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云才刚走近衙门,在门口转来转去的蒋三石马上迎了上来。
「什么状况?」雷子云开口。
「爷,边走边说吧。」蒋三石边说边领著雷子云走。
雷子云也没多问便跟著蒋三石。
「上月回乡探亲的小李回来了,他认得福儿手上那张纸条。」蒋三石边走边向雷子云报告著。
「喔?」雷子云仔细聆听著。
「那是上月初十的事情,小李出城前刚巧碰到,有队商队一行十二人,带著八车布匹进城,说是城西柳家布庄的货,我查过,来时十二人,走时也十二人。」
「对过名单吗?」雷子云拧眉。
「对过,名单上十二人全对,不过我想福儿会抓在手一定有些什么问题,所以我去柳家布庄走了趟。」
「是柳掌柜包庇了谁?」雷子云马上想起柳家的年轻掌柜。
蒋三石点点头,「正是柳掌柜的,那天车队入城时,跟了个想进城里工作的年轻人,刚巧柳家掌柜有个侄子想出城工作,因为商队时间紧迫要马上出城,为了省麻烦,柳家掌柜的没有通报,就直接将二个人身份互相调换,就这样出城了。」
「那留下来的那个?」雷子云问道。
「说姓吴叫吴文祥,锦洲人氏,柳掌柜说他是个勤奋少言的老实人,就住在柳家後头的小屋里。」
雷子云沉思了会儿,望著蒋三石,「你去帮我办件事。」
「是,爷您说。」
「城东黄老爹的豆腐摊有对姓魏的夫妇,你去告诉他们,说我请他们走一趟。那魏先生身高七尺多,相当好认。你要记得客气些,那魏先生脾气不太好。」雷子云仔细的交待著。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蒋三石应著,飞快的离去。
待蒋三石离开,雷子云独自走向柳家布庄。
柳家布庄在城里已经是第三代,是上百年的老店,宫里少部份的衣料子是由柳家布庄所供应,因此柳老柳老爷在京里的声望也非常大,柳家现任的年轻掌柜是柳老爷一手栽培起来的,帮了柳家少爷许多忙。
说来柳掌柜的和福儿还算熟,在福儿还没让魏老收养之前,每每想溜进城内,都是跟著柳家布庄的车队进来的,柳掌柜的心肠好,总让福儿打些零工赚点吃食,因此福儿跟著魏老之後,还是常常帮柳家掌柜的打些零工帮点小忙,如果福儿觉得上月初十的商队有问题,那肯定第一个找就是柳掌柜的。
雷子云思考著,人已经站在一年四季都热闹滚滚的柳家布庄前,这条街以柳家为中心,左边有酒楼客栈,右边有书馆商行,这条街几乎没有静下来的时候,若是要找掩蔽,最热闹的地方可说是最好的藏身处。
雷子云静静的绕向後头的小屋,听见啪、啪、啪的砍柴声。
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年人正在砍柴,太阳正大,晒得那青年人一身汗,身边也已堆了一堆薪柴。
雷子云走近,很温和的开口,「这位兄台。」
「是,大爷有什么吩咐。」那青年抬头,相貌相当普通,普通到雷子云无法形容。
「在下雷子云,敢问兄台贵姓大名。」雷子云客气的开口。
「啊,小的有眼下识泰山,请雷爷下要在意,小的吴文祥,锦洲人氏。」那青年人相当惶恐的放下手中的斧头向雷子云问好。
「不必在意,请教吴兄是什么时候进城的?」雷子云语气温和,但锐利的双眼不住观察著。
那吴文祥不住的擦拭著满头汗水,支吾了半天整个人忽地跪下地。「雷爷恕罪,小的只是想多挣些钱给我家乡的父母才来到京城,是柳掌柜的好心收留我,请雷爷放过小的。」
雷子云也没有伸手去扶他,「吴兄请放心,我不是要来赶你出城的,我只请问你几个问题,你先起身。」
「是,雷爷请说。」吴文祥爬起身仔细听著。
「你何时进城。」
「回雷爷,上月初十。」
「怎么进城的。」
「跟著柳家商队进来的。」
「怎么加入柳家商队的。」
「我老家姨娘是开染坊的,柳家布庄的染料都是我姨娘提供,是她介绍我进商队的。」
「你与谁交换了留下来。」
「柳掌柜的侄子,因为通报下及才这么做的,请雷爷网开一面。」
雷子云望著吴文祥半晌,人挺老实,眼神下飘下斜,的确挑不出一点毛病,但雷子云就是知道这人不对劲,硬要找出个原因来,只能说那是一种直觉。
但是直觉下能当证据。
吴文祥低著头看来还是很惊慌,雷子云仔细盯著他,慢慢踱步转到他身後,「私自进城不是大罪,你与柳掌柜的上赵衙门报备,若是柳掌柜灼肯替你担保,就可以暂时留在城里,但是三个月内必须离城,想留在城里工作就要照规矩来,每个人都私自进出城的话,还有王法没有。」
「是,小的知道,小的会马上去问柳掌柜肯不肯替小的担保。」吴文祥说著,见雷子云一直盯著他,觉得慌恐至极。
「雷爷要不要坐一下,小的倒茶给您。」吴文祥转身朝屋里走去。
雷子云也没阻他,看著他从眼前走过。
一阵风吹过,落叶和木层扬起又落下,雷子云突然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
「你昨天这个时候人在哪里?」雷子云突然开口。
「啊、回雷爷,就在这里帮柳家砍柴。」吴文祥愣了一下,回头低首对著雷子云。
「喔?这里距城北少说也有几里远吧?」雷子云微笑著。
「呃…这、这是当然。」吴文祥一脸莫名奇妙的看著雷子云。
「你昨天没去过城北?」雷子云追问。
「真的没有,我昨天一整天都在这里干活儿。」吴文祥著急的解释。
「这里距城北有几里远,真没有去过的话,你身上的李花花办是哪儿来的?」雷子云说完的同时出了手。
雷子云成名就靠他一双手。
学武初期人人都练的擒拿手只有他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学的功夫都很简单,也只拜过一名老镖头做师父,学得都是苦练实干的真功夫,别人不愿练多的基本功夫,他总是花别人十倍的时间去练,因此练出了他那双无坚不摧的手。、
他师父不只教他练武,还敦他观察、教他追踪,敦他认真的做人,脚踏实地的做事。
所以有今天的雷子云。
也所以从来没有人能逃得过他那双手。
但本来迟钝老实的吴文祥却突然像只兔子一样跳开了去,闪开的速度之快,让雷子云拧起了眉。
那双老实的双眼,变得精光四射,整张本来不出色的脸,展现了狐狸似的精明。
雷子云望著那张突变的脸,平静的开口,「蔡锋,你觉得今天还走得出这里吗?」
「你怎知我昨天去了李花林?想来便宜是让你捡了吧?」蔡锋眯起双眼盯著雷子云,眼神里的怨毒展现在笑容里,看来十分不满。
雷子云扬起了眉,看起来还很冷静,「你杀了严家小姐和魏福儿,今天我就要抓你归案受审。」
「做得到再说!」蔡锋冷笑著,抽出他的蜂尾针,冲向雷子云。
伹蔡锋没有细想,他遇上的是雷子云。雷子云下使剑下也要刀,而蔡锋手上的蜂尾针是针,在刺得到人之前,他必须要防的,就是这雷子云这种能空手制住他手上那支利针的人。
蔡锋下笨,所以过了三招他马上发现下对,逃命的功夫是他第二擅长的,所以他很乾脆的放弃手上已被制住的武器,马上转身就跑。
雷子云站在原地没有追,蔡锋正感到奇怪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二个人。
蔡锋马上停了下来,身後那人他打不过,也下用说前面这二个一直追著他下放的。
魏谦手上那把要得虎虎生风的长枪,忽地落在地面的时候,蔡锋甚至感到地面微微的震动了下。
「第一次有人见著我这种美人儿还逃了几百里的,蔡锋,你是不是男人呀。」魏夫人娇媚地微笑著,款款地向蔡锋走来。
蔡锋当然明白哪种美人能沾,哪种人再美也碰下得。
所以他退了好几步,却想起雷子云就在身後,蔡锋前後望了下,朝著魏夫人开口,「我们谈个条件。」
魏夫人扬起她漂亮的眉毛,笑著,「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柳如剑一家的命案,我知道是谁做的,我看到了。」蔡锋看著逼近的魏夫人开口。
魏谦冶哼了声,「你手上那么多条人命,若不是你看见了凶手,早将你就地正法,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好,还想跟我谈条件?」
蔡锋冶汗直流,回头看看雷子云再看看魏谦,「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回沧洲受审,就算秋後行刑我也要死在沧洲,你们若是下肯,我死也不会说出凶手足谁。」
魏谦夫妇对看一眼,然後望向雷子云。雷子云沉声开口,「回沧洲受审对你来说并不会比较有利。」
蔡锋瞪著雷子云,「我只知道留在京城对我来说绝对不利。」
魏谦走向前一步,「雷兄,先将蔡锋收押,其他的我们再谈。」
雷子云点点头,点头示意一直站在後面等著的蒋三石上前将蔡锋押下。
「魏兄觉得蔡锋真的看见凶手吗?」雷子云望著魏谦。
魏谦叹口气,「说实话我也下确定,但他是唯一的线索。」
「不管如何,这件案子下是公家派的,是我们夫妇俩私自办的,无论如何我们不会让雷兄难做的。」魏夫人婉言开口。
雷子云认真的望著魏夫人,「请别这样说,下管什么案子都是人命关天的事,如果有任何事能帮得上柳家一案的忙,我都愿意做,只是蔡锋狡诈成性,回沧洲也许只是想拖延时间,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这是当然,下如我们回去再商量吧。」魏谦望著雷子云开口。
「那二位就上衙门坐坐吧。」雷子云领著魏家夫妇离开。
在回程的路上,与魏家夫妇闲聊些案件的细节,雷子云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宋定远、柳如剑、李莫虹、沈壁宜都接连被害的话,那除了还在孝亲王府的风云少庄王高寒宇以外,活著的只有魏家夫妇和那个唐家人。
孝亲王府戒备森严,而且孝亲王爷武功高强,高寒宇应该下会有危险,所以若是凶手仍在伺机而动的话,接下来危险的就是魏家夫妇了。
如果再除去魏家夫妇下算的话,那位唐家派来的,会使唐白的剑的那一位……
雷子云没有再往下想。
「二位,我突然想起有急事,不如二位先去,我晚些就到。」说完,雷子云顾不得魏家夫妇,让几个衙差带著他们离开,自己急速的赶回家。
理智上雷子云知道自己不需要那么急,下可能在突然问那犯人就会找上长孙倚风,却还是忍下住的赶路回家。
直到他冲进家门,望著空荡荡的房间时,整个人才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仔细的观察著。
大门栓著,房门也好好的关上,长孙倚风的剑被带走了,自己留下来的纸条也不见了。
以长孙倚风目前的状态来说,不太可能自己起身离开,看来是有人带走了他。现场没有打斗或挣扎的痕迹,可见是他自愿跟人离开的。
雷子云也不必再想是谁带走了长孙倚风,如果长孙倚风决定要在他回来前离开的话,下管他怎么找也没有用。
深吸了口气,雷子云转身离开,眼前有很多必须先解决的事,而长孙倚风不该是第一件。、
醒来的时候,全身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退很多。
长孙倚风移动了一下身子,眨眨眼睛发现眼前的景象很陌生,至少不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或是雷子云的。
栘开视线看见了慕容云飞,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起得来吗?」慕容云飞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点点头,长孙倚风起身靠在床头,接过慕容云飞递给他的水杯。
喝了口水後,长孙倚风深吸了口气,开始调节气息,这才发现自己恢复得太迅速了点,应该是有人帮了自己,他疑惑的望向慕容云飞。
「不是我,是颜磊。」慕容云飞摇摇头。
长孙倚风愣了一下才开口,「帮我谢谢颜先生……」
「你自己谢吧,你好点了吗?」虽然长孙倚风的脸色已经红润多了,慕容云飞还是确认了下。
「嗯,好多了。」长孙倚风点点头,他知道慕容云飞接下来想问什么,但他并下想说。
「好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云飞望著长孙倚风,睑上神情大有追究到底的意味。
长孙倚风觉得心里烦躁了起来,马上别开头,「那不关你……」
「倚风。」话没说完,慕容云飞打断他的话,伸手把他的脸扳回来,很认真的开口,「我关心你不是为了你二哥离京前那一句替我照顾倚风,我从来不多做任何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面对我说那不关我的事。」慕容云飞望著长孙倚风,「你确定你要讲完这句话?」
长孙倚风咬著下唇没再开口,他当然知道慕容云飞关心他,可是他实在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思考了半天,最後放弃的叹了口气,用最简单的方法说明,「我遇上蔡锋,不小心中了百花蜜。」
「喔?那意思是雷子云趁人之危了?」慕容云飞拧眉望著他。
长孙倚风摇摇头,「他没有……」停顿了半天,长孙倚风才又开口,「是我逼他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有点薄弱,慕容云飞瞪著长孙倚风,许久长孙倚风才补了一句,「我跟他说反正我谁都可以。」
慕容云飞愣了一下,望著长孙倚风,有点迟疑的开口,「倚风……你知道……雷子云是真的喜欢你吗?」
长孙倚风偏著头没回答,慕容云飞叹了口气,也下想在多问下去,只伸手从怀里掏出他从雷子云桌上捡走的纸条,塞到他手上,「雷子云喜欢上你真是倒楣。」
「你又知道他喜欢我了。」长孙倚风瞪著慕容云飞,握著那张纸条,明明冰冶的手心却莫名地觉得它烫手。
「有眼睛就看得出来好吗……」说完下顾长孙倚风恶狠狠的视线,慕容云飞起身顺口交待著。「要是好一点就自己去跟颜磊道谢。」
长孙倚风马上垮下一张脸,慕容云飞瞪了他一眼,「别那种表情,他下会吃人。」
长孙倚风无奈的又躺下来,「他老是一张脸没有表情,下晓得在想什么,我不太懂得怎么跟他说话。」
慕容云飞笑著,「那是你跟他下熟,多聊几次就熟了。」
望著慕容云飞的笑容,长孙倚风撑起身子,好奇的开口,「你为什么不叫他师兄?」
慕容云飞没想到长孙倚风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半晌才笑著回答。「因为我不想做他师弟。」
「还想休息就多睡一会儿,有事我会在西院。」说著,慕容云飞出了门。
长孙倚风就著同一个姿势想了很久,然後才抬手望著那张折起的纸条。
隐约看得出笔墨的痕迹,长孙倚风没打开它,只是一直望著,最後还是没有打开就这样收进怀里。
他不用打开也能猜测雷于云写了什么,但是只要不打开,他就可以当做没看到。
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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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望云(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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