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岳满腹心事,回到了虎威分局。
方振远道:“大哥,咱们不是要连夜动身北上吗?”
关中岳微微一笑,道:“你去叫他们也休息吧!我改变了主意,暂时不走啦。”
方振远道:“那么咱们镖局的生意呢?”
关中岳道:“先歇下来。”
方振远道:“大哥,照往年的情形,年关之前咱们是最忙,过年时,大都有半个月以上的休息,但开春的生意,大都是在年前接了下来,照往例咱们过了年,要有三个月好忙,总局分局十几处,接下的生意,总在百件以上,咱能把生意退回去啊!”
关中岳道:“你赶回总局去,传谕各处分局,要他们接到总局的通知之后,暂停接任何生意,已经接下,也尽量设法推掉。”
方振远道:“如是推不掉呢?”
关中岳道:“那只好承担下来了。”
方振远道:“听大哥的口气,似乎是决心要把镖局歇下来了。”
关中岳道:“唉,兄弟,虎威镖局,已经发展到极限,再做下去,也是这样子了,俗语说,瓦罐不离进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虎威镖局再做下去,也难免要被人碰了金字招牌,早些收了它,也许咱们落一个好一些的下场。”
方振远似是未尽同意关中岳的做法,但他未再多言,沉吟了良久,道:“好吧!大哥如是决定了,小弟也不用再说了,不知要小弟几时动身。”
关中岳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方振远道:“好!小弟这就起程,大立,你叫他们给我备马。”
关中岳笑道:“不要太急,今天是初一,过了今天再走,而且,我还有些事与你谈谈。”
方振远道:“大哥还有什么吩咐?照大哥的说法,事情很紧急,初一初二,一日之差,也并无不同的。”
关中岳哈哈一笑,道:“你心中蹩了一肚子气,你虽然不说出来,但我也瞧得出来,咱们兄弟几年来的交情……”
方振远接道:“大哥,不可误会,小弟心中纵有不悦,也不会怨恨大哥,只不过……”
关中岳笑道:“我明白,这怪我没有把话说明白。”
方振远道:“大哥如愿把话说明白,那是更好了……”
关中岳道:“这是一个人观念的转变,兄弟,昨夜之中,那位徐大人一番话,诸位都听到了。”
方振远道:“听到了。”
关中岳道:“咱们学了一身武功,总不能终身一世为人保镖糊口,何况,咱们已挣了不少银子,就此歇业,也足够后半世的花用了,咱们应该利用后半辈子,做一点有益人间的事。”
方振远道:“大哥准备做些什么呢?”
关中岳道:“依图索骥,找寻这图上所示的宝藏,然后,把它用于世间,以济助贫苦之人。”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大哥这等救世之愿,小弟极是赞同,不过,因此,只怕要结怨武林同道了。”
关中岳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把镖局歇下来,免得使他们迁怒咱们镖局,而伤及无辜的商旅了。”
方振远道:“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大哥这等做法,乃是留百世英名的大事,但小弟所虑者,十几处分局,千号从人,一时之间,只怕是很难结束下来。”
关中岳道:“我也想到,这件事办起来不容易,所以要劳动你兄弟,咱们分头办事,我想至迟在三月之前,歇下各处分局,我回京里一趟,飞鸽传谕,你从这里动身,分赴各处分局,要他们别再接下生,了在各分局中,都积存有不少银子,要各分局首座镖师做主,分了银子,尽快遣散,别谋生活。”
方振远道:“如是他们不肯散去呢?”
共中岳道:“非要他们散去不可,这番寻宝之事,非比走镖,所遇的都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如是武功不济,征送任命,岂不是太过冤枉吗?”
方振远道:“大哥说的是,小弟这就动身上路了,”
关中岳道:“歇过今天再走,明晨咱位起动身。”
方振远道:“好吧!我走这一趟,大约要两个月,事完之后,赶回总局和大哥见面。”
关中岳道:“不用了,你办守事回到开封来,我也要尽快赶来。”
计议停当,歇宿一宵,年初二天色破晓,方振远先行上路。
关中岳送走了方振远,又交代林大立道:“我走之后,你要多多小心,那位徐大人如是遣人找我,你就说我已回北京,迟至三月底,回到此地,那时,我会到帅府见他。”
林大立一欠身,道:“属不记下了。”
关中岳道:“门口虎威镖局的招牌,也可以取下来了,从此刻起,不用再接生意。”
林大立道:“属下即刻吩咐他们办理。”
共中岳笑道:“开封分局的人,暂时不用遣散,我回到京里之后,就选派几位武艺高强的镖师,先来开封,帮你应付这里的事……”
目光一掠杨四成、李玉龙,接道:“四成,你和玉龙,于俊,都留这里,不用回总镖局了。”
三人齐齐欠身一礼,道:“我等遵命。”
关中岳微微一提马缰,健马一跃而起,向前奔去。几个人目睹健马不见,才缓缓回到了镖局在厅之中。
林大立欠身对杨四成行了一礼,道:“杨兄,论资望,智略,你都比兄弟我强过甚多,总镖头离此之后,这里的事,还望杨兄做主。”
杨四成道:“这个,这个……”
林大立适:“杨兄不用再推辞了,兄弟一切听命。”
杨四成一抱拳,道:“既是如此,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语声一顿,接造:“总镖头和副总镖头都已离开此地,这消息决瞒不过花花公子葛玉郎,除非总镖头早有安排,或是葛玉郎追赶总镖头而去,他只要留在开封,必会想法子对付咱们,所以,咱们要多多小心一些才成,诸位请各自想想,有什么高明的办法,日落时分,咱们再作商量,找一个对付葛玉郎的法子。”
李玉龙等齐齐应了一声,各回房去。
再说关中岳宝马如飞,片刻工夫,已奔出了十余里。这时,太阳初升,金色的阳光照着皑皑白雪。目光下,只见官道上,站着一个身关及袍的和尚。
关中岳早已想到自己不会平平安安的回到北京,但却未想到第一个遇上的竟是前夜晚林中会晤的僧侣,不禁微微一怔,一勒马缰,故作不识,说道:“大师怎的拦路。”
那和尚抬头望了关中岳一眼,冷冷说道:“关总镖头很大的忘性。”
关中岳淡淡一笑,道:“大师既无俗名,又无法号,实在是难记的很。”
灰袍和尚脸上仍然是一片冷漠,缓缓说道:“贫僧不喜计较小节,你关总镖头是有身份的人,想来不会说谎,贫僧访问一事。”
关中岳道:“大师只管清说。”
灰衣僧侣道:“那牧羊图现在何处?”
关中岳道:“现在关某人的身上。”
灰衣僧侣道:“那很好,不知关总镖头,是否愿留下来。”
关中岳道:“留下来,并非不可,但要看你大师父的能耐了。”
灰衣和尚双目眨动,暴射出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道:“贫僧见识过你总镖头的暗器手法,也见识过你的刀法了。”
关中岳一跃下马,淡然说道:“大师想必早已胸有成竹,对付我关某了。”
灰衣和尚冷笑一声,道:“如是关施主,能够自愿献出牧羊图,可免去一场搏杀。”
关中岳仰天打个哈哈,道:“大师父说的好轻松啊!”
灰衣和尚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关施主如若不信贫僧的话,那就清亮兵刃吧!”
关中岳道:“好!有大师这一句话,咱们可以动手了。你请亮兵刃吧!”
原来,这和尚一直赤手空拳,关中岳虽然早已留心查看,但始终未瞧出他兵刃带在何处。
灰衣和尚双手一场,道:“关施主,只管亮刀,不用顾忌伤到贫僧。”
关中岳脸泛怒意,道:“大师想以一双肉掌,对我关某的金刀。”
灰衣和尚道:“贫僧自有兵刀,只不过你关总镖头瞧不出来罢了。”
关中岳心中一动,暗道:“方兄弟,练成一双铁沙掌,寻常的刀剑,都难伤得,指上金环,在动手之中,飞出伤敌,难道这和尚也练了特殊的掌上功夫不成。”
仔细看去,只见他一双肉掌细皮嫩肉,红里透白,不像练有铁沙拿一类恶毒的功夫,掌指之上,亦不见金环等物。
但关中岳究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仔细观察之下,终于发现了这和尚脸上肌肉有些生硬,似乎是戴着一种特制的面罩。
这发现,使得关中岳心中大奇,暗道:“佛门弟子,戴了面罩,掩去本来面目,和尚未必就是真和尚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纵声大笑,道:“佛门本是清静之地,天下三百六十行,朋友你何苦要装作和尚呢?”
灰衣僧人左手一抬,道:“方施主的废话说得太多了。”欺上一步,掌势直向关中岳前胸逼来。
关中岳早已运气戒备,原想硬接他一掌试试,但在右掌抬起之时,瞥见那和尚掌心之中,有一道血色的圆圈,临时改变主意,移步腾身,避过了一掌。就这微小的失误,那灰衣和尚已抢得了先机,右掌已紧随拍出,通向空间,击向左助。
关中岳道:“好掌法。”双臂一振,“旱地拔意”,呼的一声,审起了八九尺高。
灰衣和尚冷笑一声,道:“关施主,清亮兵刃吧!”人却如影随形般,飞跃而起。
关中岳觉得一股劲风,紧逼身后,吃了一惊,暗道:这和尚身手奇高,不可再稍有疏忽之心。
那次衣僧人,一直占了先机,掌势逼在关中岳要害数寸,关中岳如不能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掌势无法出手还击。
但金铃神刀镇八方,究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虽然遇上了劲敌,落处下风,但心神不乱,陡然间施出千斤坠的身法,那向上奔飞的身子,决如流星般,落着实地。
那灰衣和尚果是非凡的身手,关中岳的变化虽然快速,但那次衣和尚,竟然也能在极为快速中适应变化,紧随着,那灰衣和尚也落着实地,右手一挥,掌势拍向关中岳的后心。
关中岳吃了一惊,暗道:这和尚好厉害的手法,匆急之间,身于一转,横里避开了五尺。
那灰衣和尚冷笑一声,道:“关总镖头,交出牧羊圈吧……”笑声起自关中岳的身后。
关中岳一生走南闯北,会过了无数的武林高人,但从未遇上过似今日这等局面,只见那和尚的掌势如同黏在背上一般,竟是无法抛脱,惊怒之下,一个燕云人翻,金刀随着转翻的身子出鞘,划出一道刀光。
灰衣和尚被那强烈的刀光迫退,冷然一笑,道:“方总镖头,你早该亮刀了.”
关中岳一着失机,一直被逼得无法转过身子,此刻,才回过头来,和那灰衣僧人对面而立,说道:“大师好掌法阿!”
灰衣和尚冷冷说道:“关总镖头家财万贯,名成利就,似乎是用不着为这幅牧羊图拚命了。”
关中岳道:“撇开牧羊圈不谈,就凭你大师适才那一招还得关某人连连闪避的掌法,关某人也耍再领教一二……”
语声一顿,接道:“大师虽然露了一手,但也证明了一件事。”
那灰衣和尚本待上手,闻言却又停了下来,道:“你证明了什么?”
关中岳道:“大师不是出身少林!””
灰衣和尚道:“我见时说过贫僧是来自少林寺了。”
关中岳道:“不错,你没有说过,但在下心中不能没有怀疑;如今疑虑尽消了,咱们可以放手一拚了。”
灰衣和尚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关总镖头,既已有名有利,竟还是这样贪心。”
关中岳道:“咱们凡俗之人,在名利之中打滚,心怀贪念,那也罢了,但你大师是出家人啊!贪念之重,却也不在我关某人之下。”
灰衣僧人道:“看起来,咱们没有商谈的了。”
右掌一挥,迎面劈下。
这次,关中岳不敢稍存大意,金刀一举,横里斩去,口中说道:“大师请亮兵刃吧!”
那和尚腕一转,避开了刀势,左掌却斜里切出,一股劲风,通向关中岳的右腕,迫得关中岳刀势一编。灰衣和尚却借机欺身而进,闪电一掌,拍向共中岳的右助。
关中岳吃了一惊,急急向后退了三步,才把一掌避开。
手中金刀急使一拍“划分阴阳”,才把那灰衣和尚的攻势挡住。
经过了两番险遇之后,关中岳惊觉到这和尚是一位向怀绝技的人物,能赤手空拳,以一双肉掌,对自巴金刀的人,武林中实在不多,这和尚竟然以双拿对刀,而且还被他占了先机。
这是关中岳毕生未遇的事,心中充满着好奇之感,手中金刀,却开始极严密的守势。但见金刀闪起了一片寒云,护住了身子,完全改取守势。
一面却留心着那和尚手中的掌势变化。
他希望凭借自己数十年的阅历,能在仔细观察之下由他招术变化中,瞧出那和尚的来历。
只见那和尚掌势转动,不徐不疾,处处避开了关中岳手中的刀峰,招招含蕴着奇变。
关中岳心中明白,只要自己稍为大意,刀势被他掌势诱出,这和尚必有奇招变化,如泻地水银一般,乘隙而入。
经过了一番细微的观察之后,发觉那和尚用的是一套奇幻无比的掌法。
由于他落掌的忽轻忽重,掌法变化上,就有着极大的不同。
关中岳用尽心机思索,希望能想出这怪异掌法的出路。
就这一分心思,突觉右臂一疼,手中金刀,几乎脱手摔落。
关中岳冷哼一声,身子随着向下沉落的刀势一倾。
表面上看去,他似是向前栽倒。
那和尚一招得手,左手拍中了关中岳右臂的一掌。
在他想象之中,关中岳手中金刀,非被震落实地不可。
哪知关中岳功力深厚,硬受一掌,身于前倾,竟然把沉落的刀势收住。
灰衣和尚第二掌正待拍出,突见关中岳一个大翻身,带起一片森寒的刀光。
这是关中岳生平的绝技之一,常在败中求胜,不知有多少成名的武林高手,伤死刀下。
灰衣和尚料想不到他在翻身一转之间,刀势来的如此猛恶,匆匆向后退避,仍是晚了一步,被刀光划破了僧袍,毫厘之差,就要伤到肌肤。
关中岳心中暗道:“这和尚举动怪异,似不是什么正经人物,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心中念转,右手金刀一式“仙人指中”,点向前胸。
他心中有了戒备,刀势出手极显缓慢。
只要那和尚还击,关中岳的刀势立时要借势变招。
但那灰衣和尚,却有着无比的沉着,端然而立,纹风不动。
直待关中岳近前胸半尺左右时,左手才忽然发出一掌,斜里向分倒推出。
一股极大的潜力,由掌上发出,引开了关中岳的刀势,右手一招,一道白芒,闪电击出。
关中岳心中早已记着他带有兵刃的事,但却一直没见他施展,这和尚武功高强,心中可没有丝毫大意过。
和尚一扬腕,打出了一道白芒,关中岳立时闪身向一侧让开。
那和尚右脚突然踏前一步,右腕一挫,那白芒重又飞回袖中,飞起一脚,踢向关中岳的右膝。
这上步、出腿,似乎是两个动作,其实一气呵成,几乎是连在一起。
关中岳疾退三步,避开了一脚。
这一来,完全被通落了下风,那和尚一阵拳脚急攻,迫得关中岳连退了一丈多远。
关中岳凭借着数十年的经验,和本身功力,以及应变机智,对付这从未遇上地的怪异武功,虽然被逼的连连退避,但总算把这一轮急攻避开,末伤在那和尚奇掌、怪脚之下。
和尚一轮快脚急拳的猛攻,仍然未能伤了关中岳,心中亦是暗暗佩服,暗道:这关中岳之名,实不虚传,他竟然能凭借自己数十年的阅历经验,把这一轮急攻避开。
关中岳虽然避开这一轮急攻,内心的惊惧,震骇,却是无以复加。
他行走江湖数十年,铃嫖,金刀,得来的镇八方的名号,半生中遇到的劲敌,不可数计,但却从未遇到过今日这等局面。
天下武功虽然是源出不同,但大都是功力深浅,招数快慢有别,所谓武林高手,也只是平实中,暗藏奇变,但这和尚的武功路数,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出拳用脚,无不奇幻难测,招招凌厉,防不胜防。
如若说,关中岳凭借身手,应付了这一阵攻势,倒不如说他凭借对敌经验,应付下对方的一轮急攻。
险险的避过了对方的一番攻势,关中岳已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心中明白,再不能给对方快攻的机会,急急一摆金刀,反击过去。
但见刀骤金芒,幻出一片刀光,排山倒海一般的反击过去。
那和尚一套拳脚配合的招数施完,还未来及再攻,关中岳已抢了先机出手,迫攻过来。
灰衣和尚并未迎击关中岳的攻势,却纵身一跃,闪避开去。
关中岳停手,说道:“大师,留心暗器。”
右手一扬,一道金芒,挟着叮叮当声,破空飞来。
关中岳心中明白,自己这一枚金铃镖,决难伤得对方,是以,第一枚金铃镖出手之后,左手扬动,又是两枚金铃镖,破空而出。
金芒划弧线,铃声破空,三镖交错,市成三角形,飞向灰衣僧人。
那灰衣僧人,双手齐扬,袖口中飞出了两道银光,疾如闪电一般,分击在左右两枚金铃之上。
但闻当的一声,两枚金铃镖吃两道银光击落实地。
但居中的金铃镖,却是未受到一点影响,疾沉而下。
灰衣僧人身子向前一优,金钟镖掠项而过。
关中岳手中早已又扣了两枚金铃镖,但并未打出。
灰衣僧人双腕一挫,两道飞出的白芒,重又飞入袖中。
关中岳冷冷说道:“大师,如若关某及再时发出两镖,大师是否能够避开。”
灰衣僧人缓缓说道:“贫道也许会伤在你的金铃镖上……”
语声一顿,接道:“纵然此刻贫僧认败而退,你关总镖头,也很难平安的抵达北京。”
关中岳道:“那是我关某人的事,不劳大师费心。”
灰衣和尚冷笑一声,道:“贫僧还要表明一件事,此刻我虽愿认败在你金铃镖下,但我并未放弃抢那牧羊图的用心。”
关中岳道:“牧羊图现在我关某人的身上,大师有能力抢走时,尽管取走。”
灰衣和尚冷吟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间,人已走的踪影不见。
关中岳长长吁了一口气,纵身上马,正待放缰奔行,突闻一声轻笑传来,道旁大树上,飘下两个人来。
当先着地的,正是花花公子葛玉郎,紧随在葛玉郎身后的绿衣少女,正是何莲花。
葛玉郎挥手一笑,道:“那和尚不可再打,但他却甘愿认输。”
关中岳道:“那位大师倒还不失光明磊落的气度,堂堂正正的站在道中等我。”
葛玉郎微微一笑,道:“关兄是骂我葛某人不够光明了。”
关中岳人已上马,但却重跃落实地,道:“葛公子,你们是准备联的而上呢?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车轮战法。”
花花公手葛玉郎道:“见面就打,未免是太不文雅了。”
关中岳抬头望望葛玉郎和何莲花停身的大树,道:“两位来的很早了。”
葛玉郎道:“兄弟相信你关兄今日要动身北上,因此,早来了一步。”
关中岳道:“葛公子,如是准备动手,可以亮兵刃了,如是暂不愿和关某人动手,那就让让路了。”
葛玉郎微微一笑,道:“关兄,兄弟有一个感觉,咱们武林中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拚命,未免是下下之策。”
关中岳道:“葛公子的意思,可要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我关某人吗?”
葛玉郎道:“关兄走南闯北,见识何等广博,岂是口舌所能说服。”
关中岳沉声道:“那么,葛公子想如何说服在下。”
葛玉郎道:“形势,以你关总镖头的见识,一眼之下,就不难看出形势的优劣。”
关中岳哈哈一笑,道:“关某人宝马金刀,数十年来,闯过了无数的埋伏,葛公子如若早已在此设伏,不妨要他们出手就是。”
葛玉郎微微一笑,道:“虽然你关总镖头能够闯过,但方副总镖头技差一筹,只怕是很难闯得过去……”
关中岳征了一怔,道:“我那位方兄弟……”
葛玉郎接道:“已被我们生擒了。”
关中岳道:“现在何处?”
葛玉郎道:“被葛某囚禁之地,离此不远,关兄如有兴致,不妨同去一看。”
关中岳双目中神光如电,通往在葛玉郎的身上道:“葛公子,你如是骗了我……”
葛玉郎哈哈一笑,接道:“咱们走快一步,一顿饭工夫,就可见到你那方二弟了。”
关中岳道:“那么,劳请你葛公子带路了。”
葛玉郎突然仰脸长啸一声。
但闻啼声得得,两个青衣佩剑的少女,骑马奔来。
关中岳转睑望去,看那两位青衣少女,年纪都在十六七岁左右,生的是虽非姿色艳艳,但却也眉目清秀,不禁一皱眉头,道:“这些女娃儿们,都是你葛公子诱拐的了。”
葛玉郎道:“诱拐两字,用的太难听了,兄弟对她们决未用强,自然,她学成武功,听命办事,必需要有很严酷的规戒约束。”
说话之间,两个佩剑少女,已然策马到了葛玉郎的身前。
两人同时跃下马鞍,恭恭敬敬把健马交给了葛玉郎和何莲花。
葛玉郎飞身上马,一提缰绳,道:“关兄,咱们走吧!”
纵骑如飞,当先向前奔去。
关中岳胯下坐骑,乃千里名驹,微微一提缰,奔如闪电,追上葛玉郎。
片刻工夫,到了一座杂林前面,但见林内,屋脊隐现,似是有一座砖砌的房子。
葛天即翻身下马,笑道:“你那位方兄弟,就在那座瓦舍之中。”
关中岳也翻身跃下马背,道:“公子如何对付他?”
葛玉郎道:“葛某的手段不辣,我只用湿了牛筋,捆住了他的双手。”
关中岳冷笑一声,冷冷道:“希望你没有伤害他。”
穿越过一片树林,清晰可见那矗立的砖舍。
那是一座青砖砌成的楼房。
葛玉郎面含微笑,抢先带路,道:“我对方副总镖头,待如上宾,但方兄性子太刚烈,我们送去的酒饭,都被他抛洒于地。”
突然啊了一声,停下脚步。
关中岳征了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一面白底绣金的盘龙旗,插在瓦舍的大门上。
葛玉郎虽然心头震骇不已,但他还能勉强控制着激动的心情,回顾关中岳,默默查看他的反应。
这是威震武林三十年的“镖旗”,武林中任何门派弟子出道江湖时,都受到师长的告诫,那盘龙镖旗,是绝对的权威象征,镖旗出现地方,任何人不得接近,违者不但本身的性命难保,而且会牵连师门遭殃。江湖上曾有三大门户,触犯了“镖旗”的禁忌,被全门诛绝,牵连四百余口,从此,那三大门户,就永绝于江湖之上。
这一件震骇人心的惨事,使得武林中人,对那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镖旗,有了极大的畏惧,不敢轻捋虎须,约束弟子,见旗退避,不得触犯。
但暗地里,各大门派,都派出了门户第一流的高人,追查那镖旗主人的身份,他们易容改扮,身怀奇毒,一旦事机败泄,立时服毒而亡,以免牵连到本门中人。
但江湖上不断的传出这些人死亡的讯息,那镖旗主人,却仍然没有一点消息,也许是有人见过那镖旗的主人,但见过的人,已经死亡。
就这样,盘龙镖旗,成了江湖上的绝对的权威标志,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胆敢以那镖旗有着丝毫的轻视、侵犯。
各大门派,黑白两道,都严令约束弟子属下,见旗让道,不得闯越,违者以最严厉的门规论处。
但镖旗,并非经常在江湖上出现,对江湖上虽然稍有妨碍,并不太大。
近三十年时间,整个江湖,都纳入了镖旗的控制之下。
不知从哪年开始,镖旗突然在江湖上消失,虽然各大门户,对属下仍有严厉的禁令,出道的弟子,仍受着师长们谆谆告诫,但镖棋却未再在江湖上出现过。
二十几年,也许时间更久一些,镖旗像消失的云烟,未留下一点痕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出镖旗的故事,留在武林中的,都是懔栗的往事,恐怖的回忆。
关中岳呆呆地望着那盘龙旗,出神良久,口中才进出两句话来,道:“镖旗,失踪了几十年的镖旗出现了……”
葛玉郎轻轻叹了一声,道:“关兄,见过镖旗吗?”
关中岳道:“第一次见到,但它的往事,我听过的太多了。”
葛玉郎冷然一笑,道:“这么说来,关兄还不如兄弟了。”
关中岳征了一怔,道:“怎么回事?”
葛玉郎道:“兄弟连今日所见,是第二次见到这镖旗了。”
关中岳啊了一声,道:“葛公子,第一次,在何处见到了镖旗?”
葛玉郎道:“就在贵局的镖车上。”
关中岳呆了一呆,道:“敞局的镖车上,这有些不可能吧!”
葛玉郎道:“我葛玉郎无所不为,只是一桩,我不说谎言。”
关中每道:“这就奇怪了!”
葛玉郎道:“一点也不奇怪,那镖旗就在刘姑娘室中……”
仰天打个哈哈,接道:“这镖旗在江湖上失踪了数十年,那镖旗主人,也许早已尸化骨朽,如有人造假的镖旗出面,那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关中岳道:“葛公子也许晚生了几年,不尽知这镖旗的往事,没有人有这大的胆子,敢伪造这权威的江湖标志。”
葛玉郎冷冷说道:“这瓦会是我葛玉郎据有之地,那镖旗插在门上,不知代表着什么?”
关中岳道:“往常的情形是镖旗之下,如是附有令谕,就要你按照令谕行事。”
花花公子葛玉郎道:“如若那镖旗之下,不见令谕呢?”
关中岳道:“那么,葛兄就最好不要接近那面镖旗。”
葛玉郎沉吟了一阵,道:“方兄,你是否有胆子过去瞧?”
关中岳摇摇头,道:“在下不想冒此等无谓之险。”
葛玉郎道:“如是葛某人陪你关兄同去呢?”
关中岳微微一笑,道:“葛公子有胆量,不信那镖旗的事,那就不妨自己去瞧瞧,用不着拉我关某人一同去啊!”
葛玉郎出世之时,那镖旗已然消失于江湖不见,在他经历之中,对镖旗并没有如何可怖的经验,对镖旗,只是听到人们的传说而已。
但他知道关中岳的为人,不但在镖局这一行中,就是这一代武林之中,也算是一位英雄人物。
目睹关中岳对那镖旗的畏惧,心中亦生了警惕之心。
轻轻咳了一声,道:“照关兄之意,咱们不能接近镖旗,岂不是无法进入瓦舍之中了吗?”
关中岳道:“在下亦是所说,那镖旗并非是不可接近,只是有此麻烦罢了。”
葛玉郎道:“如何一个麻烦之法。”
关中岳道:“解下身上的兵刃,暗器,合掌行近镖旗,然后,对镖旗大拜三拜,才可过去。”
葛玉郎略一沉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下先去试试。”
关中岳道:“在下也是听闻而已,灵与不灵,在下可不敢保证。”
葛玉郎谈笑了一笑,把手中折扇交给了何莲花,又从身上,取出了四柄八寸长短的短剑。
一切都遵照关中岳的嘱咐,合掌行近镖旗,对着那镖旗拜了下去。
堂堂花花公子葛玉郎,竟会对一个小小旗子拜了下去,本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但关中岳却是一脸严肃,全神贯注那镖旗之上。
葛玉郎拜过起身举步向瓦舍之内行去。
关中岳吃了一惊,生怕他对方振远有所不利,急急叫道:“葛公子,别忘了咱们相约这言。”
葛玉郎回头一笑,道:“阁下只管放心,在下不舍得那牧羊图,决不会加害方兄。”
大步行入了砖舍之中。
迅即葛玉郎竟面色青白,急步而出。
关中岳家颜观色,已知遇上了大变,当下暗中运气戒备。
葛玉郎大步行了过来,冷冷说道:“关中岳,那镖旗和贵局有何关系?”
关中岳微微一呆,道:“天下有谁不知,那镖旗的主人,有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怎会和敝局有关呢。”
葛玉郎道:“如若无关,葛某人要斗胆的说出一句,这镖旗是贵局伪造的了……”
仰天打个哈哈,接着又道:“虎威镖局,能够走南闯北,多年不出事情,原来中间有这么一点内情。”
关中岳神色肃然地说道:“如若镖旗和敝局有关,那是虎威镖局的光荣,在下因何不敢承认,至于伪造镖旗,关某不往脸上贴金,我是没有这个胆子。”
葛玉郎道:“那人救走了方振远,杀了我四个守护属下。”
关中岳又一呆,道:“有这等事?”
葛玉郎道:“阁下如是不信,何妨进入屋内瞧瞧!”
一面说话,一面从何莲花的手中接过短剑,折扇。
显然,有了动手的打算。
关中岳望着那随风摇摆的镖旗,茫然说道:“这事的确是有些奇怪了!”
葛玉郎道:“关总镖头当真对那镖旗十分害怕吗?”
关中岳道:“在下比你葛公子长了几岁,见识也多了一些,深知这些并不是传说,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葛玉郎冷冷地说道:“那么,关兄不准备进去了吗?”
关中岳道:“如若敝局中方副总镖头真已被人救走,关某人进去与否,似是已不关重要了。”
葛玉郎道:“在下要阁下进去,看看我那四个被杀的属下。”
关中岳略一沉吟,道:“他们可能被割下首级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起。”
葛玉郎道:“不错,那人似乎很爱整齐,杀了人后,他还有闲工夫摆好人头。”
关中岳摇摇头,道:“葛公子,那还是镖旗主人的习怀,关某人从不说谎,盘龙镖旗主人,和我们虎威镖局的确没有半点关系,至少我不知道这些事……”
纵身跃上马背,接道:“关某人相信你葛公子的话,敝局方副总镖头既已被救走,咱们似乎是没有动手一拚的必要了,在下告辞了。”
葛玉郎道:“慢着。”
关中岳皱了皱眉头,道:“葛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葛玉郎道:“方振远被人救走了,但那牧羊图还在总镖头的身上。”
关中岳道:“不错,但在下要奉劝葛公子你一言,镖旗主人杀人留旗,那是对你葛公子的一种警告了……”
葛玉郎接道:“他警告我什么?”
关中岳道:“葛公子现在进行什么事,最好能完全停下。”
葛玉郎格格一笑,道:“停止追取那牧羊图是吗?”
关中岳道:“葛公子不要逼人太甚,关某并不畏惧你,如若你诚心和镖旗主人作对,葛公子就不妨发动你四下的埋伏试试?”
葛玉郎怔了一怔道:“你已瞧出身入重围。”
关中岳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关某人,单刀匹马,闯过很多埋伏,葛公子这点心机,关某在人林时即已发觉。”
葛玉郎则的一声,张开折扇道:“关中岳,两条路,你随便选一条。”
关中岳道:“请问是哪两条路?”
葛玉郎道:“你留下牧羊图,或是闯出葛某人的埋伏。”
关中岳一探手,抽出金刀,道:“葛公子,你如是一定要拚个胜败出来的话,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葛玉郎正待挥扇打出发动的暗号,突闻两声惨叫之声,传了过来。
这两声尖叫,使得葛玉郎欲待出手的折扇,突然停下,沉声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人应遵:“我!”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双手各提一个人头,大步行来。
葛玉郎转顾了来人一眼,不禁怒火大起,厉声喝道:“你胆子不小。”
那人急急应追:“属下不能不来,他点了我几处穴道。”
口中说话,人却直对葛玉郎行了过来。
葛玉郎怒道:“你要找死。”
右手一挥,迎胸拍出一掌。
那人眼看掌势逼近前胸,就是无法闪避,砰然一声,击个正着。
葛玉郎这一堂落势甚重,那大汉被他打得口中鲜血狂喷,直挺挺的倒摔在地上。
关中岳道:“葛公子,他穴道受制,不能转弯,你杀了他,岂不是冤枉得很。”
葛玉郎一掌劈死来人之后,心中亦警觉,看他腰直,腿硬,分明是身上几处关节要穴,被人点中,无法自主,同时也瞧出他手提的两颗人头,也是自己埋伏在四周的底下,心中大为震骇。
他究竟是一位才思敏锐,心机深沉的人物,略一沉思,人已清明过来,淡淡一笑,道:
“他似是被人点了几处穴道?”
关中岳道:“也许他还有事向你葛公子报告,你这一掌,取了他的性命,也失去了知晓内情的机会了。”
葛玉郎道:“仔细观察一下,就不难了解内情,用不着他说明了……”
关中岳明知葛玉即口里强,心已知错,心不点破,淡淡一笑道:“在下要走了。”
葛玉郎脸色十分难看,显然,他正在痛夺的筹思中,好不容易把关中岳诱入埋伏之中,轻易的放了他,心中实是有些不甘。
但事情的变化,已完全出了葛玉郎的控制,四周埋伏的人,是否还在?已无法断言……
关中岳一带马缰,健马长嘶,飞驰而去。
他胯下坐骑,乃武林中有名的千里驹,蹄荡烟尘,转眼间消失不见。
葛玉郎未出手拦阻,眼睁睁望着关中岳纵马而去。
何莲花轻步走了过来,道:“玉郎,让他去吧!来日方长,再想法子对付他就是。”
葛玉郎道:“我不怕关中岳,我在想那镖旗主人……”
何莲花接道:“盘龙嫖旗,武林中大忌之物,你就让他一步吧!”
葛玉郎道:“我在想,如何能够见到那位镖旗主人一面。”
何莲花道:“江湖上见到镖旗无不退避三舍,你还要想法子见他?”
葛玉郎道:“不错,镖旗主人,所以能够震动江湖,就是因为他太神秘了,江湖上人,都没有见过他,不论他如何厉害,他也是一个人。”
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那镖旗虽然仍是金绣盘龙,但岁月催人,如若我推想不错,它也应该换了主人。”
何莲花点头一笑,道:“很有道理,不过,就算他是新的镖旗主人,但武林中人人怕他,咱们为什么不让他一步呢?”
葛玉郎道:“咱们不但要让他一步,而且还要想法子和他结识。”
何莲花道:“和他结识?”
葛玉郎道:“是的,不过,这可要你多多帮忙了。”
何莲花道:“我武功不如你,心机更难和你比,如何能帮得上忙?”
葛天郎低声说道:“你说那位镖旗主人,是男的,还是女人?”
何莲花道:“男人。”
葛玉郎道:“你为什么说的这样肯定?”
何玉莲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样想。”
葛玉郎微微一笑,道:“你想的不错,我也觉得他是男人,所以,要你帮忙了。”
何玉莲道:“我要怎么样。”
葛玉郎道:“镖旗主人,是一位英雄,决不会伤害女孩子,尤其像你这样秀慧可人的女孩子,是吗?”
何莲花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你要我去找……”
葛玉郎接造:“这件事,咱们必得作一番安排才成,不能贸然从事。”
何莲花颦起了柳眉儿,道:“玉郎,什么话,我都听你的,不过,要我去找别的男人,我……”
葛玉郎伸手揽住了打莲花的柳腰,低声说道:“除了你之外,别人如何能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呢?”
何莲花道:“我又如何能见他呢?”
葛玉郎道:“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他是个男人……”
语声一顿,撮唇吹出了几声怪异的口哨。
只见四周闪动,四五个黑衣大汉,急步了过来,行近葛玉即五尺左右时,停下脚步欠身作礼。
葛玉郎微微一皱眉道:“只有你们几个了?”
五个大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葛玉郎道:“你们在四面搜查一下,如是找到尸体,就掩埋起来。”
五个大汉对葛玉郎,似有着极端和敬畏,心中虽然不大明白,但却也不敢多问,转身而去。
何莲花低声道:“你在这里埋伏了好多人?”
“葛玉郎道:“一十五个之众,但此刻,只余下了五个人。”
何莲花道“余下的那些人呢?”
葛玉郎摇头笑一下,道:“不是死了,就是被制了穴道,唉!我葛玉郎自出道来,还未遇到像今日这样和惨败。”
心中忽然想起了那插在门上的镖旗,急急转头望去。
目光到处,早已空无一物。
那镖旗不知何时,已然被人取走。
何莲花也发觉了那盘龙旗消失不见,不禁一呆,道“玉郎,那镖旗没有了。”
葛玉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也微微的颤抖,显然,他内心之中,有着无比的激动。
何莲花伸出手去,握住了葛玉郎的右手,道:“玉郎,你怎么啦?”
葛玉郎冷笑一声,双目占泛起了一片恶毒之色,道:这个人,我岂能善甘罢休。”
且说关中岳策马奔行了一阵,一收马缰,心中暗暗忖道:“镖旗主人,和虎威镖局全无瓜葛,但分明在帮我关某的忙,这是怎么回事呢?实叫人百思不解了。”
突然间,脑际间灵光一闪,忖道:“难道也是为了这幅牧羊图,他先施恩于我,然后再向我索取他需要之物……”
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大哥……”
关中岳只听那声音,不用再抬头查看,已知是什么人了。
但他却仍然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只见道旁一片青草地上,端会着方振远。
方震远缓缓站起身子,快步行了过来,欠身一礼,道:“见过大哥。”
关中岳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方振远,人也随着那探出的右臂,跃下马背。道:“兄弟,你受了苦了。”
方振远摇了摇头,苦笑道:“还好!葛玉郎几个属下,正想折磨我时,我遇上了那救我的人,唉!其实,小弟就算吃点儿苦头,也比有辱大哥之命好些。”
关中岳道:“我想经过之情,葛玉郎似乎也用不着骗我,我都知道了。”
方振远道:“小弟惭愧得很。”
关中岳哈哈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葛玉郎不择手段算计你,那有什么法子?”
方振远道:“重要的,还是小弟我太大意,见到了葛平郎出现,竟然仍未能处处谨慎。”
共中岳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兄弟也不用为此苦恼了,倒是有一桩事倒是叫小兄有些想不明白。”
方振远道:“什么事?”
关中岳道:“救你那人是谁产
方振远呆了一呆,道:“小弟惭愧得很,到现在为止,小弟没见过他,但想来定是大哥的朋友。”
关中岳呆了一呆,道:“你没有见过他?”
方振远道:“唉!说来惭愧。”
关中岳道:“那人是盘龙镖旗的主人。”
方振远道:“是镖旗主人?大哥怎么知晓?”
关中岳道:“他为救你,杀死那瓦舍中人,留下了盘龙镖旗,又清除了葛玉郎在林中的埋伏,算起来,他不但数了你,也救了我。”
方振远道:“可是,我连他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
关中岳道:“无风不起浪,此番关系很大,你慢慢想着,近年来,做过些什么帮助别人的事?”
方振远道:“纵有一些小事情,小弟也记不得了,但那镖旗的主人,决用不着小弟帮忙。”
关中岳道:“咱们上马赶路,一面走,一面谈吧!”
纵身跃上马背,顺势一带,把方振远也拉上了马。
关中岳胯下子里驹,身高力大,两人刚刚坐好,健马似乎是已知晓多乘一人,仰首长啸,奋鬃扬蹄,一发如箭,向前奔去。
在快马奔驰之中,方振远突然想到了见过的;另外一匹宝马,不禁啊了一声。
关中岳一收缰,那奔行中的宝驹,突然停了下来,道:“什么事?”
方振远道:“坐着大哥的千里驹上路,使我想到了一件事。”
关中岳道:“那是和那镖旗有关?”
方振远道:“这个,很难说,未仔细想它,这似乎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但如仔细的想了一下,似乎是不那么简单。”
关中岳嗯了一声道:“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方振远道:“大哥记得那幅牧羊图吧!小弟到此刻为止,想不出是何人送回来的?”
关中岳道:“镖旗的主人。”
方振远道:“小弟不敢这等自我陶醉,但现在看来,镖旗的连续出现,似是都和咱们虎威镖局有关。”
关中岳摇摇头,道:“和你有关。”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小弟实在想不起,怎么和那位镖旗的生有,攀上了关系。”
关中岳道:“也许你以前无意之中,帮了他的什么忙。”
方振远道:“小弟也这么想,那是在荒祠之中,救了一位年轻的武林同道,他中了毒药暗器,骑一匹通体如雪的白马,小弟帮他疗好了伤势,他未发一言,就上马而去,看起来那匹马,不但不在大哥这匹马之下,而且已具灵性。”
关中岳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了。你还能认识他吗?”
方振远道:“小弟细想那日疗伤的情形,那人似是有意地回避小弟,不让人瞧清楚他的面貌,但大概形貌,小弟还可记得。”
关中岳道:“那次疗伤之后,你就没有再见过他吗?”
方振远道:“见过。”
关中岳道:“在哪里?”
方振远道:“在大哥设筵的沈阳湖畔,有一个无声无息而来,无声无而去的少年,当时,小弟并未留心,如今想来,那人八成是小弟为他疗伤的人……”
关中岳淡淡一笑,道:“目前要紧的是,咱们要先弄精楚那镖旗主人的目和何在?他如也插手此事,这牧羊图,咱们决无法带走。”
方振远道:“如若那送图给我的人,也是镖旗主人,他就没有再抢走这幅图的用心了。”
关中岳道:“但愿如此。”
一握经,健马如飞,向前冲去。
方振远沉声道:“大哥,在前面路口处,把我放下,我还要上路,不过,照行程,可能要晚上一两天了。”
关中岳一面纵骑如飞,一面说道:“我改变了主意,不用你奔走了,咱们也不用回北京了,到彰德府停下来,遣派快足进京,召集京里几个好手,要他们赶来,并传谕各地分局,暂停接镖。”
方振远道:“大哥不再解散虎威局了。”
关中岳道:“此事重大,恐怕传谕很难说的清楚,暂时压后一些日子,好在各处分局,都存了一笔银子,足够他们休闲个一两年的用度。”
哈哈一笑接道:“其实这也是没有法子中的办法,目下情况特殊,咱们是不得不设法应了。”
关中岳坐骑迅速,虽是两人同乘,但仍是奔行如风,不大工夫,已奔行了数十里,到了一个镇之上。
关中岳翻身下马,笑道:“咱们须吃点东西再走。”
直向一座酒馆里行去。
这虽是一个小镇,但因交通要道,旅客往来众多,生意倒是十分兴隆,在店门面的酒馆,早已经高朋满座。
店小二迎将上来,哈着腰,陪着笑道:“两位请坐!”
一面把两人往店里让,一面目光转动,四下打量,查看空位,另一个店伙计却接过了关中岳手中的缰绳。
关中岳着店里坐满了人,本想退出店去,但目光转动间,发觉了酒客中有不少江湖人物。
通街大道,人来人往,出现一两个江湖人物,本不算什么大算,但关中岳一眼之下,却瞧出十几个人,似是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每个人都低着头,锁着眉头,神情木然。
这就引起了关中岳极大的好奇之心,希望留下来看个明白。
这时,那店小二好不容易找了两个空位,急急地把两人让了地去道:“两位爷,吃点什么?”
关中岳道:“来壶酒和贵店里几样拿手的好菜。”
店小二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关中岳和方振远坐的是一张靠窗口的小桌子,周围都是人,这是个贩夫走卒,往来商旅歇脚打尖的村店,客人杂的很。
片刻后,店小二送上来酒菜。
关中岳斟满了两人酒杯,道“你瞧出来了没有?”
方振远点点头,低声应道:“店内有不少江湖有物。”
关中岳道:“这多人赶到一起,但却又不是同路人,有些奇怪,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更是叫人疑心了。”
方振远仔细看去,果然发觉,在座的武林人物,一个个紧镇双眉,似有着无限的忧虑,心中感奇怪,低声说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关中岳一面举杯酒,一面低声说道:“我也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中,有正有邪,互不相关,决非是无意相遇,只怕有什么奇怪事情。”
方振远道:“会不会和镖旗有关?”
关中岳沉吟一阵,道:“很有可能。”
谈话间,忽听蹄声得得,又是两匹快马,到了小店前面。
关中岳转头看去,只见那两人的脸色,却是大不相同,当先一个,惨白如纸,不见一点血色,后面一个,黑如锅底,眉目间罩着一层黑气,正是江湖上的名极著的阴阳双煞。
两人在店门口处下马后,当先的白脸人沉声说道:“老二,我瞧咱们在这儿喝个六七分醉意,再赶路如何?”
那黑脸人应声道:“听凭你老大做主。”
关中岳知道这阴阳双煞不但对正派中人物十分毒辣,就是对绿林道上人,亦是不卖交情,而且生性残忍,一言不合,出手就要杀人,不论黑白两道,见他们无不退避三舍。
但这一次,却是情势大异,店中许多武林人物,既无人起身退避,也无人起身招呼他们。
阴阳双煞,也似乎和往常不同,两人进门后,竟然自己找两个位子坐下。
店小二送上酒菜,两人立时对饮起来。
这情形很反常,关中岳和方振远,都存了看个明白的用心,索性慢慢喝起来。
只见在座的武林人物,大都有个六七分醉意,纷纷起身结帐,而且每人出手都很大方。
阴阳双煞最后动身那白睑人竟伸手取出了一锭黄金,放在桌上,起身而去。
店小二看那一锭黄金,至少有六七两,不禁一呆,道:“爷,你们给多了,这是金子。”
白脸人淡淡一笑,道:“余下的算是给你们的赏钱。”
店小二拿着黄金的手,不停的发抖,口中连连说道:“太多了。”
阴阳双煞不再理会小二,径自出店,上马而去。
方振远道:“大哥如若不用赶路,那么去看看也好?”
关中岳举手一招,唤过店小二,道:“我们要买匹马,要强壮能跑,多一点钱不要紧。”
店小二面现难色,道:“敝处小地方,没有马市,但你吩咐了,小的只好去碰碰运气了。”
关中岳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目睹那店小二转身而去。
方振远道:“大哥,没有马市的集镇,如何能买到马呢?”
关中岳笑道:“不要紧,那位店小二的运气真好。”
方振远听得关中岳如此说,知他必有所见,也就未再多言。
片刻之后,那店小二行了回来,道:“两位运气很好,小的替两位问到了一个卖主,不过,价钱贵一点,他要二十两银子。”
关中岳摸出了一片金叶子,道:“这个,大概差不多了,快去给我们备上鞍授,我们要立刻动身的了。”
店小二接过金叶子,道:“两位到门口等候,小的就去牵马。”
关中岳、方振远算了酒帐出店,片刻之后,店小二牵着两匹马行了过来,一匹是关中岳的火龙风驹,另一匹高大的健马,鞍镫俱全。
店小二微微一笑,道:“两位,这匹马还不错吧!”
关中岳接过缓绳,道:“方兄弟,咱们要上路了。”
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向前奔去。
方振远纵马急奔,追上了关中岳,道:“大哥,怎知这店小二有一匹好马?”
关中岳笑道:“我看到了一位武林同道,酒钱不足,以马作抵,看那人的形貌,不像什么正道人物,竟肯以一匹健马,抵一顿酒钱,这可说明了两件事:他正面临着一件无法逃避的大事,也无法料想到自已的命运,所以,他们极不愿再和了有所纷争,一切都抑自已……”
望了方振远一眼,接道:“第二件事证明他们要去的地方,距此不远,所以,不用坐骑,也可及时而到。”
方振远道:“不知他们要赶往何处?”
关中岳道:“大概不会太远。”
伸手一指,道:“前面两个人,是阴阳双煞,咱们没有走错。”
方振远道:“这两个老魔头不好对付,咱们走慢一些。”
关中岳道:“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赴死一般,哪里还有心情脾气,追过去妨事。”
一加劲,火龙追风驹,突然放蹄而奔。
马决如箭,只消片刻工夫,已然追上了阴阳双煞。
阴阳以煞,各带了几分醉意,坐在马上,神态木然,关中岳人身侧掠过,两人头也未转一下。
关中岳一带马缰,横拦住阴阳双煞的去路。本待开口喝问,但话到口边,突然想起双煞的为人生性,立时又咽了下来,让开去路。
阴阳双煞似乎未瞧到关中岳一般,仍然相马向前行去。
方振远纵马追来,道:“大哥,阴阳双煞似乎是失魂落魄一般,不知为了何故?”
关中岳道:“又何止是阴阳双煞呢?这一路行来,咱们所见的武林人物,哪一个不是如此,这情形太奇怪了,咱们要追上去看个明白。”
但见阴阳双煞,双骑并进,直驰入一片竹林中去。
关中岳、方振远目睹阴阳双综进入了竹林不见,立时追了上去。
只见浓密的竹林中,开辟了一条四五尺宽的道路。
那道路痕迹犹新,显然是刚刚开辟不久。
但那泥道之上,却落满了马蹄的痕迹。
关中岳略一沉吟,带马转了过去。
这片竹林之内,是一座零乱的杂林,但见那各色不同的树木上,挂了很多马匹。
关中岳约略估计一下,不下五六十匹之多,如若一匹马一个人,至了有五六十人之多。
如若再加上步行而来的人,自然是人数多过马数。
每一匹马的马鞍上,都挂着一种兵刃,说明了到此之人,不但下了坐骑,把马控好,而且还卸下了身上的兵刃,挂在马鞍之上。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似是庙宇的宏伟建筑,矗立杂林之中。
关中岳低声说道:“方兄弟,那些人,都进了那座庄院之中,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翻身下马,依样画葫芦,也把马挂在一株小树之上。
方振远目中未言,人也随着关中岳下马,心中却暗暗付道:这情景出奇的有些恐怖!忍了又忍,但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大哥,小弟走了数十年江湖,从未遇到过此等事情。”
关中岳淡淡一笑,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方振远道:“咱们是否也要把身上的兵刃、暗器取下来,挂在马鞍上。”
关中岳道:“咱们可能正接近江湖上一个极大的隐秘,这地方,不见人防守,如不是派有暗桩在监视咱们,就是那主事人十分自信,无人敢暗中偷窥,一旦咱们被人发现,定然十分凶险,咱们既不知解去身上兵刃的禁例,给他装糊涂,不理就是。”
方振远应了一声,控好健马,道:“小弟走前面。”举步对那高大的任院行去。
只见那庄院门户大开,广大的庭院中,坐了很多的人。
庭院中无桌无椅,每个人,都是席地而坐。
名动江湖的阴阳双煞,并坐在庭院一角。
数十个江湖人物,静静地坐着,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方振远朝那庄院中望了一眼,满院之人,竟无一个人多瞧他一下。
关中岳低声说道:“看这些人,有如待死之囚,似乎是世间任何事情,都已经引不起他们的关心了。”
方振远道:“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关中岳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看,不过,咱们也不能很特殊,要和他们一般地坐在庭院之中,以观其变。”
两人缓步行人庭院之中,找了一片空地,席地而坐。
方振远细看存身庭院,蔓生着很多的荒草,似乎是一座久无人居的庄院。
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五级石阶上紧闭的大厅门户,忽然林开。
关中岳急急转头看去,却未见开门的人。
但闻一个清冷声音,由大厅中传了出来,道:“诸位可以入厅了,但要鱼贯而入,不能乱了秩序的。”
关中岳两道目光,投入大厅中,四下搜望,但那说话的人,却似是有意逃避一般,不让人瞧出他身在何处。
只见坐在院中的人,齐齐站起了身子,排成一列纵队,向厅中行去。
没有人争先恐后,按着自然的顺序,鱼贯进入大厅。
关中岳心中暗道:这些人大都是江湖上黑道中的人物,桀驁驯,要他们驯服的排队而人,实是一件大不容易的事。心中念转,人也站起身子,排入了行列之中经过了一阵暗中观察之后,共中岳觉得阴阳双煞是这数十人中,身份最高的两个,故意和方振远排在阴阳双煞的身后,以观其变。
进得大厅,迎面扑过来一阵血腥。
阴阳双煞等,似乎早已晓得这件事,仍然是走的不徐不疾,全无异样,倒使关中岳感到心头一震。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广大的厅中,摆了十几张桌子,排成了一个长秦。
整座的大厅,除了那排成的长桑木桌之外,再无其他陈设。
长案上摆满了人头,关中岳约略看了一眼,估计那人头约有三十余个。
那些人头形色各异,有的怒目横眉,大有死不瞑目之慨;有的愁眉苦睑,可想见头被割下时的痛苦之状。
每一个人头之下,压着一幅白绢,写着那人的姓名。
关中岳随着阴阳双煞,绕过那木案,看过那人头下白绢上写的姓名,竟是江湖上极有名望的三十六妖人,他们自号三十六友,都是无恶不作的黑道魔头。
细查三十六人颈间血渍,颜色相若,显然是死亡时间,相差无几。
这说明白三十六妖人,几乎是同时被人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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