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三章

  菲瑞尔。  
  你的眼眸总是诉说着与你的话语相反的含意,让我沉沦又迷惘。  
  C.G  
  「一共是一千英镑,先生请问您是要刷卡还是支票?」有着高挑身高的Gieves  &  Hawkes服务员将成套的衣服以纸袋装好,一边笑容可掬的问。  
  「支票。」巩君延自上衣里袋中掏出鲷笔和支票本,签下金额与名字。  
  「谢谢您,欢迎下次再光临。」服务员确认过后,将收据与纸袋一并送上。  
  巩君延接过纸袋,朝她微笑颔首,一手插入裤袋,走出店外。  
  都怪那张突如其来的邀请卡。害得他不得不买现成的新服。  
  明明他是来渡假的,却怎么也离不开社交圈,尤其巩家在国际上的地位虽未若著名财阀与历史悠久的贵族们显著,但也不容小觑。  
  在这个经济起飞的年代,像台湾这样的小地方出了几个财大势大的集团,在国际上立足不易,尤其台湾在国际的地位并不高,几个在国际扬名的集团在他人眼中不过是暴发户。  
  传统是需要时间沉淀,巩君延并不反对这一点,因此在英国,即便此时为社交季的旺盛时节,原以为不会收到任何请柬的他,竟意外的收到一封晚宴的邀请函。  
  这使得轻装便服前来的他,必需立时购买现成的晚服。  
  巩君延在巩靖的命令之下,得到了两个月的年假,还给了他一堆钱,要他尽情挥霍。  
  想来大概是因他自伦敦回来后的异常皆看在父亲眼里吧!巩君延不禁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沮丧。  
  选择英国没有别的原因,纯属下意识,直到他吩咐秘书订好机票,开了票后才惊觉自己选了什么地方。  
  对于伦敦,巩君延没什么特殊感觉,但自从上次……  
  或许是他的经验仍不够,所以才会轻易被读透。  
  他性喜刺激冲阵,知自己最大的缺点是只能开源无法节流,因此就算他明知伯爵带给他莫大的恐惧,在那样的落荒而逃后……即使会害怕、即使会被吞噬,他仍应「邀」前来。  
  只因伯爵带来的谜团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沦,他恐惧伯爵,却也渴望知晓所有的事。  
  一股凉风吹来,让巩君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伫立在十字路口,此时正是绿灯,人来人往,而他的停伫让人流分开,回过神来的他,赶紧举步,然而才要迈开脚步,灯号即闪转成红。  
  他有些无奈的停步,出神地凝望着红灯,孤立单薄的身影几乎消失在人群中。  
  冰凉的触感握上巩君延的手,巩君延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他垂敛的眸由那人白晰的手爬至包裹着黑色布料的手臂到他浆得笔挺的白领;由线条优美的下巴、耳朵与其后飘逸以红绳束成一束的亮直黑发到那人含笑以对的蓝紫色瞳眸。  
  巩君延一惊,但心底有个地方落了实,他与伯爵的视线做了短暂的接触后立即别开,见灯志转绿,他想跟着人群过马路,却因手被执握而僵立。  
  「放开。」巩君延低声喃着。  
  「Chester,你何时来伦敦的?」菲瑞尔左眼覆着眼罩,不容他拒绝地牵着他的手过马路,语间惬意盈盈。  
  巩君延末语,专注于挣开伯爵的手,但他以行动表示的拒绝未果,只得跟上他的步伐。  
  菲瑞尔的身高如同欧美人般地比巩君延高出一个头,手长脚长,步伐亦大,让巩君延跟得有点急。  
  「伯爵……你放开!」巩君延停步,大叫一声,终是挣离了伯爵的手。  
  「Chester,到我那儿坐下来聊聊如何?」伯爵没有生气,但眼眸闪着凌厉的光芒,显对巩君延的态度不悦。  
  「不了,我还有事。」巩君延淡漠的拒绝。  
  「难道连同朋友喝下午茶的时间也没有吗?」伯爵冰厉的蓝紫色眼眸紧瞅着他,唇色却拉开一个笑容。  
  「我们不是朋友,只是生意上的伙伴。」巩君延正色续道:「而且我们的合作案胎死腹中,记得吗?」  
  言下之意,他同伯爵不过是陌生人,即使在路上相逢,他亦可不打招呼的转身离去。  
  「说到合作案,上次可是你自己落荒而逃的。」伯爵面迎风,风似爱抚般地拂过他的脸庞,吹开他落开的几络发丝,悠游优雅的神态惹来不少路人的注目礼。  
  伯爵身着一袭手工缝制黑色的燕尾服,这个年代没有人穿燕尾服在路上走,除非特殊场合,像婚礼、宴会,可伯爵穿来却十足的合衬,且无突兀感。  
  若他再留个两撇胡,数个高帽子,便是十足的十九世纪的英国绅士。  
  「我道歉,但我……」巩君延的下文教伯爵截去:  
  「既然心怀歉意,不若陪我喝午茶来得有诚意。」伯爵的手再次握上巩君延的,招来不少人的目光与窃语。  
  然而伯爵全然不在意地任人看,反是巩君延急于想摆脱他显得慌张失措。  
  半个小时后,巩君延如坐针毡地端坐在伯爵伦敦的宅邸。  
  伯爵的宅邸坐落放大伦敦区北郊(The  Nonh  Suburb)的高闸坟场(Highgate  Cemetery)  
  附近,有宽敞的典型英式对称花园,宅邸有三层,同样是平行对称的建法,以中央突出的尖楼为主轴,向左右扩散,各有十数个窗子,一一数来,竟丝毫不差。  
  尖楼的门刻意挑高,步上阶梯,走入敞开的廊里,发现两旁的墙上挂着每代的伯爵肖像。  
  画中的伯爵与巩君延身旁的现任伯爵长相如出一辙,除了服装随着时代转换之外,其余蓝紫色眼眸、苍白的肤色、微扬的唇色,无一不相似。  
  巩君延忐忑的模样完全落入了伯爵的眸里,但他只微勾唇色,含笑地望着他看向窗外的侧脸,命仆役送上伯爵茶和甜点,整间书房洋溢着伯爵茶清冽的芳香混着洒上玫瑰花瓣的甜点香气。  
  「Chester,试试。」将伯爵茶倒进上好磁杯,伯爵笑笑地唤着巩君延。  
  巩君延瞄眼伯爵,点下头,敛眸注视着深红色的伯爵茶,想着两人上次会面时,伯爵说的话,可那个伯爵与这个伯爵……可是同一人?  
  愈想巩君延头愈晕眼愈花,他思索着如何开口,最后他的视线落至伯爵的左跟上:「伯爵,你的左眼怎么了?」  
  伯爵眼眸闪过一阵惊喜后笑道:「如果我说我有日盲症,你信不信?」  
  他看起来很高兴,可巩君延心头警铃大作。  
  巩君延皱起眉头,「我只听过夜盲症。」  
  他的回答让伯爵开心的放声大笑,巩君延的眉未懈反紧,他认真的刺探反被当成笑话,不悦的指数高涨中。  
  「这是极为特殊的病例,我的眼无法直视烈日,左眼尤其严重,因此才戴眼罩。」笑到一个段落,伯爵语间的笑意未褪反增的解说。「我的家庭医师也为此苦恼许久,据说这是我们家族长久以来的遗传隐疾。」  
  巩君延凝视着伯爵,想在他无懈可击的说辞中找到一丝破绽,直瞅着他瞧的结果是反教伯爵的凝视给逼得别开视线。  
  『从前有个人,也曾这样问过我。』伯爵扬起的唇吐露陌生的语言,巩君延确信自己没有学过这种话,可他听得懂。  
  那人是谁?能让伯爵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巩君延一怔,发觉自己的好奇心开始针对伯爵运作——这不是好事,于是他赶紧收回欲问出口的问题,好一会儿才想到话接。  
  「可见你的病症让人多所疑异。」巩君延举杯轻啜口伯爵茶,佛手柑的芳香伴着蜂蜜的清甜在口里散开,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戒神色,查觉到伯爵的眸光落至自己脸上,不由得扬睫以对,迎上那双蓝紫色的眼瞳,教瞳里隐蕴的浓情慑住。  
  伯爵深睇的眼眸穿透巩君延,巩君延不自在之余只觉伯爵似乎透过他在看着某种不存在的东西。  
  他深切疑惑,但未问出口,一迟疑,伯爵的脸近在咫尺,一惊,想退开,才发现伯爵的手固定于他的头后,微冷的唇先是落至他睁大的眼睫,呼出的气息滑过他的睫毛,让巩君延眯起眼,缩起肩膀,伯爵不允许他退缩地抬高他的下巴,四片唇瓣胶着。  
  被男人吻了……第二次……巩君延的大脑下令得避开,可他的身体全然落入伯爵的宰制中,外头的阳光斜逸,射入他的眼里让他睁不开眼,一合眸,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伯爵的碰触上,一颤——  
  「唔……别……」伯爵放开他的唇,含住他的耳垂,另一只手的指尖由他的额轻划滑至他的锁骨,不久,唇也跟着烙上他的锁骨,巩君延瞪大眼,忙摀住自己的嘴,深怕声音背叛自己。  
  伯爵的舌描绘着他锁骨的形状,煽情而火热地舔吻着,巩君延像被钓上岸死命呼吸的鱼儿,动弹不得,抵御不了伯爵的亲吻,没有违和感,巩君延怕的是自己的反应,伯爵的一碰一触都像触媒,他很怀疑自己的身体还有哪个地方是伯爵不知道的。  
  可明明……明明……都是男人……都是……为什么……他……他会……  
  「不……」巩君延勉力移动软弱的双手抵上伯爵的胸膛,意乱之际未曾觉查伯爵的胸口没有起伏。  
  一遽。  
  伯爵停住攻势,退离他,呼吸微紊地望着巩君延被吻过的唇与蒙眬的黑眸。  
  『君延……君延……』伯爵诱惑力十足的嗓音不停的用这陌生却耳熟的语言唤着他的名,他胸口一热,连带的,眼眶也跟着泛热。  
  蓝紫色瞳眸凝望,一生望不厌,情深浓似海;他的指尖轻碰巩君延的脸颊,指背拂过他的发,将他的头按压于胸口,巩君延几乎喘不过气来。  
  「喀」的一声,书房门把旋开的轻响让伯爵显露于外的情感全数掩敛,快得让巩君延不知所措。  
  『伯爵大人。』管家强森在门扉无息地敞开时站在门口,身着黑色西装、灰发灰眸、脸色惨白的他恭敬地唤着。  
  『强森,我记得我吩咐过你。』语未道尽,但警告与严厉的意味浓厚。  
  『是。但是奇特少爷在起居室等候您。』管家低头微弯腰,死板的说着明来打扰的原因。  
  同样是管家,巩君延此刻不由得怀念起台湾家中的亚伯。  
  似乎觉察到巩君延心思的伯爵,危险地眯起眸来,冷视巩君延,口里道:『我知道了,要奇特再等一会儿。』  
  『是。』管家退下,门扉合上。  
  咦?适才管家的手好象没有碰到门把……巩君延探首想看清楚,下巴即被伯爵轻捏住,强迫他迎视。  
  「亚伯是谁?」口吻充满强烈的质疑与……妒意!?  
  怎么可能!?巩君延下意识地否认伯爵的口气含带的意味。  
  他到现在仍不知道此伯爵与彼伯爵是否为同一人,即使他内心早就印证了这个昭然若揭的事实,在伯爵亲口承认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叫「臆测」。  
  是的,臆测,即使心知肚明,他也不能先开口承认抑或询问。  
  收好自己的心绪,巩君延要自己将适才的一切当作一场梦境忘却。  
  反正,他也常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这种情形在遇到伯爵后就更加的严重。  
  「回我话。」伯爵锐利略显怒芒的眼眸瞪着巩君延,强拉回他游离的心神,要他回答。  
  「亚伯……他是我家的管家。」巩君延的回答让伯爵很是满意,他恢复原有的从容与莫测,坐回他对面的椅子,背靠上椅背,右腿叠上左腿,右手支着下颔,微眯起眸看着庭园百放的花朵。  
  「管家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外国人。Chester,这位管家亚伯不会正是英国人吧?」伯爵态度悠然地问。  
  不知为何,巩君延比较想听到伯爵唤他的中文名,而非英文名。  
  他知道伯爵开始同他扯开话题,明白再待下去他非但没有机会再问出任何事,搞不好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于是——  
  「是的。既然伯爵有客,我也该离去了。」巩君延起身,告退。  
  「等等。」伯爵也起身,为他开门。「我送你到门口。」  
  「也好。」巩君延识相的答允。  
  事实上,伯爵的态度也让他无法拒绝。  
  「趁着时间还早,也许你会想到附近逛逛。」伯爵取过管家递上来的纸袋,将之交给巩君延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下里头的东西。  
  之后,他微扬笑,看着巩君延的神情像是他们只是短暂的分离,很快便能再次相见。  
  巩君延不喜欢伯爵事事笃定没有疑惑的模样,在他事事都虚浮怀疑时,最不希望,又或者是最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坚定的存在,可他下意识的不希望那人是伯爵。  
  伯爵的存在太过炫目,巩君延害怕自己会被吞噬,到时……他会连自我也燃烧殆尽。  
  「谢谢。」巩君延没有正面回答,接过纸袋转身离开。  
  伯爵见巩君延毫不留恋地离去,有些怅然地嘘口气,转身合上缕花铁门,走进主屋;而巩君延,走了一段路后缓下步伐,回首看眼无人的铁门,耸肩叹气,离开。  
  高闸坟场里有共产主义的始租马克思、名小说家艾略特、名诗人济慈(John  Keats)的墓,整个坟场分为东西两区,由建筑师吉尔瑞(Stephen  Geary)所设计,墓园的建筑看起来极为典雅精致,墓园大得惊人,也很豪华。  
  巩君延和伯爵的午茶虽名为午茶,但实则早了些,是以巩君延还能赶上坟场关门前的两个小时入场。  
  随意乱逛的途中遇着有旅游团,因而他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听着导游讲解名人生前的事迹,就在前往济慈墓地时,之后一股奇异无法形容的感觉油然升起,让巩君延没有跟着旅行团,而是转往西侧墓园走去。  
  这儿的气氛少了东侧墓园因为马克思等名人的墓地所在而有的喧闹,另有一股沉静的气息漫散。  
  巩君延的脚像有自己意识般地走到一处偏僻但整理良好的墓地,简单古拙的墓碑上写着:  
  Fina.Quinell(1876~1897)  
  墓志铭的概略意义为:  
  最亲爱的,  
  长眠于此。  
  立碑人为:  
  L  
  没有注明是姓或是名,更不知这个L开头的字为何。  
  巩君延蹲在墓前,一股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浮掠过一幕又一幕的陌生场景,像海市蜃楼般地清楚呈现。  
  「你的名字好特别,眼睛的颜色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  
  「你是伯爵?那我是否该行礼?」  
  「为什么是我?」  
  「即使你恨我入骨,我还是爱上了你。」  
  「你对她的爱好深,我……好羡慕。」  
  「我不行么?我不能成为最后一个么?」  
  「求求你……让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啊……」  
  眼前的画面开始失序,杂乱了起来。  
  巩君延膝盖一软,跪在墓碑前,黑眸幽深失了焦距,呆凝地望着前方。  
  他……他看见好多的人,好多穿著不同服饰的人……不同时期、不同地点,但都有着相同下场……被人折磨至死。  
  他开始喘不过气来,胸口灼热的像要自体内燃烧般的痛苦,手紧捉着POLO衫,狠狠将布料捉至变形。  
  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眼中有着相同的恐惧与不甘,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多到巩君延说不出名称来。  
  冷汗与泪一齐落下,分不清是汗或是泪。  
  「呜……」巩君延发出一声痛呼,贯穿全身的痛楚袭卷而至,像到地狱旅游过一遭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恶梦的他只能发出单音。  
  封闭的知觉在他昏倒之前没有恢复,残留的意识里仅有那一遍又一遍的酷刑,耳边回绕的只有那一声比一声还凄厉的惨叫……  
  失去意识之前,他唯一能厘清的竟是伯爵的名。  
  一道黑影于日光斜下的暗处微晃,看不清脸部,但隐约可见其嘴角是弯起的,像看了一场好戏般的心满意足。  
  四周的空气鼓动了起来,那人唇色的笑逸去,风起风拂的间隙,那道暗影已然消失。  
  另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伯爵迎着风,抬手微略开发丝,见着昏倒在地的巩君延时,脚步骤顿,瞠大蓝紫瞳眸,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风吹散树上结的花朵,落开成瓣成一大片化雨地漫天飞舞着,伯爵脸色凝重地弯身抱起巩君延。  
  蓝紫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紧闭着眼,汗泪涕交错的面容,俊颜冷凝,微颤的手在感受到他活跃迷人的脉动后,平止。  
  「君延……是谁带你到这儿来的?」伯爵低问,不求回答。  
  腾空抱起巩君延,伯爵的目光落至墓碑,眼波一柔,缱绻深情萦绕,却盛有更多的悲伤,『我会实现我的诺言的。』  
  风不止,化雨依旧翩飞。  
  『我会议一切中止的……可是……能不能……』伯爵惨笑一声,抱紧巩君延,将自己的脸颊置于他的摩挲。  
  花瓣似泪,飘散于他与巩君延身上。  
  『放心吧……安心吧……』伯爵残留哀伤的低语逸失于风中。  
  他抱紧巩君延温热的身躯,即使他的体温烫红了他的皮肤也不放手,眸里蕴含无限柔情与复杂的纠葛,甚至可窥见一丝……恐惧。  
  忽地,伯爵利目大亮,劲风成旋地往某处打去。  
  『哎呀!』一声痛叫,原本隐息的身影因而现身。  
  『奇特,你在这儿做什么?』伯爵讶异地看着那人。  
  一名较伯爵年轻、黑发黑眸、面色苍白的男子摀着肩膀走向伯爵。  
  『看戏。』奇特噙着微笑,坦承。『我还担心占不到一个好位置呢!』  
  伯爵闻言,拧眉,四下张望,宁静的墓园开始有了风声以外的声音,那是窸窣的窃语。  
  『滚。』伯爵压抑着怒气的命令一出,四周的声音立止。  
  『奇特,你留下。』伯爵唤住同样欲离的奇特。  
  『唉,菲瑞尔,我是中立而且无辜的呀!』奇特双手大摊,作投降状。  
  『你不准是中立的。』伯爵斜看他一眼,意思十分明白。  
  『为什么?』奇特垮下一张脸,『为什么我看戏也不行?』  
  『我需要信任的人。』伯爵抱着巩君延好似他轻若鸿羽般,低眸深睇。  
  『我不值得你信任。』奇特想笑,却扭曲成酸楚的表情,『当初若不是我,菲娜不会……』  
  视线移往墓碑定住,奇特满心酸楚的落泪,他一生也不会忘却他曾经将他自己最爱的女人害死。  
  但对于爱上巩君延这事,他无悔,唯一后悔的是他没有给君延选择的机会,在他有机会逃跑之前即将他的去路全数封罄,让他只能投入自己的怀抱。  
  很卑鄙,可他别无选择。  
  伯爵不想给召延选择的机会,只因他明白一旦君延深思过后,被丢下的,会是他。  
  奇特没有答话,黑眸盯着伯爵怀里的巩君延,突然靠近也想试试亲他的感觉是什么,然而,他只感受到巩君延所散发出来,属于食物的美味。  
  眼前一花,想起自己尚未用餐,为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斗,奇特选择离巩君延有多远是多远。  
  他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伯爵,不明白为何伯爵抱着如此美味的食物而坐怀不乱。  
  『我不懂。』  
  『嗯?』伯爵指尖轻滑过巩君延的脸庞,不知道奇特在问什么。  
  『不懂你为什么会对他动心。』也不懂伯爵为何不会对前一世的那个人动心。  
  『你也不需要懂。』伯爵叹息,因为他也不懂。『一句话,与我为友或是与我敌?』  
  『这个……欸……当然是与你为友,我可不像其它人那样吃饱没事做,成天只想拉你下马呀……』奇特双手交抱胸前,吹着口哨。  
  口哨的曲调是古老的家乡民谣,现今已失传。  
  『感谢。』伯爵蓝紫色的眼眸光芒流转,看似水光,然而下一瞬却隐没不见。  
  奇特笑了,笑停开怀,黑眸却满是伤怀,『别谢我,就当我是为了菲娜吧!』  
  伯爵回以笑容,不语。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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