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告诉主人时,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蓓尔对康达说,“但他最后又说他觉得我俩应该再考虑一段时间,因为结婚在耶稣的眼里是神圣的。”然而,往后的几个星期,华勒主人一个字也没对康达提起。突然有天晚上,蓓尔冲到康达的木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报告说:“我已经告诉主人我们仍然决定要结婚,然后他说那么他想那应该是没问题!”
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奴隶排房,当每个人都前来向康达道贺时,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而康达几乎想去掐蓓尔的脖子,因为当安小姐下次来拜访她叔父时,蓓尔告诉她此事,使她又叫又跳地到处大声喧嚷:“蓓尔要结婚了!蓓尔要结婚了!”但同时在康达的内心深处他又觉得对此消息的宣布感到不愉快并不恰当,因为曼丁喀族人认为结婚是出生以后最重要的一件人生大事。
蓓尔就是有办法,她说服了主人答应在圣诞节的前一个星期天完全不用马车,并且那时每个人都休假不用上工,因此能够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我知道你不想在大房子内举行婚礼。”她对康达说,“而我相信主人也不喜欢,所以你们两人至少在这点上是一致的。”因此她把婚礼安排在椭圆形花园旁的前院举行。
星期天,奴隶排房内的每个人都盛装赴宴,站在大家对面的是华勒主人带着安小姐和她的父母。但就康达而言,真正的贵宾——在实质的意义上,真正负责整件事的一一是他的那个加纳朋友。他从恩菲尔德一路沿途搭便车,就是为了要参加他的婚礼。当康达和蓓尔向外走到院子中央财,他把头转向那个加纳人,两人在农庄的洗衣妇舒琪姑妈走上前来主持婚礼前,彼此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当要求在场的人靠拢时,她说道:“现在,我请在场的每一位为这个上帝安排撮合的婚姻祈祷,而且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并且不会有任何不幸的事发生,使得他们因被卖掉而分离,此外再祝福他们有健康的下一代。”然后舒琪姑妈很庄严地在康达和蓓尔面前的草坪上放一把扫帚,并示意他们手牵手。
康达觉得自己像要窒息了,他的脑海问起嘉福村婚礼举行的盛况。他可以看到舞者的狂热舞蹈,听到歌者和祝祷者唱着赞美诗,以及鼓声把消息传到他村去。他希望阿拉神能原谅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对他们异教上帝所承诺的话,并希望阿拉神能够了解他对他忠贞坚定的信仰,而且只信仰他。此时,他听到舒琪姑妈的话好像从远方传来:“现在,你们俩愿意结婚吗?”蓓尔站在康达身旁轻柔地说:“我愿意。”然后舒琪姑妈把目光转向康达,他觉得她的眼睛像要钻进他身子似的。此时蓓尔紧捏康达的臂膀,他才勉强从嘴里吐出:“我愿意。”于是舒琪姑妈又说:“那么,在耶稣的眼里,你们俩已步入婚姻的殿堂。”
康达和蓓尔一起高跳过扫帚,就如前一天蓓尔一直强迫康达一再反复练习的样子。对于这样做康达觉得很荒谬。但蓓尔已警告过他假如谁碰到扫帚,就会先死去,而且也会给整个婚姻带来不幸。当他们两人安全无事地跳到扫帚的另一边时,所有在场的观众都鼓掌欢呼。当大家静下来时,舒琪姑妈又再度说道:“上帝所缔结的婚姻,没有人能拆散。从今日起你们要彼此忠诚。”她盯着康达说:“做个好基督徒。”然后目光移向华勒主人,“主人,你要在这场合说些话吗?”
主人的神情好像表明了他最好能够不要,但他仍步向前,温和地说:“他得到了蓓尔这个好女性,而蓓尔也得到了一个好男性。在这儿我的家人和我一起祝福他们往后的日子美满好运。”紧接在奴隶排房内黑奴震天的喝采声后是安小姐快乐的尖叫声。她跳上跳下直到她母亲把她拖开,然后华勒家族的人回到大房子内,让黑奴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继续庆祝。
舒琪姑妈和蓓尔的其他朋友已帮她煮了大锅小锅的食物,摆满了一长桌。就在庆宴和欢愉之际,除了康达和那个加纳人外,每人手上都端着一杯白兰地酒,那是主人从地窖的藏酒肉送给他们作为礼物的。提琴手自舞会一开始就不断地拉奏他的乐器,康达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从他拉琴时摇晃的样子明显看出他已寻机会偷喝了不少杯酒。他一直容忍提琴手的喝酒,因此就任他去吧!但当他看到蓓尔不断地替自己斟酒时,他开始为她担心,而且觉得很困窘,他对无意间听到蓓尔对曼蒂大姐所说的话感到震惊——“我已经盯他盯了十年了!”过后不久,蓓尔歪颠地走过来,双臂围抱住康达,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吻康达的嘴,引来四周一片黄色的粗俗玩笑和喧嚣的笑声。所有的客人离开之前,康达全身绷得像架在弓上的弦一样紧。现在他俩终于单独留在了院子里。蓓尔以摆动的手向康达招唤,以含糊的声音轻柔地说:“现在你已买了条母牛,你随时都可取用你所需要的牛奶!”对于她的这番话,康达惊吓不已。
但他不久就回过神来了。事实上,这许多个星期以来,他已领会到一个既高大又强健的女人真正的模样。他的手会在黑暗中探索蓓尔的身子,他现在已知道她的大臀部完全是真材实料,没有哪一处是借用臀垫来伪装的——他曾听说许多妇女戴那种东西使自己的臀部看起来大些。虽然他没看过裸体的蓓尔——她总是在康达找到机会之前就把烛火吹熄——但她曾准许康达看她的大胸脯;康达很满意地注意到那就是那种能够很丰腴地供给小孩奶水的大胸脯,这点很好。但康达也曾惊吓地看到蓓尔背后那几道深陷的鞭疤。“我将把这些疤痕带到坟墓里,就像我母亲一样。”蓓尔说道,“但我的背绝对没有你的糟糕。”此时康达才很震惊地意识到自己从未留意过自己的背。他几乎已忘了二十年前的那些鞭伤。
蓓尔经常温柔地躺在他身旁。康达相当喜欢睡在蓓尔那张高床的软垫上,因为它塞着棉花而不是稻草或玉米杆。她用手制成的棉被也相当舒畅温暖,而且和一个女人共享一张床对他来说是一种完全新鲜又奢侈的经验。此外,同样令他心情舒畅的是她为他缝制的大小正好合身的衬衫,每天都经过洗、上浆和熨烫。蓓尔甚至用兽脂擦他的鞋,使他那双僵硬的鞋松软些,她又为他织许多双袜子,而且都塞满厚软垫以适合他的左脚。
过去的几年,白天为主人驾车,晚上,在爬进草垫之前总是一人孤伶伶地吃着已凉的晚饭,现在蓓尔会用煮给主人吃的相同饭菜来喂他——当然除了猪肉以外——回到屋内后再在壁炉上加热闷燉。他喜欢用蓓尔事先就为他摆好的刀、叉、汤匙和陶瓷碗盘来吃饭。蓓尔甚至把她的屋子粉刷成白色——他必须经常提醒自己那现在是“他们”的屋子——屋外和屋内粉刷得一样好。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很惊讶地发现他几乎很喜欢蓓尔的所有。要不是因为他过得太好而忘了这多年来所浪费的时光,他可能时时都会活在没有早些结婚的自责里。他就是无法相信事情会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和几步路之外,变得如此截然不同,生命会变得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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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 第0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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