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伤口疼得火辣辣,但却比不上心里的痛处,方云轩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堵得胸口喘不过气来。挣扎着爬起身下了床,就着微弱的烛光拉开红漆木门,初九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永远记得在这经年不见光的地方留上几盏烛火。
流沙秤中的散沙已经滑落了大半,想是快天亮了吧。阴暗的大厅内四周仍燃烧着炭火,所有人都睡去了,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不管日日夜夜,总是笼罩着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阴森。
轻轻推开一扇门,没有上锁,不是不怕被关的人跑,而是神木林中的机关,对外来者永远只有死路一条。
有些意外的看到那人此时仍坐在床边,微微低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喜气的红衣仍然穿在身上,现在却是那么的讽刺。
方云轩走到她面前,站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方萌慢慢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
她轻声唤道:“师兄。”
方云轩一怔,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对吧?”方萌轻声问,语气平静无波。
不可否认的,他点了点头。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没有这个孩子,你会怎么处置我?”
方云轩低下头,没有讲话。
“若是今天蓝公子没有出现,你的仇早就报了。你恨我爹,想杀了他,那我呢?”
其实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一直可以逃避,从计划开始的那天,就已料到日后的行同陌路,却不论如何,都对她下不了毒手。
“我……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我与你爹,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至于你……”他故意寒起声音,“我要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天涯海角,任你流浪去。”
方萌突然笑了,微微颤动着瘦弱的身子,大眼里慢慢涌起了雾气。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自己一直深爱着的男人的脸,发现自己用心认识了十五年的人,此刻却如此陌生。
她紧咬着下唇,倔强的不肯让眼中的泪掉下一滴。“好……我会如你所愿,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间,我方萌……永生永世,都不想再看到你一眼!”
方云轩牵动着嘴角,望着她傲气的脸,慢慢退出了门。
***
流沙秤已经被人倒转了过来,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方云轩经过石门暗室,里面只摆着通天子的灵位,除了他们三个师兄弟外,其他人是不被允许踏入这里一步的。
那抹优雅的暗绿,恭敬地跪在灵位前上香。初九总是第一个起来,也是最后一个睡下的人。早晚一次在这里上香诵经,从未曾间断过。
方云轩缓缓步到夏初九身边,因牵动了伤口而皱起眉,“即使有绝世的武功,却没人能违抗阎王爷的召唤。人都是这样,为了某些目的努力了一生,最后也只是一堆白骨。”
夏初纠睁开了眼睛,深情地望着那块灵位,“我想……值得回味的只是努力的过程,而不是结果。他已经得到了他所有想要的,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没有得到我娘。”他还记得娘口中的“他”,是个爱板着脸的毛头小子。
“不。”夏初九轻笑了起来,“在他心里,与喜欢的人能够厮守并不重要。他若要真想得到,你爹娘又怎么会有那几年的安宁日子过,也不会有你了。”
“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初九微愣,有些失神。“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便想知道他的一切。时间久了,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轩看着他,心里涌起苦涩。从小到大,他跟初九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记忆里的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乖巧、安静……竭尽全力用自己最好的一面,来讨爱人的欢心。那人却鲜少对他笑过,或许是天生冷漠,也或许那颗孤傲的心,早被一个女人填满了。
“初九,你还年轻,不应该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囚在这个鬼地方。离开吧,海角天涯,去找你的梦。”
他笑着摇头,目光不曾离开那块冰冷的灵位。“逍遥,相思入骨。不管我走到哪里,伴随他的每一刻记忆,都会随着心跳想起。”
相思入骨……方云轩苦笑,他定是全天下最没资格话思念的人了吧!
“明是飞蛾,却执意扑火。”他蹲下身,侧头看着身旁的人,“若是他还活着,你打算跟他纠缠到什么时候?”
“其实……我一直很庆幸他死了。”
方云轩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勇气……再被他拒绝一次……”
话音方落,宫曲臣便气急败坏的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为难地看着方云轩。
方云轩从地上站起,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人,突然像料到了什么一样冲了出去。
眼前的情景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间失去力气的腿,咚的一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方萌僵直的身体横在床边,脖子上一道清晰的紫黑色勒痕,活像一条恶心的蛇。精致的五官被鲜红的血沾满了,眼窝处隐约只剩下空洞。
方云轩屏住呼吸,视线顺着红衣向她的右手看去,血肉模糊的一片……
痛心疾首的别过脸,尖利的银牙把下唇咬的印出了腥味。脑海中清楚地记得,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永生永世,都不想再看到你一眼!
永生永世……即便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你也要这样残害自己来表示决心吗……
自己先自私的骗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埋怨她没有信守承诺?
夏初九蹲在她的身边,伸出手探了探已经开始僵硬的脖颈,深叹口气。
方云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宫曲臣拉出那间那屋子的,当神志再度清醒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长年笼罩在雾气中的神木林,总是给人一种悲伤的错觉。林中唯一的一棵百年古树下,通天子的坟墓已经孤寂了好几个年头。如今,他的隔壁多了一位芳邻。
骤雨初歇,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方云轩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大树,丝毫不在乎身上的白衫被泥弄脏。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座小土丘。里面有一个在他生命中占了极重要位置的女人,和他未及出世的孩子。
石碑是空白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在上面刻些什么。
他的出世,或许就是为了另一场毁灭吧。所有跟他沾上关系的人,都逃不了这个诅咒。
“能永远沉眠于这神木林中,其实也是种幸福。”他喃喃自语。
一阵清风吹过,扬起满天柳絮。方云轩眯起眼,神智有些涣散。
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妙龄少女站在阳光下对他挥手。轻纱薄舞如一只美丽的蝴蝶。
一声声地唤着:师兄……师兄……
***
本应是一片喜气的方家堡,这两日却笼罩在浓厚的低压下。
火红的灯笼与贴了满墙的双喜都被撕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堡内弟子默默地收拾着残局。鸡鸣未几,正厅内已坐了好些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众人面色凝重,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前一晚还意气风发的方唤天满面愁容,想起自己被劫走的女儿,一夜间便愁白了两鬓青丝。
有人终于打破沉默。“在下以为,方堡主多年前竟然犯下如此罪孽,实在不适合再当这盟主一职。”
仿佛说出了大伙的心声般,大厅内的人忽然都出声附议。
峨眉远虚已死,同辈中人便只剩下少林方丈一人,见这位多年老友一脸为难地望着自己,方唤天终于站了起来。
“当年的孽是我一手造成,理应由我一人承担。各位没有唾弃方某,在下已感激不尽。盟主一位也实在无颜面再继续任下去,我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只求各位同盟看在小女与此恩怨并无关连,又……又怀有身孕的分上把她救出来吧!”说完,经声泪俱下地朝众人跪下。
德远方丈立刻把他扶了起来,“方堡主这是何必!就算堡主不开口,老衲也会率少林弟子尽力把贵小姐出来的。”
大伙都觉得那晚丢尽了面子,自然是要讨回来的。所谓的江湖正派难免都有些心高气傲,不把邪门歪道放在眼里,偏偏却同时遭到暗算。这口恶气若没地方发泄,是怎么都不可能咽下去的。
“方堡主既已答应卸任,盟主一位又成了空缺。蓝公子刚正不阿武艺非凡,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有人提议道。
“没错,昨夜若不是蓝公子及时赶来,只怕我等已凶多吉少。”
“愿誓死追随蓝公子,剿灭魔教!”
蓝追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直没有开口。他的情绪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直到听到有人在跟他讲话,才反应过来。
“蓝公子,刚刚我们说的……”
“哦,不。”他清了清喉咙,神色疲惫。“那日出手,只不过是与方云轩的私人恩怨。在下并无意过问江湖中的事,盟主一职,晚辈更是无力担任。”
众人无不错愕,但早对蓝追不追逐名利有所耳闻,也就不觉得奇怪。
“唉……只是除了蓝公子,眼下再无合适的人选。”
“武林中若有劫难,蓝某定不会坐视不管。只是……”
“蓝公子既然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再做勉强。”说话的是唐四公子,“当务之急,应是想想办法怎么把方小姐解救出来,等解决了魔教后,再选出一个盟主人选也不迟。”
虽然唐兰在江湖中名号不小,但毕竟辈分偏轻,在这种场合中插话实属不应该。
唐兰有一双细长的凤眼,深蓝色的长衫手工精细,他看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微昂起脑袋,有那么几分目中无人。
蓝追自第一次在武林大会上见到唐兰,便对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厌烦。唐门中人一向谦虚有礼,这个不可一世的唐兰实属异类。
“神木林常年有浓雾保护,外人在林外根本看不清其中的障法。在下研究了月余,却毫无所获。”唐兰语带懊恼,“看来我们要想进入林中,只能抓一个魔教教徒带路。”
“既然已经敌我分明,想必他们也早有防备,只怕没那么容易。”
“唉,敌暗我明。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了。”德远方丈看着满面愁容的方唤天。“方堡主无需对令小姐的安危担忧,方云轩若是想加害于她,也不会费神把她掳去了。”
听人提起那个人的名字,蓝追心底猛然一震,被撕裂的疼痛感又蜂拥而来。眼前众人的讨论再也进不了他的耳中,默默地站起身,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正厅。
只有唐兰注意到了他的离开,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
蓝追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着,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不自觉的又回到后山的那座小木屋前。山水河流都未曾改变,世上最善变的,竟然是人。
林中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刻着方云轩的影子。蓝追伫立原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便想起了他在湖中嬉戏的样子。一言一笑,无不深刻入骨。
这两日他夜不能眠,闭上眼睛,便是那日自己的破空刀砍在他身上的情景,那人不闪不躲,任由身上的血汩汩流出。蓝追在他的眼中找不到歉意,只有倔强。若不是他立刻离去,只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把他抱入怀中。
恨他的欺骗,像傻瓜般被他耍得团团转,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却未想也是他复仇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恨蒙蔽了理智,在后悔莫及时那一刀已经挥了出去,强自收回内力的结果是伤了自己,却也没能避免伤害到他,那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身上,也割裂了自己的心。
恨他的绝情,却掩盖不了爱着他的事实。
破空砰然出鞘,蓝追像要宣泄心中的燥闷般低吼一声,挥刀在林中乱舞。刀刀生风,剑气如虹。待柳絮落尽,冥然天际已经布满流霞,他微微呼着气,徒然跪倒在地。
得天独厚的蓝十三第一次落下了泪水,只是那个他费尽心机去爱的人,永远也看不见。
***
自从灵隐教亮了底牌后,江湖上便再无一日安宁。正邪两派厮杀抵斗,两边每日都有无数死伤。无奈这些出来挑衅的多是灵隐教的徒众,没有一个进过神木林。
方云轩为了安心养伤,没再踏出过神木林半步。林外不时聚集了一些各派的弟子,耐不住性子的冲林口破口大骂,林内安静的多,对其充耳不闻。
这日夜空漆黑一团,神木林外又聚集了二十多个人,叫骂一阵后随即生火烤起捉来的兔子,只见神木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火红的身影,面如雕玉。
一众人马上如见猎物般大喜,纷纷丢下手中酒肉拔出武器。他们已经在林外守了半月有余,里面连只老鼠都没爬出来过,耐心早就被磨光了,如今见走出个大活人,无不喜出望外。活捉了他套出林中阵法,剿灭魔教指日可待!
“三更半夜在人家门口狂欢,不觉得失礼吗?”红衣公子微微一笑,说得云淡风清。
在场之人多半是各派上不了台面的小弟子,未参与过方家堡一战,自然不会知道这长得邪美的男子正是灵隐教的护法之一。
大伙见他一派斯文又弱不禁风的模样,无不摩拳擦掌。
“哈哈哈哈,我道是什么人物。难道灵隐教那几个凶残的长老被杀了后,只剩你这种书生了?”
戏言一出,众人的笑声却都卡在了喉咙里,惊骇地瞪大了眼。
说话之人仅愣了愣,惊觉喉间一阵刺痛,刚想抬手去摸,却听见啪的一声,血便从喉处喷洒出来。
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无声无息地到了下去。滚落在地的头颅,仍惊恐的大睁着眼睛。
一股阴寒之气,从每个人的背后升起。齐齐向那红衣男子望去,只见他唇边笑意满满地扫视众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银笛发出寒光。
“你……你就是那个宫曲臣?”人群中有人低吼。
武林中人一谈起西域魔笛,有几个人不闻风丧胆?
话音方落,火红的身影便腾空而起,霎时林中便是一阵刀光剑影。声声惨叫起落,不消半刻钟的工夫,二十多道人影便一一倒下。
宫曲臣把银笛又别回腰间,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没有多看那些尸体一眼,又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一踏入房中便发现方云轩又在发呆,最近他总是不知想什么想到出神。看着他恍惚的样子,不觉的叹息,自己不管怎样努力,都不能占据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方云轩听到那声叹息便立刻回过神来,见到宫曲臣不知何时站在自己床前,一脸忧愁。“还没休息?”
宫曲臣摇摇头,坐在他身边,“狗叫得我睡不着,出去打狗了。”
方云轩闻言失笑,“你这种冲动的性子,只怕早晚要吃亏的。”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即问道:“怎么了?”
“逍遥……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后悔了?”宫曲臣轻声的试探。
“后悔什么?”
“后悔……与他为敌。”
方云轩一愣,略垂下眼,“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感觉到你变了。”宫曲臣别过了脸不去看他,“从前的你,脑海里永远只有报仇这一个念头,可是现在,已经被他取代了。”
“不……”
“你不用急着否认,我比你还了解你自己。”他打断他,声音带丝苦涩,“你最近总是容易出神,连别人接近都感觉不到。我知道,你在想他。”
“曲臣,我……”他想狡辩,却发现找不到借口。
宫曲臣忽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莫非是师父这派受了诅咒,我们似乎,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呢。”
方云轩的脸上闪过内疚的神色,张开了口,却什么都说不上来,最后深叹一声,只能拥住身旁人的肩。
宫曲臣的头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唇畔映上抹满足的笑容。“逍遥,刚刚我出去,发现今晚的月亮好圆呢。”
在这晨昏不分的地下里,是永远也见不到那璀璨的月光的。
方云轩静静地拥着他,黑暗中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渐渐沉稳,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入了夜的地下总是透着股阴凉,任是什么钢筋铁骨的身体,在这鬼地方住久了都会落下一身病来。当年师父通天子的恶疾,想来也与这阴冷的地方脱不了关系。
方云轩轻轻地把宫曲臣放在床上,拉过被子仔细地为他盖好,在黑暗中缓缓低下头去,吻上熟睡中那人的额际。
满腔温柔的一吻中,有愧疚,也有疼惜。
除了那已经放逐在别人身上的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
皓白星辰,满月当空。
入了秋的夜风寒凉刺骨,背靠着竹干,手中抓着坛烈酒,对着空中满轮明月发呆,满目忧愁。
许是醉意朦胧,以至于有人从当空掠下走至身旁都无从察觉。送到唇边的酒坛被人夺了过去,他茫然地转过头看到来人抓起酒豪饮。
他一怔,困惑却失落地笑了起来:“我果然醉了呢。”
方云轩低吟:“呆子。”
蓝追又愣住了,呆呆地望着眼前鲜明的人,滑稽地眨了眨眼,“你……”
“呆子,你若不想趟这浑水,大摇大摆地回你的燕朝皇宫便是,何必逞这英雄,在这里买醉?”
方云轩叹息:“你本不是江湖人,却偏偏喜欢多管闲事。你们所谓的白道正义,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我无意涉及无辜,偏却有人要惹火上身,你当真以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喜欢过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吗?”
“你为何……还来找我?”蓝追气息不稳地问。
方云轩没有回答,撩起衣服坐在他的旁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微笑了起来: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蓝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温柔而依恋的,近乎绝望。他轻轻开了口,声音哑了:“云轩,不要再争了,跟我走吧。天高海阔,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云轩站起身,转过身四处看了看,最后静止在那弯依然明净的湖水里。“你有你的坚定,我亦有我的执著。也许有些事情,只有留在回忆里才是美好的。”
蓝追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酒意上头,脚步都站不稳,抓着青竹的手握得泛白。
方云轩忽然脸色一变,身体猛的僵直,呆立了半晌,忽然向前扑倒在蓝追怀里。蓝追措手不及,脚下一个不稳,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来不及起身,却觉唇上一阵温热。蓝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忘了呼吸。
方云轩很快便放开了他的嘴,愣愣地看着身下的他,决然一笑。蓝追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在眼前消失了踪影。
飞快向前狂奔了百米,确定身后没人追来,方云轩才气喘如牛地停了下来。望望朦胧天色,已近日出。脱离了方家堡的范围,以往的轻功在半个时辰之内回到神木林是轻而易举的事,可目前这个身体状况……
他自嘲地笑了笑,抵不住心口剧烈的疼痛,靠着树滑倒在地。
最近毒发的次数,真是越来越频繁了,可他竟然还敢拖着这样的身体,闯入方家堡见蓝追,不被发现,实在要归功于对堡内的地形跟换班巡视的时间熟悉。
其实今晚来见蓝追,只是自己一时的任性。
只是想在生辰的这一天,见他一面而已。
感觉到后方的寒意而回头时已经晚了,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剑刃抵在脖子上,锋利的透着寒光,轻轻一动,便能见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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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追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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