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伊芙琳和纳特对视了一眼,然后放声大笑起来。伊芙琳已经和父母谈了她和纳特的事,他们请他周六去吃晚饭。尽管伊芙琳担心父母会瞧不上纳特的那身装束:上衣及膝,裤子瘦长,鞋尖上还带着个大包,但她没勇气建议他为晚饭更换服装。她爱他,她将和他站在一起,支持他的一切,包括服装。
为了这重要的晚餐,伊芙琳改变了装束。平常为取悦纳特所扎的马尾松,所穿的宽松毛衣和短袜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保守的海军蓝,白衬衫加束带,和一双长袜--这些都是经母亲同意九月份从阿尔特曼商店买来的,她还到发廊去做了一个三七分的齐肩童花头。
当她看到纳特后,禁不住大笑起来。他的思维显然和她的相同,保守的海军蓝制服里是一件白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浅色领带。他甚至走了极端,把他那直立挺拔的头发剪成了保守的商人式发型。
“我们俩简直棒极了!”伊芙琳说。
“正如常言所道:英雄所见略同。”纳特应道。当他们坐上红色的哈德森汽车驱车去她的家时,他们骄做极了。
在这之前,伊芙琳和父母谈起纳特时,他们伺的第一个问题是她是否爱他,当她使他们确信她爱他胜于爱世界上别的一切,嫁给他是她生活的唯一愿望时,他们问她埃尼怎么办。
“我们一直以为你和埃尼会……”他们说。
伊芙琳耸了耸肩:“我明白,可我不爱埃尼,我只是喜欢他,那与爱是两码事。我爱的是纳特。”
她的父母简直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羞涩腼腆的女儿竟会做出如此果断的决定。她如此捍卫自己的权利,对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如此明了肯定,根本不象往日她。这使他们猛然意识到他们的小姑娘长大成人了。
伊芙琳的母亲嚼位起来。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孩儿现已长成女人,她就止不住要哭。怀念往日,怀念从前。这哭泣也是幸福的哭泣,因为这个刚刚长成的女人已经找到了自己所钟爱的男子。虽然她不曾和女儿谈过,但她总不时地为女儿担忧,害怕她这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会找不到丈夫。她早已意识到伊芙琳不愿同埃尼订下终身。她担心除了埃尼外,再没有男人能看到掩饰在伊芙琳平平的相貌和谦逊的举止之后的甜蜜。现在她感觉到,不管纳特·鲍姆是怎样的一个人,既然他有这个眼力看上伊芙琳,那么他一定本身就是个甜蜜可爱的年轻人。
西蒙·艾德华兹则保持沉默,他考虑的是女儿的将来。
“这个纳特·鲍姆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很快要去哥伦比亚研读美国政府的军事法案。”
“那样的话,他怎样养家糊口呢?做为学生,他是养活不了妻子的。”
“他能养活我,爸爸,我知道他一定能。他会很有出息的。”
西蒙没有被说服。
“你知道,你不能光靠爱情来生活。”他说。
“嗨!爸爸,我知道。我们会过得很好的。我知道我们会的,等你看到纳特,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但愿如此。”她爸爸说。
西蒙从未想到自己的女儿对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如此肯定。他明白,如果他反对他们结婚,伊芙琳就会有生以来第一次拒绝服从他。这一意识使他吃了一惊。另外,他推想到,伊芙琳也许是对的。这个纳特·鲍姆可能确实前途无量,不仅会是个好丈夫而且还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家庭生活的承担者。西蒙决定暂且不做结论,他要等到见了纳特·鲍姆之后再做定夺。
毕竟,西蒙想,战争才刚刚结束几个月。很多退伍军人,刚刚离开军队,必须经过一段调整期才能适应正常生活。有关定居的问题再次出现在每天的报纸上。没有工作,前途无着落都不足以用来否定一个青年人,尤其是一个在军队里成功地获得了上尉军衔的青年人,如果一个年轻人有雄心,肯努力,毕竟还是大有希望的。仔细想想,西蒙自己的父亲创业时,所有的就只不过是背上的衣服和缝在外衣里子上的几个金币罢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象西蒙和自己的儿子彼得一样幸运,有兴旺的家业可以继承。再说,西蒙爱自己的女儿胜于一切,他希望她幸福。假如纳特·鲍姆能够使她幸福,那……”
“如果你爱他,宝贝,我相信他就是你说的那样。”
“你会喜欢他的,爸爸,我相信你会的。”
“你会喜欢我父母的,我知道你会的。”伊芙琳说。他们正驱车向南,驰向新泽西。“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伊芙琳为纳特指着路,他们终于来到了艾德华兹家的住处。它离开公路有一段距离,是一座真正的中产阶级的住宅,但没有一点虚夸的味道。白色的墙壁,灰色的百叶窗,擦磨得锃亮的青铜门把手。这是一幢诺曼·洛克威尔也会愿意油漆的房子。
“你一定是纳特了。”西蒙·艾德华兹打开房门时说。他握着年青人的手,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颇赞同他的装束:外衣、领带以及剪得很干净的头发,然后庄重他说:“欢迎光临。”“谢谢,先生。”纳特答道。他站在那儿与西蒙握着手,显得既英俊又严肃。伊芙琳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足够的爱可以表达她的感受了。
伊芙琳的母亲什么也没说。她眼里噙着泪水。有好一会不知如何才好。然后,她走上前去,激动地吻了纳特的面颊。
他们在厅里坐走后,伊芙琳的母亲用一个银盘端来了小杯的雪利酒。有一小会儿,无人打破沉默,大家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伊芙琳跟我说,你们打算结婚。”西蒙·艾德华兹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我还记得当我到诺米家求婚的时候,我浑身颤抖的样子。我不想让你也这样。”这个对那一传统场面所开的玩笑使每个人都轻松地笑了起来。笑声止后,纳特说话了。
“真谢谢你,”他说。“说真的,我刚才紧张极了。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你爱我女儿,并准备照顾她就行了。”
“那就简单多了,”纳待答道。“我爱伊芙琳我愿意尽我的余生关心她,爱护她。”
席间,西蒙对纳特完全平等相待了。他就杜鲁门该如何处理叩六年早些时候大规模的罢工浪潮询问他的看法。他们谈到达洛菲·夏佛被任命为罗德与泰勒公司的总裁和她那每年七万五千美元的收入。西蒙还问纳特他是否已看了瑞典籍电影新星:英格丽·褒曼主演的影片。她那一年内主演了三部影片,都极为成功:《女式旅行箱》,《坠人情网》和《圣玛丽的钟》。
纳特对西蒙的评论反应机敏,彬彬有礼。他吃掉自己盘子里所有的东西并要求再添。他夸赞烧鸡皮香脆,土豆泥可口,这使诺米·艾德华兹觉得这是她做过的最好的饭了。
伊芙琳几乎未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纳待,欣赏着他,注意观察父母对他的反应。他显得成熟,自信,但没有一丝她喜欢而她父母会不赞同的自傲。她尤其对他们上周未所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感到惊异。她确信她的这些灼热的思绪一定会显露在脸上,但显然无人注意到。等晚饭结束后,纳特。鲍姆己被默认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了。诺米·艾德华兹请他留下来过夜,他可以睡在客人室。纳特接受了邀请。伊芙琳的父母对女儿所选中的人感到很满意,所以,很快他们便上楼就寝去了,让纳特和伊芙琳单独待在一起。
伊芙琳情绪极佳,这个世界上她所热爱的人们都爱她,而且彼此相爱。她觉得他们的爱是一个堡垒。有了个这堡垒,任何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永远不会。
“他们爱你,就和我想的一样。”伊芙琳说。
“他们好极了。”纳特应道。
“他们对你会象亲生父母一样,”伊芙琳说。“他们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
“我喜欢他们这样。”纳特说。他对自己的母亲只有零星的记忆而且都是悲伤的。至于自己的父亲,现在已经死了,他所记得的只是暴政和殴打。“有个家该多好啊!”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纳特注意到窗上挂着厚重的村里子帷布,地板整个被厚厚的地毯盖住了,咖啡桌上的雕花玻璃瓶里插着鲜花。这些都不合他的口味--他不会这样装饰房间的。但他意识到这样的装饰意味着什么:财富和舒适。两者他都渴求,他更渴望得到伊芙琳--她代表着这两者。此刻,清楚地意识到她很快就会成为他的,但却尚未合法地拥有她,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她了。
“有件事我觉得很糟糕。”纳特说。
“什么?”
“我要送你一枚定婚戒指。”纳特顿了顿,对自己将要说的话感到尴尬,“可我又买不起。”
“我不介意,”伊芙琳说,“我要你,我不在乎有没有戒指。”
“可我在乎。”
“对我来说有与没有没什么两样。我爱你,这是唯一要紧的。”
“总有一天,”纳特说,他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我会送你一枚美丽的大钻石戒指。”
“纳特,你不一定非这样不可。”
“我明白我非这样不可。我要这样做。”他说。等到纳特和伊芙琳星期日离开她父母的时候,大家商定六月份举行婚礼。纳特和伊芙琳即将开始新的生活,这恰是美国这个绝对的战胜国,在经历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代价最高、毁灭最严重的战争之后,做着金色未来之梦的时候,纳特和伊芙琳忙着定计划,列购货单,准备婚礼,同时尽享交欢。几个月在忙乱中很快便逝去了。1946年春是《开城》和疯狂即兴爵士乐兴盛的季节。爵士乐那暗示性的调情词句和节奏使做父母的震惊。这个季节也恰是房子垣缺的时候,退伍军人返回故里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结婚,第二件事便是生孩子。战后婴儿出生率的增长给美国建筑工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同时改变了美国社会生活的进程和结构。
象威谦·莱维特这样的人从问题中发现了机会,建造了莱维居民镇,由此致富。住公寓成为美国社会生活中的新成份。以洛山矾、芝加哥和纽约等大城市为中心的城市联合体飞速增长,向多方向延伸出好几百英里,吞并了郊区,美国传统的乡村理想在人们涌入人口中心的浪潮里黯淡下来,社会学家对个性的丧失,杂乱和孤独等新现象进行研究。数百万美国人所采取的新的生活方式在美国这个流动不安的社会中的反响是多方面的,--社会本身,经济界、政治界以及艺术界皆可感受到其影响。治安部门注意到暴力罪行猛增;道·琼斯股票平均指数涨至212的新高度;温斯顿·邱吉尔在密苏里州的福尔顿做了铁幕讲演;画家和雕刻家,如汉斯·阿波,瓦西里·康丁斯基,康斯但丁·布朗居基和马舍尔·杜查博与自己过去的艺术追求一刀两断。
西蒙·艾德华兹对伊芙琳和纳特说,他将给他们买幢房子做为结婚礼物。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伊芙琳很想到格林威治村住;她也曾喜欢上纳特在阁楼舞会和乌烟瘴气的爵士酒吧里使她接触到的放荡不羁的生活趣味。但是伊芙琳觉得诗情画意的充满霉气和蟑螂的漆黑的地下室,却只能使纳特想起自己从中长大的房子。伊芙琳很快在纳特面前让了步,于是他们接受了她父亲的礼物。
买房子一事给纳特上了戏剧性的一课,使他认识到支票簿的力量。尽管报刊杂志耗费了成百上千万的词汇大谈“住房短缺”,但是,一但拥有丰厚银行资本家的买主露面,这种短缺便奇迹般地无影无踪了。这种经济力量的作用使纳特终生难忘。
同房地产经纪人商谈了五个星期天后,纳特和伊芙琳决定买下大耐克街区一条林荫道上的一幢价值两万的农场主错层式住宅。错层式是建筑业最现代的概念,是摆脱自本世纪初开始垄断美国建筑业的维多利亚式和美国早期建筑模式的先锋。农场主错层式住宅是最新式的。了解了其风格与地位后,纳特和伊芙琳兴奋极了。
当签字手续办完,房契到手后,伊芙琳着手装饰她的新家。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装饰过任何房子,但她对式样和色彩。结构和形状的布局却新颖别致。每个看过的人都大为赞扬。伊芙琳从未意识到自己还怀有某方面的才能。她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她才能的展示,与纳特爱她并将娶她为妻这一事实联系在一起。在伊鞭琳的心里,她把这一切归功于纳特。是他激励了她的才能。所以她不接受任何赞扬,坚信自己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除了购物、计划和梦想,还有性爱。定婚与结构之间这数月对伊芙琳来说,充满了激情和肉欲。那个周末,他们在新希望旅馆所做的尝试性探索,怒放为难以摆脱的缠绵。
他们常常回到那间他们整夜做爱、最后精疲力竭的房子阳台上去。他们在红色的哈德森汽车里做爱。一次,他们非法闯入泽西城海边的一幢没上锁的房子。他们根本不知道主人是谁。淡季的霉气和那张属于陌生人的凹凸不平的床使他们的做爱啬了一种非法的亦是强烈的陶醉感。
伊芙琳把自己完全奉献出去,恣意纵情,她变得敏感,能够意识到天气和周围的人、物以及颜色的细微变化。她觉得自己处在幸福的颠峰,世界在她周围熠熠闪光。然而,美中不足,无限的快乐中隐藏着某种担心。
她担心会怀孕。
避孕药尚未发明。四十年代未婚的姑娘,没有去生育控制诊所要子宫帽的。没有泡沫也没有避孕环。只有按民间传说的土法,用可口可乐灌洗阴道。
每个月,伊芙琳都焦急地望着日历和自己的身体,注意是否有早晨呕吐或是尿液变浓的迹象。伊芙琳只知道这两种怀孕征兆。如果月经迟到一两天,她便会手足无措,坐卧不宁。她不知道一旦怀了孕她该怎么办,对谁说,纳特是否还会爱她还要娶她。性交是她的肮脏秘密,而对怀孕的恐惧便是她为纵欲狂欢所付的代价。
但是,她捱过了那六个月。就她所知,结婚那天她尚未怀孕。
婚前第六周,即四月下旬,西蒙·艾德华兹邀纳特与他共进午餐。他问纳特是否愿意到位于纽约的艾德华兹毛鬃公司去任职。西蒙有个想法,准备让纳特大吃一惊。他简直迫不及待地要看看纳特有何反应。
那想法是三月份早期才想到的,来得非常突然。西蒙甚至想,为什么他没早想到这一点。
西蒙与纳特接触越多,对他的印象就越深。纳特在军队服役时干得不错,显然在市民生活中同样会干得不错。尽管他不具有埃尼所受的正规训练,但他仍会成为艾德华兹公司的一大笔财富。
西蒙征求彼得对他的打算--让纳特成为彼得的伙伴共同经营艾德华兹公司--的看法。西蒙说,这样也可算作是平分产业的方法。西蒙早已和两个孩子打过招呼,他准备把财产一分为二,不偏不倚,彼得没有理由不同意。再说,彼得喜欢、钦佩自己未来的妹夫。他觉得自己虽有能力,胜任自己的工作,但有点过于操劳。他认为纳特胆大、自信,而这两种品质恰是自己较缺乏从而希翼和追求的。西蒙的建议不花他分文,而他却得到了一个坚强的伙伴,会受益匪浅,所以,他欣然赞同父亲的提议。
得到了彼得的完会赞同,西蒙便开始按自己的想法进行安排。他让人把彼得隔壁的办公室漆刷一新,铺上了全地板地毯,然后搬入一张桌子和一张皮椅,它们和彼得的一模一样。西蒙力图给纳特造成一种完全平等的感觉,而不只单单是一个女婿--一个由于婚姻关系被纳入家庭企业的外人。
共进午餐的那天早晨,西蒙让人用吸尘器清扫了纳特办公室的地毯,掸去了各处的灰尘,并把玻璃桌面擦得锃亮。当接待员通报纳特到了时,西蒙亲自出门相迎。尔后,陪他来到自己的楼角办公室,关上了身后的门。西蒙一切都已计划好了:他提出自己的建议,纳特欣然接受。然后,西蒙把他带到走廊的那一头去看那间装饰一新的办公室,纳特又吃一惊。如果纳特愿意,西蒙想,他当天下午就可办公。
“我想我们该正正经经地谈一次了。”西蒙说着,示意纳特坐下。纳特对西蒙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派头感到震惊。在家时,他多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这可是有趣的对照。“我意思是说只有我们男人,没有女人在身边,好好谈一次。”
纳特点点头。
“女人,我爱她们。”西蒙说,“但别在办公室里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开场白过后,西蒙开始切入正题。他谈了将来。这是从艾德华兹毛鬃公司的往来帐谈起的。往来帐表明情况越来越好,订货数目大大超过了公司的现有存货。在欧洲、远东和南美,公司都派去了业务代表,出高价战胜竞争对手,购进鬃毛。经艾德华兹公司加工后,再卖给众多的制造商。西蒙谈了毛鬃业发展的广度,其范围远远超过人们最常见的毛发和牙刷,尽管这两种产品的需求市场是艾德华兹公司发展的基础。鬃毛有很多公众一般不大了解的用途。在医学上如此;在工业方面亦如此,不论是重工业还是轻工业。金匠和钻石磨制匠需要极为精巧的刷子;象胡佛公司,电器公司这样的企业则需要重量适中的;而象波音、福特、通用汽车和克瑞斯特勒美国钢铁这样的重型大企业,需要的却是经久耐用的粗毛刷子。至于将来,西蒙总结道,除天空外,我们的企业的发展领域将没有任何限制。
“这个将来是你的天地。”西蒙最后点了题。
纳特点点头,没说什么。
“相信我,这并非因为你将娶我女儿。如果你是一个大街上的过路人,我同样会雇你。”西蒙接下来谈了他这提议的细节:年薪一万美元--与彼得的相同;股票所有权各占一半;纳特将做为一个平等的伙伴与彼得分担公司的工作。西蒙说他和彼得已经考虑过了,准备让纳特暂时负责推销和重辟市场,而彼得则负责工厂的运转和一切内部事务。
“当然,”西蒙很快补充道,“如果你和彼得觉得需要另行分配,我当然没说的。咳,纳特,我要退出了。我要好好享受享受了。你和彼得就全权负责吧,一切都交给你们了。”
西蒙说完后,靠在椅背上等待纳特的反应。他知道自己慷慨的提议会使纳特大为吃惊。一九四六年那时候,很少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年薪能达到一万美元的。有了这笔钱,一个人简直可以象国王一样生活。
“非常感谢,先生。”
西蒙从椅子里站起身,绕着自己的办公桌走起来。他想和纳特握手,然后就带他去看为他准备的办公室。西蒙满意极了,满脸堆笑。他急于要看纳特第一眼扫视那间办公室时脸上呈现的表情,简直急不可待了。
“您的提议,我非常感激。真的,非常感激。”纳特说,“可我不能接受。”
西蒙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还有别的工作?”西蒙想知道那是个什么工作,然后用自己的提议超过它。
纳特摇了摇头。
“不,没有。我想自己创办实业。”
“噢”
西蒙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另外,”纳特补充道,“尽管我非常喜欢您的提议,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接受。那样会使我觉得自己无异于寄生虫。”
“我并非在向你发慈悲,”西蒙说道,感觉颇不自在,他不习惯于防守。
“我们吃午饭吧,”纳特说,“我会告诉你我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在一家光线暗淡的酒馆坐下,要了迪瓦尔饮料和半熟牛排三明治。纳特边吃边向岳父谈了自己的计划。
饭后,西蒙陪纳特走到艾德华兹毛鬃公司总部处的停车场,那儿停着红色的哈德森。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纳特上了汽车,驰回曼哈顿。
当西蒙·艾德华兹走回自己的办公定后,他才意识到他一直未得机会让纳特看一眼为他精心准备的办公室。西蒙想,他的小女儿选了一位真正的男子汉。他希望女儿能柔情似水,体贴入微地对待他。
伊芙琳过六岁生日时,比婀姨妈曾送给她一个音乐盒子,外形与婚礼蛋糕别无二致。当最上面一层被拉出时,盒于里便传出“新娘来了”的乐曲,直到将最上层按回原处,音乐才停。那年圣诞节,伊芙琳要求并且得到了一个披着金发,穿着长长的婚礼裙的布洼洼。象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伊芙琳最喜欢“扮新娘”的游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说服哥哥扮新郎,她便会饶有兴致地玩起来。伊芙琳认为,做新娘是女孩子一生的最高峰。也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伊芙琳想着自己的那一天。
她把那一天想象得千姿百态,而且不断地增添细节,修改细节。她要花好几个钟头来决定到底穿何种白色的裙干好:是牡蛎白还是香摈白还是烛光白。袖子要长得能遮注手的,这她已想好;可裙裾要多长的,面纱要什么式样的却一直没定下来。她想象着戒指、项链、伴娘、伴郎、持鲜花的姑娘们……她翻来复去地想着那一天,自己成了新娘,童话中的公主,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而自己嫁的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
当婚礼真的到来时,实际的情况超出了她孩子气的设想。
1946年6月11日是一个绝美的日子。蓝天无云,和风习习,艳阳娇好无比。婚礼在艾德华兹家的草坪上露天举行。粉色白色的山茱萸正鲜花怒放,葱郁的灌木前摆放了一圈盆装粉玫瑰和白玫瑰。花匠还搭了一个花坛,摆放了更多的白玫瑰粉玫瑰。同时,他还为伊芙琳准备了一束绝美的白兰花。婚礼仪式是由新泽西州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主持的。他满头白发,威严庄重。这使婚礼增添了恰到好处的肃穆。仪式后的招待会是酒席备办人的杰作。一个白色的大帐篷里摆了好多桌子。桌面上的食品极为丰盛:鱼子酱和香摈,新堡调味汁泡龙虾,斯多格诺夫调味汁加鲜鱼片,三种不同风味的冰糕,巧克力奶油冻和一个四层的塔状结婚蛋糕---个糖果商的狂想作品,外表由白糖冻结,最顶层立着一个新娘和新郎。
新娘的母亲穿了一件灰色玫瑰裙。当伊芙琳和纳特向苍天起誓,然后长时间充满柔情地接吻时,她被感动得哭了。新娘的父亲容光焕发,充满自豪。他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做。她身穿海蒂·卡耐基长裙,看起来非常美丽。他为自己的乘龙快婿感到骄做,同时亦为自己骄做,他为女儿举行的这个绝妙婚礼,将成为今后几周内人们谈论的话题。
来宾共有一百五十位,全都着了迷。女人们喝多了香摈酒,格格地傻笑个不停。孩子们兴奋得都吐了,然后便在客人室里睡着了。男人们身穿晚礼眼,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谈生意,谈政治,谈优秀棒球手鲍伯·菲洛的投球。一个四重奏乐队在花园里转来转去,不停地演奏取自电影《俄克拉荷马》,《旋转木马》和《演艺船》中的所有浪漫歌曲。
伊芙琳几乎什么也没注意到。她所想的只是仪式中的誓言以及怎样在今后的每一天里履行自己的誓言。她将爱他,尊敬他,服从他。
当与家人站成一排,接受完亲戚朋友们的欢呼,亲吻和良好的祝愿后,伊芙琳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换上了与结婚礼服同时购买的为度蜜月准备的浅灰蓝色套装,它包括一件松紧式双层衣肩,一件带荷花边装饰的夹克衫,一件长及小腿的连衣裙和一顶带面纱的无边女帽。象她的结婚礼服一样,这也是海蒂·卡耐基的原始设计,正风行一时。
伊芙琳的父母将这对新人送到等在外面的大轿车那儿,他们将乘车去肯尼迪国际机场。伊芙琳的母亲哭了,吻了他们两个;伊芙琳的父亲吻了吻女儿,然后同纳特握了握手,递给他们一个装有一千美元的封了口的信封。
纳特和伊芙琳乘的是一架半周一次飞往百慕大的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飞行共需五小时,所以他们在机上吃的晚饭--香摈和精美鱼片。当他们在旅馆登记时,接待他们的服务只称伊芙琳为“鲍姆夫人”。这是别人第一次用她的新姓氏称呼她,伊芙琳的脸刷地红了。她知道自己会永远记住这一时刻。
百慕大温柔而浪漫,白天明媚,夜晚柔和。伊芙琳学会了在开着灯的情况下纵情做爱。
一周的时间飞逝而去,短如瞬间。在飞回纽约的途中,伊芙琳想着新添的托儿所,现在空了,正等待着新的婴儿,而纳特想的却是生意。星期一早晨他要拜访的第一个人是杰克·桑德斯。杰克·桑德斯上校是纳特在军服役期间的上级。退役后,他和维克多亚重操旧业。他欠着纳特的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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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孽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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