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夜宴结束的乐亲王府里,长而暗的回廊上。
“哎呀,王爷,今晚您都没喝到什么酒呢!”
秋蝶的笑声回荡在长廊中,可以听得出来她是十分快乐的;而她美艳惹火的身体,此刻正靠在日罡身上。
“别这样,秋蝶,你喝醉了。”
日罡只是轻轻推开那挨近自己身边的诱人女体,径自打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秋蝶自讨没趣,瞧见这招借酒装疯的计策没有效,马上又跟进日罡的房间。
“王爷,让我来为您更衣。”
秋蝶向四周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些婢女便全部退下了。
日罡也没回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让她伺候着自己更衣。
“王爷的表情好吓人啊!”秋蝶一面利落地帮他褪下外衣,一边说。
“是吗?”
“可不是吗,任谁看到王爷这张脸,都会以为您正在为啥事大动肝火呢!”
他的确是有些不高兴。
夜宴上,羿开溜了。
他八成是去找被关起来的常我,而眼前这个女人……
日罡皱起眉头,仔细地瞧着秋蝶。
“哎哟!王爷。”秋蝶故作害羞地半遮着自己的脸,“您怎么这样直盯着人家瞧?我可是会害羞的!”“我只是在想……”穿上单衣,日罡笑得十分古怪。
“想什么?”
“想我以前的眼光为什么会那么差。”
“什……什么?”秋蝶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不知该如何反应。“王爷,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您……您为什么这样说?”
“比起常我,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真是倒尽了我的胃口。”
日罡拿起被在椅子上的皮裘,便往房门走去。
“王、王爷,您……您要去哪儿?”她心慌地喊着。
“我去睡书房,这里让给你睡。”日罡头也不回,冷酷地说:“以后咱们就各走各的吧。”
“什……什么?”
秋蝶惊愕不已。为什么日罡变心的速度会如此快?快到让她无法相信自己已经不再受他宠爱了。“等一下,等一下!王爷,您不可以这样对我……”
无论秋蝶怎么叫,日罡的身影仍头也不回的就这样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秋蝶跪坐在门口,失神的喃喃自语着,对秋夜冰凉的风毫无所觉。
她的亲王夫人梦破碎了……
* * *
夜,渐渐深了。
“啊——”
突然从王府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这让在柴房里相拥而眠的羿和常我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常我揉揉眼睛问道。
羿从柴房的窗户望出去,发现王府中的人都匆匆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人秋之后的王府,那原本血红的枫叶在诡异的狂风中摇摆不定,一抹可怕而不安的气氛正逐渐蔓延……
* * *
京城第一歌妓秋蝶,深夜在乐亲王府中被毒杀身亡的消息,很快地便在京城的市井间传开了。
“你听说了吗?秋蝶姑娘在乐亲王府被人毒杀了耶!”
“听说秋蝶是在王府留宿的房间里遇害的,现在官府正在查办呢!”
“喂喂喂,看过秋蝶姑娘尸首的人,都说秋蝶姑娘的脸被寒月液给泼得面目全非呢!整张脸都花了!”
“这人下手真是狠毒啊!可也无从办起吧?乐亲王花心是众人皆知的事,搞不好是哪个妒心重的女人下的手;而且秋蝶那些财主恩客的老婆,早就对秋蝶不满了,两个都是关系那么复杂的人,要怎么查啊?”
秋季的京城,由于这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时间沸腾了起来。
而在同一个时刻,气氛诡异凝重的乐亲王府——
“你果然是无辜的。”
坐在阁楼木栏上的日罡,接下常我端来的香片,下了这样的结论。
“你还敢说,是谁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就把他关进柴房一个晚上的!”羿不满地提出抗议。
“要不是本王把他关在柴房里,秋蝶第二次被毒杀的时候,怎么能证明凶手是其他人呢?搞不好常我就会被认定是凶手!”
日罡微笑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羿,又看看站在羿身旁,伺候着两人的常我,暧昧地笑了。
“这件事已传到皇上耳里,害我昨日进宫被皇上训了一顿,他要我早日找出真凶,以免造成京城民众更大的骚动。”
“这原本就是皇族应该做的事。”羿故意讽刺他,“不过希望皇上没找错人,让这件案子可以早日水落石出。”
日罡瞪了他一眼。他那酸不隆咚的话语,任谁都可以听得出来话中有话,而且是故意的。
“羿哥!”常我推了推羿。
“放心吧!我只是开个玩笑,相信王爷不会介意的。”
日罡叹了一口气,“而且发生了这件事,你们还得感谢我呢!”
“感谢?”
“把常我关进柴房,也不尽然全是坏事吧!我也促成了一件好事,不是吗?”
日罡话一出口,羿和常找不禁哑口无言。
“我说的没错吧!”日罡因为整到两人而笑得乐不可支;他招手示意常我过来拿回杯子。
常我连忙走到日罡身旁,没想到却被日罡一把抱进怀中。
其实日罡心里是有些气愤的。
他没有想到,就在那一天晚上,竟让羿对常我有机可乘。
而自己呢?
在那天晚上,他却只能看着秋蝶那个女人装模作样,然后一个人到书房去睡觉;第二天早上,还看见秋蝶惨死在自己房里……
“啊!”失去重心的常我,稳稳地跌入日罡怀里。
“你真的长得挺标致的。”日罡抬起常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就凭你这张脸,是男的也没关系了。”
日罡以前喜欢的女人,都是一些身材姣好、丰满艳丽的女子;可是在那一次看见常我之后,他就全变了。
在他身边的女人,要不是为了钱,便是因为他是皇族的关系,每个女人都尽全力讨好他,并都带着假面具对他演戏;当然,他也会给她们这些女子所想要的奖赏,而他,则可以从中获得身体上的快感。
但这些游戏,他已玩腻了。
只有常我,他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完全不知权力斗争是何物。
“王爷!”羿怒吼着。
突地,匡啷一声巨响,让三个人皆回过头观望。
“霜……霜韵姐?”
常我看着散落一地的瓜果器皿,慌张的霜韵连忙蹲在地上拾着东西。
“对不起,我马上收拾,”霜韵头也不抬的快速收拾着东西。
“算了,你快收拾吧。”
日罡并没有因为霜韵的闯入而松开紧抱着常我的手,反而在常我跟羿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猛然低头吻了常我。
“放开我!”
常我再也顾不得谁是主、谁是仆,他用尽力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日罡,而暴怒之下的羿也冲了过去,揪住日罡的头发,一拳往日罡的脸上打去。
日罡终于放开常我,而羿则快速地将常我拉入自己怀中。
“好痛……”日罡抚着自己被揍的地方,那张俊俏的脸霎时变了形,“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本王!”
“是你活该!”羿愤怒地看着他,“给你一拳算是便宜你了!常我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常我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很好。”日罡瞪着他,“当初可是本王在庄主面前力保常我,他才能待在你身边,可现在本王对常我也挺有兴趣的。不如咱们来场比赛,若是你赢就带回常我,我赢常我就归本王。”
“可以!”羿在盛怒之下问道:“你要比什么?”
“就射日吧!”
“好!”
常我张口想阻止,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可谁也没注意到,在场惟一的女性,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光芒。
* * *
就在他们达成协议,要以射日来决定谁才能拥有常我的那天下午:
“少庄主,庄主请您到书房一趟。”
“爹找我?”
羿有些诧异,随即遣下侍女,常我见状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问:“会不会是为了射日比赛的事?”
“可能是吧!不知道爹他知道了没有……”羿喃喃自语地说。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常我担心地扯着他的衣袖。
“别这么担心,说不定爹只是想问问最近我书读得怎么样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羿抚着常我忧心忡忡的面孔,试图安抚他的不安。
“你爹……”常我低下头,嗫嚅地说:“他会让我们两个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羿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前比较重要的是面对日罡那家伙的挑战,我爹的事以后再说。”
“他会不会要你娶一房妻子?”常我突然慌了起来,“对,他一定会要你娶妻生子,你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找你找了好多年了……”
“你想太多了。”羿苦笑道:“那只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没有的事。”
“但这是我们一定要面临的问题,不是吗?”常我缓缓地说:“除非我们不相爱,或是我们分开了,不然你爹要你娶妻的事一定会发生。”
他的一番话让羿不知该如何回应。
“没关系……”常我自言自语地继续说:“若真是这样,那也没关系,我只是个野小孩,也不是女人,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我还可以待在你身边,任何事我都可以忍受——”
“什么野小孩!”羿有些气愤地截断他的话,“什么野小孩?你才不是野小孩!干嘛这么哀哀怨怨、垂头丧气的说这些话?”
“可我真的是啊!”常我反驳道:“我……我没你那么幸运,还有个爹来认你……”
“可我要你啊!”羿吼着。
天,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常我为什么老爱钻牛角尖。
“我不是说过,要你一辈子都不准离开我的吗?”
“可是……”常我有些畏惧,“可是咱们门不当户不对,你……”
“什么狗屁倒灶的门户相对!我倒情愿从来没有个半路跑出来的爹,莫名其妙地认了我,我倒想就这样跟你一辈子卖饼,这样我就不会丧失记忆了!”
“你不要这样啦!”常我害怕地看着他,他知道羿是真的生气了。“我……我也只是提一提,没有别的意思。”
“我们真像两个傻子。”羿突然苦笑起来,“不是吗?我都还没去见我爹,我们两个就这样胡思乱想。”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
“谁教你总是胡思乱想!”羿叹了一口气,看着站在眼前的清丽少年,他心中满怀对常我的爱意。“我就是这么在乎你的感受,你知道吗?”
“羿哥……”
两人深情地凝视对方,就像已经注定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分开,不会再有遗憾……
“少庄主,庄主请您快一点到书房去。”
门外传来侍女催促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凝视。
羿叹了一口气,向常我招招手道:“走吧!”
* * *
“这……这是什么?”
来到书房,羿不明就里地看侯凌霸抱着许多卷轴,笑盈盈地将它们放在桌上。
“你打开来瞧瞧,看你喜不喜欢。”侯凌霸抽出那成堆的卷轴其中之一,递给羿。
羿原本以为侯凌霸是为了射日比赛的事找他来,没想到他却是要他来赏画?
“爹,我对山水画没啥兴趣,这……”羿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侯凌霸递过来的卷轴。
“嗳,这不是山水画,况且你都还没看呢,怎么知道你会不喜欢?快打开来瞧瞧!”
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打开卷轴——
“啊……”
站在一旁的常我和羿都吓了一跳。
“怎么样?这一个你喜欢吗?”侯凌霸在旁边问道。
那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您……您这是……”
“你年纪也不小了,上次王爷在宴会上说的很对,你是该讨房媳妇了。”侯凌霸微笑地看着一语不发的儿子。
“可我……我还没有成亲的意思。”
“傻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你不懂吗?”
“不是的,爹——”
“你瞧瞧王爷对你多好。”侯凌霸打断羿的话,指着那一堆卷轴道:“这些全都是王爷为你挑的,全是京城里的富家千金……”
可恶!羿咬牙切齿地想着。
日罡这么做简直就是在阻碍他跟常我在一起嘛!
“怎么样?这一个也不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爹,我喜欢的是常我。”
“什么?”侯凌霸停下动作看着他,“你是在跟爹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爹。”羿正经地说:“我们相爱,所以我不能娶别人,这辈子我只要他一个。”
看着羿坚定的神情,侯凌霸思索了一会儿后才道:“常我可以永远留在我们家,我不会介意你们在一起。”
侯凌霸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打消要羿娶妻的念头,所以他又道:“但是你还是得跟女人结婚,以生下侯家的子嗣。”
“这是不可能的,爹。”羿忍不住抗议道:“我这辈子只对常我有兴趣,也只爱常我一个人,除此之外,我没有想过要那种没有爱的夫妻生活。”
“我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侯凌霸的声音低了下来。“别忘了王爷似乎也对常我有兴趣,如果你成亲,我可以答应不把常我送给王爷。”
“我的爱只能给常我一个人。”羿继续说:“我已经答应王爷以射日来决定常我属于谁了。”
“两个男人为争夺一个下人而举办射日比赛?”
侯凌霸的怒吼自特地为羿所准备的书房里传了出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可知道这事如果传出去,是会落人笑桶的!”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羿对这样的事情表现得毫不在乎。
“胡闹!”侯凌霸大吼一声,“这事关侯家庄的名誉与声望,你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庄主请息怒,一切都因小的而起……”常我急着替两人打圆场,“请原谅少庄主,这不干少庄主的事——”
“没错,全都是因你而起!”侯凌霸指着常我说:“因为你的关系,羿儿要带着伤去跟王爷比赛,这分明就是以卵击石嘛!”
“这完全不干常我的事!”羿连忙替常我脱罪。
“羿儿一点功夫底子也没有,射日可是要在马上奔驰,然后一口气拉弓、射中在火笼中的九颗烈焰明珠,你以为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爹,我身上的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羿忍不住接话,“我只是尚未想起以前的事,更何况都还没比呢!怎知鹿死谁手?”
“与其让你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而跟整个皇室作对,倒不如我现在就把常我献给王爷!”
“你敢!”羿怒视着二十年来未曾谋面的父亲。
“我有什么不敢的?”侯凌霸亦急怒道:“我是你爹,当然有权管你!”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不再是你儿子了!”
“你在说什么?给我回来!”
羿拉着常我,走出气氛极糟的书房,“我们去骑马,别在这儿惹人嫌!”
看着儿子气愤地离开,侯凌霸不免叹了一口气。
他做错了吗?
他只是为了儿子好,这个儿子可是他曾经以为失去,之后又失而复得的儿子阿!
“隔了二十年父子见面,分外火爆啊!”
侯凌霸一转头,只见日罡从山水屏风后走出来。
“王爷……”
“你儿子那一拳可真是结实,”日罡抚着自己有些瘀青的脸,“不过也证明他确实是你儿子,因为两个人的脾气倒是一样火爆。”
“王爷,小儿冒犯您了。”侯凌霸带着歉意,恭敬地说:“有关于常我这个奴才,若是王爷您喜欢,就送给您吧!别再和小儿计较了,王府才刚发生秋蝶姑娘的事,这会儿要是又大费周张地举行比试,那……”
“不!”日罡一口回绝侯凌霸的好意,“就是要让大家淡忘那件凶杀案,我才特意举行射日比赛的,更何况!”
他看了看侯凌霸,缓缓地说:“难道像庄主这样的聪明人,会看不出来少庄主是真心喜欢那个奴才吗?”
闻言,侯凌霸愣了一会儿,马上又回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只是羿儿一时胡涂、年轻气盛,随便玩玩的儿戏罢了,等羿儿同老夫回到南方,老夫再给他寻一门好亲事,他自会定下心来,忘了常我这个奴才的。”
“是吗?”日罡微笑地看着侯凌霸,缓缓地说:“倘若真像庄主所说的,那小王可真的要接收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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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相思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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