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在床上睁开眼躺了一个晚上。
其昱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书包衣服还是原样的躺在他的卧室里。
我做早餐时不自觉地做了两份,sunny side up的那一份是他的,我喜欢两面都煎熟的荷包蛋。我倒了两杯饮料,牛奶是他的,橙汁是我的。
打开电视,播放的是他喜欢的Bugs' Bunny动画。
这些事情,做得如此习惯。
我诧异地盯住手中的电视遥控器,难以置信我居然不用想,自然而然就拨到了他喜欢的频道。
算了,我扔下遥控器,匆匆吃过早餐。
桌上还剩他的一份没有动过。
我把杯中的牛奶倒了。放在外面太久会坏掉的,冰箱里还有,他要是想喝自己会倒的。
看了一眼桌面上被保鲜纸裹上的早餐,我提着画筒走出家门。
开动那辆老爷车时我还在想,或许他就在附近游荡,等我找他回家。
经过公寓右边的公园时,我注意了一下,失望的发现没有熟悉的身影。
心底微微动摇。
前面转了绿灯,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喇叭。
我犹豫了一下,转左回家。
基于职业道德,我打了个电话回公司,说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请了个假。助理小姐喃喃的说了句什么,我没仔细听,依稀好像提到了颢剀的名字。
我回到家里,首先是找其昱的同学问问,也许他在别人家借宿。我翻遍了他的房间也没找到联络薄之类的东西。我想也许他在计算机内存了ICQ、MSN之类的通讯地址吧,可是,我再次失望了。
脑海中不禁掠过一丝疑问,难道他没有朋友吗?
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最陌生的号码。我想,他也许会回段晴天那吧?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语气冰凉僵硬地直接说段晴天不在家,我费了好大劲才让她相信我是段晴天许久不见的大学同学,因为有事情想和他联系,她才好像万般不情愿般说了段晴天的手机号码。
段晴天听见我声音时,吃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僵硬地傻笑了很久,知道我是要找段其昱而不是向他追讨其昱的生活费时,才总算缓和下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我也不太清楚他会去哪里,你问过他父母了吗?」他毫无责任的说着,「等等,我好像记得他有一次出走,我是在一家酒吧找到他的,是叫什么来着?」
我不耐烦的听着。
「什么什么Dark Night吧?」他说了个大概的地址,「他经常和那老师出入那里,我想……」
我无意听他再说下去,说了声「谢谢」,挂上电话。
纽约号称「不夜城」,有许多酒吧是24小时营业,我现在就祈望这个叫Dark Night的酒吧也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处在东河边的酒吧,附近陈旧的楼宇都被拆成了平地,有些地方还被围起来,只是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工,隔离的木板都被雨水和灰尘腐蚀得旧渍斑斓。
酒吧的外观非常不抢眼,我开车在街道上兜了好几圈才注意到那模糊不清的招牌,橱窗上褪色的霓虹灯虚弱地闪着,有半截已经不亮了。
我下了车,抱着一丝犹豫向酒吧走去。
幸好上面挂着的是「营业中」的牌子。
我推开门,眼睛无法习惯里面的黑暗,依稀只看见一个粗壮的大汉在柜台后擦拭酒杯,两眼怀疑的看向我,另一个男人趴在柜台上,拿着酒杯,双眼也是死死的盯住我。
我松开按在门上的手,阳光从黑暗中逝去。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男人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僵硬地走到柜台边。
酒保却比我更早一步说:「你是来找人的吧。」我楞楞地点头,他指着里面黑暗的角落又说:「那个小鬼已经在这呆了一个晚上,麻烦得很,他还欠了酒钱,你是不是要帮他付?不是的话,我就要扔人了。」
我瞄了一下他指的方向,有团模糊的影子缩在角落,光线太暗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其昱。
「他欠了多少?」
「60块吧。」酒保面无表情的报了个数字。
我正要掏钱,他又说:「再加20块,算是我留他一个晚上的照顾费。」
我无奈的把钱放在柜台上,他毫不客气的收下。
酒保发出类似抱怨的声音:「是你的情人吧,看好一点,老是跑来我这里找蜂引蝶的,又不肯跟人走,麻烦死了。」
我本来正要移动的脚步因为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柜台前坐着男人诡笑的看着我,「你很漂亮,要不要和我来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酒保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杰!」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我居然还能平静走过去,我觉得我的心脏已经承受不起过多的打击。
这果然是个gay吧。
幸好白天没人,如果是晚上的话,我也许想都不敢想自己会走进来。
「其昱?」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回家时换上的衣服,头窝在手臂中,趴在桌面上。
心里居然有一种「幸好,他还在」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
我摸过他的一头乱发,指尖上传来惊人的热量。
「其昱。」
我小心的推推他,不见动静,我把他硬拉起来,碰上他不对焦的双眼,惊讶地摸上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他身上穿那么单薄,现在虽然是入秋,但晚间的气温已经冷得有些刺骨,更何况他不知在街上晃了多久才来到这里,没吃晚饭又喝了酒。
他木然地看了我一会,突然捉住我的前襟,一张嘴酒气涌出来,熏得我不得不侧脸躲开。
「你讨厌我。」他重复着,手越揣越紧,指甲抓到了我的肉。
跟一个宿醉又发烧的家伙讲道理是最愚蠢的事,我当机立断想抱起他离开,可是……这小鬼看起来没有几两肉却重的要命,我只好放弃地扶起他,半拖半抱的磨到门前。
酒保在我拉开门的一剎那,突然说了一句,「下次别闹别扭了,爱他就好好看待他,不要总往我这里跑。」
我僵硬的点点头,差点没把门上的扶手掰下来。
***
其昱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台灯散发出的温和光芒照在他脸上,留下几块模糊的阴影,他看起来完美得像一尊人偶娃娃。
我突然想起他刚来这的时候,也是发烧。我甚至我记得那天他的样子,脸上像喝醉酒一样微微泛红,我摸早去公司报到,顺便给他买药买早餐,然后回来却看见他把我一房间的杂物都弄倒了的困窘样子。
他在一堆凌乱的杂物中慌乱无措的样子摄住了我的眼神。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心情——真是太可怜了,我会好好地照顾你,不会让你再出现这样令人心痛的眼神。
后来他要献身报答我,我被吓得从床上掉下去。
我不由得淡淡笑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特别,我才不得不注意他。
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特别,我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特别……
他看着我,眼神中绞缠了许久,才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问你表哥的。」
他咬着下唇,犹犹豫豫的问:「你要送我回家吗?」
「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眼中一下闪动起来,低垂着头,拚命摇头。
「你讨厌我,你又要把我送走了。」
为什么他总是能勾起我的怜悯呢?
我坐在床边,端起他的脸,认真的说:「我可从来没有要送走你。」
他马上指证,「你有!你要赶我回家,如果不是你可怜连我妈都不想要的我,你还是会把我送走的。我是gay,那又怎么样?!gay就不可以爱人,不可以被爱吗?gay也是人……」他干脆放声哭起来。
我想,这眼泪他已经忍了很久。我从没见他哭得如此放肆,仿佛要把心头的痛苦都一次过的哭出来。
恍然想起有时老成,有时稚气,还有固执倔强,和强装笑颜的表情,都是属于这个叫段其昱的少年。无论是哪一种表情,都让我无法拒绝。
为你付出一点点的爱心,可以换来你快乐的笑脸。
「其昱,我不会因为你是gay而歧视你,无论你是什么,你依旧还是我认识的其昱。可是……你说的事我现在还不能理解,请你……不要再这样离开了。」
我讪讪地说完,他瞪大双眼盯着我的表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一定很饿了,我去弄些吃的。」
我掩饰不住慌乱的站起来,这些话花了我多少努力才说出来。如果可以,请让我躲到一边去磕墙吧!
这么丢脸的话,我绝对说不出第二次!
当我端着热腾腾的汤面放在他面前时,他小心地接过碗,默默地看着碗里好一会,突然冒出一句。
「你会等我吗?」
「等你?」我不解的问。
他坚决地点点头,「等我能和你站在相等的地位时,请你不要再拒绝我。」
这……
「你会拒绝我吗?」他坚韧不舍的追问。
「……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
爱一个男人,或是被男人爱着,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不真实的事情。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想……
「等我吧。」
……
我没有回答,或许等待不是那么难的事……我现在还不知道。
***
隔天我上班时,董颢剀脸色憔悴对我要笑不笑地说:「我那天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
「你不会就此讨厌我吧?」
「不会,」我笑着对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他也笑了,苦涩得让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你就是这样才老让人会错意啊。」他叹息般说出。
面对他这样的语调,就算我想安慰他也无从着手。
后来董颢剀没有在公司出现好一阵,听助理小姐们的闲聊,说董少爷跑到上州帮他爸经营分公司。刘德威也跟着要撤走了,他说现在上州经济好,有发展前途。
刘德威走前的晚上,跟我在电话里说:「幸好你没有乱发同情心,不然到时害苦了阿剀,我和你朋友都没有得做。」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说得像恐吓又像开玩笑。
「阿剀暂时离开对大家都是好的,等他复原回来,我们大家再痛喝个彻夜不归。」
说是这样说,我却已经知道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德威,你是喜欢颢剀的吧?」
他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传过来,似乎在压抑什么。
我忽然觉得,这样问实在是不道德,可是话已经说出了,掩饰只是徒劳。
他干笑了两声,「你是不是开窍了,你已经选择了段其昱了?」
我犹豫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
「我从初中就认识阿剀了。」他突然说,「我们本来就在一个班级上课,他就坐在我后面,可我们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直到一天在餐厅里打食物仗,那些西裔合伙欺负中国人,我和他扔苹果打到对方脸青鼻肿,最后被叫进校长室。我一直很欣赏他,也一直以为每天想看见他们心情是一种朋友间的友情。」
「可是,当他交了女朋友,我从来没有心痛得想把那些女人都扔进东河里,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如果说出来的话只会被他唾弃。直到上大学遇上你的时候,我还是认为不说出来比较好。可我发现,阿凯他遇上你后就整个人都变了。他心中想什么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唯一庆幸的是,你不可能是个gay,所以我也不担心。我曾经天真的想过,只要我耐心等待,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他。」
原来是这样……我不觉地松了口气。
「云烽,你是个很好的人,但不要试图安慰我。你不会明白这十几年间我是怎么走过来的,爱着自己的朋友又不敢说,看着自己爱的人身边换过一个又一个的恋人却始终不是自己。我倒是很庆幸他终于向你表白,就是你拒绝了他,我也一样很高兴,因为至少我还看到—点希望。」
「所以你要跟他去上州?」
我从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多的痴心人。
是谁说男人最寡情?
刘德威笑着说:「我也想给自己一点希望,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在乎多花一点时间。」
他说的轻而易举,我却听得心酸。
「那你……祝你成功吧。」
「我也希望啊。」
他最后笑着挂了电话。
那是最后一次我和他长谈。之后他们偶尔也会打电话来聊天,可是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也许三四年后我们见面都不会打招呼。
有些事情,说破了就没意义,果真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母亲、姐姐和父亲不时打电话问候,三句不离肯定会提到「那孩子」,我就告诉他们,等其昱想走的时候他自己会走的,多说无益。
圣诞节前几天,母亲又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姐她终于被医生验出来了。」
「验什么?」我摸不着头脑地问。
「她不孕。」母亲伤心的说着,「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是结婚五年多连个影子都不见,人家公婆虽然说不急,可她自己就急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夫他是家里的独子,没有个传宗接代的怎么成?」
我皱眉的说:「妈,都什么时代了,还讲传宗接代,世界人口都快爆炸了。而且姐夫根本不会介意姐姐能不能生,当初不就是他说的吗?他娶姐姐是为了爱,而不是要她的肚子。」
「男人说是这么说,到时候想要就不一样了。」
「那让姐去领养一个不就好了?」
「咪咪你怎么这么说!领养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跟你说都是白说。你姐最近心情很差,我想让她离开家一阵子,到别处走走散心。」
我警觉地马上回答:「那让姐参加旅行团,游艇之类的不是更好,纽约哪有什么鬼地方可以散心的。」
「咪咪,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母亲抱怨的说着,「我告诉你,你可别搞什么同性恋的把戏,妈就剩你一个了,你怎么也得给我弄个孙子抱抱。」
以前常听母亲说要给她生个孙子玩玩时,只是觉得母亲好孩子气,可现在……
「妈,你自己再生—个不就得了?你还这么年轻,芙国医术那么好,人家五十几岁还能帮自己女儿生儿子呢。」
「你这孩子怎么净是胡说八道啊。」
「这可是人家新闻报导的,反正……」我猛然住嘴。
无可奈何的对自己苦笑,莫非我真的决定要接受其昱了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难道真的打算不结婚?我会让大家都伤心的……
我难以想像母亲伤心时的慌子,在印象唯一的一次是父亲决定要离婚了,母亲脸色惨白跌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容易说了—句,却是撕心裂肺的哭嚎。我和姐姐束手无策地坐在旁边,劝也不知道怎么劝。母亲哭了一个晚上后,就再也没有流过—滴眼泪。虽然和父是和平离婚,其实父亲根本不知道,母亲在签离婚证书那天,削苹果的时候好几次失神割在手掌上,见我和姐姐惊恐地注视她,她装出笑脸说,是意外,今天不知怎么手特别抖,算了,不削了。
我那时就明白,她想自杀。
我爱我的母亲,我爱我的姐姐,即使是那个远离的父亲,我也是爱着他的。
「咪咪,记得有女孩子对你好的话,别错过了。」母亲谆谆训导,依旧不舍不挠地点醒我的责任。
—个身为正常男人,结婚生子的责任。
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直到母亲挂上电话后,我还在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选择谁?
然而事情总是顺着自己的轨道进行。
***
我想,今晚恐怕不睡觉都赶不上这些东西,因为……
我背靠着桌子,桌面上还躺着急需修改的图纸,电脑还开着,等着我输入资料,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脑袋酥麻就像吸烟后的满足感。
手臂微微颤抖着,几乎无法再支持上身的重量了。
他好不容易才离开我的唇,娇艳的舌尖扫过湿润的下唇,舔去纠缠的银丝。
「云,我好爱你。」
他痴迷的看着我,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近他似乎越来越喜欢突然偷袭我,把我吻到七荤八素昏头转向,手也跟着不规矩起来。
这次居然摸进我的衣服里,紧紧握住我的腰。
我居然没有哪一次拒绝得了,也许我该反省一下自己的态度。
「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云向我主动的日子啊——」
趁他感概的时候,我一脚把他踢开。
「等你大学毕业吧!小鬼!」
我浑然不觉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直到他欢呼着又冲上来抱住我。
「真的?!我好高兴!」
什么呀!
我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拥抱,手臂上的肌肤闪耀着健康的光泽,因为用力而突出了一络络锻炼过的肌肉。我不由得抱怨自己究竟是喂了他什么喂得这么结实。
在这里住了一年不到,他却已经快和我一样高了,再过一段日子也许就要比我更高更壮。
我不得不承认,心底的确有一丝期待,想像他长大后的样子,也许是个大帅哥。
他的手越摸越放肆,我倒吸一口气……
现在他是个小色鬼!
在我奋力挣脱他时,谁都没有注意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提着行李箱的姐姐站在门口,手中的钥匙掉落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姐姐尖锐的声音大声质问,其昱愣愣地松开手,但还是紧贴着我一动也不动。
我没想到她说来就来,难道是母亲的主意?
「姐,我不知道你会来,你怎么也不叫我接机去?」
我故作轻松地说,可姐姐的眼睛却死盯着其昱,其昱不禁紧捉住我的手。
「姐……」
姐姐忽然转身关上门,提着行李箱走到沙发上,端正的坐下来。
我被她严肃的神态震住了。
「你们,」姐姐顿了一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昱看了我一眼,我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我摇摇头,他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爱我,而我却只是想让姐姐平静下来。
「我收养了其昱。」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我告诉姐姐其昱的母亲把监护权转让给我的事情。
姐姐依旧疑惑的在我和他之间巡视。
「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只是游戏而已,玩得有些疯了。」
我很佩服自己居然能这么镇静的说谎。姐姐虽然释疑了,却还是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其昱。
我立刻转移话题,「姐,你今晚住家里吗?我马上让其昱打扫房间。」
姐姐犹豫了片刻才说:「那其昱睡哪里?」
「我和云烽大哥挤一下就好了。」其昱擅自开口。
我瞪了他—眼。
「不行!」姐姐非常果决地说,「你们两个……」突然意识到地自己说了什么,马上紧抿嘴。姐姐大概想到了吧,即使是她住在这里也无法监视找们,除非她和我用一个卧室。
她到底还是来监视我们的。
「那就去收拾一下吧,不会太打扰吧?」姐姐拿起行李箱往其昱的卧室走。
话虽然这么说,我并不是特别期待她会逗留太久。
姐姐趁我帮忙收拾时悄声对我说:「我警告你,别对那孩子动手动脚的,小心惹上麻烦!」
「我知道了。」
可是姐姐,你现在说已经太晚了,这个麻烦,很早就缠上了我。
还有,刚才不是我对其昱动手动脚,事实正好相反啊……
***
由于节日的关系,公司放假一天,隔天就是周末,姐姐藉着这个理由,硬是拉我们出去购物逛街。
她大概是担心我们两个独处时会发生什么事,可是我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其昱除了有时候一定要黏在我身上撒娇外,并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我觉得姐姐的担心简直是多余,就算有事情,也多半是我会对他怎么样吧?真是本末倒置。
纽约刚刚下过一场应节的雪,街上堆积了白色的雪和灰色的雪,到处张挂了节日的彩灯饰物,被幻灯照射下的的橱窗散发出引诱,不断吸引行人的注意力。美丽的衣服和金光闪闪的首饰是女人永远无法拒绝的麻药,即使是年已三十的姐姐还是像少女一样,膜拜着橱窗内的高级消费品。
趁这姐姐不注意时,其昱不时偷偷亲吻我的手背或是脸侧,又籍着厚厚的袖子掩饰下握住我的手。当我无法阻止他时,对他投出责备的眼光,他却笑起来,有一次甚至是大笑着弯下腰。姐姐惊疑的看着找们,我只好说,他神经病啦。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还紧紧拉住我的手,只是被衣袖遮掩了,姐姐看不见。
其昱似乎非常投入这种偷吻的游戏,在无法阻止他的情况下,我也只能苦笑的由他去了。
不能说我讨厌他这杨的举动,也说不上喜欢,只是看见他高兴,仿佛自己的心情也变得高涨。
姐姐最后决定要去看《狮王》的百老汇秀。
通常这些票都是预定的,因为姐姐的突然决定,我们只好去买临时票。这些票位多半都是很冷门卖不出去的位子,可是姐姐坚持她想看,我想,就是坐哪里也无所谓了。
姐姐坚持要坐在我们两人中间。
台上在表演什么,我并没有专心看。姐姐似乎看得非常投入,不时还低声评论一下「唱得很好」、「编排得很棒啊」、「以前居然从没想过要来看看,真是太可惜了」。
从小我就不喜欢歌剧,不用太久我就看得昏昏入睡。
突然被人叫醒时,心情不是很好。
姐姐说:「秀结束了,很好看吧?」
怎么说呢,我苦笑的点点头,不能告诉她我其实一句歌词都没有听进去。
从剧院出来时,其昱悄悄拉上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
温暖的感觉溢满胸间。
姐姐不悦插进来,「快点走吧,天好冷。」
回到家后,姐姐似乎心情非常不好,只说了句,「我很困,晚安。」就转身走进卧室,锁上了门。
其昱在床上抱着我的后背,担心的问:「她会赶我走吗?如果她要赶我,你要怎么办?」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不会的。」
「不会什么?」
我闭上眼装睡,他明明知道还逼问我,这种事情……
他紧紧捉住我的衣襟,喃喃说了一句:「你是喜欢我的吧?」
酸楚的感觉涌上胸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回答。
***
姐姐在纽约度假期间一直要我和其昱陪她逛街看百老汇秀,尽量不让我们两人单独相处,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其昱总会偷偷亲我,有点像偷情。
我想,如果再这么剌激下去,我可能会神经衰弱。所以三天后,当姐姐淡淡的说,她玩够了想回家时,我沉入谷底的心情顿时飞上高空。
送她上飞机时,姐姐看着我苦笑了许久,才说:「小峰,别走回不了头的路。我相信你不会作什么愚蠢的事情,如果真的不行了,也要先告诉我。」
我微微吃了—惊,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姐姐拍拍我的睑,叹息说:「自己小心吧。」
难道姐姐发现了什么?
在我惊疑中,姐姐已经提着行李消失在登机道的拐角处。
目送银色的飞机离开地平线,我悄悄地对飞机上的姐姐说了声「对不起」。
我的心,早已失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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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的麻烦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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