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呼啸着,吹卷着云层。
巴如月看着海港堤防外翻白的波浪,想起今早的气象预报说,明天会有寒流。
寒风撕扯着她的长发和外套,吹得她衣领啪啪作响,她瞇起眼抵挡强风,虽然不是很甘愿,却还是拖着行李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我一定是疯了。」她低声咕哝.
天知道,这么冷的鬼天气,她应该乖乖在家睡觉才对。
对,她本来应该是在睡觉的,偏偏天不从人愿!
三天前,她原本有一份前途看好的工作,一位条件三高的男友,她还刚刚谈下公司开业以来利润最大的一件精油代理案,当时一切是多么完美,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展开,只等着她伸手拿取——
只可惜,当她兴奋的在下飞机后立刻飞奔回公司,想和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及成就时,却赫然发现,那位高大俊美又多金的未婚夫却和她最要好的朋友兼老板搞上了,而且那两个王八蛋在办公室里嘿咻竟然还忘了锁门。
当她带着笑容拉开门时,他们两个正趴在桌上,像发情的兔子一样迭在一起摇晃,剎那间,三人全僵在当场,那情况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那瞬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实上,她现在还是很难接受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她在两秒后回过神来,关上门转身就走。
因为太过震惊,那一天她也是拖着行李、穿着高跟鞋像这样在街上走,一路从公司走回自己租的房子,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知道在现在这时代未婚夫妻还没上过床有点奇怪,但她以为是因为嘉雄家教太好的关系,毕竟他父母都是老师,可能思想比较古板,所以她也从没试探过,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啊,要她直接问男人为什么不想和她做爱做的事,那多尴尬?
谁知道——
那让人惊吓的画面又浮现脑海,她翻了个白眼,更加用力的拖着行李往前走。
好吧,或许一切都该怪她。
她应该早就知道情况不太对劲,却不愿意去正视它。
事实上,在事情发生三天后的现在,她晓得自己以前根本就是在逃避现实。
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嘉雄太像一位兄弟而不是情人,她只是太想结婚了,所以宁愿忽视那些显而易见的证据。
那两个王八蛋后来很努力的试着在她家门外想和她解释,她却听不进去,坐在客厅里,她忽然发现,她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场荒谬的闹剧。
从小,她总是为了别人的期望做事,妈还在时,她努力达到妈的期望,妈过世后,她转而努力达到旁人的期望,朋友的期望、男友的期望,成为好员工、好朋友,甚至准备成为好妻子!
她的人生一直在努力达到别人的期望,她以为只要她做得够好,幸福就会自然降临……
狗屎!
她奋力的拖着行李,气喘吁吁的走在人行道上,卡车一辆辆从旁经过,掀起更多沙尘。
「狗屎、狗屎、狗屎——」
她在沙尘中一边咒骂、一边一步步的往上爬,把气出在每块踩到的砖石上。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她就辞去了工作。
她没有办法面对那两个欺骗她感情的王八蛋,也不想再继续留在那个冷漠又拥挤的城市里,所以当律师来电通知她,两个月前过世的阿姨留了一栋屋子给她时,她立刻冲动的收拾了行李,想也没想的就跳上飞机,回到她记忆中唯一曾给她温暖的地方。
那是栋面海的红色砖屋,砖墙上爬满了藤蔓,屋前种了一棵大叶榄仁,每到秋冬,榄仁的树叶都会由绿转红,阿姨在树下放了一个欧式的玫瑰锻铁秋千,秋千是白色的,上面还有着遮阳遮雨的篷子。
阿姨在那里开了一间咖啡店,虽然生意不是很好,但多年前爸妈离婚的那阵子,她曾经在那里住过一年。
阿姨是个孤僻的女人,她一点也不喜欢孩子,她也不喜欢她的姊妹,那个夏天她会收留她,完全是因为被妈强迫的,因为妈把她一个人直接丢在阿姨店门前就跑了。
一开始情况真的是满尴尬的,但阿姨还是照顾了她一整年,她从来没看阿姨笑过,虽然后来妈将她接走后,她每年都会写卡片给阿姨,阿姨也从来没回过信给她,她其实很惊讶阿姨会把那屋子留给她。
不管究竟是为什么,这栋屋子来的正是时候,她需要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她就来了。
谁晓得她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下飞机后坐的那辆出租车竟然在中途抛锚,她一时火从心起,爽快的付了车钱,下车抓了行李就往前走。
她就不信她自己走不到!
又拖着行李走了将近一公里,她终于看见熟悉的屋子出现在远处。
看见那屋子,走得汗流浃背、手脚酸疼的她几乎喜极而泣,立刻拖着行李更加快速的往前走,可当她越走越近时,却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等她终于在那老屋门前站定时,那片废墟般的景象却教她整个人几乎傻眼。
烧焦了。
这屋子,竟然,烧、焦、了——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运气竟然能背到这种程度。
喔,当然,它还是完整的一栋两层楼半的砖造洋房,只除了它左侧的红砖被烧得焦黑一片,原本美丽的红砖也因年久处处斑驳剥落,前面阳台的屋顶破了一个洞,一楼窗户有好几片玻璃都不见了,大叶榄仁树下的秋千满是铁锈地倾倒在杂草中,二楼外墙还钉着一块褪色褪得几近发白的霓虹招牌,上面写着「天堂庭园卡拉OK」。
大叶榄仁的红叶被风吹得在空中打转。
她瞪着眼前残破的一切,当下真想昏死过去。
情况当然不可能再糟了,不是吗?
才怪!
「小姐,抱歉,这两天刚好是周休二日,我们已经客满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大同小异的响应,巴如月盯着和饭店柜台借来的电话簿,头痛的坐在饭店大厅的沙发上,沮丧的想抓着头大声尖叫。
老天,全世界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了吗?
她的要求不多,她只是想到饭店或旅馆订个房间,一个可以让她洗澡睡觉的房间而已啊,但这城市里的每家饭店及旅馆却全都客满了!她在刚刚已经打遍了所有登记在电话簿上的饭店及旅馆了,谁知连一间房都订不到!
天啊,为什么闲闲没事干的人这么多?这些人难道都没地方去吗?
可恶!
瞪着外头阴沉沉的天,她知道自己要留在这里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再回到那栋屋子。
将电话簿还给饭店柜台,她拖着那箱行李,试着不去理会掌心上的红肿和疼痛,再度离开饭店大厅,疲倦的走回几百公尺外的老屋。
门外的寒风依旧冷得刺骨,风刮得路旁的椰子树沙沙作响,当她好不容易快走到时,却不小心一脚踩到破碎的地砖,高跟鞋的鞋跟应声而断,她整个人顿时往右倾斜,下一秒,她就用一种极为丑陋的姿势趴开了两脚,跌坐到了地上,这一跌,不只撕裂了她的窄裙,还扭伤了她的脚。
这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
「什么鬼鞋子!什么鬼地方!什么鬼人行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世界啊——」
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尖叫咒骂了起来,她翻身坐在地上,火大的将一双五千元的高跟鞋脱下来往一旁丢去,一边仰天尖叫发飙。
高跟鞋成拋物线往一旁草地里飞去,滚了两滚,落在椰子树下。
她知道自己像个疯女人一样,却无法遏止,只能气愤的握拳对天咆哮,「去祢的!我他妈的到底做错了什么?祢要这样对我?我活到现在不偷不抢,也不过就是想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这种要求很过分吗?很过分吗?」
吼到最后,所有的委屈与心酸涌上心头,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可恶!该死……」她颓然伸手遮住眼眶,咬唇哽咽着,「该死……」
冰冷的寒风依旧撕扯着她的长发,她坐在人行道上,哭得泪流满面。
是她。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她。
乍见远方坐在人行道上的那个女人,莫森眨眨眼,一瞬间还以为那女人只是个幻觉,但是她却依然像个破布娃娃般地坐在那里啜泣。
那么脆弱无助的她不太像他所知道的那个女人,至少就他所知,那个女人从来不会坐在地上哭,更何况是坐在大街上哭得那么悲惨。
眼前那个活像被命运打败的小女人真的不像他所知道的她。
而且,他以为他所知道的那个她此刻应该在这座小岛的北部才是。
应该不是她。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没让自己跑去偷看那个女人,就算这女的真的是她,他也不应该接近她。
他维持稳定的步伐接近前方那名落魄啜泣的女子,她的容貌更加清楚。
她的面容一如他记忆中那般,差别在于此刻的她泪流满面、几近崩溃。
他应该直接走过去才对。
她在哭。
他实在真的应该直接走过去才对。
但是她在哭。
他不该接近她的,即使这女子真的是她。
但是她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好似世界在她面前崩塌了一般!
该死!
他暗暗咒骂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在她面前。
寒风呼呼的吹,吹得她长发乱飞纠结,她抬手掩面,他却仍能看到她两眼因哭泣而红肿,双颊被冷风吹得发红,一旁的红色登机箱翻倒在地上,她利落的白色套装因跌倒而有些损毁,长腿上的丝袜从膝盖破到脚踝,原该在裸足上的高跟鞋,此刻却不翼而飞。
她看起来真的很……惨不忍睹。
「小姐?」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像是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
是她。
如果他方才还有一丝疑虑,在看见她那双教人难以忘怀几乎溺毙其中的乌黑大眼时,也全都消去。
就是这双眼,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双饱含情感的眼眸。
看见他,她似乎愣了一下,一瞬间他还以为她会认出他来,但她没有,只是难堪慌乱的伸手抹去泪痕,哑声回问:「什么事?」
「妳还好吗?」他压下那股不该存在的失望,温声开口。
「不好。」她瞪着他,眼睫上犹有泪水。
啊,这表情就像了,像那个无所不用其极,丝毫不肯放弃的倔强女人。
莫森挑眉,嘴角微扬,「需要帮忙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眼眶含泪的瞪着他。
一瞬间,他知道她很想拒绝他,但在下一秒,才稍止的泪水却又泉涌而出。
「是的……我需要帮忙……」她咬着唇,抬手遮眼,哽咽啜泣承认,「我需要帮忙……我的脚……扭伤了……」
「哪只脚?」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右……右脚……」她接过手帕,却哭得更厉害。
他握住她的右脚踝检查,她痛得一缩。
她骨头没断,但这扭伤得几天才会好。
「妳住哪里?」他抬眼看她。
「那里。」她伸手指向右前方。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愣,她指的是那栋在海洋店隔壁的屋子。
「我以为那屋子没人住。」
「我今天……刚搬来……」她咬唇呜咽着说。
见她哭得更难过,他不再多问,只是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她一惊,怕掉下去,连忙伸手攀住他的肩头。
「带妳过去。」
「可是……我的行李……」她浑身僵硬,小脸上透着些许慌乱。
「我等一下会回来拿。」他安抚她,抱着她穿越马路。
一个外国人。
一个会说中文的金发蓝眼大帅哥。
照理说,她应该有种被英雄救美的虚荣。
毕竟能被这种长得帅又善良的忧郁帅哥所救,不是天天都会发生的。
偏偏她却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因她怎样也想不到向来精明能干的自己,竟然会落魄到被人拯救,而且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坐在破烂的门前台阶上,巴如月看着那位英挺俊美的帅哥拉着她的红色登机箱迎面而来,老实说,她很羞愧。
这一辈子,她真的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看着那越走越近的男人,她深吸口气,试着振作起来,从口袋掏出钥匙,站起身想要开门,但右脚才一使力,就痛得她又掉下泪来。
「可恶!」钥匙从她手中滑落,她咬着下唇低头紧抓着门柱撑住自己,随着泪水的滴落,一串脏话就冒了出来。
尽管听到他的脚步声已经来到身后,她却只能将头抵在门上,咬唇掉泪,不想回身面对这个看尽她狼狈模样的男人。
莫森看着她双肩微颤的背影,只是将行李放下,蹲下捡起钥匙,交回到她手上。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手中的钥匙,好不容易才找出正确的一支,打开了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从破窗中爬进来的藤蔓和角落的蜘蛛网和地板上那厚厚的一层灰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早猜到里面情况不会比外面好,但亲眼看到还是让她有些被打击到。
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会看见向来孤僻冷漠的阿姨会戴着眼镜坐在柜台后面看书,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门里什么都没了。
这栋屋子和她回忆中完全不一样了,没了木头的桌椅,没了温暖的油画,没了咖啡的香气,也没了阿姨自制的干燥香草花。
这只是一栋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的阴暗空屋,她一扯嘴角,抹去泪痕,自嘲苦笑。
「妳不能住在这里。」
男人略带磁性的沙哑嗓音拉回了她的心神,她错愕的转头,「什么?」
「这地方不能住人。」他原以为屋里的情况会比外面看起来好一点的,至少有个隔间什么的,但只一眼,他就确定这房子至少有一年以上没住人了,更别提除了一座看起来有点岌岌可危的楼梯之外,屋里连个房间和隔墙都没有,一楼整个是打通的。
「它当然可以。」她握紧了门把,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察觉到她的紧绷和戒意,莫森忽然想起,她刚说她今天才搬来,显然她不是买了这屋子就是租了这地方。虽然不晓得为什么给他的报告里没有提到这件事,但她人在这里却是确定的。看她方才进门时的表情,她大概也没料到屋里的情况那么糟,她一定还没来看过。
「整理后也许可以。」他看着她说,「但不是今天。」
她防卫的开口,「先生,谢谢你的帮忙,不过——」
「莫森。」他打断她,「妳可以叫我莫森。」
如月看着眼前的帅哥,深吸一口气道:「莫森,谢谢你的帮忙,我知道屋子的状况看起来很差——」
「妳不能住在这里。」他再度打断她,缓慢但坚决的说:「至少今天不行。」
他的坚持和反对让她莫名恼怒了起来,如月紧握着门把,冷着脸说:「谢谢你的关心,但能不能住是我的事。」
看着她紧抿的粉唇、拧起的秀眉,他却微微松了口气。
他很熟悉她这样子的表情,连在梦里都会看见。
「抱歉。」莫森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着屋里残败的景象,试着放缓语气,「只是这屋子状况不好,妳脚又受了伤,就算要整理屋子也没办法,加上今天又是假日,饭店旅馆应该都客满了,我才想也许妳不介意到隔壁我朋友家里先借住一个晚上.」
隔壁?朋友家?
如月瞪着他,一时间更加窘迫。
他是好意,她知道。
这地方没经过整理之前,的确不能住人,她也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还是无法不让她对自己的困境感到羞窘,更让她尴尬的是,她清楚晓得,除非她想独自待在这满是灰尘蛛网,而且显然不太可能找到棉被保暖的空屋里,度过一个寒冷的晚上,否则她一定要找个地方来住,即使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邻居。
「我……」她咳了两声,才瞪着地板,硬着头皮哑声开口,「如果不麻烦……的话……」
该死,泪水又掉下来了。
她气恼地抹去滑落的泪,莫名开始恨起不中用的自己。
「如果他们会嫌麻烦,我就不会提了。」他对她伸出手,「来吧。」
她看着那只大手,好半晌才松开了紧握着的门把。
莫森松了口气,顺势将她抱起。
如月这次没出声抗议,因为脚真的很痛,所以她只是全身紧绷地攀着他。
如果在平常,她绝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但他的和善是来得如此刚好,在她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他出现了,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小心点,毕竟这家伙是个陌生人,可是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若不是真的太丢脸,她真想抱着这个对她伸出援手的男人大哭一场。
在眼中蓄积的泪,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漾成一片朦胧,她尴尬又羞惭的盯着他风衣衣领上的扣子,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虽然没有超重,但也不轻,他抱着她却未显吃力,显然这男人比她想象中强壮多了,并非只有一张脸好看而已。
来到隔壁那栋崭新的木屋外,他才走到门口就有个女人主动开了门。
「莫森,怎么回事?」
「她的脚扭伤了。」他边说边抱着她走进温暖的室内,问道:「桃花,妳可以拿些冰块和毛巾过来吗?」
「喔,好,马上来。」何桃花虽然好奇得要命,但还是迅速的回身到厨房里拿冰块和毛巾。
他一路抱着她上了二楼,来到一扇房门前。
「麻烦妳开一下门好吗?」他温声开口,「我没手。」
如月一僵,连忙松开攀在他肩上的手,握住门把开了门。
他抱着她来到床边,动作轻柔的让她坐到床上,然后蹲下来检查她的脚踝,开口缓和她的紧张,「有点肿起来了,等一下拿冰块冰敷一下,之后再热敷就会好些了。」
「呃,谢谢。」她坐在床沿,全身不自觉地紧绷着。
「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什么?」
「妳的鞋子呢?」
「坏了。」她一扯嘴角,补了一句:「我把它丢了。」
他有些微讶的抬起头,下一秒,一抹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软化了他虽然英俊却略嫌冷硬的脸部线条。
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她的心跳,忽然莫名跳快了两下。
「妳有另一双鞋吗?」
他带笑的注视教人心慌,她看向自己肿起来的脚踝,尴尬回道:「没有。」
「莫森,你要的冰块和毛巾。」
楼下那位身材窈窕的女人端着脸盆走了进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妳好。」
「妳好。」如月见状连忙和她点头颔首。
「我是何桃花,叫我桃花就好了。」她伸出手,自我介绍。
「巴如月。」见对方十分和气,如月稍稍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不好意思的回以微笑。
莫森见她放松了些,才超身道:「桃花,麻烦妳帮她冰敷一下好吗?我到隔壁拿她的行李。」
嗯?行李?
桃花眨了眨眼,虽然好奇得紧,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微笑点头,「当然,没问题,你快去吧。」
「谢了。」莫森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房间里就陷入一片沉寂,桃花对如月笑了笑,蹲下身替她肿起来的脚踝冰敷,可是才没过几秒,桃花就忍不住开口询问。
「呃,抱歉,如月,对吗?」
「嗯。」
「妳是莫森的女朋友吗?」桃花好奇地盯着眼前脸上泪痕未干的女人问。
她认识莫森一年多了,这一年来,他偶尔会来这里找海洋和耿野住几天,但总是一个人独自来去,从没见过他带什么伴来,更别提那个伴还是女的了。
桃花本来一直以为莫森是那种「荒野一匹狼」型的,谁知道他突然就抱着一个女人出现,女人脸上还泪犹未干,一副才哭过的模样,教她实在好奇死了。
「不是。」如月莫名红了脸,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刚刚才遇见他的。」
「刚刚?」桃花呆了一呆。
「对,刚刚,在外面。」如月知道她误会了,窘迫的说:「呃,我刚搬到隔壁,可是脚扭伤了,屋子还没整理好,他说妳不会介意……」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桃花闻言,笑着摇摇手说,「抱歉,因为莫森不太说自己的事,他又从没带女的来过,所以我才有点好奇。」
「没关系。」她莞尔一笑,真诚的轻声开口,「我才该说抱歉,不好意思来麻烦你们。」
「不会啦。」桃花嘴角微扬,拍拍她的手,要她放轻松。「既然妳搬到隔壁了,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啊。不是有人说过,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对不对?」
在经过这么悲惨的一天后,听到她这句话,如月莫名一阵感动,她喉头一哽,热泪又涌上眼眶。
「谢谢……」
「别客气。」见她掉下泪来,桃花忙从一旁拿来面纸给她。
「抱歉……我平常……不是那么爱哭的……」如月不好意思的接过面纸,哽咽道:「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人总是有情绪比较低落的时候。」桃花一张面纸接着一张抽给她,一边说:「来,哭吧,用力给他哭出来,哭完妳就会好过点了,然后再来解决事情就好了。」
她如此豪气的说法和动作,倒让如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用面纸擦去眼泪,看着眼前和善的桃花,笑着说:「抱歉,妳一定觉得我像疯子一样。」
「不会啦,我最近也常——」桃花说着灵光一闪,不禁小小声的问:「呃,妳该不会也怀孕了吧?」
「我?怀孕?」如月瞪大了眼,诧异的指着自己,见桃花点点头,下一秒,她猛然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没啦,我没怀孕——」她笑不可遏,笑得泪都流出来了。
「那妳……」见她忽然笑成这样,桃花还真有点担心。
如月笑着拿面纸擦去眼角的泪,自嘲的说:「我没怀孕,我的情况比较荒谬。」
「荒谬?」桃花呆了一呆,「什么情况?」
「三天前,我撞见我的未婚夫上了我的好朋友。」
桃花瞪大了眼,但巴如月的下一句,却让她连下巴都掉下来了。
「最惨的是,我的好朋友是我上司,而且他是个男的。」
桃花整个人呆住了,脱口就道:「不会吧?妳是说,妳的未婚夫!」
「是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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