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岁月 第十一章  青云山庄

  吕四海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船舱里,船还在轻轻摇晃,似乎尚在航行中。
  他睁开眼睛,半天才习惯了刺目的强光,向四下看了一看,但见邢玉春和衣半坐在他榻前的地上打瞌睡。
  挣动了良久,仍感四肢无力,他软弱地叫道:“二姊!二姊!这是什么地方?”
  他喊第二声时,邢玉春立刻就醒了,她飞快地爬了起来,握着他的手,惊喜万状地叫道:
  “老四,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足足躺了四天四夜!”
  吕四海一怔道:“四天四夜,有这么久?”
  邢玉春的眼泡还是红肿的,脸色十分憔悴,此刻却充满了欢容道:“可不是,足足四天四夜,差点没把人急死,光害得小老五就为你哭了两天。”
  正说着玉兰溜了进来,看见吕四海醒了,也是欢喜异常,向前一跳道:“邢姑娘,你别说小姐,她才哭了两天,你却哭了四天,眼睛到现在还红着呢!”
  邢玉春居然红了脸,白了她一眼道:“小鬼,就是你眼睛没红,你昨天晚上干吗偷偷地擦眼泪?”
  玉兰也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吕四海道:“我没想到会一病四天,累了大家了!”
  邢玉春道:“老四,你也是的,那天我们这么多的人在,你干吗要一个人跟那老道拚命呢?”
  吕四海苦笑道:“我不拚命行吗?你不知那老道士有多厉害,幸亏他自恃身分,不屑先出手,否则那一天我们至少有一大半的人会先给他摆平。”
  邢玉春想想倒也是实话,那一场罕见的恶斗,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因此一笑道:“老四,也多亏了你,我从来也没想到你有这么深的功力,想到我自不量力,在京师时还敢去找你们麻烦,如果你不是手下留情,在梨香院,你就可以把我摆倒下来交给高朋了。”
  吕四海微笑了一下,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邢玉春道:“在山东海外飘着,本来要把你送到莱阳去疗伤的,可是清水教从我们毁了三仙山之后就衔恨切骨,王伦也赶回来,集中全力要对付我们,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在海上等待时机,刘老伯带人上莱阳去把那个赛扁鹊接来,替你治病。”
  吕四海道:“何必那么费事,我休养一下就好了。”
  邢玉春道:“那有这么简单,你受伤后一直昏迷不醒,刘老伯看看没办法,才决心一行,把五妹也带了去,万一碰上了清水教徒,说不得只好用蛊毒来对付他们了。”
  吕四海道:“那万万不可,雪雪虽然是金蛊门少主,但也受规律限制,在苗疆之外,不得用蛊。”
  邢玉春道:“为了救你,谁都豁出去了,五妹带了苗天秀去,准备把本门几种蛊术都教给她,由她出手施放,这样在规律上,可以稍微变通一下。”
  吕四海道:“那也不行,金蛊门下弟子都受这个限制。”
  玉兰道:“对苗天秀来说已没有多大分别了,她反正已犯了戒条,一刀是杀,十刀也是杀,小姐准备回去后替她向姥姥求情,许她将功折罪,目前只有这个法子才能稍退清水教徒的蠢动。”
  吕四海不禁长叹一声这:“我这一次受伤,累坏大家了,正在这么忙的时候,偏偏我不能分劳!”
  邢玉春道:“老四,你别这么说。你拚杀了那个老道士,建了最大功劳,也等于削弱了清水教一倍的实力。对于三神宫的被毁,王伦把事情硬压了下来,不敢让一般的教徒知道,以免使徒众对清水教失去信心,他们把玄真子捧成活神仙,如果让人知道活神仙也会被人杀死,必然会有许多盲从的愚夫愚妇幡然觉悟,而脱离清水教的覊绊,刘老伯正计划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吕四海立刻道:“那不可以。杀死玄真子是万不得已的事,我心里正感到歉咎,因为他并没有招惹我,是我自己找上门去的,人都死了,何忍再加以宣扬!”
  邢玉春道:“可是,这件事可以打击清水教的声望!”
  吕四海道:“二姐,我们的敌人不是清水教,只是那些害民的奸徒,我只希望这件事能使他们知所警惕,稍作收敛。因为清水教的目标跟我们是一样的。”
  邢玉春道:“不一样,他们是为了权势,我们是为了救民复国,完全是两个目的,否则我们就不必跟他们作对了。”
  吕四海道:“那只是王伦等几个人的错误,并不是整个清水神教都如此,清水教中不乏忠义之士,像朱法昌等人,都是心存汉室的义士,而且清水教能深入民心,已颇有建树,因此我们只能清除败类,不可以打击清水教,说不定我们将来也要借助这一股力量呢!”
  邢玉春一叹道:“可是清水教控制在王伦那些人手里,不把这些人除去,始终是老百姓的祸害。”
  吕四海道:“可以想办法的,复社的宗旨是除非大奸大恶之徒,绝不轻言杀字,玄真子只是糊涂,却无恶迹,杀死他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邢玉春道:“五妹也是这样说,因此刘老伯还没有付诸实行,他也说要征求你的意见。”
  吕四海道:“刘老伯行事的手法未必全与复社相同,你没有把复社的事告诉他吧?”
  邢玉春道:“没有,云大姊叫我们不要说。”
  吕四海道:“云大姊是真正有见识的巾帼女杰,她对这些遗老的心情十分了解,所以才不让你们说的。”
  邢玉春道:“为什么呢?”
  吕四海道:“复社真正的目的在于济世救民,以民生为第一,刘老伯他们的见解未必相同。”
  邢玉春道:“到底是怎么个不同法呢?”
  吕四海一笑道:“我们反清,只因为清廷对汉人一直未能公平,处处采取压迫的手段,并不是一定非要由汉人做皇帝不可。假如清廷有一个皇帝能排开满汉之分,对天下的老百姓一视同仁,处处以民生为念,我们还要拥护他呢!但遗老们却认为非我族类,绝不可入主中华,差别也就在此,所以一些遗老对复社中人未必引为同道。”
  邢玉春道:“我总算懂了,难怪复社中人会不避嫌疑,甘心被骂为汉奸,而出仕清廷。”
  吕四海道:“不错,像海老伯,以及出西巡抚陈辉祖,他们的行为都是只求心之所安,却不求世人的谅解。”
  邢王春道:“海中堂一心为民是值得钦佩的,陈辉祖却没有做一个好官,这又是怎么说法呢?”
  吕四海笑道:“陈辉祖可曾为自己赚过一分私利?他的家我们也去过了,可是有钱的样子?一个做官的弄得民怨沸腾,却无利可图,又是为什么?”
  邢玉春道:“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
  吕四海道:“为了替复国大计铺路,他在山西任上搜括的资财不下亿万,被王伦吞去的不过十分之二三,其余的都拿来资助别处的义师了,以两淮水灾而言,他用别人的名义捐助的赈银达二千万两,比我们出的力更大!”
  邢玉春道:“可是他在山西不是一样害人吗?”
  吕四海道:“不错,他在山西的政声是不好,可是他搜括的都是一些有钱的人家,害不到升斗小民的身上。他在家里跟我单独密谈了一个时辰,就是给我看他办案的底稿,他铸成的大狱有四百十九件,事主全是为富不仁之徒,这些人也只有用他的方法才能榨出油水来,所以他的行为才真正的可敬。”
  邢玉春一叹道:“那真是冤枉他了。不过既然他对付的都是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人感激他呢?”
  吕四海道:“因为他没在山西做过一件好事,而且能说话的都是当地有势力的人,也就是吃过亏的人,他的政声怎么好得起来呢?”
  邢玉春道:“你们过去对他的印象也够坏的。”
  吕四海苦笑道:“当然,过去我也有一点感觉,那就是他所构陷的人都非善类,但因为他在山西并无德政,我们才想到要对付他。”
  邢玉春道:“以后我们做事可要小心一点了!”
  吕四海道:“是的,经此一事后,我得了个教训,了解一个人的善恶,不能只靠耳闻。
  以王伦的清水教而言,如果我们不是深入内部,光是从表面上去调查,谁会晓得他那些残民以逞的恶毒阴谋?”
  邢玉春默然片刻道:“老四,难得你醒了过来,刘老伯说你只要清醒,伤势就不碍了。
  不过你还是要多休息,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弄去。”
  玉兰在旁笑道:“邢姑娘,吕爷既已醒过来,您也该放心了,去休息一下吧。您有四天四夜没合眼了……”
  邢玉春道:“不累,我没有做什么事。”
  玉兰道:“怎么不累呢?虽然没有做什么吃力的事,但这四天四夜全是您一个人招呼,实在够辛苦了!吕爷虽然神智不清,但饮食还是照常,连身边那些琐碎事,也都是你料理的。”
  邢玉春红着脸道:“鬼丫头,你又多嘴。那是你躲懒,我叫你帮个忙你都不肯。”
  玉兰的脸也红了道:“那些事您一个人也办得了。”
  吕四海道:“什么事?”
  玉兰伸伸舌头道:“爷,您问邢姑娘吧,您一定饿了,我给您熬小米粥去。”
  说完,她一溜烟跑出去了。
  邢玉春恨得咬牙道:“小鬼,明天我也走了,看你还作怪不!”
  吕四海道:“二姐,到底是什么事?”
  邢玉春红着脸道:“还会有什么事,你吃了要拉,脏了要换要抹。最可恨的是老五,她跟你已经有了婚约,却拉不下脸来,拖着我这个厚脸皮的老大姐来代办。”
  吕四海就感到不好意思,连忙道:“二姐,这实在是委屈你了,小弟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邢玉春却嫣然一笑道:“别说那些,是我自愿的,否则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做。
  而且,也不能怪老五,感情是感情,在成亲之前,要她给一个赤条条的大男人洗澡抹身子,她实在不好意思,尤其是还有别的人在。何况她也不会做,这位小姐自出生以来就没侍候过人。”
  吕四海感动地道:“你二姐又何曾侍候过人呢?”
  邢玉春道:“我虽没侍候过人,至少我见过不穿衣服的男人,所以她们就认定这是我的活儿了。”
  吕四海道:“二姐,你这么一说,连兄弟我都无地自容了,我相信雪雪绝没有这个意思。”
  邢玉春笑道:“我是开玩笑罢了,我也知道她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伤得也奇怪,脉息内脏都很正常能吃能拉,就是昏迷不醒。刘老伯急坏了,说你是神智受了震伤,拖了两天,实在不能等,才急着去给你找大夫。”
  吕四海道:“其实大可不必这么费事,最多再调息一两天,我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因为我是头九命猫!”
  邢玉春道:“别开玩笑,你现在到底如何?”
  吕四海一笑道:“很好,那天我来不及多告诉你们一句话,才害得你们这样紧张,我发觉自己受了内伤,立刻自闭灵脉,使神智进入混沌的状态,然后施展内功自疗,这是恢复最快而又最安全的办法。”
  邢玉春一怔道:“有这种疗伤的方法?”
  吕四海道:“是的,这是我祖姑在多年静修下,独创的一种疗伤心法,一般武林中人在运功自疗的时候,最忌的就是受干扰,也最容易导致走火入魔,所以疗伤时一定要有人在旁护法守伺,我祖姑遣我下山行道,顾虑到我人手单薄,才传了我这个心法,闭住灵脉,找个僻静的地方就能自疗了。”
  邢玉春道:“真没想到还有这种怪事!”
  吕四海道:“其实并不怪,一般的兽类都懂得,它们受伤后就找个洞穴静卧疗伤,恢复得比人快得多,人都有自疗的本能,但因为人有灵智,病中自制力弱,易受干扰才不易发挥效能,如能摒绝心智之扰,虽死亦能复生,婴儿受伤比成人恢复得快,就是这个原故。我祖姑学究天人,经多少年的修养,才悟出这个道理,那真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邢玉春无限神往地道:“那天有机会,让我也去拜谒她老人家,领受些教益。”
  吕四海道:“她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因为她老人家当年行走江湖时,也像你一样,有着女煞星之名,后来日月同盟拆于京中大侠李韶庭手上她才归隐天山,入宫刺杀雍正,报却亲仇之后,就在大同潜修,不问世事了。”
  邢玉春道:“当年那段事迹,我也有所听闻,她的仇人该是李大侠才是,为什么要行刺雍正呢?”
  吕四海道:“这点你就错了,李大侠也是复社中人,志向与我们一样,只因日月同盟,像今天的清水教一样,欲达目的,不择手段,李大侠看不过,才起而作对。我祖姑后来也脱离了日月同盟,跟李大侠成了朋友。她行刺雍正,则是为了我家老祖宗晚村公因文字狱而被族灭的家仇,李大侠也由衷谅解她了。”
  邢玉春道:“李大侠昔年名满京师,在长辛店所设的四海镖局威震四海,怎么好好的又忽然收了起来呢?”
  吕四海一叹道:“因为李大侠又担任了太行义师的总领,那是雍正默许的,雍正一死,他恐新主不容,遂携家远游回疆,带同旧日伙伴在新疆开设牧场,后来追随乃师药师道人学道云游,如闲云野鹤,莫知所终。我十四岁的时候,还蒙他到大同来看过,住了几个月,传了我几手剑法,得益无穷,我所以继承复社的工作,也是他老人家的指示,雪雪与我结识,更是他老人家的关系,雪雪的祖姑金花娘娘,是他老人家的方外至交,雪雪的武功也蒙他老人家指点了不少。”
  邢玉春不胜向往地道:“难怪你们都有一身超凡的功夫,原来是得到了天下第一剑的指点,你们真好福气!”
  吕四海道:“这一点你不必羡慕,剑艺在于修为,李爷爷虽然剑技通神,但他再访我祖姑时,两人切磋所学,五百招内,不分高下。”
  邢玉春愕然道:“四娘前辈的剑技居然追上了天下第一剑手了,那可真了不起!”
  吕四海道:“我祖姑自承在火候上略逊一筹,但是剑艺造峰极后,就很难分高低了,剑招的变化已经不能定胜负,除非是生死相拚,以内力判强弱。两位老人家已化敌为友,永远也不可能有那种事情发生。”
  邢玉春道:“老四,等事情忙过之后,你把我带去见见你祖姑,让我也深造一下。我发觉我的武功太差了,想帮你的忙也能力有限,所以许多重要的工作都轮不到我。”
  吕四海笑道:“见见她老人家是可以的,但要想深造,你就投错门路了,因为你练的是刀,刀法近霸,剑法近仁,你在祖姑那儿学不到什么的。”
  邢玉春失望地道:“那我永远也没办法深进了!”
  吕四海道:“那倒不然,我可以向祖姑要求,请她举荐你到回疆的李氏牧场,找李爷爷的第三位夫人郎秀姑,她是李爷爷的师妹,艺出玉贞仙子门下,使的是双刀,因为李氏子孙都练剑,它还没有一个传人呢!”
  邢玉春兴奋地道:“是真的吗?郎老前辈的英名我是久闻了,不过,她肯收留我吗?”
  吕四海道:“没问题,我祖姑跟李爷爷的四位夫人都是好朋友,有她老人家的推荐一定行,何况你已是复社一份子,她们义不容辞,有帮助你的责任。”
  邢玉春等不及道:“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去呢?”
  吕四海想想道:“过一两天,等我体力复原了,我们就去。事情越闹越大了,我们也该避一避,跟王伦直接冲突,究竟不太好,我们的工作不是杀自己的汉族同胞,而且我从三神宫一战,也察觉到对方高手太多,要到李氏牧场去搬几个人来帮帮忙。”
  邢玉春道:“那么清水教的事又怎么办呢?”
  吕四海道:“暂时搁一搁,逼得太急,王伦反而会不顾一切地蛮干。我设法跟陈辉祖连络一下,要他设法尽速活动山东巡抚,在他的安排下,王伦还不会在短时间内有所行动,利用这个时机,我们正好抽空西行。”
  邢玉春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道:“那我就赶快叫人把刘老伯跟老五叫回来,反正你已经用不到医生了,他们也不必再去忙了。”
  吕四海笑道:“那不急,他们既然急着为我治伤,一定不会耽搁,会很快的回来。你派人通知他们反而泄漏了他们的行迹。你已经累了几天,还是歇歇吧!”
  邢玉春道:“我不累,而且也没有地方,这是一条小船,一共才这一间舱房,底舱是水手们住的,连玉兰都是在地上搁了铺,我要是躺下来,连个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了,还是等晚上再睡吧。”
  吕四海笑道:“说不定人一到我们就要动身,你不养足精神,在路上就更辛苦了,我这张床很宽,你就在我旁边歇一歇吧!”
  邢玉春红着脸道:“那成什么话?”
  吕四海道:“有什么关系,二姐不避形迹,连贴身的事都蒙你照料了,还怕什么嫌疑呢?”
  邢玉春道:“那时你在病中。”
  吕四海一笑道:“现在我还是没有气力,绝不敢冒犯你,你尽管放心好了。”
  邢玉春飞红了脸道:“瞧你说得多难听,我这残花败柳之身,还顾忌这些吗?送上来你还看不中意呢。”
  吕四海一笑道:“那倒不见得,我可不是柳下惠,有女如花,投怀送抱,我可没那么乖,不信你试试看!”
  他拉着邢玉春的手,往身边一拖,邢玉春欲待挣扎,又怕他病后虚弱不宜用力,只得顺着他靠过去了。
  吕四海往外挪了一挪,让出了里面的空隙,把她按了下去。
  一开始邢玉春心中不无绮思,但是看见玉兰端了一罐粥进来,连忙闭上眼装睡,本是极端疲倦的人了,这一闭上眼,竟是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后,不仅刘策与江雪雪回来了,而且连云飘飘也回来了。
  她连忙爬起来问道:“你们都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玉兰笑道:“还快吗?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了!”
  邢玉春道:“会有这么久?”
  云飘飘道:“不算久,照我们的估计,你还该再睡一天才能醒。二妹,这次真辛苦你了!”
  江雪雪却笑道:“二姐如果再不醒,我们就准备敲钟把你吵醒,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上道了。”
  邢玉春一怔道:“上道,到那儿去?”
  吕四海道:“先上大同,然后转道回疆,我不是跟你商量得好好的,怎么你又忘了?”
  邢玉春惊喜万分地道:“现在就上路?”
  吕四海道:“是的,我们必须趁早上路,抢在王伦之先到达大同,免得青云山庄受骚扰。”
  邢玉春一惊道:“王伦他们也要上大同去?”
  云飘飘道:“是的,这是我从清水教中得来的消息。都只怪高朋在第一次见到老四时漏了句嘴,说出老四是山西大同的人,王伦的神通也很广大,居然探出老四是四娘前辈的同族,为了遍寻我们不着,他来了一手毒计,居然想进扰大同的青云山庄。”
  邢玉春道:“那还怕他,四娘前辈的一枝剑,足可扫平整个清水教。”
  吕四海一叹道:“光是清水教的人还不足惧,王伦藉着我祖姑行刺雍正的那件事,走和珅的门路密报宫中,准备由大内的高手,会同清水教的人,一起进扑青云山庄,这一手实在厉害。云大姐听说后才立刻就赶了回来!”
  邢玉春道:“他们的行动不可能这么快!”
  吕四海道:“是的,王伦只是刚开始请和珅办奏,但大内为了雍正被刺的事,一定会付诸行动的,所以我们必须赶快,禀告祖姑及早趋避!”
  邢玉春道:“即使大内高手尽出,还能奈何她老人家吗?”
  吕四海道:“倒不是怕这个,刺杀皇帝是灭九族的大罪,我吕氏一族自晚村公后,已经日益式微,已经不起再来一次大屠杀。从江南迁居大同,一共才只有六个人,经过几十年,也不过才二十余口,非老即小,挡不住那批凶手的残杀。何况我祖姑早已立下重誓,剑上绝不染血腥,即使为了这个变故,她老人家也不会破誓。”
  邢玉春恨恨地道:“王伦太可恶了!”
  吕四海道:“怪不得他,因为是我们先启衅的,火毁三神宫,杀死玄真子,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不择手段报复,是理所当然的事。”
  邢玉春道:“但我们是为除奸救民!”
  吕四海苦笑道:“在他的立场不会这么想,否则他就不会利用清水教干那些事了。”
  邢玉春默然片刻又道:“刘老伯,你们怎么也赶回来了?”
  刘策道:“我与江姑娘好不容易才把赛扁鹊请到,可是已经得到吕小友伤愈的消息,用不着再把他拖来了。我重重的酬谢了他一笔银子,并着令两个孩子送他回去。云侄女得来的消息很重要,你们就快走吧!朱法昌那儿,老朽自当尽力维护。”
  吕四海道:“那就麻烦老伯了,小侄已经写好书信,由青儿三姐转致神龙凤尾两帮,将朱先生招集的人手送到江淮去安顿,运送的工作,还是由老伯在水上设法为佳。”
  刘策道:“没问题,武威扬与云从龙两位龙头,与老夫也是素识,就是没有牛姑娘的连系,老夫把人送去也会被接纳的,只是各位前往山西,恐怕不会太安稳,要不要老夫拨几个人沿途护送?”
  吕四海笑道:“那倒不必了,小侄内伤已愈,谅可应付,而且王伦不会全力拦截,他既有借重大内宫廷供奉的计划,说不定还希望我们回到山西,好一网打尽呢!”
  刘策道:“他怕你们回去通风报信后,就相率远走高飞。”
  云飘飘道:“不会,他会以为我们是回到山西去暂避,因为他向大内告密的计划十分秘密,清水教的人知者极少,侄女是从陈辉祖那儿得来的消息,他再也想不到我们会已知道了,所以在路上不会有太多的阻碍。”
  刘策道:“那最好,老夫的那些儿郎,说护送那是一句笑话,以身手而言,他们比各位差得太多,最多只能在必要时拚命拦阻一阵,使各位能突围而已。”
  吕四海道:“老伯的德意,小侄等万分感激,但一样是性命,小侄等不会比您的儿孙更珍贵!”
  刘策道:“不,老夫认为你们比我那些宝贝儿孙们强得多了,那怕是十条命换一条,老夫也认为是值得的。”
  吕四海笑道:“老伯言重了,小侄等怎敢存这种想法,老伯能仗义舍亲,小侄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况小侄等自信尚有自保突围之能,而老伯的儿郎在此尚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走了之后,接应义军,监视清水教动静的工作,全仗老伯一家独力维持,所以老伯的人更牺牲不得。”
  最后的这番话,说中了刘策的心里痒处,这位龙性未驯的老英雄心高志傲,唯恐儿孙落于人后,经吕四海这一捧,果然堵上了他的嘴。
  小舟泊在一个偏僻的渔村,那是清水教势力未及之处,也是刘策在山东地面上的暗卡所在。
  吕四海等人登岸后,乔装改容,置了两台独轮车,他推一台,邢玉春改变男装推了另一台,车上坐着云飘飘与江雪雪都变成了中年村妇,还带着行李,玉兰则化装成一个乡下土小子,一脸乌黑,跟在车子后面步行。
  他们就这样瞒过了清水教的耳目,翻越太行山,进入山西境内。
  吕四海找到了一个朋友家里,洗去了易容药,立刻换成快马,直奔大同城外的青云山庄。
  邢玉春与云飘飘总算见到了这位几十年来叱咜风云的江湖女杰吕四娘,她对这两个后起之秀十分赏识,尤其是对邢玉春,认为她迷途知返,更为难得。
  青云庄内早已接获密报,吕四娘已经把族人遣散了,一片大庄院中就留下她在等着他们。
  大家跟着吕四海都叫她姑婆,这位老姑婆已寿逾花甲,但修为有素,养生有道,看起来似乎只是四十许人。
  她听完吕四海所述的一切后,叹道:“以耳代目,究竟是不可靠的,我再也没想到陈辉祖是吾道中人……”
  江雪雪道:“是啊,幸亏姑婆已经戒杀了,否则以您的脾气,恐怕早就割下他的脑袋了!”
  吕四娘一笑道:“以陈辉祖在山西的作为,我几乎忍不住想破戒,刚好你李爷爷游踪经过,劝我不必造次。善恶自有因果,何况道听途说未必可靠,要我三思而后行。”
  江雪雪道:“李爷爷知道他是复社中人吗?”
  吕四娘道:“不知道,但他行事一向以仁为主,从不轻伤人命,我受他的影响很大,他是我此生唯一的畏友。”
  江雪雪道:“姑婆,听说您跟李爷爷早年仇恨很深!”
  吕四娘苦笑了一声,叹道:“是的,那时我为了阻止他为清廷祈覊,故意乔装清廷的九格格,杀死了他的第一个妻子!”
  江雪雪道:“他没有找您报复吗?”
  吕四娘摇头道:“没有,他是个很伟大的人,在了解不是为了私仇后,就原谅了我,倒是他的老太太对我始终有点介蒂,所以他奉母迁居南疆时,我一直没有去探访,现在那位老夫人已经西去,我想可以去了。”
  然后她回头道:“玉春,秀姑妹子的双刀已臻化境,遗憾的是没有传人,我把你推介到她的门下,她一定很高兴。飘飘的剑技也可以在南疆更求深造,以剑法而言,再也没有一个剑派能高过李家一族的了。”
  云飘飘道:“姑婆,听四弟说,您与李爷爷已能不相上下,二位老人家年年切磋,都是平手!”
  吕四娘笑道:“不是平手,是他在指点我,我的剑技源自天山,凶杀之气太重,却始终攻不破他的守势。而且他是在消除我剑中的杀气,剑为王道之兵,应以仁为主,得一仁字,才能更上一层楼。”
  云飘飘想想道:“姑婆,再过二三十年,孙儿或许会投到李爷爷的门下,目前孙儿却希望您指点一二,因为孙儿等日后要对付的是清水教徒,那不是一个仁字所能感化的。”
  吕四娘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好重的杀气!”
  云瓢飘道:“从白莲教以迄清水教,孙儿看得多了,他们都是利欲薰心,有我无人的十恶之徒!”
  吕四娘道:“天下无不可渡化之恶人。”
  云飘飘道:“是的,孙儿并不反对这句话,孙儿有一个师叔叫万毒剑梅放民,是白莲教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个杀星,有一个佛门高僧,足足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十九次救他于不死,总算把他渡化,皈依佛门,可是从第一次救他到功成为止,他足足杀了三百四十七人,如果那位高僧第一次不救他,这三百多条生命岂不是保全了?渡恶为善,虽是无上功德,但如以功果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
  吕四娘沉思片刻才笑道:“妮子好利的嘴,居然把我也驳倒了。我是说不倒你,到了南疆,让那位方大姊来说服你吧。李恩兄的四位夫人中,只有她不会武,却是最有名的女中圣人,连李恩兄都要畏她三分!”
  吕四海道:“姑婆,既然您把家里的人都安顿好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王伦这次动用宫廷中人来对付我们,用心十分阴恶,还是以趋避为上策。”
  吕四娘轻叹一声道:“这倒是我连累你们了,当年刺杀雍正,虽是为了私仇,但我心中很后悔。因为雍正说起来还是个好皇帝,他胸怀无私,并不因为自己是个满人而轻汉,而吏治之精明,更是鲜有人能及。”
  吕四海道:“这一任的皇帝也还不错,年轻时察察为明,只是近几年来,宠信和珅有点离谱,恐怕会出事。”
  云飘飘道:“他宠信和珅是不错,但不会乱了大局,而且他是故意如此的。因为朝中一些亲贵又有排汉之意,他特意借一个弄权好货的佞臣,让那些王室亲贵们看看,满人是难以担当大任的,所以现在朝中一些亲王大臣,不但不再有排汉之议,还特意交权一些立身正直的汉臣,只有他们才敢在朝廷上忤触和珅,不假词色。”
  吕四海一怔道:“大姐,这是谁说的?”
  云飘飘道:“陈辉祖,他花了重金,走通和珅的门路,要改放山东,但一批汉臣极力反对,他私谒海老伯,请海老伯缓颊,海老伯是知道他真正身分的,才力排众议,定了大局,这番话是海老伯托陈辉祖转告我们的。”
  吕四海道:“海老伯还说了些什么?”
  云飘飘道:“海老伯说祖姑行刺雍正后,雍正在弥留时还一再吩咐稳密其事,不得构成大狱,所以乾隆登基,并没有深究,只是那些满大臣不明究竟,和珅提了出来,他不能不理。
  人是派出来了,却不准他们公开惊动官府,只准私下行事。因为雍正驾崩时,对天下的诏告是因病而死,为了朝廷体面,自然不便翻案。”
  吕四海道:“大姐怎么不早说呢!这么一来,我们根本就不用逃避,可以跟他们正面拚斗。”
  云飘飘道:“我是到了大同才接到的消息,陈辉祖为了怕泄漏身分,不敢跟你接触,这消息是假白莲教中的人转给我的。大内的高手日内可到,能避免冲突最好,万一遭遇上了,陈辉祖要我们不必顾忌尽量给予痛击,这样可以给宫中一个警惕,免得以后料缠不清。”
  吕四娘笑笑道:“大内供奉在血滴子时期,确实有一批好手,但这十几年来,恐怕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既然陈辉祖的消息灵通,我们不妨在此等侯一两天,等他们来了,见个真章再走。”
  吕四海道:“姑婆,这又是何苦呢?”
  吕四娘道:“我不是想闹事,但我们的族人多半是退向南疆去投奔李爷爷,李家在南疆也立了业,我们不能为他们找麻烦,事情只要不会闹得太大,不如就地解决的好。”
  吕四海想想也不错,于是他们又歇了下来。
  宫廷中的人来得比预料中要迟些,他们整整等了四天,正准备放弃等候时,才有了动静。
  青云山庄中房子都空了出来,为了便於呼应,而且要掩护先走的那些人,每到晚上,所有的屋中都点上了灯,表示还有人住着,不过大家却集中住在三间屋内。
  吕四娘单居一间,云飘飘等四个女的住一间,吕四海则单独住一间,他最先发觉有警,一切都是准备好的,略闻声息,他就吹熄了灯,提剑出外喝道:“什么人?”
  这一声喝得很响亮,相信另外的人都听见了。
  就在一声大喝过后,四周涌出十几条人影,身形轻灵稳健,吕四海心中微动,觉得姑婆吕四娘有一点判断错了,宫廷中的好手并不差,这十几条人影中,无一庸手。
  那十几个人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个老者沉声喝道:“小子,你是青云山庄的人?”
  吕四海傲然的点点头道:“不错,各位有何见教?”
  那老者冷冷地道:“奉旨捉拿逆贼吕四娘。”
  吕四海忽然发现老者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赫然是提督府总捕头鹰爪高朋,心中微动,因为高朋的衣襟略略一掀,里面有一张字条,写着:“否认有此人”五个字。
  于是他心中已了然,微微地一笑道:“奉旨,难道这位是京师来的?”
  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道:“小子,少装糊涂,快把吕四娘叫出来,天恩浩荡,除了吕四娘之外,不究其余,这就你们已经是够宽大了,你别自己找死。”
  吕四海却仍是微笑道:“各位没弄错吧?”
  老者双目一瞪,正待发话,高朋已跨前一步道:“朋友,你招子放亮点,青云山庄一向在江湖上薄有声名,应该知道这位供奉大人是什么来头。”
  吕四海一笑道:“请恕在下眼拙,实在不认得。”
  高朋道:“朋友在外面闯荡过,难道连天台剑堡的游龙剑客上官老英雄都不认识?”
  吕四海不禁哦了一声道:“天台游龙上官亭!”
  上官亭赫赫一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吕四海心中的确很惊骇,天台游龙堡是武林中新崛起的一个剑术宗派,天台游龙剑客上官亭出道武林才不过十年光景,可是手中一枝剑已饮誉四海,而他门下的剑士,个个身手非凡,声势之盛,已盖过了剑道宗主的武当剑派,所以五年前他们将游龙堡改为剑堡,而且狂妄地在堡门外一里处,树下了天下第一剑的石牌,他们似乎存心与武当别别苗头,居然还在石碑旁门另外盖了一座木亭题额“解剑亭”,亭前另有一方木牌,则写着:“非本堡中人,在此亭解下佩剑入堡”。
  这完全是照着武当解剑石的规矩而立,而且分明是给武当一个难堪。
  此亭初设,还有武当门下的一些弟子不服气,硬要带剑入堡,结果一个个都锻羽而归。
  消息传出来,大家以为武当掌教金鼎真人一定会率领门下好手前往兴师问罪,谁知过了半年,武当竟毫无动静,而且金鼎真人还下了一道谕令,要武当弟子不得再往剑堡生事,这一来才使剑堡之名不踁而走,更为轰动。
  吕四海心中虽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上官堡主大驾莅临。”
  高朋道:“上官老英雄是大内剑术总教练,兼任带剑侍卫统领,职膺三品内廷供奉!”
  吕四海一笑道:“当然!当然!如果上官堡主没有这么显赫的身分,怎么能使武当低头呢?”
  上官亭怒道:“小子,你是说老夫倚仗官家之势,才使武当慑伏的?”
  吕四海一笑道:“在下可没有这么说,可是堡主的身分公开之后,很少有人不这么想。”
  上官亭冷冷地道:“老夫正因为怕大家会有这种想法,所以一直不让人知道老夫在宫中任职的事,等老夫擒下吕四娘后,不妨带你小子顺路开开眼界,佩剑再闯武当真武当殿,看看老夫凭的是什么。”
  吕四海一怔道:“这么说堡主是去过一次了?”
  上官亭傲然道:“当然去过了,老夫只带了四名剑士,连破武当十二道剑阵,否则金鼎那老道士怎会忍得下这口气。”
  吕四海笑道:“在下倒真想追随堡主去一睹雄风,只是无法接受堡主的条件。”
  上官亭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四海道:“因为青云山庄没有吕四娘其人。”
  上官亭一怔道:“高朋,你这是怎么说的?”
  高朋道:“高某知道青云山庄吕庄主闺讳婉贞,门下子弟任侠尚义,行为正直,是以这位吕朋友在京师亮了相,高某就说他不是为非作歹之徒,故而在京师对他有所照顾。因为高某干这份差使,不便得罪江湖上侠义之士。”
  上官亭道:“那么是谁说吕四娘在这里的?”
  高朋道:“这个高某就不知道了,上差既然奉有大内谕旨,自然比高某清楚得多。”
  上官亭笑了一下道:“不管吕婉贞是不是吕四娘,老夫奉旨出来,就得带个人回去。小子,吕婉贞是你什么人?”
  吕四海道:“是我的姑……”
  突然有人接口道:“我是他的姑母。”
  一个青衣妇人飘然而降,手握青锋,微微含笑道:“妾身吕婉贞,也是青云庄庄主,不知犯了什么罪,竟引动了宫廷上差前来捕拿?”
  上官亭退后一步道:“你就是吕婉贞?”
  青衣妇人一笑道:“这还假得了吗?妾身虽然在江湖上很少行走,但高大侠却是见过的。”
  上官亭忙问道:“高朋,你说?”
  高朋道:“高某见过的吕庄主就是这一位。”
  上官亭道:“她是不是吕四娘呢?”
  高朋道:“高某没见过吕四娘,可不知道是不是,高某这次前来协助上差,只是为了辨识吕庄主。”
  旁边一名中年汉子道:“统领,以卑职看,恐怕是弄错了。吕四娘在六十年前大闹京畿,现在至少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不可能这么年轻。”
  上官亭道:“那可不能以此为凭,内家修为深的高手,多半驻颜有术,七八十岁也不见老。”
  那中年汉子道:“可是卑职离京之日,和中堂曾经给了卑职一份图容,与此人完全不像。”
  上官亭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中年汉子在靴筒里取出一个纸卷,展开了送到上官亭的面前,他端视了很久才道:“果然不是。”
  高朋道:“高某早就说过不是了,这是王伦在京师吃了吕朋友的亏,构陷诬告,想利用上差为他雪仇而已。”
  上官亭沉思片刻才道:“不管了,反正我们的使命是擒捕青云庄主归案,至于是否吕四娘,与我们无关。”
  吕四海因为这青衣妇人的确不是吕四娘,还以为是高朋在暗中周旋,找了一个人出来顶替一下,因此挺剑而出道:“上官堡主,和珅是受王伦买通,构陷无辜。开罪王伦的是我,你只要把我抓了去就能交差了,不必连累到家姑母,现在由吕某来领教剑堡绝学。”
  可是那青衣妇人一笑道:“孩子,上官堡主以天下第一剑自许,怎会把你看在眼中,还是我来吧。”
  上官亭冷笑这:“不管谁来,反正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高朋在旁道:“亭老,您奉旨捉拿的是叛逆吕四娘,既然这儿没有吕四娘,您又何必多事牵连呢?”
  上宫亭沉声冷笑道:“高朋,你知道上那儿去找吕四娘?”
  高朋道:“这个高某怎么知道?”
  上官亭道:“那你就少开口,回宫交不了差是我的责任,你倒是说得轻松!”
  高朋道:“高某受命离京时,就向亭老备过案,协助缉捕吕四娘,高某责无旁贷,但要妄捕别人,高某的立场就很困难了,因为高某还是一半身在江湖。”
  上官亭道:“你怕姓吕的,老夫可不怕,老夫也没有要你帮忙,你如感到不便,尽可走远一点。”
  高朋道:“但青云山庄是高某带来的,高某怎可不管?”
  上官亭冷笑道:“老夫决心要缉拿这两个人,你高老总又准备如何管法呢?”
  高朋抗声道:“于公于私,高某却无法坐视。”
  上官亭一笑道:“好极了,你看着办吧。别忘了你只是九门提督的总捕头,职司所辖地区只限京师九城,而老夫却是奉旨缉捕叛逆的特差,职权可及天下,公事上你干涉不了。至于在江湖立场,老夫这剑堡主人,也不会含糊你这个凤尾帮的长老。”
  高朋已愤然要拔刀了,吕四海却道:“高大侠,你在江湖道义上本份已尽,其他就不必管了。上官亭分明是受了王伦的请托,想公报私仇。”
  他连连用眼色把高朋止住,高朋这才愤愤的道:“亭老,高某对清水教已掌握了不少证据,他们并不是什么安份的良民,你现在跟他们暗通声气,以后受了牵连,可别怪高某事先没打过招呼。”
  上官亭似乎顿了一顿,那个身怀图容的中年汉子也凑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上官亭略作沉思后才说道:“老夫乃是奉旨行事,不管其他,拿下!”
  他身边有几名黑衣汉子立刻上前包抄。
  吕四海一挥剑道:“上官亭,要想拿下吕某,你这些门人弟子还不够,最好是你自己出手,免得吕某多伤无辜。”
  上官亭冷笑道:“小子,你好狂的口气。老夫门下三英四杰六飞龙,号称十三太保,连武当护门四老都败在他们剑下,你能胜过其中一个就算不错了,还敢向老夫叫阵?”
  吕四海也冷笑道:“上官亭,你一定见过王伦了,也该知道清水教海外三神宫中的玄真子,这两人比你又如何?”
  上官亭道:“老夫不认识这些人,只知道剑堡更名以来,天下第一剑立碑五年,没有人敢佩着剑越雷池一步。”
  吕四海笑笑道:“如果吕某有机会到浙江一行,就会到天台山剑堡去看看,那块石碑是否该放倒下来。”
  一个汉子厉声喝道:“狂徒大胆,还不弃剑领死。”
  迎面一剑刺到,吕四海知道这些家伙个个身手不凡,不宜久战,必须先发制人,劲力已运足十二成了,猛地挥剑迎上,一贴一绞,已把那汉子的长剑绞脱了手。
  游龙剑法以变化诡异,出手毒辣见称,招式中半虚半实,吕四海早已有所风闻,为了先声夺人,也早作了应付的准备,知道对方第一剑只为了试探,不会全力出击,所以他蓄势聚劲,一上手就用缠字诀黏住了对方的剑,然后迅速改用夺字诀,内力一放一收,将那汉子的长剑绞脱了,跟着一剑递出,直刺对方的咽喉。
  那青衣妇人忙喝道:“小海,不得伤人。”
  吕四海长剑抽回笑道:“是的,姑姑,我只是给他上个封号,以志天下第一剑名副其实的声势。”
  他的剑刃在对方的咽喉上轻轻地一划,割了寸来长的一道剑痕,深不及半分,只轻轻地割伤了皮。
  可是他这一手已经把天台门下震住了,虽然受创的汉子只是天台门下十三太保中最低的一个,但一招为人夺去兵器,而且还在咽喉上留下一道剑痕,别说传出去无人相信,连在场目击的同门也难相信。
  上官亭目泛异色地啊了一声:“小子,你这是那一家的剑式?你是那一个门派出来的弟子?”
  吕四海道:“青云山庄是那一派的,我就是那一门派的,当然不够资格与天下第一剑门下的高徒相提并论。”
  高朋道:“亭老,吕四娘是天山剑派传人,你该看得出,吕大侠的剑路不是天山门下的。”
  上官亭脸色一寒道:“这用得着你来饶舌吗?我还不知道?”
  高朋冷笑道:“亭老法眼高明,怎会连对方的门户都看不出来呢?那未免太有辱您天下第一剑的身分了。”
  上官亭怒道:“高朋,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朋道:“没什么意思,高某不是学剑的,不敢妄论剑道,但高某再不济,也不至于窝囊到一招丢兵,那不是成了天下第一窝囊剑了?”
  上官亭怒道:“高朋,把你的刀子拔出来,老夫要叫你看看,老夫一剑之下,你是否还能保住你的刀。”
  高朋呛然刀已出鞘,可是那个中年汉子却拦在二人中间道:“高老总,大家都是出来办案的,你这是干什么?”
  高朋道:“楚大人,高某可不是办案的,亭老说过了,高朋行使职权,只限京师九城范围之内。”
  那姓楚的汉子一笑道:“但阁下也没有理由搅和呀!”
  高朋道:“是亭老命令我拔刀的呀!”
  姓楚的汉子转身向上官亭道:“亭老,您是此行的统领,自然一切以您为尊,可是卑职身任武术统领,负有参赞的责任,不得不向亭老说劝一下,廷旨要缉拿的是吕四娘,似乎不宜节外生枝。”
  上官亭道:“楚统领可是在教老夫如何办案?”
  姓楚的汉子道:“玉轩不敢,卑职只是尽本身职责。”
  上官亭道:“楚玉轩,你是海中堂推荐的,老夫是和中堂推荐的,老夫比你清楚该怎么当差。”
  吕四海听见那姓楚的汉子报名后,心中大定,他知道这楚玉轩是海南的剑客,也是复社中人,而且是海大学士的心腹,难怪会对自己这边处处照顾。
  楚玉轩却微笑道:“亭老,和大人目前还是尚书,虽已入军机,但廷谕未发,还称不了中堂。”
  上官亭冷笑道:“老夫离京前夕,和相爷已经得到廷谕,真除武林阁大学士,在军机处行走,所以这个中堂的称呼,相爷是当得起的。”
  楚玉轩一怔道:“这个卑职怎么没听说?”
  上官亭冷笑道:“海中堂只是沾了汉人的光,军机处不得不虚备一席,真正重要的事他又知道多少呢?”
  楚玉轩脸色动了一动,但仍是忍住了笑道:“和大人拜了相,亭老这三品供奉却仍然照旧,别的话不谈了,亭老此刻要找高头儿较量,卑职认为不当。”
  上官亭道:“他阻碍老夫的公务。”
  楚玉轩道:“高头儿是协助行事,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而且不受我们节制,言词上纵有对亭老不敬之处,亭老也不应在此时跟他冲突。”
  他也摆下了脸,上官亭倒是不能再找高朋的麻烦了,冷笑一声道:“老夫要捉这两个人,统领意下如何?”
  楚玉轩道:“他们不是吕四娘,卑职认为无此必要。”
  上官亭笑笑道:“老夫认为有此必要,因为他们姓吕,或许与吕四娘有关,要在他们身上追出吕四娘的下落来。”
  楚玉轩道:“天下姓吕的人多得很!”
  上官亭道:“但这两个是武林中人,而且也颇有名气,吕四娘早年也是江湖人,擒下此人之后,吕四娘不想别人为地背黑锅,可能会挺身投案。”
  楚玉轩又怔了一怔道:“官老要如此想,卑职自然没话说,但卑职与高兄的差事一大半要靠江湖朋友帮忙,对这种有违江湖道义的行迳,卑职不便参预,祈请原谅。”
  上官亭冷冷的道:“别客气,老夫不打算二位帮忙,何况抓不到人,责在老夫,与你们没关系,你们自然乐得说风凉话,老夫只请你们别插手碍事就感激不尽了。”
  楚玉轩脸色一变道:“亭老言重了,卑职不敢当,既然亭老独任其事,卑职只好退作壁上观了。”
  语毕退过一边,拉着高朋道:“高兄,还是忍一忍吧,回头上官大人溜走了犯人,把责任推在咱们头上,咱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反正你管带路,兄弟管认人,其他的事自有天下第一剑负责,咱们还是少管事。”
  上官亭听他语带讥讽,不禁愤形于色,但他这个供奉品衔虽高于二人,却只是一个虚衔,管不到他们,只有把怒气迁到那些属下弟子头上,厉声喝道:“你们还呆着干什么,替我拿下,跑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他属下的弟子忙又挺剑围上,吕四海见那青衣妇人袖剑旁立,似乎无意出手,但看她神定气闲,毫无慌张之色,乃退后一步,低声道:“前辈解围之德,感激莫名,此刻瓜代之计已然见售,青云山庄也扯不到家祖姑身上了,前辈还是先脱身吧。”
  那青衣妇人却笑笑道:“孩子,你别担心我,其他的人归你招呼,上官老儿出手时交给我,小心一点,能不伤人就尽量别伤人,十三太保的剑法都不错,刚才是你侥幸,其他的就没有这么容易对付了。那几个女孩子都在旁边等着,你招架不住时,只能由她们来帮忙,四娘姊是不便出面的。小心,背后攻来了!”
  才说到这里,果然背后寒光迫体,一名汉子已发剑偷袭过来,吕四海幸而得了招呼,回剑磕开了。
  他心中很骇异,因为这青衣妇人与他并排站立,以自己耳目之敏,居然没听见背后有人偷袭,这妇人一样没回头,却能发现背后的动静,功力实在高出他太多了!
  再者背后偷袭的那个汉子,能不让他知觉而在背后出招,可见功力也相当深厚,不得不提高警觉。
  这个汉子比第一个高明多了,剑势烕猛,招式辛辣,吕四海严密地采取守势,二十多招后,才能扳回失手,开始反击,略略占一点上风。
  当那汉子战斗时,其余的人只是挺剑环伺,不让他们脱身,还没有上前帮忙。
  上官亭见他自己的门人未能占上风,怒意更盛,大声叫道:“老五,你真泄气,连这么小家伙都收拾不下来,再上两个,摆平可以,记住要捉活的。”
  又有两名汉子拉剑上前,吕四海感到压力骤增,忍不住叱道:“剑堡中难道是靠倚多为胜博来的盛名?”
  上官亭虽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见到吕四海在三个人夹攻之下已呈败象,乃得意地笑道:“吕四海,老夫是办案缉捕叛逆,可不是跟你比武,没那些讲究。”
  吕四海怒吼一声:“无耻!”
  他想骂两句难听的话,但想到高朋与楚玉轩在一边,虽然他们任职官府别有隐衷,但总是不便,因此只好忍住,奋力迎战,居然又慢慢地挽回颓势。
  上官亭看见三个门人奋战了四五十合,仍然没把吕四海收拾下来,高朋与楚玉轩在一边面带冷笑,心中实在不是滋味,知道今天就是把吕四海收拾下来,剑堡的威名也要打个折扣了,如果让对方脱出手去,那更不能混了,因此暴跳如雷,大吼道:“饭桶,都是饭桶,一起上,如果再不能摆平这小子,老夫一个个全砍下你们的脑袋!”
  十三太保中一人被吕四海震脱了长剑,自觉无颜,不好意思拾剑加入围攻,另外的九个人呼啸一声各自挺剑攻了上来,屋顶上发出一声清叱:“不要脸的鼠辈!”
  叱声后,一片银芒带着轻微的掠空声直罩将下来,那是云飘飘与邢玉春的没羽箭与追魂钉。
  那些汉子倒是很了得,只有两个人舞剑飞身磕架,一阵叮当,满天暗器都被架了开去。
  可是云飘飘与江雪雪的两道剑影,夹着邢玉春的双刀寒光,由屋顶上急速飘落在吕四海身边,分别与十二名汉子对垒厮杀起来。
  上官亭冷笑一笑道:“楚总领,你看看,他们的人不少呢!可见老夫不是无的放矢吧?”
  楚玉轩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道:“没有吕四娘。”
  上官亭道:“但她们都是清水教的叛徒。”
  楚玉轩一笑道:“上官大人是大内密差,怎么又替清水教效力惩治叛徒了,这倒使卑属不懂了!”
  上官亭叫道:“老夫是奉了相爷口谕,擒杀这几个女贼,楚统领如若不信,回京可以问问相爷。”
  楚玉轩笑笑道:“和中堂的口谕与卑职无关,卑职当的也不是和中堂的差。”
  上官亭怒瞪了他一眼道:“好!这是你说的,假如跑了一个,统领自己向相爷解释去。”
  楚玉轩神色一沉道:“上官大人,楚某无须向中堂解释,这侍卫统领也不是他派的。”
  上官亭道:“相爷虽没有派你的差,可撤得了你的差。”
  楚玉轩冷笑一声道:“和珅既然进了军机,我这个统领迟早也会被贵门下接替过去,姓楚的不犯贱又何必要卖命呢?大人在这儿忙吧,我先回去自动请辞。”
  说着转身就走,上官亭叫道:“不许走!”
  楚玉轩冷冷地道:“我决心不吃这口饭,就不必听候差遣了,再说彼此职隶不同,大人还管不到我姓楚的。”
  上官亭怒道:“楚玉轩,你在辞职以前,还得负起你的责任,吕四海还没有缉获,你脱不了关系。”
  楚玉轩道:“这个我知道,但此地没有吕四娘。”
  上官亭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楚玉轩道:“事实放在眼前,这儿没有一个吕四娘。”
  上官亭道:“这儿没有,青云山庄的地方大得很,说不定她藏在别的屋子里呢,你跟高朋去搜一搜看。”
  这个楚玉轩倒是无法推辞,正待招呼高朋动身,高朋却道:“楚兄,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候上官大人事了后,一起去搜查吧,吕四娘成名多年,非你我所能敌。”
  楚玉轩也明白了,一笑道:“不错,别说是搜到了我们对付不了,万一搜不到,上官大人把责任往我们头上一推,说我们循私纵放,我们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上官亭冷笑道:“你们跟吕四娘有私谊吗?”
  楚玉轩道:“没有,但是上官大人硬要栽诬一下,也是很可能的事,我们不得不小心一点。”
  上官亭的脸都气白了,厉声道:“楚玉轩,你的事等回京再说,高朋,你是九城总捕,邢玉春是通缉在案的女贼,捉住她可是你的责任,你为什么不动手?”
  高朋哈哈一笑道:“上官大人说过,高某的职权只限于九城之内,离了京师,高某就无权管事了。”
  上官亭道:“该管就管。”
  高朋道:“上差滥捕无辜,也是高某的职权所在,如果上差真的尊重高某职权,就该立刻停止打斗了。”
  上官亭究竟不惯于处理公务,对这些官场上规矩不够清楚,被高朋堵住了,不禁怒道:
  “好,姓高的,算你有种,等回京后,有你好看!”
  高朋冷笑道:“上官大人,别以为你有和珅撑腰就可以横行不法,和珅虽然当权,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不信你就试试看,如果能把这九城总捕顶掉,就算你上官大人的神通广大。”
  上官亭气得浑身乱颤,再看看他手下的那些弟子围攻吕四海等人,也没有占上风,云飘飘的剑术诡异,邢玉春的双刀泼悍,倒还可以封得住,可是她们两人的暗器手法十分刁钻,每到紧急关头,总是利用暗器解危。
  吕四海与江雪雪的剑技较为沉隐,守势紧密,上官亭吩咐要捉活的,他们的人杀着无法施展,愈显缚手缚脚。
  上官亭看得急了,厉声吼道:“杀!拿死的也是一样。”
  一声吩咐,情势立转,十三太保久战无功,也憋了一肚子气,听到可施杀手,不由精神大振,剑招转为凌厉,攻势也加强了。
  首先挨剑受伤的邢玉春,她的肩头被刺了一下,对方原是刺她咽喉的,亏她躲得快,只让剑尖刺中右肩,丢掉了一口刀。
  不过刺她的人更倒霉,她受伤之后,脱手就是一蓬天狼钉,密密地对那家伙招呼过去。
  虽被躲掉了一半,另一半却全打中在他脸上,两只眼睛都打瞎了,痛得他满地乱滚乱跳!
  这一来倒是解了其他人的威胁,因为决斗的圈子本来就不大,四个人背对背联手对外,那汉子在地上翻滚,不但挡住了自己人的行动,还给圈中增加了机会。
  邢玉春是恨透了他,看他滚到身边时,一刀劈下去,这汉子双目已盲,根本不知躲闪,倒是他的同门不忍见他被杀,两三支剑齐出挡架。
  虽然架开了邢玉春的刀,却没防到云飘飘在旁突袭,右手剑左手暗器,一下子全部出笼!
  剑下砍断了一个汉子的三只手指,没羽钢箭又射倒了两名汉子,十三太保一下子又去了四个。
  只剩下八个人了,却因为同门受创,乱了心神,而吕四海也因为对方施了杀手,不敢再存善心,剑势突厉,精招尽出,一连又刺倒了三个人。
  他出手虽厉,心中仍未存杀意,落剑也很有分寸,每个人都是腰间背脊骨上中剑,伤而不致命,可是叫他们直不起腰来,自然也无法再拼命了!
  江雪雪也刺伤了一人,她下手无法像吕四海那样拿揑得住,一剑削掉了对方的鼻子,伤虽不重,但因鼻子连着眼睛,鼻梁上挨了一下重击,也会使眼中热泪直流,金星乱冒,何况是被削下来呢。
  剧痛之下,眼虽未盲视力却全失,在看不见的情形下,急痛攻心,朦胧中见了人就砍,连自己人都分不出了。
  上官亭见到他威挟天下的十三太保,一下子被人摆倒了八个,又急又怒,厉声大喝道:
  “全给我滚下来!”
  呛然一声,长剑出鞘,他要自己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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