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恩仇 十六、枯道凝霜 绝剑一现

  一鞭卷龙深恐那老道会伤及树林内的各人,是而情急之下,甫始现身便毛躁躁的吼了起来。 
  那瘦长枯干的老道,闻言之下似是一怔,待他看清了一鞭卷龙之后,鼻孔中哼了一声,虽在喘息,语声却十分阴森的道。 
  “小辈,今天冲着这几句话,本道爷便要慈悲于你,哼,你这叫自寻死路!” 
  一鞭卷龙汤小庸尖笑一声,唇角的肉痣微微一抖,冷笑道: 
  “妈的,咱看你才是离着正果不远了,浑身没有四两肉,他妈的三根筋吊着个脖子,还在咱一鞭卷龙汤某人面前发横使赖!” 
  瘦长道士听到汤小庸报出名号,不禁微一沉思,随即冷厉的道: 
  “不管你是一鞭卷龙也好,一鞭扫蛇亦罢,今夜你这条狗命必得飞升极乐!” 
  说着,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前逼进,手上的匕首闪出道道青芒,在黑夜中有着砭人肌肤的寒凛。 
  一鞭卷龙汤小庸毫不畏惧,大马金刀的向前一挺胸膛,大叫道: 
  “老牛鼻子,你唬得着谁?妈的,刀枪棍棒咱见多了,什么样的玩意也耍弄过,来,来,走进一点,咱可以牵着你这牛鼻子戏耍一阵!” 
  瘦长老者冷哼一声,距离汤小庸尚有寻丈之遥,右手匕首猝然向前一挥! 
  汤小庸正在开口讽刺,一股凌厉的宛如有形之物的锐风,挟在一片青白的寒光中,急似闪电般扫到! 
  那柄匕首长仅尺许,握在那老道手中更距着汤小庸有寻丈之远,所以,汤小庸做梦也想不到,这老道隔着如此距离一挥之下,竟然与近身相搏有着同样的威力! 
  他魂惊魄散的疾速低头跃身,只听“嚓”的一声轻响,一绺头发已在那凉森森的锋芒下扫落! 
  瘦长道士冷冷一笑,极其不屑的嗤道: 
  “道爷还以为你这一鞭卷龙有什么绝活哩,看来亦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窝囊废一个!” 
  汤小庸惊魂甫定,怒骂一声,身形倏偏,“嚯”的一声,一条怪蛇也似的鞭影,猝然卷向老道颈项! 
  老道脚步未动分毫,手中匕首略一颤动,青白色的芒尾蓦而暴涨,有如电掣般反削挥来皮鞭! 
  于是,汤小庸大喝一声,急速挫腕扬时,“唰”“唰”“唰”就是七鞭,鞭身撕裂空气,刺耳已极的抽到老道身前。 
  老道两条灰色的长眉微微一皱,好似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他蓦然紧咬下唇,脚步不稳的抢上一步,匕首倏挥十一次,十一道锋利的芒尾,竞霍然暴伸而出,奇快无比的卷向汤小庸! 
  他这展出的凌厉光芒,好似将十一次出手融为一次施出,青白色的光华如匹练般舒卷不已,不容敌人有任何一毫回环的余地! 
  一鞭卷龙汤小庸的武功,论起来不过是武林中的三流角色,怎能躲得过这老道“运气凝剑”的上乘内家剑术绝技? 
  他但觉眼前刀光电闪,青白色的寒芒耀目生辉,根本连对方出手的来势都看不真切,又如何招架躲避? 
  正在此间不容发之际—— 
  一股猛烈的劲风,有如启云天中倏捣而下的巨大铁锤,猝然向那老道袭至! 
  于是,惊呼声自老道口中发出,寒芒急急迎向那片劲风,只听“轰”然一声大响中,光芒与劲气同时消逝,但是,那片劲风的余力,却将老道撞出三步之外,一屁股坐于地上! 
  夜影中,一个瘦削而壮实的人影缓缓行出,冷然瞥视了老道一眼,转向那神胆俱颤的汤小庸道: 
  “汤兄,你受惊了!” 
  汤小庸大大的喘息了两口,感激逾恒的向来人道: 
  “楚大侠,又是蒙你援手,啊啊,这老牛鼻子料不到恁般厉害,他是用的什么邪门啊?咱几乎被他断送了性命!” 
  楚云淡漠的一笑道: 
  “这位道长用的是剑术中最精奥的奇技之一:“运气凝剑’,不过他好似身有暗疾,所以这‘运气凝剑’绝技尚未发挥至极限,否则,只怕汤兄你纵有十条性命,也早就报废了。” 
  说到这里,楚云嘴角微微一撇,转眸望向那仍然坐在地上,面色忽青忽白的老道。 
  这老道等到一口气调顺了过来,双眼一翻,阴狠的道: 
  “好小辈……你竟藏于暗处算计道爷……好,好,道爷会叫你即时看到颜色……” 
  楚云微笑道: 
  “什么颜色?是道长坐在地上的颜色么?” 
  老道长枯于的面孔蓦然涨红,仿佛气忿至极,但是他尚未及说话,却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楚云冷然踏前一步,沉声道: 
  “道长,若在下未曾看错,道长好似身染暗疾,而且还十分严重;因此,道长还是平心静气来得好些,暴躁愤怒,只有对道长本身不利。” 
  老道重重的哼了一声,怒声道: 
  “小辈,看来你倒有两手,竟然识得道爷所使的手法,不过你这乘人于危的小人行径,道爷却要好生管教于你!” 
  楚云毫不动气,淡然道: 
  “罢了,以道长的身手,已足可列为武林顶尖之流,只是修身养性这一宗却仅是未进后学,差得还远,老实说,道长手底下的功夫,在区区看来,虽已登堂,却尚未入室呢。” 
  老道灰眉怒轩,叫道: 
  “好小辈,你口气未免也太大了,道爷如非行动不便,即刻便要试试你这小辈有多大道行,哼哼,普天之下,除了我‘枯道凝霜’一本,还有几人能施出这‘运气凝剑,的功夫?” 
  枯瘦老道报出名号,楚云不由暗自一震,忖道: 
  “原来这其貌不扬的老道士,竟是中条山玄武观的主持,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枯道凝霜,一本道人?咳,这老道士是出了名的难惹难缠呢……” 
  一旁的汤小庸骇得一哆嗦,失声道: 
  “什么?你这老牛鼻……啊,不,道长竟是一本道人?以赤手空拳撕裂中条九头白额大虎的一本道人?” 
  枯瘦老道十分得意的嘿了两声,道: 
  “怎么?难道山人尚是假冒的不成?哼!你这两个小辈便是不识得山人庐山真面目,也该听说过山人手中这柄‘凝霜短剑’吧。” 
  汤小庸一想不错,神情中不禁透出一片惶恐之色,他带有求援意味的将目光向楚云一瞥,微微退后两步。 
  原来这“枯道凝霜”一本道人,在武林中是个声威慑人的怪物,平素绝步不出中条山,更少与江湖中人交往,性情十分怪异乖僻,他的派别来历,武林中人鲜有知悉,而他为何出家当了道士,出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就更难令人揣测了。 
  严格说起来,这“枯道凝霜”一本道人的名气,较之狐偃罗汉,半面鬼使等人更有过之,而又是个身在五行之外的亦正亦邪的人物。 
  此刻,楚云洒脱的一笑道: 
  “一本道长,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道长技业惊人,在下更是素仰久矣,只是这次小小的误会,尚请道长看在区区薄面,赐予揭过……” 
  一本道人冷然摇头,道: 
  “天下哪有此等便宜之事?小辈,除非你等二人当面向道爷叩三个响头,承认过错,否则,道爷便要尔等每人自断一手以谢此罪。” 
  一鞭卷龙汤小庸硬着头皮道: 
  “道长,俗语说得好:“不知者不罪’,久闻枯道凝霜雅人大量,必不致与晚辈等为难……” 
  老实说,白狮门连遭惨变,汤小庸等人已成惊弓之鸟,实不愿再树强敌,故而说话之间,一反适才鲁莽之人,尽量婉转平和,以求息事宁人。 
  哪知一本道人双目骤睁,煞气毕露的道: 
  “住口,道爷岂会被你这黄口小子几句巧言所惑?道爷限汝二人于半炷香时刻内叩头认罪,过时休怪道爷不行上天好生之德了!” 
  忽然,楚云冷漠的启口,声音幽冥得似来自另一个世界: 
  “一本,一本,当有一条梯子接你自困境中下来,那么,你便要把握住这个时机,莫要这梯子收回时,再自半空中摔落。” 
  一本道人悚然一凛,但随即又吼道: 
  “好小辈,你是说道爷不趁此下台,便会自讨没趣是么?好极,道爷便讨讨这个没趣试试!” 
  楚云沉静的一笑,笑容又在嘴角凝聚,像是一抹含雨的云彩! 
  “一本道长,你要试探在下么?” 
  不知怎的,煊赫一时的“枯道凝霜”一本道人,任他见过多少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在看到楚云这样含有深意的微笑时,亦不禁有些寒凛的感觉…… 
  空气中有一阵短暂而不调合的沉默,一本道人努力咽了口唾沫,语声有些沙哑的道: 
  “是便如何?莫不成道爷尚含糊你?” 
  楚云玄异的一笑,缓缓掀开长衫,露出左旁悬挂的黑龙玉鞘长剑——他挂剑的部分与众不同,一般使剑者,大多将剑背于背后,或者挂在腰际,但是,楚云挂剑的部位却在左胯,而且,特别悬挂得底。 
  当那柄以莹玉为鞘,上雕黑龙的珍罕长剑映入一本道人眼中时,虽在黑夜,亦可看到他神色大变,瞳孔骤张! 
  但是,尚不待作出另一个表示,“铮”的一声轻响起处,夜色中倏而闪出一恍似浩月般的明亮圆弧,圆弧蓦然长射十丈,变成一条蒙蒙的剑气,几乎在这圆弧出现,剑气盘绕的同一时刻,一切骤敛,楚云又仿若另一个人般安闲的卓立原地——速度之快,好似他本来便站在那儿没有移动一样。 
  一本道人双目圆瞪,嘴已张得老大,良久,他才“啊”了一声,惊惶的道: 
  “这好似绝传武林已久的‘弧光剑法’啊!善哉!善哉!这位施主,不知贫道猜得可对?” 
  楚云冷然一哂,道: 
  “好眼力,道长,这是弧光剑法的哪一招?” 
  一本道人微微一窒,摇头道: 
  “贫道今天六十有八、早在五十多年以前,曾目睹昔日武林瑰宝‘无畏金雕’武老前辈施展此招,于七丈之内以剑芒虚空斩断一株合包巨树,自武老前辈隐居江湖后,如此神技,不复重现……想不到今日却在施主身上得见……” 
  楚云淡淡的道: 
  “此技较之道长‘运气凝剑’功夫如何?” 
  一本道人老脸一热,郝然道: 
  “施主高姓大名?贫道认栽了。” 
  楚云微微一笑,道: 
  “道长无须过谦,武学一道,浩瀚无际,在下不过乃苍海之一栗,实不足道也。”谈话中,他谨慎的没有提到名号。 
  一鞭卷龙汤小庸十分惊异于这名蜚一时的“枯道凝霜”形态之改变,他只知道楚云适才显示的一手剑法神妙无伦,但是,到底高深到什么程度,他却有些茫然。 
  这时,一本道人万分感叹的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此言,殆不欺我,施主,无畏金雕武老前辈可与施主有着渊源?” 
  楚云深沉的仰首夜空静静的道: 
  “在下对他老人家十分神往,我们或有很深的渊源,但是,也可能毫无关系。” 
  一本道人有些迷惑的道: 
  “无畏金雕技比天人,正气滂礴,五十年来,无出其右,施主不知于何时得传其不世武功,武老前辈如今仍在人间么?” 
  楚云眼帘微阖,望着空中淡银色的天河,微沉的道: 
  “道长,世上有许多东西,我们皆在探索之中,道长的赐询,请让吾等保留一个完美的答案,在下或有隐衷,道长想必不会定欲追究吧?” 
  一本道人忙道: 
  “这个当然,唷——” 
  他皱了皱眉,枯稿而松弛的脸皮微微一颤,右手抚向右边腰际。 
  楚云趋前两步,道: 
  “道长,可是暗疾复发?” 
  一本道人长长吸了口气,苦着脸道: 
  “唉,说来真令贫道汗颜,贫道为了寻求一味珍奇药物之配制,月前下山四处探求那味灵药之方主药——‘黄花百斑蜂王’,贫道历尽艰苦,方始在离此不远处的一块临河巨岩下,发现一窝极难寻求,却又奇毒无比的‘黄花百斑蜂’,贫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那窝毒蜂消除殆尽,但是,正当贫道依照医书所载,伸手入那蜂巢之内,捕捉那应该缩眠不动的蜂王之时,却不想医书记载竟然不大灵验,那只硕大无朋,其大如拳的蜂王非但并未缩收藏身,竞在贫道伸手入内之际,急飞而出,唉,贫道失惊之下,虽将那蜂王一举砸烂,右腰上却被它尾部毒针螫了一记……” 
  楚云略一沉思,道: 
  “针尾可留在道长肌肤之内?” 
  一本道人颔首道: 
  “不错,贫道已封住毒针四周血气流循,只是这毒性好生厉害,贫道此刻不但右腰全然麻痹,连右边身躯也感到炙痛无比……” 
  楚云又道: 
  “道长可有方法自疗么?” 
  一本道人尴尬的道: 
  “贫道医术尚称不恶,但对目前己身所受,却是无能为力……” 
  楚云古怪的一笑,忽然转首向着疏林,沉声道: 
  “树后可是赵大彪,赵兄么?且请现身一见。” 
  随着语声,那隐匿林内甚久的赵大彪已自一颗柏树后走出,有些惶然的道: 
  “楚大侠,事情都完了么?怎的适才好似在林外又有叱喝之声?敝掌门师伯久候二位不归,深恐发生意外,故令在下前来探视。” 
  楚云大声道: 
  “请赵兄回禀魏老前辈,此间已经无事,半个时辰之后,吾等即可启行了。” 
  他又回头道: 
  “汤兄,此间经过情形,请详报贵掌门师伯,以免他老人家悬挂。” 
  一鞭卷龙汤小庸答应一声,招呼了师弟赵大彪,二人同时向疏林之内走去。 
  一本道人摇头道: 
  “贫道早就疑虑林内有人,果然不错,施主,他们可是与施主同路么?” 
  楚云含笑点头,道: 
  “是的,现在,请让在下一观道长伤处。” 
  一本道人奇道: 
  “什么?莫非……莫非施主尚识医道不成?” 
  楚云笑道: 
  “不敢言知,只不过略通皮毛而已,据在下揣测,道长之伤,可能尚不至于过份严重,即时施术,或较日后来得简易。” 
  一本道人间言之下,微微犹豫了片刻,终于将灰白的道袍掀起,露出右腰一块已然紫涨得有如巴掌大小的肌肤来。 
  楚云蹲下身躯,仔细探视了一阵,断然道: 
  “长吸气!” 
  一本道人不由自主的长长吸人一口气,楚云又连声道: 
  “行血,纳劲,气转三车,澄灵台,顺鼻息,气泄右腰阴脉!” 
  一本道人马不停蹄的顺着楚云语声施为,至“气泄右腰阴脉”一语出口,楚云左掌倏拍一本道人背心“命门穴”,右手食中二指往一本道人伤处一按,动作疾如闪电,一本道人狂吼一声,楚云手中已拈着一枚带着丝丝紫血,细锐的寸许的乌黑针刺! 
  他凝视着这枚“黄花百斑蜂王”的尾刺,沉声道: 
  “道长,请自行挤出瘀血残毒。” 
  一本道人顾不得疼痛,双手用力,压挤伤处四周肌肤,紫黑色的乌血汩汩而出,楚云急忙掏出一方白丝帕,为他抹拭干净。 
  半盏热茶之后。 
  楚云又取出一个莹洁透明的水晶小盒,洒落一些白色药未于一本道人伤口之上,为其包扎妥当。 
  一本道人舒适的吁了一口气,无限感叹的道: 
  “施主,你这行功疗毒之法,贫道尚是首次见到,的是高明之至,神效无边,料不到施主除了武功惊人之外,医术一道更是如此精湛,贫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楚云淡淡的道: 
  “雕虫小技,何值一哂,道长,但愿你我能结一方外至友,在下于愿足矣。” 
  一本道人灰眉一扬,紧紧握住楚云双手道: 
  “施主,贫道素来独行独往,不喜与人结交,但是,施主的磊落风范,雍容威仪,确令贫道道折服无己,只要施主不惜折节下交,只怕贫道尚难于高攀呢。” 
  楚云一笑道: 
  “先前之事,想道长不会再予计较了?” 
  一本道人连呼荒唐,道: 
  “施主万莫再提,嘿嘿,想起来确令贫道无地自容,唉,施主说得对,贫道在养性方面,实在尚须磨砺。” 
  楚云连忙肃容道: 
  “戏谚之言,道长岂可当真?置诸一笑,便算在下未曾启口便了。” 
  说着,楚云缓缓将一本道人扶起,又抬头望了望天色,低声道: 
  “群星闪烁,夜空澄碧,明日天气定然绝佳,‘太极星座’已倒移半寸,现在大约已是初更了。” 
  一本道人衷心的道。 
  “施主,你真是个奇才,这许多学识,不知都是自哪儿学来的?” 
  楚云一笑道: 
  “此乃一些极为浅显的日常问题,算不上学识,道长,当你在注视观察研习之后,那么,便一定会知道这只不过是些小小的知识而已。” 
  他微微一顿,回首向林内高呼: 
  “汤兄,时光不早,吾等可以上路了。” 
  随着语声,疏林内传来汤小庸的回答: 
  “楚大侠,这就来——” 
  片刻后,一鞭卷龙汤小庸仍然驾着那辆双辔篷车,在赵大彪、吴胜二人的左右护卫下,缓缓驶出。 
  一本道人看见篷车,低声向楚云道: 
  “施主,车内可载有妇孺?” 
  楚云未置可否的一笑,篷车车帘已被掀开,长髯如雪的美髯神鞭魏百豪探首出来,正待向楚云说话,目光却瞥到站于一旁,面色枯稿的“枯道凝霜”一本道人。 
  美髯神鞭似是微征,凝眸细瞧之下,哑声一笑道: 
  “这位道长可是中条山一本道人?” 
  一本道人亦向美髯神鞭打量了一阵,蓦而叫道: 
  “施主可是流坞坡白狮门魏老掌门?” 
  美髯神鞭魏百豪疲惫中带有欣悦的道: 
  “老朽正是,呵呵,十二年不睹道长风采,此时此地重逢之下,老朽几乎不敢相识呢。” 
  一本道人行前三步,兴奋的道: 
  “十二年前贫道行脚三宫山白马崖,于‘碧目老农’周施主处得见老掌门,当时便对老掌门谈吐风范十分心仪,奈因尘事相扰,未克久聚便已匆匆告别,不料竟于此处得晤老掌门,这真是‘有缘哪怕隔山水’……” 
  他说到这里,已注意到老人孱弱的神色,不由急问道: 
  “老掌门,你可是受了掌伤?” 
  美髯神鞭魏百豪苦涩的一笑道: 
  “不错,想必道长也曾闻及本会与两河‘灰旗队’‘莽狼会’之间发生之事吧?” 
  一本道人沉思了半晌,额首道: 
  “贫道于旅途之中,似曾风闻过贵门与‘灰旗队’‘莽狼会’之间所生之瓜葛,但是看来这件事还较贫道所闻来得严重?” 
  美髯神鞭艰辛的移动了一下身躯,哑声道: 
  “老实说,道长只要看看老夫等目前的狼狈之状,便知道这次争纷给予本门何等严重的打击了……” 
  说着,老人已将前后经过,又断续的向一本道人讲述了一遍。 
  一本道人听得面上神色大变,美髯神鞭语声一停,他已激愤的道: 
  “好个灰旗队、莽狼会的魔孽,贫道不料他们竞是这般横行无忌,有干天和,贫道虽然独来独往,从不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此番也要看看,这般魔崽子到底有多高道行!” 
  美髯神鞭魏百豪嘴角一阵抽搐,尚未说话,一本道人仿佛已下定决心般断然道; 
  “罢,罢,虽然贫道已与三宫山周施主有十余年未曾来往,和老掌门更是一面之缘,但也要拼出这付臭皮囊,与老掌门相偕至三宫山一行,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 
  美髯神鞭感激良深的颤声道: 
  “准说世情冷暖,有如春冰薄纸?老夫等在几濒绝境之下,先得楚大侠慨赐援手,后蒙道长仗义如此,若白狮门得以重兴,二位深恩大德,必永力白狮门弟子感怀! 
  一本道人枯稿的面上,漾起一丝少见的湛然异彩,呵呵笑道: 
  “老掌门言重了,贫道虽为武林同源,日常所为却少令他人赞誉,久而久之,贫道也不觉有何异处,一意非行天下,遂为天下人不解不谅,善事义行更是从未做过,此次若能替老掌门略尽绵力,非但可使天下人知悉贫道并不如言传中之乖僻,更可为贫道本身积一善功,呵呵,说来惭愧,贫道出家数十年,善功却是积得历历可数呢。” 
  楚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二人畅述旧情,心中想到: 
  “看样子,这一本老道心性却是不恶,外界传言,总是过份渲染了些,他们彼此之间并未有深厚交情,一本老道却肯恁般仗义相助,这位‘枯道凝霜’盛名之下,如今不但应该除去‘孤僻’二字,更应该加入‘道义’的成分了……” 
  这时,一本道人看了坐在车首的一鞭卷龙汤小庸一眼,十分歉然的道: 
  “老掌门,这位想是贵门弟子了,咳咳,真是不打不相识,嘿,嘿嘿,此子根骨不差,若能加以磨练,倒是一块上好材料呢。” 
  美髯神鞭含笑不语,汤小庸连忙抱拳为礼道; 
  “不敢,尚请道长多加栽培。” 
  一本道人大笑道: 
  “孺子可教,呵呵,你如开始便这般温和达理.又何至于令贫道大发肝火?” 
  一鞭卷龙汤小庸面孔一热,一本道人又道: 
  “罢了,不用脸红,输给贫道也算不上丢脸,现在,倒是吾等应该起程了。” 
  楚云一言不发,扶着一本道人进入篷车之内,自己又坐回车前原来的位置。 
  汤小庸看着一切弄妥之后,口中“得儿”一声,皮鞭扬起一声脆响,篷车已行出疏林,向着大道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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