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他的手中,捏着一粒珠子般大小,通体泛红,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小果子。这小果子长得实在讨喜,但这不是引起医者震惊的原因,他震惊的是此时此刻,这果子竟会在他的手中!
燃着薰香的小厅里,坐着几个男人。
首座上,一俊美男从一身雪白,一脸冰寒,眉宇间凝着一股傲然之气,如黑琉璃般的眸子毫无温度,冰雕般的身姿,完美无瑕。
厅两侧,分别坐着两名男子,四名青年神色一致,目不斜视,坐如钟。厅中间,立着一名肃然的中年男子,他的手中捏着一粒 果子,低头审视着。
“若属下没有猜错,此果乃‘雨露果’,生长在媒蛇洞口。”医者略一沉吟。“媒蛇极少见,何况是这‘雨露果’。”
媒蛇,无毒,但任何人被一咬,便会发春!
风冷邪闪了闪眼,冷淡地道:“不错。那洞中确有媒蛇。”
“咦?”医者忽然想起庄主与少主回来时,他为少主诊病所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若他没有猜错,少主定是被媒蛇咬过。手心蓦地积了汗,眼角瞟到风和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雨露果’可解百毒,治百病,它的汁若抹在伤口上,片刻便能使伤口愈合——行医者,称它为圣果。但它生得偏,世间罕见,一般人是可遇而不可求。”顿了顿,他道。“少主身上的毒,已全部清除了。”
风冷邪扯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黑琉璃中闪烁着点点流光。医者眨了眨眼,惊奇地发现,庄主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风冷邪起身,进内室之前,命四护卫下崖去将“雨露果”移植出来,带回山庄,四人领命,匆匆赶去。
内室,纱帐里,风尘儿脸色红润的酣睡着,风冷邪坐在床沿,凝视着他纯洁的睡脸。
许久,床上的人揉揉眼,慢慢地醒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床边的男人。
风冷邪低头,吻他的唇。
“爹爹……唔……”风寺儿脑中仍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
风冷邪在他耳边细语。“你的命,会很长,很长……”
“……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长短,月有死生。”
唐夫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卷着书,负在背后,来回走了两趟,无奈地看向他那个完全走神的学生。
半个月前,庄主带着少主回来了,少主无恙,庄里的人皆松了口气,举杯欢庆了一宿。
据庄里的大夫所言,少主和庄主因祸得福,遇到了世间罕见的圣果。有了圣果少主虚弱的体质完全可以改变。这是好事,但不知为何,他观大夫和四大护卫的脸色时,总觉察到一丝丝的不自然,偶尔,他们会困扰地皱眉。
更奇怪的,或者说,教整个山庄的人诧异的是,庄主竟要在一个月后娶妻了?!
那个冷若冰霜,傲然如剑,人称江湖第一无情剑的风冷邪要娶妻了!?二十九岁的他,年轻俊美,虽一身寒气,但多少江湖儿女为他痴迷为他愁?如今他要娶妻了,多少女子碎了心?然,奇怪的是,庄主夫人是谁,竟无人知晓?打点婚礼的总管欢喜之余,问及夫人是哪位千金时,庄主竟只微微一笑冷傲地转身离开,留下总管一头雾水。
“御风山庄”的庄主要成婚了,有点交情的或者与风冷邪交过手的江湖人皆送礼来道贺了!平日清静的山庄,近些日子热闹的得像集市。
唐逸头痛地又踱了几步。
少主自回来后,特别的安静。总是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心蹙,偶尔咬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大的心事。问他有何烦恼,他忽地通红了脸,慌慌张张地东看西看,就是不敢对上询问者的脸。若庄主一出现,他便惶然,常常手忙脚乱地跑开,而庄主的脸色会很难看很难看!覆了寒霜的眼带了一股噬人的味儿,紧盯着远去的少主背影。旁人见了,总是心惊胆颤,不禁为少主担忧了起来。可少主与庄主同住一个院落,晚上总会碰面。原本侍候少主的白霜,自从还了清白之后,恢复了原来的职务。近半个月,一到夜晚,她总被赶出了院?那少女的眉心竟也紧拧着,常常做事做着便发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唐逸甩甩头,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就近侍候庄主与少主的侍从们都阴阳怪气了!特别是风和雷,当两人一听庄主要成婚时,脸色惨白惨白的。看到他时,总是欲言又止,叫他一声“夫子”后,便没了下文,生硬地闪身走人。
唐夫子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那静坐的少年幽幽地叹了数声后,突地开口了:“夫子……”
唐逸心中一喜,少主终于肯将他心中的烦恼吐出来了?身为师者,他镇定自若,打算洗耳恭听了。
可那少年叫了一声“夫子”后,又没了音,自个儿在那里又烦恼了起来。唐逸揉揉额穴,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
等他喝完一杯茶后,他的学生终于又开口了。“……周公之礼……”
“咦?”唐逸手提着茶壶倒茶,茶水快要溢出时,忙收了神。
“周公之礼……是否……只发生在夫妻间?”那少年终于将困扰了他半月之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斟酌了片刻,唐逸道:“不尽然。”
少年闻言,抬起一双清亮的大眼,突地问:“两个男人……会行周公之礼吗?”
唐逸被茶水呛到了!他咳得很厉害,风尘儿担心地看他,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好一会儿,他缓过气,秉着为师者要敬业和职责,清了清喉咙,道:“嗯,古有断袖之爱,分桃之亲,龙阳之好,今有小官伶人娈童……两个男人确有情爱,至于行……周公之礼,肌肤相亲,同榻而眠……不无奇怪。“
尽量解释得体,偷觑到纯洁少年面红耳赤,略恼自己解释得过于直白。
风尘儿的心扑扑地跳,袖里的手指不断绞着,咬咬唇,他深吸口气,再问:“那……父与子……行周公之礼……“
唐夫子啊了一声,打翻了茶壶,水流了一桌,在少年脸色煞白之时,脱口而出:“那是乱伦……”
少年抖了抖身子,不是无知小童的他自是听得懂为何“乱伦”,他泪狂涌而出,哑声哭了起来。
唐逸惊诧过后,慢慢冷却。怜悯地看少看哭得凄惨,心中一阵恶寒,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脑中闪过几张不自然的脸孔,终于明白了那是为什么。
少年哭得双眼红肿,哭了许久,他失声道:“可我喜欢他,喜欢他呀……”
唐逸不知该如何回答。纵使他知识渊博,满腹经纶,但面对少年的无助,他无能为力。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世俗难容!
他终于知道,庄主要娶的人是谁了!终于知道了庄主为何用那种眼神看少主了……
行事作风亦正亦邪的风冷邪,惊世骇俗的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无奈地一叹,他沉默了。
风冷邪来了,当看到风尘儿哭得似泪人儿,他快步地来到他身边,伸手便抱起了哭泣中的少年。
风尘儿泪眼婆娑地看清来人后,激烈地挣扎了起来,风冷邪寒了脸,轻易地制下了他的挣扎,将他的头压进他怀里。风尘儿挣不过,最后只能揪着父亲的衣襟,抽泣。
风冷邪怜爱地安抚他耸动的肩,但望向唐逸的眼神异常寒冷,唐逸哆嗦了一下,低下了头。
庄主那眼神,凶狠得嗜血!
如此一个可怕的人物,谁敢说他的不是?什么中庸之道,什么世俗伦常,在他眼里,全是狗屁?!
轻咳了一声,他战战兢兢地向风冷邪一揖手,匆匆告退,脚底抹油便溜出了书房。
立在走廊上,他仰天长叹。
白霜向他走来,看到他一脸古怪,不禁问:“夫子,少主上完课了?”
唐逸苦笑。“今天……不必上课了。”
“咦?”白霜不解。
唐逸摇摇头,拉了白霜远离书房。“走罢,别多问什么。”
“爹爹……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夫子说……父与子……那样是乱伦……”埋在男人怀中的少年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误码着:“尘儿是邪的孩子……呜呜……为什么尘儿是爹爹的孩子……”
风冷邪垂下眼,抱着少年坐在椅上,怀中的人儿哭得凄惨,他无言地吻着他的发。
“尘儿若……不是爹爹的孩子……就好了……”
风冷邪凝视着他,哭泣中的风尘儿被看得停了泪,湿漉漉地双眼回视他,男人的眼似两潭深水,会吸人心魂,他全身燥热,忘了伤心。
“你——不是我的孩子。”风冷邪淡淡地道。
“咦?”
“即使你源自于我,但我从未将你当成我的孩子。”
风尘儿揉揉湿湿的眼,不解。“可尘儿身上流的是父亲的血呀。”
“那又如何?”风冷邪冷笑一声,完全漠视血缘。
“……那样不对。”风尘儿皱了秀气的眉。眉心的朱砂痣与风冷邪额间的那一颗如出一辙,他人一看,便知他们是父子。何况,他的相貌大多传自父亲,只是细微的地方融有母亲的秀美,故尔,他看起来,要比父亲更加美丽。
风冷邪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问:“喜欢么?”
“喜欢……”他讷讷。
风冷邪又轻啃他洁白的颈,问:“喜欢么?”
“喜欢……”他申吟一声。
风冷邪的手,探进他的衣襟内,温柔地爱抚他衣服内光滑细致的肌肤……
许久许久之后,风尘儿无力地才明白,自己被男人给拐了!
尽管,尽管,他是父亲的儿子,但霸道的父亲并没有放过他!
虽然,被深深插入的时候很疼,但他知道自己喜欢这样!
他……喜欢生他的男人!
当披上了嫁衣,风尘儿依然不敢相信,他答应了男人什么?!
“御风山庄”喜气洋洋,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山庄前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然而,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都感到山庄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来往忙碌的仆人,似乎都又惊又忧。奇怪他们庄主成婚,仆人们怎敢露出如此古怪的神色。不过,道喜的人只为一睹“御风山庄”的风采,顺便来讨杯喜酒喝喝,自是不会大惊小怪的。
厢房里,风尘儿身穿红色嫁衣,披散着一头青瀑如水的发丝,坐在梳妆台前,他的身后是手执玉梳的白霜。
白霜失神地望着镜中有些羞涩的“新娘”,不自觉地颦了眉,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霜姐姐——”风尘儿十指在袖中纠缠,细长的睫毛掀了掀。红着腮问,“这……会不会很奇怪?”
白霜怔了怔,收了心神,恼人地盯着手中的一绺绺凉如丝的纤纤长发,不知该如为少主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少主若是自愿的……便也没什么奇怪了。”
风尘儿沉默了几许,道:“我喜欢他。”
白霜放下梳子,叹气道:“那就没什么好顾虑了。”
“霜姐姐不反对?”
“……奴婢为何要反对?”她语气平板,风尘儿听了酸楚。
见映在镜中的人泪光闪闪,白霜柔了声音。“少主……世俗眼光难耐,您……您不怕吗?”
风尘儿揉揉眼。“我不知道。我涉世未深,没想那么多。而且……邪也没有给我太多时间想。”
白霜惊邪地发现,她的少主竟不再称自己的父亲为爹爹了?他唤庄主为……邪……这是极亲密的叫法呀!从哪一天起的呢?似乎是从她与唐夫子在书房前遇到的那天起吧?
才想着,门被打开,进来一条红色冷艳的身影。正是风冷邪。风冷邪平日爱穿黑、白两色衣服,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换了一身红,显得不似以往那么寒霜冰寒,但他天生的寒气配上红艳的衣服,竟是如火似冰。
见白霜依旧在梳风尘儿的头发,他走了过去,取过她手上的玉梳。
风尘儿仰起头,男人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一记。他急急低下头,偷觑一旁白霜的神色。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他暗松了口气。
风冷邪梳了梳他的发丝,略一思索,便将他及腰的发盘上了头,以数支玉簪固定祝
“取凤冠。”他对白霜道。
白霜领会,将摆在桌上的华美凤冠捧来,风冷邪轻轻地将之戴在风尘儿的头上。
风尘儿眨了眨眼,觉得头重脚轻,摸摸头上的凤冠,他皱了皱秀眉。“呃,可以不戴它吗?好重!”
白霜不禁抿嘴笑。“哪有新娘子不戴凤冠的?”
风冷邪扬了扬眉。
风尘儿窘地红了脸。“但我是男的呀!”
白霜一愣,止了笑。
风冷邪不动声色。风尘儿鼓了鼓腮。似乎自古以来,没有男人与男人成婚的,所以也不知两个男子中的一方,该不该戴凤冠。
见他困惑,白霜道:“少主这样很好看。”
这凤冠只能由少主来戴,若是换了庄主……她瞅了眼庄主高大修长的身材,不禁恶寒一把。实在不妥!
“真的吗?”风尘儿抬头问风冷邪。
风冷邪勾着他的小下巴,低头一吻。“很美。”
风尘儿脸热呼呼的。近段时间,父亲总爱在人前对他亲昵,教他又羞又恼,却无可奈何。
门外鞭炮声不断,拜堂的时辰快到了,几个嬷嬷与喜娘来催了。风冷邪勾起红盖头往风尘儿头上一遮,便真个扑逆迷离了!
看着庄主与少主远去的背影,白霜轻轻一叹。
礼堂上,来了数百名的宾客,有些是江湖名门正派,有些是孤独游侠,也有邪教魔尊。虽然正邪两派的人一对上,互不相让,但在无情剑的婚礼上,他们暂且按兵不动,和平共处。
其实,风冷邪倒没发什么喜帖,许多人是不请自来,图个热闹。 毕竟,千年寒剑一把的风冷邪会成婚,磕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礼炮一响,新郎新娘出来了,满堂的宾客闹哄哄地,争着找个好视角观看。
风冷邪,一身红艳,如火似冰的引着盖红盖头的纤长新娘出来,宾客中有不少女客,见了风冷邪俊美的模样,莫不痴迷的,无奈如意郎君将娶妻子。
不知新娘是哪家千金,在场的宾客皆在猜测。
无数道妒忌的眼神射向新娘。
风尘儿只觉两耳嗡嗡,头盖红巾,看不到四周的场景,身边有什么人,他一概不知。心很慌,紧张地扑扑跳,幸好父亲拉着他的手,令他心安了不少。
新郎新娘出场后,立即拜天地了。
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皇,夫妻相拜。
风尘儿晕头转向地由喜娘扶着拜了一气后,最后要进入洞房时,他绊了一脚,身体失去了平衡。
风冷邪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他撞进父亲的怀中,好一会儿,方吁了口气,倒是听到堂里发出一阵阵讪笑。
风冷邪搂着他,不避讳地要抱他进洞房。他不好意思地拒绝,正在这时,突然一道惊天动地地怒吼声在层层宾客身后传来。
“风——冷——邪——”
威力不亚于少林狮子吼,惊得宾客纷纷掩耳,风尘儿更骇然地埋进风冷邪的怀中。
风冷邪法下冷下脸,寒光一闪,已是冷剑一柄。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风雷电火四人。
总管上前,朗声问:“不知尊驾所为何来?”
看好戏的宾客纷纷让路,只见一行五人怒气腾腾地走来。
为首的是一五十余岁的美妇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风霜,她的身后是两名青年,貌似美妇,应是美妇的血亲,再后面是两名劲装打扮的干练丫环。
风冷邪漠然地瞥向一行人。
美妇傲慢地扬眉,一反刚刚震人耳膜的巨吼,以平淡的声音问道:“风冷邪,还我女儿来!”
众人一听她的话,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风冷邪怀中的新娘身上。
风冷邪凛凛一瞟,不欲理睬。
总管听了,心中略有数,他问:“不知您如何称呼?”
美妇冷哼一声。“风冷邪莫不哑巴?为何不回答?”
风冷邪扯了扯嘴角,道:“‘御风山庄’不容他人放肆。”
美妇人沉沉一笑。“好!好你个狂妄的风冷邪!你道老生是何人?江北‘消神堡’也不是好惹的!”
什么?!
众人一听“消神堡”,莫不咋舌。
江北“消神堡”素来神秘,立足于江湖百年之久,江湖人对之是又敬又怕,从不敢轻易得罪它。若有人敢冒犯“消神堡”,那么,将有无数的杀手追在其后,直到杀光那人的亲朋好友才罢休!如此一个可怕的江湖门派,谁敢惹?
而观这妇人虽有老态,但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可见其功力不可小觑。她身后的两名青年,一样气色红润,太阳穴微凸,定是身怀奇功。再看那两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目中精光乍现,身手必也奇佳。
一行五人敢冒然闯时“御风山支离破碎”,不是自信十足,便是有备而来。
总管上下打量美妇,不禁问道:“夫人莫不是‘烟波断魂’古罗刹古夫人?”
美妇人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其他人一听,又是轰然。
“烟波断魂”古罗刹,三十几前曾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轰动。 古罗刹不仅美艳绝伦,武功更是超然绝尘,后嫁入“消神堡”,没多久,她便只手掌权,成为“消神堡”不可缺少的支柱,如今已三十多年了,风采不减当年!
而她身后的两名男子定是她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有“素手观音”之称的梅凝雪,面若如雪,手纤细长,人若谪仙,那立在古罗刹左侧的白衣男子定是他了!而立在右侧的青衫男子定是“暗香疏影”梅倚影。两人十五岁出道,至今十年,闯出不少名气。
三个在江湖上闻名遐迩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风冷邪的婚礼上?古罗刹为何向风冷邪要女儿?江湖人并不知道古罗刹有一女儿呀?
“素手观音”梅凝雪清雅地抱拳揖手,甚是有礼。“风庄主,吾等冒然前来,多有得罪。只是,区区今日是来寻找我那失踪十五载的亲姐姐。”
风冷邪一动,面无表情。怀中的风尘儿紧紧揪着他的衣,满是担心。风冷邪拥紧了他。
“此处无尔等要寻的人。”风冷邪冷淡地回答。
“风庄主,莫要粉饰太平!”“暗香疏影”梅倚影垂眼敛眉,高深莫测地道,“问问你的儿子,便知有没有——‘梅落尘’这个人了?!”
风尘儿一震,不禁仰头,但红头盖遮了视线。
梅落尘,不沾雪,风骨傲立,迎冬寒。
那是……母亲呀!
嬷嬷在世时,总是如此赞叹他的母亲!而他名字中的那个“尘”,便是取之于母亲的名字!
那么,来人与父亲的关系是……
风冷邪搂紧他,冰雕般的脸覆了一层寒霜。
“‘御风山庄’里,没有这号人物!”
总管捋了捋胡子,上前抱拳。“三位海涵,我们山庄确实没有你们要寻找的人。”
古罗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一抖,阴笑。“风冷邪,你莫不忘了十五年前娶得一妻?那女子的名字是否叫梅落尘?”
“御风山庄”中知情的人皆一震。
“那又如何?”风冷邪冷飕飕地问,语中已暗藏杀机。
“不如何!”古罗刹一哼。“若不是何嬷嬷的信,只怕我古罗刹被你小子一辈子蒙在骨里了!”
何嬷嬷的信?那个逝世两年的人?
风尘儿惊地猛地掀了盖头,瞬间,满堂的人诧异不已。“御风山庄”的人不禁暗叫不妙。唯有风冷邪镇定自若,在风尘儿掀了盖头时,略一皱眉。
“嬷嬷已去逝两年了,这位婆婆,您是如何收到她的信?”风尘儿清澈的声音如水一般。
古罗刹着他的相貌大吃一惊,不仅是她,她身后的四人皆吃了一惊,而其他宾客在端详他片刻后,都震惊了。顷刻,大堂里,众人议论纷纷。
古罗刹以古怪的眼神审视他。“不错,何嬷嬷去世两年了,但此信却是老身近日收到的!信的日期是两年前,此信是她的绝笔,在外周转了两年方到我手中。”
“为什么?嬷嬷的信要如此之久才能到您手里?”风尘儿天真地问。
古罗刹一叹。其他江湖人自是知道,她是何方人物,普通人哪能轻易联系上她?
见她不答,风尘儿又问:“嬷嬷她在信里写了什么?”
古罗刹冷冷一笑。“她将我女儿梅落尘的事皆写进信进而!可叹,为何她迟了这么久才联络我?”
当年,她的女儿无故失踪,之后十五年渺无音讯,她伤心了整整十五年!
风尘儿默然。他抬头望望风冷邪。五年前,他与嬷嬷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院落中,长年不得出去,嬷嬷自是无法联络外界。后来出去了,才有了机会?
风冷邪与他对视,那黑如潭的眼中平静无波。
古罗刹看了看二人相拥地姿势,厉声问风尘儿:“小姑娘,你是我女儿的什么人?”
风尘儿“咦”了一声,转过头,大眼闪了闪,细声道:“梅落尘是……我的母亲……尘儿是男的。”
“什么?”又是令众人一阵震惊。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多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风冷邪他……他究竟娶何人为妻?他怀中的人儿,秀美惊天人,本以为是个美娇娘,却不料,竟是男儿身,而且……而且他竟有几分神似……风冷邪!?
古罗刹等人显然也是一惊。
“什么?你便是尘儿?”
古罗刹惊叫一声,上前欲抓风尘儿的手,风冷邪一挡,不让她近身分毫。 古罗刹瞪了瞪他。
“你是风冷邪和我女儿所生的孩子——风尘儿?”
她一句疑问的话,似平地一声惊雷,当下满堂宾客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射向一对“新人”。有鄙夷,有惊愕,有不赞同,也有看好戏,有佩服同情的!
面对众人骇人的眼神,风尘儿躲进风冷邪的怀中,风冷邪以袖挡去了众人探究风尘儿的眼神。
见他人没有否认,古罗刹大喝。“荒唐!荒唐!”
风冷邪却露出嗜血的冷笑。
梅凝雪轻叹一声,清柔地道:“尘儿,你是梅家人,跟我们回‘消神堡’吧。”
子嫁父?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怎能容于世俗?
风尘儿探出头,紧偎着父亲,沙哑地道:“我姓风,我是邪的孩子,我要和邪在一起。”
梅倚影皱了一双剑眉,沉声喝道:“你既知自己是风冷邪的孩子,怎能……怎能嫁于他?!简直是——丢梅家人的脸!”
风尘儿咬唇,不让泪滚落,带了哭音,他问:“我喜欢邪,难道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这是乱伦!”有人高喊。
风冷邪阴狠的眼一扫,那人缩了头,不敢再说话。
风尘儿的泪终于掉了下来,看得“御风山庄”里的人心中不忍。站在人群中的医者和唐逸不禁长叹一声。白霜更是铁青了脸,恨极了那些来作乱的人。
风冷邪低头,轻柔地拭去了怀中人的泪,他低头的刹那,冰雪融化,春回大地,一缕清风抚过,温柔似水。众人以为自己眼花了!江湖第一无情剑怎会有融化的一天?
当风冷邪一抬头,那抹一闪而逝的温柔已被寒冰取代!眉宇间煞气一起,周身寒气,顿时叫人屏息。
“与——尔等何干?”他慢慢地扫视过到场的每一个江湖人,而那些被他扫过的人,莫不心惊胆颤。
“是呀!这与我与大家何干?”突然,人群中有人懒洋洋地道。其他人一看,开口的竟是一文弱书生,二十出头,相貌平平,但气质飘然。
古罗刹怒目一瞪,看向那书生,倏地她道:“你——‘鬼煞宫’宫主燕淡消?”
其他江湖南呼吸一滞,脸色大变,近身于文弱书身的人纷纷避走,如避瘟疫般,刹时,书生周边空无一人,唯独他端坐于椅上,优雅地品茶。
放下茶杯,书生微微一笑,平凡的相貌忽地不一般了。
“正是本宫,古夫人好眼力。”
他话一落,许些江湖人又后退数米,有的都退出大堂了。
“鬼煞宫”,这个在江湖上盛名两名余年的可怕组织,其宫中的人皆是魔鬼的化身,杀人不眨眼,他们能医能毒,为害武林已许久许久了!
前几年,“鬼煞宫”“火刹殿”殿主杜幽吟因贪“紫薇门”小弟子默璕玉的美色,弄得江湖人心惶惶,而今天,他们竟看到了“鬼煞宫”的宫主燕淡消!?
风冷邪只淡瞟了他一眼,觉得这大堂实在没呆下去的必要,便搂着风尘儿要走。
古罗刹见了,立即阻止。“风冷邪,你休要躲避!”
风冷邪阴阴地望她。风尘儿探出头,脸上泪痕未干,袒然地望向古罗刹,他清雅地道:“婆婆,对不起。尘儿不会离开邪!我已与邪拜了天地,便是邪相伴一生的人了!我喜欢他!我……我爱他!所以,请婆婆不要再为难邪了,好么?”
“荒唐!这简直荒谬!”古罗刹一方的人脸色铁青。
“有何荒唐的?”燕淡消懒洋泣的声音再起。“这少年郎真个纯良,看着真讨喜!他与风庄主天作之合,天配姻缘,你们又何必要相阻?呵呵,只不过他恰巧是风庄主的儿子罢了!今日他若是女子,与风庄主亦无血缘关系,那么诸位还有何世俗看法?”
“你——”古罗刹气竭,碍于他的身份,颇有顾虑,其他江湖人却你看我,我看你,又惊又骇。
风尘儿吁了口气,突然觉得世人太难沟通,转回头,只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风冷邪淡笑,对他说:“早该不必理。”
“咦?”风尘儿眨眨眼。
自始自终,邪不大言语,原来是全然不把世人放在眼里!?他们反对也好,议论也罢,皆是世人的事。
干卿何事?!
啊,啊,原来——如此!
他纯然一笑,美丽之至。
风冷邪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他羞涩地埋进他的怀里。
世人看他们毫不避讳地浓情蜜意,不禁傻了眼,燕淡消朗声大笑:“风冷邪果然是风冷邪!”
风冷邪只是淡淡地扬起嘴角,抱起风尘儿,在众人的诧异下,潇洒的——进洞房去了。
一堂的江湖人,议论不已。
总管咳了数声,向众人抱拳:“庄里已摆下酒席,诸位,请自便。”
许多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呆愣在原地。 古罗刹等人煞白了脸,离去时,放下狠话:“风冷邪,老身绝不会善罢甘休的0
但这都是后话了!
大多数人虽不赞同这始无前例的惊奇婚礼,但都不敢太明显的表露嫌恶之意。
毕竟,风冷邪乃江湖第一无情剑!得罪他的下场不容小觑!单看一个多月前,“几度慈心”摆了他一道,目前仍被“御风山庄”的人追杀!听说,他安逸的生活被打扰得生不如死。如今,逃到皇宫里去了……
还有那“落花宫”宫主……提起她,江湖人莫不摇头。江湖第一美人,呵呵,已无脸见人了!至于是何原因,众人都避而不谈了……
风尘儿幸福地窝在风冷邪的怀里,一路上被他换着走,虽羞涩,但心里甜滋滋的。
路上花香不断,他满足地大吸了一口。
风冷邪忽地凑上前,咬了他的小唇儿,他躲了躲,在风冷邪退开之际,追着覆了上去,吻上他的唇。
吻了许久,他埋在风冷邪地颈间,轻声道:“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和邪在一起!”
风冷邪柔和了眼,厮磨着他。在他耳边轻吐三个字。
风尘儿一震,泪浮于眶,紧紧抱住了男人。
“我亦然……”他呢喃。
庭院里,春花浪漫,洞房中,春色无边。
江湖上,对无情剑的非议颇多。道貌岸然的人之多,对父娶子的事,自是大大抨击。然而,世人议论再多,都无关无情剑一分一毫,有道是:
剑似无剑若有情,不揭红尘,人在深深处。苍穹枝长伸几许?浅越雷池惊天人。
鸾弦拨乱香一缕,飘雨飞花,恼破春情绪。江湖莫惊龙凤飞,笑闯邪尘戏一回。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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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尘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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