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将写着休假的红纸贴在店面的铁门上。
贴妥红纸,沈佩无奈地吐口气。
打从佩佩的店开幕以来,每天风雨无阻地营业,从未休息过,今天却为了家具展示会的会场,她打破惯例贴上休假的红纸。
自己不知道哪辈子欠了童南熙什么债,为什么他一句话,她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答应帮他的忙?
真是自作孽!
接着,她转身前往展示会会场。
将车子停在空旷的停车场后,沈佩下车,左顾右盼,观察着停车场。
虽然目前只有零零星星几部车,可是以停放的面积看来,不难想象家具展示会开幕后的景况——
她全身不禁打了哆嗦,一定很壮观。”
踏进会场前,她一颗心忐忑不安,揣测他是否真的能调来人手,要是没有帮手,就凭她一个人想独立完成,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当她跨进会场,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因为会场里蓦地窜出二、三十人——
“沈小姐。”
训练有素的齐声呼喊,声音直窜云霄。
沈佩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你们?”
童南熙穿越人群来到她面前。
“这些人都是前来支援的,他们会听你的差还。”
这些人是他调来的人手……
沈佩不知所措地望着童南熙。
“你把他们都调来,那你们公司岂不是唱空城计了?”
童南熙莞尔一笑。
“少了这组人马,公司还不至于会闹空城,你放心好了。”
“噢。”
沈佩嘴里回应,心里不禁猜疑。
他们公司到底有多大?调派二、三十人来帮忙居然无所谓?
童南熙收起脸上的笑容,眉间轻轻打了个折。“你打算从哪儿开始着手?”
哇!
这人的态度转变也未免太快?
她还在前一个问题上打转,他已经将注意力移到另一问题上,沈佩尽力将思绪拉回,环视四周。
“我打算将原先的布置全都撤除。”
“全部撤除?”
“对!眼前的花品质参差不齐,有的已经枯萎了,至于配色方面也差强人意,所以我想全部更新。”
沈佩的目光徘徊在现场的残花上,却忽略了有道目光,正偷偷地在她脸上停驻。
“就依你的想法去做,至于要以哪种花为主,由你全权做主。”
“我不打算全部用新鲜花朵,其中可以掺杂一些干燥花,两种花交叉布置,可以营造出高雅的气氛。”
“掺杂一些干燥花?”
他当时怎么没想到?
沈佩听出他的狐疑,偏着头,面带莞尔笑容,瞅着站在身旁的童南熙。
“因为有些必须强调家具高雅气质的部分,最好是以干燥花来衬托,唯有干燥花能散发出高雅的气息,不过也不是所有干燥花都能办到,这方面我会慎选。”
她的分析不无道理,童南熙越来越佩服她这方面的专业。
“好,就依你。”
童南熙向前跨出一大步,拍手召集场内所有人员,“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服从沈小姐的调派。”
“是!”
简直就像受过精良训练的军团,二、三十人铿锵有力地回应。
嘹亮回音在会场里旋绕,沈佩畏怯地往后缩退一步。
“现在大家开始动手将原先的布置撤除。”童南熙下了一道命令。
突然,有人举高手,问:“童经理,全部吗?一件都不留……”
“对,一件都不留。”童南熙回答此人的疑问。
有泰半的人露出讶异的表情,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质疑童南熙的命令。
“童经理,据了解开幕的日子已逼近,如果现在重新布置,时间上会不会太紧迫?”
“时间是紧迫了点,但是为了求好,所以大家必须全力以赴,包括我在内。”童南熙神情笃定地说道。
既然童南熙说出包括他在内,所有人员也无话好说。
沈佩用激赏的眼神偷偷瞄向他,那光朗的俊脸有着天然生成的威严,这一刻,她才知道他也有严肃的一面。
“大家都听懂了,就开始动手!”
童南熙一声令下,面前的人员训练有素地四处散开,每个人开始动手拆除原有的布置。
沈佩见状不禁啧啧称奇。
“他们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她不禁怀疑,童南熙的公司是训练集中营。
“因为他们知道谁是上司。”童南熙努力藏住笑。
“绝不是这样!”沈佩小嘴不认同地一努。
她现在才发觉这个人好坏,凡事好像很喜欢藏一点私,绝不完全表露出来,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暗肚!
童南熙不想多作解释,抿嘴微笑,“不要再天马行空乱猜测,还不如想想等一下要做什么。”
“光是拆除可能会耗一天,哪还需要想下一步?”
“以他们的速度,不消一个小时就能完成拆除工作喔。”他轻笑的语气中,隐含着警告意味。
是吗?真的吗?
沈佩半信半疑地将目光移向场地——
哇!
他们的动作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一切诚如童南熙所估计的,不消一小时即能完成拆除工作。
这不赶紧联络花商怎么行……
沈佩连忙从背包里翻找手机,拨给花卉大盘商,吩咐他们送她所需要的花到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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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平时与花卉大盘商的交情匪浅,花卉很快地被送到会场。
她在这头与大盘商商议下一批花,那头,在童南熙的带领下,所有人员已经完全撤除了所有的布置。
沈佩和大盘商做好了商议,挥手叫唤:“童南熙。”
沈佩直呼童南熙的名字,不仅童南熙听见了,全部在场的人员也都听得一清二楚,每个人的目光很自动地齐集向童南熙,眼底似乎都饱含促狭笑意。
童南熙视若无睹,快步来到她面前。
“现在要做什么?”
沈佩弯着腰专注于面前的花,根本没注意到集向她的一道道打量目光。
“帮我将还没拆的紫罗兰扛到左手边那一区,然后请你的人将每一枝花修成十公分的长度。”
“每一枝?”童南熙慎重其事地确认。
“嗯。”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尺,量了量手中的海芋,“等一下,这些海芋挪到右手边,每一枝修出五十公分。”
“好。”
童南熙唤了站在右边的人员,将海芋移走,并照着沈佩的吩咐交代下面处理,接着叫站在左手边的人员将紫罗兰移至左区……
蓦地——
一记粗哑轻蔑的叫嚷声,从会场入口处响起。
“呦呦呦,童经理,又开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童南熙犀利的眸光迅速瞥向出声的人身上。
“林保福……”
林保福?
这人是谁?
沈佩怯怯地凝视迎面而来的人,从他粗鄙的口气和狂傲的步伐看来,此人绝非善类,她害怕地往旁边移步——
突地,一只大手往她腰上一揽,阻止了她的动作,沈佩下意识地低头瞅着腰上的手臂,不知道他为何要拦住她。
“童经理,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不是说好一动工就通知我吗?”林保福涎着脸,呵呵地贼笑。
“林保福,如果我的记性没出问题,你的部分,我们之间都已经结清楚了。”童南熙冷笑道。
“是结清了。”林保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点燃,大大吸一口,接着吐出烟雾,努了努嘴。“可是你也说了,只要再动工就会请我回来。”
他刻意压低的眼睑里,射出威胁的寒光。
童南熙不以为意地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
“林先生,你也不是刚出道的小伙子了,连商场上的客套话都不懂吗?”
林保福脸色丕变,“你——骗我……”
“我并没有骗你,该你的部分一毛钱都没少给,至于你延误我的时间,我都没叫你赔偿损失,你就应该要偷笑了,怎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
“这么说,你是故意要毁约?”林堡顺气冲冲质问童南熙。
“我不会凭白无故毁约,你现在回头瞧瞧。”
林保福情绪激动地回头——
乍见先前所有的布置几乎除尽,不正意味着童南熙不满意他的布置。
林堡砠大吃一惊,回头瞅着童南熙。
“我全按照你的设计图施工的!”
童南熙冷冷嗤笑,“是按我的设计图施工的吗?”
“没错,我全都是按照你的设计图施工!”林保福的语气充满愤怒。
童南熙冷冷地瞪着他,“林保福!你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我没说谎!”林堡砠忿忿不平地抗辩。
童南熙气极败坏,大手从沈佩的腰间松开,走向林保福,强健的手掌紧扣住林保福的手腕,又拉又拽拖至会场中央。
“我问你,我的设计图上这里是以什么花为主题?”
“蔷薇。”
“蔷薇……”童南熙忿忿甩掉他的手,眼神透出寒光,“你确定吗?我再问你一次,是蔷薇还是玫瑰?”
“蔷薇和玫瑰都是一样。”
还不知死活地强词夺理!
沈佩原想站在一旁静观其变的,毕竟这是林保福和童南熙之间的纠纷,与她无关。
但是她这会儿不能再沉默了,哪有开花店的人分不出蔷薇和玫瑰的?
“拜托,谁都知道蔷薇的花瓣比玫瑰花略少,玫瑰香味浓郁,却不如蔷薇的高雅色泽。”
因她适时的出声,童南熙偏过头给她一抹激赏的微笑。
林保福的气恼无以复加,转身针对沈佩。
“你是谁?”突地看到她手中的花剪,“现在由你接下这件工程?”
沈佩猛然警觉到自己好管闲事惹来的麻烦。
“我我我我——”
童南熙立即转身来到沈佩的身边,伸手解围。
“林保福,你没资格质问她,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我现在请她过来帮忙。”
女朋友……
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女朋友的?
林保福皱着眉头,质疑地打量着沈佩,“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沈佩心头暗暗一惊。
“长得相像的人多不可数,或许你真的见过她,那又怎样?”童南熙目光如利刃般,狠狠地瞪着他。
“不,我敢说,我真的见过——”林保福不死心地从记忆中搜寻她的影子,“有了,你也是开花店的,我曾经在大盘商那儿见过你。”
糟糕!
被认出来了!
沈佩一脸无奈,“我是——”
“别跟这种人废话!”童南熙严厉制止。
此刻,林保福的眼中仿佛进出杀人的光芒。
“既是同行人,就该懂点规炬,你怎么可以劫人财路!”
“我没有——”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沈佩听话地闭上反驳的嘴,睁大眼睛看着他。
“嘘,听话,不要跟那种人浪费唇舌。”柔柔的声音哄抚着沈佩,童南熙转头,眼神一敛,目光如冰柱般刺向林保福。“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再不走,别怪我派人撵你出去!”
沈佩惊讶地看着他瞬间变脸,简直比川剧戏法中的变脸还快。
林保福没讨到好处,恶狠狠地瞪沈佩一眼,“你给我当心点!”
撂下话后,他转身走出会场。
见状,童南熙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吓到你了吗?”
童南熙俯身靠近她,眼里布满温柔的笑意。
沈佩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你不是跟我说,已经跟他结清楚了,这会儿他怎么还会找上门?”
“你刚才也亲耳听见,我真的跟他结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你不知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打发我?现在可好,他居然认出我……”
下一瞬间,他俊美的脸庞凑近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她僵住。
张大的眼瞳中,有着宛如被雷击中的惊愕。
呃呃呃呃……他他他他……
大手轻柔如羽毛般抚住她的眼睛,仿佛在进行催眠似的,要她闭上双眼。
就在这一刻,她的感官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她的心在狂跳,手心在出汗,一秒钟前还有条有理的思绪,现在突然变得乱七八糟,周遭的环境好像在扭曲、变形……
要不是非常确定自己的健康极佳,她会认为自己生病了。
倏地,她好像听到远方传来窃笑声……
刹那间,有股寒意窜上她的背脊,拉回失序的神魂。
她现在在哪儿?
在……在会场……
她的脑袋发昏,脸蛋红得有如火烧般烫人。
“放开我!”她卯足全身之力,在推开他的同时,小手也掴上他的脸,“你太过分了!”
不管周遭从窃笑变为错愕惊呼,她转身,低着头拔腿往外跑。
“沈佩!”
她听到他的叫唤声,但她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她发誓再也不要看到他。
从小到大没受这么大的屈辱,他让她的自尊、颜面全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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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到停车场,急着发动引擎,她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啪!啪!啪!
“沈佩,沈佩!”
沈佩望了在车外拍打着车窗呐喊的童南熙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踩下油门,整台小车像弹弓里的弹珠一般飞了出去。
童南熙沮丧地望着绝尘而去的小车,忿忿地低吼:
“我会把你追回来!”
接着,他发动他的跑车,“就不信追不上你。”
在繁乱的台北街道上,就见一部跑车紧咬着一部小March不放,小March企图甩掉后面紧紧尾随的跑车,却徒劳无功。
沈佩快被他逼疯,气炸地猛按喇叭。
她非但没将跑车吓跑,反而惹来其它车主的奇异眼光。
唯今之计就是——回家!
她就不信等她到了家,他还能拿她何?
可是,到了大门口,偏偏不巧遇上印应雷和沈琳。
沈佩心急如焚,按下车窗朝沈琳大吼:“让我先进去!”
印应雷错愕地瞥沈佩一眼,倒车让她先行。
他纳闷地看着沈琳,“沈佩怪怪的,好像吃下几吨的炸药?”
“不知道是谁惹她?”沈琳不解的皱起蛾眉,随即舒展开,“不过我还真佩服能惹火沈佩的人,她可是最没脾气的女孩,能惹恼她,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说的也是。”印应雷也有同感。
印应雷向前移动一下车子,后面却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印应雷不悦地拍一下方向盘,“这是怎么一回事?”
印应雷火冒三丈地跳下车,停在他车后的跑车主人也跳下车。
两人相见,不由得大吃一惊。
“童南熙?”
“印应雷?”
印应雷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他走向童南熙,笑逐颜开地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童南熙满脸疑惑地反问。
印应雷指着后面的屋子,“我女朋友住在这里。”
“你女朋友?沈琳?旭升的沈琳?”
“嗯。”印应雷轻笑回应。“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我是追沈佩——”童南熙突然僵了一下。
他刚才看到沈佩驾着车冲进眼前这幢大屋子,而在门口又碰见印应雷和他的女朋友,沈琳……
沈佩,沈琳,她们全姓沈!
童南熙揪住印应雷的衣襟,问:“我问你,沈佩跟沈琳,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放手,这样揪着真难看。”印应雷脸上笑容不变,试着扳开童南熙揪住衣襟的手指。
“你快说,快告诉我——”宛如铁爪的手指越揪越紧。
“你放开应雷,我告诉你。”沈琳不知何时下车,缓步走向他俩。
为了追回沈佩,童南熙焦急地松开手。
“沈佩是我妹妹。”沈琳告诉他。
童南熙登时目瞪口呆!
“沈佩是你妹妹?”
“如假包换的亲妹妹。”沈琳拍胸脯保证。
童南熙吃惊地跌坐在印应雷的车头上。
沈佩是旭升家具的三小姐……
这个消息着实令他大为吃惊,只因从沈佩的身上找不出一丝富家小姐的骄纵。
当他触及她那天使般无忧的丽容,他的心中总不禁萌生一股莫名心动,她的纯真,几乎令他发狂……
童南熙紧拧眉头,深深吸口气。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沈琳讥诮。
“这……”他想说却说不出口,印应雷和沈琳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吗?
“说呀,怎么不说?”印应雷帮着起哄。
“钦!你又不是不知道,眼看着展示会开幕的时间逼近,会场的工作沈佩还没分配好……”童南熙感觉到自己的脖颈燃起一道燥热。
印应雷抿着嘴神秘一笑,“南熙,我们做朋友、做兄弟多少年了,你真是为了展示会找沈佩?”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事找她?”说谎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嘴里说的话和脸上的表情必须完全一样。
沈琳瞥童南熙一眼。
他长得非常俊美,如果他跟沈佩凑在一起,外表是挺登对的。
“不如跟我们进屋去,有什么话到屋里说,总比站在马路上好看吧?”
童南熙和印应雷这才发现,经过的车辆莫不停下来朝他们行注目礼。
印应雷勾着童南熙的肩膀,“走,进屋再说。”
童南熙感觉印应雷与沈家的关系似乎愈来愈密切,或许印应雷真的能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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