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醒来的时候,灿烂的阳光已经洒满整个房间。
她维持相同的姿势静静地躺在床上,脑中的思绪却转得飞快,昨晚他们并没有谈出个结果来,她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别离?
「妳醒啦!」交迭着修长的双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火夕耳尖地听闻到细微的声响,抬起眼望向床铺。
这个声音……不是别离!海洋霍地坐起身,揪紧棉被,瞧见一个俊美绝伦的男子,其上隐约可见四簇霸道狂狷的火焰纹印。
她是──火四少。
尽管她已知道四少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但她还是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眼前如此英俊潇洒、像是自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竟然会是个女人。
火夕动作优雅地将报纸折好放回桌上,唇际挂着一贯的温柔浅笑,「我是火夕,我们以前见过一面,记得吗?」
点点头,海洋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在温柔俊美的四少面前,她就好像又回到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岁月,对王子和爱情还有着美丽憧憬的年代……咦?她瞟了瞟房间内,怎么没瞧见别离?
火夕捕捉到她眼底窜起的一丝疑惑,「我要离去西西里岛接人,因为事态紧急,所以他来不及跟妳说一声,妳别介意。」
去西西里岛接人?事情这么紧急,会不会有危险啊?「怎么会,我只是他聘请来负责做甜点的厨子,老板要去哪里毋需跟我报备。」
火夕沉吟着,「嗯,这样也好,免得让人操心。」
操心?!操什么心?她的心湖里悄悄地荡漾出一丝不安。
火夕站起身,「去梳洗一下,等会儿我们出去吃早餐。离担心妳只身在生疏的地方会孤单不安,我答应在他回来之前,会陪着妳。」
「谢谢。」她心不在焉地道谢。离此行去西西里岛很危险吗……一想到,即便要执行危险任务之前他还挂念着她,霎时有股暖暖的感觉流过心房,慢慢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然后由我带妳见识一下布兰登堡的美。」火夕嘴角的浅笑有点高深莫测。
海洋茫然地下了床走进浴室,别离出任务的事占据了她整个脑袋,让她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注意到其它的事,她只想知道别离会不会有危险,但是她要以什么立场、什么身分开口问。
火夕唇畔的浅笑漾深,锁在她眉宇间的忧虑不就是她爱离的证据?!
只要两人看对了眼,外表皮相上的差异毋需太在意。
偏偏海洋就是跳脱不出世俗的眼光,勇敢接受离。
那他们这些好朋友就只好出点力帮忙推一把了。
之后,海洋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在火夕的陪伴下游览布兰登堡,只是再怎么漂亮的风景她也视若无睹、无心欣赏,满心满脑都在担忧别离的安危。
「小洋、小洋。」火夕轻唤了几声,浅笑如斯地指出她的魂不守舍。「妳没在听我说话。」
她满怀歉意,「四少,对不起,我……」
「唉……」火夕轻蹙起眉宇,立即散发出一股会让每个女人胸口揪紧、发疼的忧郁,「妳的心思早就叛逃了,看来我的魅力已经大不如前。」
海洋很过意不去,四少可是受离所托,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陪她,她却一直心神恍惚,辜负了四少的好意。「不是那样的,是、是我很担心……离,他去西西里岛接人会有危险吗?」她终究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忧惧。但是还有一点她不明白,离隶属于春火机械集团,为什么会是派他去?
火夕瞧见了她眼底的疑问,「妳是不是在想离并不隶属于冬火保全集团旗下,我为什么会派他去,是不?」
她点点头。
「因为离会驾驶飞机。」火夕仔细地说明原委。「原本担任这次任务的飞行员遇袭受了伤,没有办法执行任务,而离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执行任务的飞行员遇袭受伤是真,却不是非得派离去不可,会作这样的安排她另有打算。
别离竟然还会驾驶飞机!担任这次任务的飞行员遇袭受了伤?海洋接连遭受了两次冲击。
「如果我说这次任务没有危险那就是在欺骗妳,不过,只要离小心行事,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妳不用担心。」火夕的话不仅只是在安慰她,她得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海洋更加地烦恼,那就是说别离这次的任务有危险了,要是他一个不小心或者有个意外的话……她没有勇气再继续想下去了。
「你、你没事吧?」海洋连忙仔细地将他审视一番,确认别离身上没有半点伤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离的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是听闻海洋的关切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我很好,只是有点儿累。」从他和负责保护对方的柴孤鹰奉命出发到西西里岛去接一个女孩子一直到现在,他和柴孤鹰都没阖过眼。
「安顿好了。」火夕用的是肯定句。
「嗯,孤鹰还留在她的身边。」特蕾西雅是西西里岛黑手党里最具势力的艾斯特家族刚过世的老大──普鲁士.艾斯特的私生女,也是他唯一的子嗣,虽然早已经从普鲁士的侄子里推举出新任的老大,但是仍旧无法避免家族内部分裂成两派,新进派拥护新任老大,保守派誓死效忠普鲁士.艾斯特的唯一血脉,替女孩惹来杀机。
新任老大要得到所有人的效忠,要将家族再团结起来就只有一个方法──确保他是唯一的继承人。
普鲁.艾斯特似乎早就预见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在死之前委托冬火保全集团保护他女儿的安全,并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
「那么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和体力。」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火夕微微一笑,长腿旋即朝门口迈进。「我就不打扰你了。」
先?难不成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吗?别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不想了。
「四少。」别离忽地出声。
火夕的步履一顿,「还有事?」
「谢谢妳替我陪伴小洋。」他颔首致谢。
「不用客气。」她泼墨的眸子里飘过一丝算计。
火夕离去后,别离将目光转回海洋身上,倦极神情透出一丝欣喜心书疋她第一次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他的关切。「妳很担心我?」这倒是此次任务的意外收获。
海洋赶紧澄清,「我是关心朋友的安危。」
他没理会她说了些什么,径自说下去,「我很高兴妳这么关心我、在乎我。」
一天进步一点点,终有一天她会敞开胸怀来接受他。
「那、那只是朋友对朋友的关心……」她忙不迭地强调。
别离对她画清界线的言词充耳不闻,「小洋,我现在好想吃妳做的法式苹果塔。」三天没睡还不打紧,没有海洋做的甜点可以吃才是最最最叫他难以忍受的事。
「现在?」她一愣。
「不行吗?」他知道现在的时间是有点晚了,但是,他真的很想吃。
「好……吧。」她不想看见他失望的表情。
「谢谢。」他扬起阳光般耀眼的笑容,虽然眼睛因为睡眠不足红得像兔子眼,仍旧无损他的魅力。
她的脑袋开始运转,法式苹果塔的材料有无盐奶油、糖粉、蛋、烘焙用杏仁粉、香草精、苹果……「那你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做。」
「好。」他满心期待。
在海洋烘培法式苹果塔的同时,别离也没闲着,拖着疲惫的身躯进浴室梳洗。
约莫半个小时后,他一身清爽地回到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等着香喷喷、好吃的法式苹果塔,洗完澡后绷紧了三天的神经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倦意立即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他在努力抗拒着……等等就有法式苹果塔可以吃了
当海洋端着热腾腾的法式苹果塔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别离斜躺在沙发内呼呼大睡,让电视看他睡觉。
她将那一盘还在冒着烟的法式苹果塔放到桌上,走近沙发俯下身细细打量睡眠中的他,他的眼睛下方浮现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这几天肯定是累坏了。她很是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在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也动过接受他的念头,只是她终究没有勇气去跨出那第一步。
以别离的条件可以轻易地找到比她好上许多倍的对象。
因为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真心希望他能够找到更好、更适合他的女人,虽然她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心痛,但是这应该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他在睡觉……一个脱轨的念头陡地窜入海洋的脑子里,她惊喘了一声,心脏开始在卜通卜通地狂跳,这样会不会太大胆了?
他睡得这么熟,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才是。
那……她偷偷地亲他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她犹豫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采取行动。
一连作了好几个深呼吸之后,她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滴缩短和别离之间的距离,火热滚烫的血液在皮肤底下四处流窜,她却紧张得双手冰冷、四肢无力。
在一片静默的房间内,只剩她的心跳声在回荡着。她好害怕自己如擂鼓般响亮急促的心跳声会把沉睡的他吵醒。
观望了半晌,确定他仍旧睡得很熟,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凑上嘴唇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随即如触电般弹了开去。
下一秒大举入侵的红晕立即攻陷了她的双颊。
她、她、她刚刚真的偷吻沉睡中的别离了!在胸口小鹿乱撞的心几乎要从嘴巴跳出来。柔柔软软的触感,虽然只是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却让她的唇瓣开始发热发烫。
「唔,好香……」熟睡的别离忽然发出模糊的呓语。
吓!海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瞠圆了眼睛,如临大敌般地瞪着他猛瞧。
他、他、他不会是要醒了吧?
然后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只见别离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没有焦距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好半晌才慢慢地清醒。
人真的不能做坏事。
他会不会发现她刚刚偷吻他?海洋羞到浑身发烫,几乎要冒出烟来了。
他瞪着她看,脑袋还处在半罢工的状态,「小洋……」
「呃……」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窝到另一张沙发上侧着头,双手合十地搁在脸颊旁作睡觉状,想将意识还浑沌的别离唬弄过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有闻到香味。」方才在睡梦中,他就已经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了,但是不像是法式苹果塔的味道,那股香味似乎淡了点、甜甜的,像是混合……浑沌的脑袋不听使唤了。他甩甩头,还有些茫然的目光四下搜索着,直到发现桌上的法式苹果塔,他的眼神顿时澄明了起来。「法式苹果塔烤好了?」
那……他是闻到法式苹果塔的香味才醒过来的了?
「嗯。」她连忙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才是。
别离坐直了身,手探向桌上的法式苹果塔,拿了一个吃将起来,「我刚刚睡着了,妳怎么没叫我?」
讨厌!为什么她的脸一直那么烫,会让他发现的。「我是看你那么累了,想说让你先好好睡一觉,法式苹果塔可以等你睡醒之后再吃。」反正又不会有人偷吃掉。
酸酸甜甜的苹果塔一入口,顿时让他通体舒畅了起来,还有淡淡的柠檬香,「唔唔……」他的嘴巴忙得不可开交。
他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求之不得。
只是她的好光阴没持续太久──
「妳不吃啊?」别离不经意地一瞥眼,「妳的脸怎么这么红?怎么了?」
她摇着头,「没、没事。」
「这么红怎么会没事?」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中最爱的甜食搁下,关切地走向她。
「呃……」她总不能说是刚刚偷吻他的缘故吧!海洋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凑上前去仔细打量她通红的脸,还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是感冒了?」
他的气息陡地兜头罩下,拦截了她所有的空气,让她又觉得呼吸困难,「没……没事,我很好。」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没发烧就好。」没错,刚刚就是这个味道飘进他的鼻腔里,唤醒他浑沌的脑袋,「妳刚刚是不是有靠近我?」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吓!海洋骇了一跳,他、他、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怎么了?」她力持镇定地反问。
「我是闻到妳身上那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才醒过来的。」
有吗?她转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臂和衣服,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他说的甜甜香味。
「那……那大概是我把法式苹果塔放到桌上的时候让你闻到的吧。」这样的说法应该可以交代得过去。
「嗯。」他果然不觉有异。
她催促道:「你快去吃法式苹果塔,吃完就睡觉。」
他依言坐回沙发上,继续朝桌上的法式苹果塔进攻。不过他还是很纳闷,她到底在脸红个什么劲?
看着他一脸幸福的表情,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只是他正一开一阖的薄唇总会让她不断地回想起偷吻他时两唇相碰的触感,她脸上的红潮始终没有退去过。
「妳该不会是在想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吧?」他促狭地瞥向她,饶富兴味地沉吟。
「才没有。」她大声地驳斥,脸却不争气地更红了。
「没有吗?不然妳干么一直脸红?」他伸指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不过,我很乐意当妳脑海里的性幻想对象。」
海洋的脑神经差点断裂,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我才不会对你有性幻想。」
不会对他有性幻想。唇际促狭的笑迅速退去,他两道浓眉很不以为然地掀得老高,食欲顿时全失,「那么谁才是妳性幻想的对象?」话里的醋酸味极重。他倒想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是哪一点比他好。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性幻想对象上?完全让她措手不及,「我……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也罢,那其实也不是他最在意的事。「不过我想问问,什么叫做妳才不会对我有性幻想?」这句话严重打击到他的男性自尊。他陡地站起身,长腿一伸跨过桌子欺近她。
她倒抽了一口气,身体更往沙发里缩去,要是能埋进去更好。「呃……」
他抓住她的手往胸膛上一贴,上上下下游移摩挲,「我的条件有差到让人提不起軿性匕趣吗?」
在她掌心下起伏的是他结实的胸膛,有股无以名状的骚动像千万只小蚂蚁从她的心底钻出,随着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到处啃噬囓咬,她像被烫着似地缩回手,「你、你别这样!」
他觑了她一眼,「被吃豆腐的人是我,我都不在乎了,妳紧张个什么劲儿?」
「那是你抓着我的手去摸的。」又不是她的本意。
这次是他亲自把豆腐送上门来的,她可不承认有占他的便宜。
「妳敢说妳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接受他有这么困难吗?
「我……」她暗暗咬紧牙根,把心一横。「我、我对你没有感觉。」只有让他彻底死心,他才会另寻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妳说谎!」他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可不是要听她满口的谎言。
「我没有。」她否认他的指控。
她究竟还要龟缩到什么时候?「要是妳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还愿意继续留在莫斯科?」在那儿她人生地不熟的。
「那、那是因为你是个好老板,我当然愿意继续为你效劳了。」她完全是一副谈公事的口吻。
他又问:「我这个老板真有那么好,好到让妳愿意离乡背井、只身留在莫斯科?」她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太牵强了吗?
「对。」她只能点头。
他感觉有点吐血,「既然我真的那么好,妳更应该接受我,嗯?」
「那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他有点儿火了,不耐烦地搔了搔头发,「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妳愿意跨出那一步。」
她摇摇头,「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睡眠不足让他的火气窜得高,「可恶的妳!在妳的眼中,我是那种重视外貌的男人吗?」
海洋默然不语。
他简直要气炸了。「很好、很好。」她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为什么不积极地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离……他好像很生气。海洋忐忑不安地自眼睫下偷偷瞟了他一眼。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啊,但是这样对他比较好。
「这就是妳要的?」他瞪着她。
「对。」她的声音里抹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
他赌气地低吼,「很好,那妳就抱着妳的自卑去过日子!」吼完,他转身躺回沙发,背对着她,打算继续睡他的觉。
海洋怔忡了半晌,眼泪就这么掉出眼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她只是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女人共度一生,这样错了吗?
他打算放弃她,从此不再理她了吗?
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这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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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别离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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