公祠后,凝神听听,听不见铁公祠里有什么动静,推推铁公祠的后门,里头拴着的,也推不动,他提一口气,腾身掠起,翻墙进入了铁公祠。
铁公祠院子里有几座朱栏碧瓦的凉亭,没人、空荡、寂静,连一点声息也没有。
李凌风凝神再听,仍没能听出什么,他缓步往前行去。
刚走两步,一阵衣抉飘风声飞掠而至,好快,等他听见衣袂飘风声时,一阵劲风已袭上了身,来人好俊的轻功。
李凌风心神微震,霍地转向衣袂飘风声掠来方向,他看见了,一条矫捷的黑影已到了眼前,一双手掌已罩住了全身重穴。
躲已来不及,发话也嫌稍迟,不得已他扬手出掌,一阵砰然连震,他跟来人一连对上了三掌,第三掌把来人震得飘退五尺,那是个白净俊逸的年轻黑衣人,一双惊讶目光投向李凌风。
李凌风道:“尊驾可是姓宫?”
白净俊逸年轻黑衣客道:“不错,正是云里飞宫和。”
李凌风道:“好俊的轻功,不愧云里飞,我李凌风。”
宫和一怔,两眼异采暴闪,道:“怎么说,尊驾就是神刀李?”
李凌风抬手摘下头上的大帽,提着刀一抱拳道:“特来拜谢兄台仗义。”
宫和两眼微睁,道:“好人品,对神刀李的刀法为人人品,我是仰慕已久,今天终于让我见着了,已偿夙愿,这辈子值得了,我劫持卢近义的事阁下已经知道了?”
李凌风道:“要不我怎说特来拜谢。”
宫和道:“我不敢当,学了这身武艺为的是什么?遇见不平事,理应做不平鸣,能为阁下做点儿事也是我的荣宠,现在离正午已经差不多了,阁下请稍候,我这就去捉卢近义,咱们一块儿出去。”转身就走。
李凌风道:“阁下请留一步。”
宫和停步回身,道:“有什么见教。”
李凌风道:“阁下侠义肝胆,古道热肠,我很感激,我知道阁下仗义毁了那名血滴子,明白李凌风是被人陷害,劫持卢近义是让他当着天下扛湖道招供,为李凌风伸冤,为李凌风洗刷不白,你我素昧平生……”
宫和道:“但是我对阁下仰慕已久,我认为应该为阁下做点儿事。”
李凌风道:“我很感激你,也愧不敢当,在这儿我有个不情之请,请阁下把卢近义交给我。”
宫和一怔道:“怎么说,阁下要卢近义?”
李凌风道:“不错,我不希望让他当着天下江湖道作招供。”
宫和倏然一笑道:“阁下是想了结他?”
李凌风道:“不,阁下误会了,他的女儿对我有活命大恩,我不愿意让卢姑娘为难,我要把卢近义交给她。”
宫和两眼微睁,道:“据我所知,阁下曾经不幸落在卢近义的人手里,是那位卢姑娘早到一步把阁下救走的。”
李凌风道:“不错,是这样,所以说卢姑娘对我有活命大恩。”
宫和道:“卢姑娘深明大义,是位难得的侠女,也是位难得的奇女子,既如此,她应该不会……”
李凌风道:“卢近义毕竟是她的生身父,要是让卢近义面对天下江湖道招供作证,李凌风的冤可伸,不白可洗刷,但卢近义的后半辈子便算完了,我不愿让卢姑娘为难,也不愿让她悲痛一辈子。”
宫和道:“那么你阁下的不白之冤呢?”
李凌风道:“走一步是一步,将来我自己再找机会昭雪。”
宫和眉锋微皱道:“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李凌风道:“对阁下,我仍然感激。”
宫和摇头说道:“阁下不是个俗人,怎么老提这个?我当初只是激于义愤,并没有想要获得什么,我可以把他交给你,只是你这不白之冤……”
李凌风道:“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相信我不会永远这么冤下去,我也急于洗刷自己,但我不能为了洗刷自己,而成为人间贱丈夫,那样我宁愿被冤一辈子。”
宫和目光一凝道:“阁下有没有想到,这不白之冤一天不能洗刷,你阁下就一天是江湖黑白二道的公敌,白道不齿你的为人,血滴子可以出重赏,在黑道上征求杀你的勇夫,你一天到晚得面对血腥的厮杀,你要是不愿伤人就得躲避,江湖虽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地.那种日子……”
李凌风扬起了双眉道:“但得仰不愧、俯不作,心安理得,我不计较这些。”
宫和两眼异采暴闪,一点头道:“好,神刀李果然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真豪杰,宫和不敢陷你阁下于不义,请稍候。”
转身纵掠进了东边一间屋,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人,正是卢近义!他掠过来把卢近义放在了李凌风面前,道:“不能让江湖道说我宫和欺人,我得对外头的人有一个交待。”
他转身要往前去。
李凌风探手抓住了他。
官和身躯一震,霍地转回道;“阁下……”
李凌风道:“他们跑这么老远到这儿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你从后头走,我自有办法打发他们。”
宫和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李凌风道:“临别让我告诉你,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咱们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他松了宫和。
宫和笑了,道:“不赖,神刀李把我当朋友,这收获大了。”
抬手拍了拍李凌风,纵身往后扑去,一个起落就翻出了墙,确是好轻功。
李凌风俯身一掌拍开了卢近义的穴道。
卢近义穴道被制好些日子,人是够虚弱的,可是他睁开眼一见李凌风,他马上就有精神了,脸色大变,霍地窜起。
李凌风伸手抓住了他。
卢近义机伶一颤跪了下去,道:“李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凌风忙把他拉起,道:“你误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卢姑娘跟阿胖、阿瘦在外头等你,外头也有不少江湖同道在等着看热闹、听究竟,你记住告诉他们,这完全是李凌风—个人弄的玄虚,你走吧。”
他松了手。
卢近义脚下移动往后退,退了两步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了铁公祠。
到了铁公祠门外,他停了步,脸上马上换上一付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双手往后一背,冷然抬眼四扫。
铁公祠外,人山人海,本来是乱哄哄的,跟赶庙会似的,此刻突然间鸦雀无声,寂静一片。
蓦地里
“老爷子。”
“爹!”
两声呼叫,三条人影掠了过来,是卢燕秋,阿胖跟阿瘦。
三个人扑到近前,卢燕秋急急说道:“爹,您怎么……”
卢近义刚要说话,十几二十个人扑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那位在知府衙门当差的铁布衫李海一。
随听有人叫道:“李凌风大概在里头,这一定是李凌风搞的鬼。”
乱了,刹时乱了,黑压压的人群一拥都扑了过来。
卢燕秋恍然大悟,粉面失色,急叫一声凌风,就要往里扑。
卢近义抬手点了她的穴道,抱起她来喝道:“走。”
带着阿胖阿瘦纵身掠去!
他几个刚闪开,人群一拥而至,争先恐后地往铁公祠里窜,刹时看不见他几个了。
李海—带着一帮捕快衙役在铁公祠里找李凌风。
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人物也拥进铁公祠里找李凌风。
都快把铁公祠的地皮翻过来了,就是没找着李凌风。
李海一带着他的人挤着从人堆里走了。
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人物也散了。
不过转眼工夫,铁公祠里寂静、空蔼,铁公祠外又恢复了旧观,只比平日多了一样,倒塌的摊子,哭丧着脸的小贩。
口口口
铁公祠后不远处有座小土丘,土丘不怎么高,也不怎么大,但是上头的林木非常茂密。
就在这座土丘上的树林里,静静地站着个人是李凌风。
站在这座土丘上,居高临下,从枝叶丛中外望,铁公祠前后左右的情景可以一览无余。
但在铁公祠前后左右却看不见土丘上树林里站着个人。
自卢近义往外跑时,李凌风已上了土丘,到了这片树林里。
当卢燕秋跟阿胖、阿瘦往铁公祠门口扑时,李凌风看得一清二楚,但当李海一带着人往铁公祠跑,卢近义出手制卢燕秋的穴道时,由于有屋脊挡着,李凌风却没看见,卢近又带着卢燕秋走时,又由于当时人群太乱,李凌风也没看见。
李凌风以为卢燕秋跟卢近义还在铁公祠门口等他,他要等人都走光后才能下去见她。
现在人已经走光了。
李凌风轻快地扑下土丘,经由铁公祠到了铁公祠门口!
没人,他没看见一个人,连小贩都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走了。
他不由为之一怔,心想:卢燕秋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暂时避开了,等到这—带确实没人后再过来找他?嗯,可能是这样,卢燕秋没有理由就这么跟着乃父走了。
李凌风耐心地等上了。
从正午一直等到口头偏了西,他心里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沉不住气,有好次想走,但又怕卢燕秋来了扑了个空,找不着他着急。
一直等到天黑下来,看见四下都上灯了,仍不见卢燕秋来,这他才敢下断,卢燕秋是不会来了。
那么,她跟着乃父卢近义上哪儿去了呢?
应该只有一个地方!
李凌风迈步出了铁公祠,很快地消失在大明湖的夜色里。
口口口
李凌风到了卢家后门外。
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但却看得见上腾的灯光。
没错,卢燕秋是跟着乃父回家来了,不然卢家哪来的灯光?
她也真是,让他—个人在铁公祠苦苦的等,她在家也真待得住!李凌风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就带着这点埋怨腾身掠起,越墙进了卢家后院。
几处屋里有灯光,却不闻人声,不见人影。
李凌风马上知道不对了。
就在这时候,四下屋里闪出了四五十个捕快衙役,人人手里一把雪亮的钢刀,正东一人赤手空拳,正是铁布衫李海一。
李凌风脸色微变,目闪寒芒,刚要动,只见墙外四周灯光上腾。
只听墙外四周声声马嘶。
李海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李凌风,济南府的兵马有一大半在儿,你还想走么,不怕死你就闯闯看,你要不变成刺猬,我这个李字倒过来写。”
李凌风知道不假,心神猛震,脸色大变,但是刹那间他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李海一个人大步跟了过来,离他近丈停了步,目光一凝似欲喷火,道:“没想到终于让我在这儿等着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是束手就缚,还是要你我拼上一拼,随你。”
李凌风淡然发话说道:“李捕头,你是为谭大人被刺事拿我?”
李海一淡然道:“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事拿你。”
李凌风道:“李捕头,刺杀谭大人的不是我,我知道有人要刺谭大人.我是赶来救谭大人的,不想让人赶早一步栽了赃。”
李海一冷笑道:“李凌风,你也是江湖上跑跑的,光棍点儿,好汉做事好汉当。”
“对,李捕头,”李凌风道:“李凌风在江湖上也薄有名气,不是李凌风夸口,只要李凌风敢做,还没有李凌风不敢当的事,但不是我做的我不能为别人背这口黑锅。”
李海一戟指道:“你还不承认,我亲眼看见……”
李凌风截口道:“李捕头,你只是看见谭大人已遇害,我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你可曾看见我把那把匕首插进谭大人要害里去?”
李海一道:“我承认没有,可是……”
李凌风道:“李捕头不愧是个英雄,李捕头你是个英雄,你也该听说过李凌风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仍是那句话,我是赶来救谭大人,却不料落人后着让人栽了赃,我希望李捕头能相信,李捕头真要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有放手一搏了,我没有罪我不甘束手就缚冤枉赔上这条命。”
李海—跨步就要欺前,但脚下刚动他又把腿收了回去,道:“你知道有人要刺谭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凌风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只要李捕头有耐心听,我愿意一一奉知。”
李海一看了他一眼,一点头道:“好吧,你说吧。”
李凌风当即从乃父断魂刀李辰当年一步走错说起,一直说到卢燕秋明白了内情,毅然背叛卢近义救他。
静静听毕,李海一道:“你这都是实话?”
李凌风道:“李凌风这三个字或微不足道,但是十二金钱赵振翊,李捕头应该知道他是个何许人物。”
李梅一道:“你说卢近义的女儿听见了卢近义跟血滴子的谈话,明白了真相,因而不惜背叛卢近义救了你?”
李凌风道:“不错。”
李海一道:“今天上午你可到过铁公祠,卢近义可是你放的?”
李凌风道:“我到过铁公祠,卢近义也是我放的。”
李海一道:“这是怎么回事,听说那姓宫的年轻人要揭发卢近义的罪状,卢近义既害过你,你为什么反放了他?”
李凌风道:“那位姓宫的所要揭发的就是卢近义勾结血滴子陷害我的事,卢近义害过我,但是他的女儿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让卢姑娘为难,更不能为了洗刷我自己毁了卢近义后半辈子,害得卢姑娘悲痛终生,所以我潜进铁公祠,商得云里飞的同意放了卢近义。”
李海一道:“李凌风,真是这样?”
李凌风道:“李捕头,李凌风不是谎言欺诈之辈,我要是只顾自己,我就不会让云里飞放卢近义了。”
李海一沉默了一下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当初有人密报说你潜来济南要刺谭大人,今天下午又有人密报说你一定会到这儿来。”
李凌风一怔道:“李捕头……”
李海一突然大喝说道:“就算刺杀谭大人不是你,你父子欺蒙血滴子,你也是个钦犯,还不给我丢刀束手就缚。”
话落,欺身,当胸一拳直捣过来。
李凌风又复一怔,闪身急躲道:“李捕头你……”
只听李海一低低说道:“想脱身你就得擒下我,出手。”
当胸又是一拳,李凌风心头猛地一震,道:“这……”
闪身又躲了开去。
李海一道:“我觉得事有蹊跷,值得我赌上一赌,出手吧。”
又是当胸一拳。
他这三拳可真重,虎虎生风劲道极其威猛。
李凌风道:“那么我得罪了。”
闪身再躲,探掌攫向李海一腕脉。
众目睽睽之下,李海一总不能表现得太稀松,何况周围这些捕快都是练家子,一个个招子也够亮的,太明显了会弄巧成拙,所以一直到过了二十招,李海一直欺中宫,左拳右掌向李凌风的胸膛。
乍看李海一是心急求胜,不惜弄险,其实李海一是露了个破绽给李凌风。李凌风大行家,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见他身躯一闪,一只右掌已然印上李海一的胸膛,当然,他只用了一成力道。
李海一却立足不稳,闷哼暴退。
李凌风跨步跟到,刀交右手,左掌疾探,轻易地扣住了李海一的左腕脉。
李海一须发俱张,厉声道:“李凌风,你杀了我好了!”
忽然压低话声道:“让我送你出去。”
周围众捕快惊喝声中欺了过来。
李凌风抖落刀鞘,一把钢刀架在了李海一的脖子上,沉声道:“你们不要他的命?”
这一着真有效,立即吓住了众捕快。
李海一厉声道:“别管我,绝不能放走李凌风,他是钦犯。”
一顿低声接道:“你还等什么?”
李凌风道:“得罪了。”
左手出一指,在李海一腰间点了一下,李海一应指而倒,李凌风左臂拦腰抱起李海一,右掌仗刀,大步往外行去。
李海一刚烈,连李凌风都看得出,照他那不怕死的性情,大可以往李凌风刀口上撞,要是不用嘴嚷嚷那岂不是透着假,所以李凌风只有闭了他的穴道。
只听一名捕快喝道:“放下我们总捕,我保证让你脱身。”
李凌风淡然一笑道:“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
停也没停地往外行去。
那几十个捕快脚下移动跟上他,但却都不敢接近。
到了大门口,李凌风把刀往胁下一夹伸手拉开门闩开了门,强烈灯光照射了进来,李凌风看得心头不由为之一震。
外头一圈都站满了济南府的马步精锐,数不清的大灯,弓上弦,刀出鞘,水泄不通,若非李海一施出这么一招,李凌风今夜还真难冲出重围去。
他一出现在大门口,外头的马步兵马上起了骚动,不少弓箭手拉弓就要射。
李凌风身后,卢家大门里有人急急喊道:“不要动,我们总捕在他手里。”
这一声震住了众弓箭手。
只见一名蓝翎武官纵马驰了过来,马鞭一指,厉声喝道:“大胆贼徒,竟敢劫持官府公人。”
辛凌风淡然说道:“人没有不惜性命的,我不得已,还请原谅,请传令让人马让开一条路,我只要平安脱身,绝不难为这位总捕。”
那蓝翎武官哼哼一阵冷笑道:“你打错算盘了,我串众拿贼奉的是军令,我只问拿贼,可不管什么总捕不总捕,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身中乱箭,马上横尸,我看你还是乖乖把人放下弃刀就缚吧,这样你不但可以保住你一条命,你的罪也可以轻一点儿。”
说来说去他还是顾忌这位总捕,李凌风道:“这么说你是不让路了?”
举刀搁在李海一脖子上,那蓝翎武官道:“伤了李总捕你就走得了吗?”
李凌风道:“我要试一试,即使走不了我也有个垫背的。”
那蓝翎武官暴喝道:“好个桀骜不驯的贼徒,弓箭手。”
弓箭手立即举弓拉满,李凌风认为是虚张声势,他卓立不动。
只听那蓝翎武官道:“我数到三,你要再不放人丢刀我就……一,二……”
适才在卢家后院发话的那名捕快,一个箭步从李凌风身后窜出,举着手高声叫道:“慢着,不能伤我们总捕。”
那蓝翎武官冷冷道:“张捕头,这些箭可是没长眼,你快闪开,我是奉我们总镇大人之命拿贼,我不能放走钦犯。”
张捕头道:“这是什么话,你明明看见我们总捕头在他手里。”
那蓝翎武官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顾不了那么多,顾你们总捕头就拿不了贼。”
张捕头脸色一寒道:“大伙儿都是吃公事饭的,没有人敢有贼不拿,可是拿贼不是这么个拿法的。”
那蓝翎武官脸上变了色冷笑道:“拿贼要怎么个拿法?我行军打仗多少年了,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要你这种平日只知道办办芝麻大案件,拿拿小毛贼的小小捕头教我,少废话,快躲开,我奉的是总镇……”
张捕头怒笑道:“你别忘了,总镇也得听我们知府衙门的调度。”
那蓝翎武官道:“那我不管,你找我们总镇去,我是个军人,我只听军令。”
张捕头又一个箭步窜到了蓝翎武官的马前,怒笑道:“好嘛,你只管下令放箭就是,只要伤了我们总捕头,我们也豁出去了。”
这很明显,张捕头不惜玩命。
也就是说蓝翎武官只要敢下令,先倒霉的就是他!
蓝翎武官不傻,他自然明白,他自度绝不是这位一天到晚练筋骨,玩兵刃的张捕头的对手,这个眼前亏吃不得。
他心里怯,也为之马上恼羞成怒,脸都白了,厉声说道:“张捕头,你这是……放走了钦犯这罪……”
张捕头冷笑道:“用不着拿这个吓我,大不了我担了。”
蓝翎武官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张捕头道:“错不了的,你放心好了。”
蓝翎武官气得都发了抖,一点头道:“好!让开一条路。”
抬手一挥!
弓箭手垂下了弓,马步军立即往两旁闪去。
张捕头望着李凌风冰冷道:“姓李的,你可以走了,姓张的把命豁出去了,你要是动我们总捕头一根寒毛,姓张的这辈子跟你没完。”
李凌风看这情形就知李海一为人不错,是个铁铮汉子真英雄。他当即说道:“张捕头放心,李凌风不是人间贱丈夫,十丈外我马上放李总捕。”
他大踏步往外行去,从蓝翎武官马旁行过,没看蓝翎武官一眼,他从马步军之中穿过,面不改色。
很快地,他出了十丈外,他扬掌拍活了李海一的穴道,道:“李总捕,我不言谢了。”腾身飞掠而去。
刹时身后喊声震天,马步军追了过来,马比人快,一匹匹的健骑当先冲刺,锐不可当。
但这当儿李凌风已没了影儿,数十名捕快奔过来围住了李海一,张捕头忙道:“大哥,您没事儿吧?”
李海一摇摇头道:“栽了,这一回算是栽了。”
张捕头道:“大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李海一一摆手道:“兄弟,别安慰我了,办正事儿要紧,别让他们抢了先,要让他们抢了先,咱们可就没面子了。”
张捕头道:“您放心,凭他们那几块料还能抢到咱们前头去,就是太阳打西边儿上来我都不信。”
一扬手,大伙儿刚要动,一条黑影飞射而至,直落大伙儿眼前,是个白净俊逸的年轻黑衣人,只见他抱拳欠身道:“宫和见过总捕头。”
李海一一怔道:“你就是云里飞宫和?”
宫和道:“正是草民。”
李海一一摆手道:“尊驾别跟李海一来这个,李海一不习惯这个,李海一出身江湖,受过谭大人的,在知府衙门不过是挂个名儿,尊驾这时候跑到这儿来见我……”
宫和道:“我来跟总捕头说明一件事,同时也为来跟总捕头道个谢。”
李海一哦地一声道:“尊驾要跟李某人说明什么?”
宫和道:“神刀李无辜,他是被人陷害的……”
接着他把杀血滴子,得知血滴子勾结卢近义的阴谋,因而愤掳卢近义要为李凌风伸冤,却不料李凌风来到却让他放了卢近义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道:“李总捕,咱们江湖上敬的是英雄,重的是豪杰,神刀李是真英雄,真豪杰。”
李海一一摆手道:“尊驾不要说了,李某人身在公门,难由自主。”
宫和道:“李总捕要这么说,宫和的余话就不便出口了。”
李海一道:“尊驾还有什么见教?”
宫和肃容抱拳道:“李总捕义释神刀李,宫和衷心感激。”
李海一神情微微一震道:“尊驾这是臊我,大伙儿都看见了,我栽在了李凌风手里。”
宫和倏然一笑道:“李总捕何必隐瞒,您身边这些位都是跟了您多少年的生死弟兄,宫和也是神刀李的朋友。”
张捕头直着眼叫道:“大哥……”
李海一要说话。
宫和道:“我不瞒您,刚才我也在卢家,您跟神刀李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我本来是要舍命出手的,可是一见这情形我就没敢再贸然行动。”
李海一脸色变了一变,忽然一叹说道:“既是老弟全知道了,我也不便再瞒了,我这点心比起老弟你,那可是只有汗颜的份儿。”
忽见一条胡同里闪出了那蓝翎武官,只听他一声冷笑道:“我就知道这里头有毛病,果然让我料着了,李海一,你私通钦犯,纵放贼徒,该当何罪?”
宫和脸色大变,腾身窜起,直扑附近一处屋脊。
一声弓弦响,羽箭破空,宫和大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张捕头等勃然色变,一举掌中刀道:“咱们拼了。”
李海一抬手拦住了他,平静地道:“兄弟,不可,天塌下来自有我一人顶。”
一顿扬声说道:“李海一敢作敢当,过来押我走就是。”
蓝翎武官抬手一挥走了过来,他身边,周围,同时出现了弓上弦,刀出鞘的近百名马步军。
李海一大步迎了过去。
张捕头一手抓着刀背,把刀往腿上一撅,铮地一声,一把钢刀断成了两截,他把断刀一扔道:“大哥等等,刀山油锅咱们一块儿去,谁叫我当初跟了您。”
李海一霍地转了过来,瞋目大喝:“站住!”
那几十名捕快当然一个连一个地扔了刀,一起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一块儿去吧,一块儿去热闹。”
哄然一声大伙儿都笑了。
李海一虎目涌现泪光,身躯一阵颤动,道:“诸位兄弟,李海一领受了。”
转身走了过去。
近百名马步军拥着李海一等走了。
蓝翎武官带着几个人留在原处没动。
人影一闪,他面前多了个黑衣蒙面人,带笑说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我教你的这一着是不是有效?”
那蓝翎武官忙一甩马蹄袖打下千去,然后垂着手,躬着身,恭恭敬敬地道:“卑职谢谢您的恩典。”
黑衣蒙面人道:“去两个人看看那个宫和去,死了就算了,没死补他一刀。”
蓝翎武官忙喝令身后几个人去找,几个人如飞奔去。
黑衣蒙面人望着蓝翎武官道:“我这儿还有一计,你愿不愿听?”
蓝翎武官忙道:“卑职有几个脑袋敢不听您的,您请吩咐。”
黑衣蒙面人微一摇头道:“我这不是命令,是献计,这一计要成了,我担保你换顶子,头一计已经奏了效,你应该知道我献的计灵。”
蓝翎武官忙道:“卑职再谢您的恩典。”
黑衣蒙面人道:“愿意听就行,你要明白拿李海一是假,用李海一当饵擒李凌风是真,回去告诉你们总镇,李海一这些人暂时一个也不许动,要不然不仅误了你的顶子,我还要摘他的脑袋。”
蓝翎武官连声答应。
黑衣蒙面人接着说道:“把李海一他们分开押,然后放出消息去,说李海一身为济南府总捕,知法犯法,私通钦犯,放走了李凌风,在押候审,十九是一个斩刑,李凌风一定听得见,他一定不会让李海一代他受过,他会来救李海一,这就是他上当时候,懂了么?”
蓝翎武官忙道:“您高计,您高计,卑职懂,卑职懂。”
黑衣蒙面人道:“记住,押李海一这些人的地方,一定要防卫严密,绝不能让他一下子得手,能擒住他最好,不能擒住他,让你们总镇找个人跟他谈淡让他弃刀就缚,如若不然,马上把李海一问斩?”
蓝翎武官迟疑着问了一句:“真马上问斩。”
黑衣蒙面人道:“真马上问斩却是用不着,李凌风为了救李海一,他一定弃刀就缚,甚至你们不等他点了头就可以先杀李海一。”
蓝翎武官道:“您的意思是……真杀?”
黑衣蒙面人道:“真杀,岂可失信于李凌风。”
蓝翎武官为之一怔,口齿欲动欲言又止。
黑衣蒙面人哼地一声冷笑道:“怕什么,掌握着李海一就能钓到李凌风,掌握着李凌风还怕跑了李海一,更何况那些跟他多年的生死弟兄还在你们手里,李海一不会一个人远走高飞的。”
这黑衣蒙面人心计之高惊人,心肠之阴毒也惊人。
蓝翎武官释然了,满脸都是钦佩神色,简直是五体投地,他这里连声唯唯,那里去找宫和的几个人回来,恭声敬禀,宫和适才栽下处,只见血迹不见人。
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算他命大,他逃不出我的手去的,凡是沾上李凌风的人都逃不出我的手,你赶快回去吧,只照着我的话去做,包管有你的好处。”
蓝翎武官恭应两声,一个千打了下去,道:“卑职告辞!”
他站起了身,哈腰低头后退三步,直腰抬头再看,他直了眼,哪里还有黑衣蒙面人的人影,定了定神,他带着那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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