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情深 第十七章 沙千里被困

  夜鬼詹荣手上仍有一枝火枪,一声大叫,跳入内栅,无棍护身向里冲。
  三名大汉也随后跃下跟进,纵跃如飞。
  夜鬼詹荣第二次跃起,一跃两丈余,单足落地,突然向下一沉,手中的火枪一升一沉,突然消失不见。接着,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是夜鬼的叫号声。
  后面的三大汉大骇,火速止步向后退。
  “哎……”一名大汉惊叫一声,向下一沉,不见了。
  另两人大骇,站住了,进退不得。
  “用棍点路开道。”沙千里大叫,一跃而下。
  众人纷纷跃落,分两列排开,互相握住铁棍,相距各约六尺,举步急进。
  两大汉依言在前面用铁棍开道,先后发现了四座陷阱,握紧铁棍被左右的人所架住,也不至下沉。
  接近至三丈内,一声鼓响,房舍的暗影中箭如飞蝗,杀声雷动。
  人群大乱,放手弃根向下仆倒避箭。
  惨号声惊心动魄,有五六个人不见了,三名跌下陷阱,三名中箭倒地。
  九指老道与独脚妖果然了很,一声怒啸,凌空而起,迅速扑到墙根,脚一跺墙基,身形重新技起,翻入院墙内去了。
  随后进入的是沙千里,木客宗亮,勾魂一指周伟、鬼先芮鹏飞,多臂猿……除了驻守外栅门楼的人外,真正攻入东院的人,只有十名,卅名高手,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以上,将接近半数了。
  放火之物早已丢失,首先跃入的九指老道碰上了扎手人物,走廊上一声虎吼,跳出三名黑影,双方接触快逾电光石火。九指老道已丢掉铁棍,拔剑抢先进招,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灵蛇吐信”出手便是杀着刺向一名黑影。
  独脚妖也一声怒吼,铁拐风雷俱发,扫向两名黑影。
  “铮!”剑鸣震耳,黑影一剑震开九指老道攻来的灵蛇吐信,“电射星飞”立还颜色,猛攻中宫,锐不可当。
  另两名黑影身手差得太多,“铮”一声暴响,连人带剑被独脚妖铁拐扫中。剑折腰断,尸体横飞丈外,另一名黑影向下一伏,贴地倒退逃过一拐,逃入偏殿去了。
  “你走得了?”独脚妖大叫,单足一跃,人如怒鹰飞上了走廊,一拐劈开殿门,奋勇抢入。
  这是一座偏殿,黑沉沉鬼影仅无。紧跟而入的是两名高手,其中之一叫:“找地方放火……啊……”
  接着是轰然一声大叫,似乎天动地摇。
  “砰”一声响,独脚跌撞破左面的天窗,跃出廊下大叫道:
  “不可进去……”
  话未完,鬼先芮鹏飞已抢入破殿门。
  “里面机关可怕,退!”独脚妖拦住向门内抢的沙千里急叫。
  黑暗的殿堂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唤声:“快拖……我……一把……”
  谁还敢进去拖他一把?四面八方突传出刺耳的狂笑声,笑得众人毛骨悚然,不知附近到底埋伏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还些什么歹毒的机关。
  鬼先的凄唤声已寂,大概已经气绝了。
  木客宗亮在找东西放火,可是根本没有能引起燃烧的东西,火摺子不可能将壁点燃,没有引火物,火无从放起。
  “咱们领先退出去再说。”多臂猿悚然地说。
  沙千里钢牙一挫,沉声道:“不能退,进方有生路。咱们脱下外衣,堆在窗下放火。”
  众人依言纷纷脱下外衣,沙千里又向木客宗亮说:“请宗兄负责放火,咱们三面埋伏引人出来,不可现身,只许用暗器袭击。”
  他将所有的外衣交给水客,共有八件,这是说,他们只剩下八个人了。七人三面一分,利用暗影隐身。
  木客宗亮衣衫抖开,挂在窗上。火把子火光一闪。
  “笃”一声响,一枝矢射入窗中。擦木客的左颅侧而过,危极险极。
  同一瞬间,“啊”一声狂叫,南首一座墙角前,发矢的人被沙千里的神花所击毙,火光熊熊衣衫着火,火舌吞噬着窗格。
  这一着,收效宏大,八个人不露面现身,以逸待劳连毙六名老道,而没有任何人受伤。
  窗格子终于着火了,火势渐炽。
  沙千里正在高兴,殿内一声长笑,“轰”一声大震,看火的窗轰然塌下,被人从里面用一张神案砸垮下来了。
  火光乍熄,余烬向四方飞溅。
  木客宗亮突然暴起,怒鸳似的破窗纵去,冲入烟屑中。向窗内飞扑。
  “纳命!”里面有人大吼。
  “铮铮!”剑鸣震耳,木客宗亮的剑被震偏,机警地借力飘退,“砰”一声倒在地窗下的烟屑火星中,奋身一滚,远出丈外去了,逃出一劫。
  “利害!”蜷缩在屋廊下的木客高叫示警。通知其他的人里面有高手袭击,不可冒险冲入。
  “哈哈哈哈……”里面怪笑又起,笑完语声如春雷:“还有多少衣裤可用,全剥下来啦!诸位,你们进来了,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哈哈哈哈……”
  沙千里也发出一阵狂笑,笑完高声道:“潘兄,招呼李枪,保证这次可以成功将这些楼房烧成平地。”
  殿内的狂笑声倏止,语声又响:“沙小辈,你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十余枝火枪岂奈我何?本宫的人已严阵以待,没有你们有机会了,唯一可做的事,是丢下兵刃投降。”
  沙千里一怔,叫道:“你是风月道人吗?”
  “贫道道真。”
  “哦!原来是风月道人的师弟,你怎如在下是沙千里?”
  “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本宫弟子的监视下有何奇怪?”
  “叫令师兄出来答话,沙某给他一次机会。”
  “哈哈!你们是瓮中之鳖,不配与敝师兄答话,你把机会留下自用好了。”
  “你以为沙某无条作何吗?好吧,看谁是瓮中之鳖。”沙千里傲然地说,转向多臂猿叫道:“潘兄,把李兄把人带来。”
  多臂猿应声发出两声长啸,声震屋瓦。
  右面第一栋房舍的暗影中,林华与王罗刹、淑姑娘三人潜伏不动。啸声一起,林华低声说道:“决不可让他们放火。以免宫中的女人遭殃。你稍候片刻,我设法迫妨老道们出去与沙千里决战。”
  “我也去!”淑华跃跃欲试他说,其实她是不愿让林华独自涉险。
  “要去一起去,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照顾。”王罗刹也说。
  “好,这就走。”
  他们分段摸索而进,林华一马当先,首先摸入屋内,不久便发现窗下伏着两个黑影。他示意两妇隐起身形,独自悄然接近。
  两黑影做梦没料到背后来了人,一左一右爬伏在窗下,监视着殿前的广场,广场四周藏着沙千里八个人。
  他鬼魅似的欺近。窗户透空,外面星光隐隐,可清楚地看到伏在窗下的两个人头,对方绝对无法发现他,除非他脚下先闪。
  近了,他伸手探向窗左黑影,一指头正点在黑影的脑户穴上,黑影向前一仆。靠在窗下寂然不动形如死人。
  他手急眼快,双手齐下,“噗噗”两掌劈在窗右的黑影双肩,先废黑影的双手,然后抓小鸡似地抓起黑影向外一丢。
  “膨”一声撞毁了外窗格。
  “哎……”黑影狂叫,随着破窗格跌到外面去了。
  真巧,外面屋角躲着独脚妖,老妖见有人跌出,贴地掠到,擒住黑影左手一挥,剜出黑影的双目,再将人向外丢。
  “哎……唷!谁剜出我……我的双眼?啊……”黑影狂号,满地乱滚。
  “哈哈哈哈……”独脚妖退至原处狂笑。
  林华拍开另一名黑影的穴道,重施放技丢出窗外,变着嗓音叫:“又出来一个,接住!
  这次接住人的是水客宗亮,这位冷血人先前放火时几乎被暗器击中,正在火头上,接到一看便知是老道。不管三七廿一也掏出老道的眼珠,弄断一条脚,再将人丢出。
  “啊……”老道狂号,其声凄厉刺耳。
  有两名老道在打滚叫号,直接打击老道们的士气,这一着相当狠。
  “咱们有人进去!”沙千里欣然大叫。
  话未完,另一处屋顶的檐角下,突然有人狂叫一声。骨碌碌向下滚。
  九指老道大喜,高叫道:“房上又下来了一个,好好逐一收拾他们。”
  黑暗的殿堂火一闪,有人高叫:“神龛失火,火起了。”
  原来是帷幔着火,暗影中奔出两名老道,跳上神龛速拉下帷慢,火焰倏灭。
  林华与玉罗刹同时从神龛下面探出,出其不意便击昏了救人的老道,火速离开,至窗下大力掷出,叫道:“又来了!接着。”
  “砰”一声响,摔出撞中刚向窗内纵的九指老道。九指老道骤不及防,给撞得跌在窗下几乎起不来了。
  已有五个人在外面呻吟叫号了,叫号的声音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碧落宫的妖道们终于沉不气了,以为对方真有侵入内部,而且侵入的人熟悉机关埋伏,至内部放火岂不可怕?
  风月道人发出对外迎敌与封锁起火殿堂的信号,其实神龛的火早已熄灭,仅有一些火星余烬与布的焦臭遗留在内,火是绝对烧不起来了。
  这妖道极为阴险,突然在内大叫:“又一个出来了!”
  叫声中,他跃起向外,砰然坠地向外滚。
  沙千里左面伏着的一名大汉,不假思索地窜出,毫无戒心地伸手抓人。
  沙千里总算机警,他不信有三个人已经进内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急叫道:“小心有诈。”
  话未完。风月道人一脚踢中大汉的下阴要害,一跃而起,闪电似的往回窜,上台阶到了殿门外大吼道:“沙千里来了还不明白。”
  附近三栋楼房中,共跃出廿一名老道,形成两面包抄,列阵侯敌。
  风月道人左右,共有八名碧落宫的精锐。
  门窗内,共伸出十六盏灯。
  沙千里只剩下七个人,在一声暗号下纷纷现身也左右一分,除去蒙面巾列阵,身形已经暴露,不必蒙面了。风月道人激怒得像疯虎,戮指骂道:“小狗,你这不要脸的卑鄙小疯狗!贫道已答应与你携手合作,为何带人侵忧贫道的碧落宫,你是何居心?”
  沙千里哼一声,沉声道:“昼间阁下收了在下的礼物,满口应承携手合作,言不由衷。
  既然答应合作,彼此皆是自己人,为何坚拒在下登山?甚至不允咱们远道而来的弟兄在宾馆住宿,你是何居心?即使是慕名前来拜会你的人。你也不能如此待客人,不知你心怀叵测,口是心非,存心敷衍沙某,骗沙某的礼物,因此沙某前来试试你有几分诚意,你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哼!妖道,你把沙某看成笨瓜吗?”
  “小畜生!你这该死的东西,贫道并未敷衍你这疯狗。”
  “你如不是存心敷衍,敢不敢对天发誓?”
  “贫道已用不着发誓了,只向你讨公道。碧落宫十余年来名震天下,岂能让你随随便便前来撒野?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沙某不想死。”
  “你混账!”风月道人怒叫。
  “沙某要你对天发盟誓,接受神花帮护法的高位,同谋富贵……”
  “往口,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道长你还有机会。”
  “你们可没话的机会了。沙某行事,只有八个字那就是顺我者生,逆我都死。伤了在下不少弟兄,在下仍然给你……”
  “你少放臭屁……”
  独脚妖一声怒啸,飞抢上阶。
  风月道人左右两位师弟左右齐出,双剑俱发。
  “铮铮!”剑拐相交,独脚妖飘退下阶,两老道也被震得向左右飘退丈外。
  九指老道闪出,亮声道:“风月道友,务请三思。即使今晚沙公子无功而退,碧落宫仍然危如击卵,日后神花帮的弟兄全至,群起而攻,碧落宫将玉石俱毁。八大天王已愿意与沙分子携手合作,你已无依无靠,独力难支,识时务者为俊杰,道友……”
  “闭上你的臭嘴!狗东西!你上来说话。”风月道人怒骂。
  勾魂一指怒火上浊,大叫道:“这妖道可恶,骂得难听老夫向你叫阵,你给我滚下来。”
  风月道人的师弟桀桀怪笑,举步向下走,用剑一指尖厉地说:“老猪狗!你吠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宫主叫阵?来来来。贫道要慈悲你,毙了你用尸体喂狗。”
  勾魂一指大吼一声,疾冲而上。
  双方在十二层台阶中段相遇,勾魂一指正用绝学勾魂指突袭,却先嗅到一惭淡淡异味,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不由大吃一惊,叫道:“迷香……”话未完身影一晃,头重脚轻站立不牢。
  道真疾冲而下,一剑下刺。
  勾魂一指右手疾伸,半昏眩中弹指行全力一击。
  “啊……”两人同声叫,双双向下滚成一团。
  道真的眉心出现一个指大小孔,鲜血沁出。勾魂一指的胸口,剑直透脊背,两人略一挣扎,身躯猛烈抽搐,滚动了。
  双方抢出一个人,将已方的人抢回,已经无法施救,气息已绝。
  “杀!”沙千里大吼,挥剑向抢。
  “先擦上玉罗刹的药,上!”独脚妖大叫。
  六个人士是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唯一稍差的是多臂猿。但多臂猿的暗器却弥补了艺业不足反而更可怕。
  一场好杀,刀光剑影虎腾,人影龙腾虎跃,叱喝声与濒死的掺叫惊心动魄,好一场罕见的可怖惨烈的生死恶斗。
  把守外栅门楼的七个人赶到了,领队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地黑道巨孽神刀李正,这位仁兄所用的刀,极平常的狭锋单刀,并不怎么锋利,但杀起人来却是十分灵光。七人皆知道地面有机关,好在没有人把守,伏下蛇行顺利通过,立即加入战圈。
  林华三人藏身广场东端的殿角下,隔岸观火,但却暗中留了神。
  玉罗刹找不到乃兄白崖山主的身影,心中十分惦念。
  东方天际已现鱼肚白,恶斗也将近尾声。
  第一个临阵逃脱的人是多猿臂、这位被迫落水的名武师乘机溜之大吉了。
  木客宗亮身受重伤,躺在阶台下的草丛中等死。
  尸横遍地,只有十余名高手仍在作殊死斗。
  独脚妖依然八面威风。将三名老道迫得团团转,三名老道中有风月道人的大弟子如意散人昊雷在内。
  九指老道人独斗风月道人的三师弟道灵,与两名中年老道,攻多守少凶悍如旧。
  神九李正刀光似电,困住两名老道与一名姑娘,骠悍绝伦,与三名力拼游刃有余,刀光霍霍险象横生,占尽了上风。
  只有六盏灯在微风中摇曳,已没有掌灯的人了。
  沙千里与风月道人的恶斗最为激烈。一比一公平相决,棋逢敌手势均力敌,两人的剑术皆臻化境,每一招皆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
  沙千里还剩下三名爪牙,两个是中年人,一名剑术极为迅疾的年青人,三人各与一名老道交手,实力相当,一时难分高下。
  风月道人的另两名弟子吉祥散人昊电,老五和如意散人昊雨,带了三名老道在一旁押阵随时皆可加入围攻,但并不急于加入。
  总之,双方在死伤惨重之后,这时方能保持均势,成败未能逆料,在人数上,风月道人仍占优势,但在实力上,谁也没占上风。
  东方发白,天亮了。
  潜身旁观的林华沉得住气,他向淑华说:“小妹,不可乱动,我去把小弟接来。”
  “好,快些,大哥,这场恶斗快收场了,不可错过。”
  淑华欣然地答,她对目下的情势十分满意,认为结局已可预见,两败俱伤不必劳驾他们出手了。
  林华一走,王罗刹的眼神变了,变得呈现喜色,也涌现一丝杀机,这鬼道姑的心,在她不曾见过林华恶斗风月道人之前她根本就没将这两个人放在眼下,以为自己如能摸清宫内的机关,她一个人就可以对付所有老道。可是,当她决难在两人手下侥幸,林华尤其可怕。
  她一直不敢妄动,只要一动手已完全失去了自制,似乎力道平空消失了,怎能动手?
  终于,在紧要的关头,林华离开了,她帮助沙千里的机会终于光临了。
  她正在盘算是否即到现身,惨号声惊醒了她的思路。原来独脚妖两拐击毙了两名老道,拐发似山洪倒泻,把如意散人迫得手忙脚乱,眼看性命难保。
  “纳命!”老妖怒吼,迫进来一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如意散人见两个同伴已死。怎能支持,一声大叫,飞退八尺。
  独脚妖一声狂笑,单脚一跳,拐出“毒龙出洞”,跟踪追击。
  如意散人一剑斜拂,再向后退,退至外侧一座陷阱旁了,拐杖已经如影随形次到。
  人影来势如电,吉祥散人左右两名老道纵到,抢救如意散人双剑上下齐发,猛攻老妖的背部要害。吉祥散人则稍后一步跟上,飞纵而至。
  “喂!”独脚妖大吼,大旋身撤招,攻招,毙敌。一气呵成。人影乍合。
  人影缠成一团,首先是如意散人一声惊叫,失手坠入陷阱,蓦尔失踪。
  “噗噗”两声闷响,独脚妖的拐杖击是两名前来抢救的老道。
  吉祥散人后至,及时止步,猛地脱手将剑掷出,人向后退。
  独脚妖击中两名老道,拐势未收,飞剑已至,从拐下掼入他的左肋侧。他身躯一震,大叫一声,踉跄后退。
  后面是陷阱。他恰好在阶口旁站住了,吃力地站稳,伸手拔剑。
  吉祥散人以为老妖定已不支,立即抓住机会拔出一把刀疾冲而上,拂向老妖拔剑的手。
  独脚妖要不是久斗力竭,这一剑根本就难伤他,即使如此,也要不了他的命,他一咬牙,向侧一闪,忍痛一拐横扫。
  吉祥散人没料到老妖如此凶悍,刀短而拐杖长,想躲已力不从心,“噗”一声腰干便挨了沉重一击,人向前一栽,收不住脚,也跌落阱内去了。
  独脚妖也力尽而倒,坐倒阶旁喘息。
  风月道人身旁,只剩下和合散人与一名老道了。
  九指老道的对手,只剩下风月道人的师弟道灵。两人皆已到了油尽枯干之境,只能缓缓地一剑换一剑支持,浑身汗湿,像是刚才从水里爬出的人。
  神刀李正身上有两处创伤,他的对手只剩下一名道姑。这位道姑不曾受伤,身法矫健剑术相当灵活,避实击虚八方游走,灵滑如蛇。
  尸横遍地,血腥触鼻。
  沙千里与风月道人的恶斗仍在激烈进行,两人皆呈现力竭。的景象。
  风月道人心中发慌,沙千里更慌,三十名高手前来夜袭,死的死逃的逃,目下只剩下三个完整的人,他怎能不慌?心中更是大痛,为了一个风月道人,他付出了重大的代价,一无所获,他后悔已来不及了。
  风月道人心如刀割,眼看所有的门人子弟死伤殆尽,岂不心痛?这时,他终于想通了,不再逞英雄,豪气尽消。大叫道:“弟子们,上!”
  和合散人与一名老道声大喝,冲上双剑齐出。
  沙千里心向下沉,大喝一声向侧一闪,打出了他最后剩下的两朵神花,一朵飞向风月道人,一朵飞射和合散人。
  风月道人已先后击碎了九朵花,双方皆已力竭,神花的威力减弱了六七成,他自然看得真切,一声暴叱,顺手一剑指出。
  “铮”一声击中了神花,神花向侧反跳,说巧真巧,这朵神花未被击碎,剑上的力道已减了七成,神花自然禁受得起,划出一道折向光弧,无声无息锲入一名老道的小腹内爆烈。
  “啊……”老道厉叫,凶猛地向前一栽,栽倒在沙千里的脚下,濒死一剑猛挥,“唰”
  一声将沙千里的右小腿划破了一道血槽,方滚至一旁呻吟挣扎。
  和合散人一直在旁观战,在双方皆已到了力竭的最后关头,他该是目下艺业最高,精力充沛的唯一高手了。沙千里这朵神花已起不了多大作用,何况天色已明看得真切,又早就留了神,岂会上当?收剑轻轻向侧迈出一步,便躲过了这可怕的神朵一击。
  沙千里小腿被划破,吃了一惊,一跃八尺,低头一看心中一定,些小轻伤算不了什么。
  和合散人到了,剑出“飞星射月”,身剑合一凶猛地冲到,猛攻上盘。
  “铮”一声暴响,沙千里一剑封出。虽是行将力竭,和合散人想急切得手似乎不可能办到,沙千里连退五六步,便稳下身形。
  和合散人仅退了一步,举步迫进阴森森地叫:“小畜生,贫道要将你碎尸万段。”
  凤月道人也举步迫进,脸色如厉鬼,厉叫道:“擒活的,将他剥皮抽筋再化骨扬灰。”
  蓦地,香风入鼻,人影乍现,玉罗刹一手挟了淑华姑娘,一手扶剑掠出叫:“风月道人,你话说早了些。”
  沙千里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顾不了颜面,急叫道:“燕娘,快来助我,你怎么这时才来老天!”
  玉罗刹将被制了穴道的淑华姑娘丢下,一声轻笑,猛扑和合散人。两人立即缠斗,展开了激烈的快速抢攻。
  风月道人一怔,大吼道:“绛宫九弟子快将那残女人带出来。”
  只出来了三名少女,押着雷姑娘奔出殿门。绛宫的九名女弟子艺业有限,有几名根本就不会武技,所以当她们随同淑华与玉罗利跌下地底密室时,便被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了。
  这三名少女略为高明些,她们的剑轻、短、细,押着雷姑娘奔至阶下,不敢再进。
  沙千里一怔,神色有点不正常。
  风月道人咬牙切齿地叫:“人还给你,但不是活的,是死尸。今晚两败俱伤,咱们同归于尽吧。”
  沙千里尚未答话,雷秀萍凄然地叫:“千里,救我!”
  “救你?”沙千里冷冷地问。
  “你们双方尚可和解,还来得及。碧落宫仍然完整,宫中一切依旧,宫主尚可重整基业,你也可以重振旗鼓,何必真要拚个两败俱伤?千里……”
  沙千里一阵狂笑,笑完说:“很好,很好,我可以接收碧落宫了,碧落宫作为神花的秘坛,可说极为理想,妙极了。”
  “千里,我……”
  “你?你怎么了?”
  “我的性命在你手中,你不答应和解,我将难免一死……”
  “那是你的问题。”沙千里毫无感情地说。
  风月道人哼了一声,怒叫道:“你不和解,贫道也不愿和解呢?杀!”
  玉罗刹一剑震退和合散人,侧跃丈外大叫道:“且慢!听我一言。”
  “你想怎样?”风月道人厉声问。
  “你们同归于尽,有何好处?你们看,尸横遍野,血腥阵阵,谁也不是获胜的人,何不……”
  “住口!”沙千里喝上她再说。
  “沙公子,你不愿意?”她问。
  “只剩下他四个人,正好一举铲除他们。”
  “沙公子,你不想要雷姑娘了?”
  “要她何用?”
  “这……你该念在她对你的有情有意……”
  “天下的美女人多的是,她算得了什么?”
  “但……你不想风月道人助你一臂之力,传给你研习素女神经的秘诀?”
  “他会交出来的。”
  “不见得。”
  “有你助我一臂之力,他将是阶下之囚,不怕他不交出秘诀。”
  玉罗刹摇摇头,说:“沙千里,你未免太狠了,贫道……”
  “你不愿助我?”
  “好吧,我助你。”玉罗刹断然地说,一面向和合散人走去,一面向雷秀萍叫:“雷姑娘,你安心地死吧,这是命。”
  “千里……”雷姑娘狂叫。
  蓦地,白崖山主出现在殿角,大叫道:“二妹,站住!你还要帮助这无情无义的无耻畜生!”
  “咦!大哥,你……”玉罗刹惊叫。
  “我没死,这小畜生存心置你于死地,你居然要助他……”
  话未完,风月道人已扑近雷秀萍。
  玉罗刹也不假思索地同时抢到,一剑截住。
  和合散人也从侧方抢到,一剑挥向沙千里的右手肘。
  “铮!”玉罗刹一剑震得风月道人侧飘丈外,无意中救了妖道一命。
  沙千里一剑走空,刺中了一名少女的右腰,剑尖再进,擦过雷秀萍的右助,衣破血出。
  三名少女大骇而走,丢弃了雷秀萍。
  沙千里的背部,也被和合散人的剑掠过,衣破皮开。
  活该和合散人性命该绝,一剑走空,脚下突被一具尸体所绊,向前一栽。
  沙千里反手就是一剑,硬生生砍下和合散人的斗大脑袋来,尸身仆倒,头飞出丈外,向前一滚一口咬住一丛野草,脑袋方停止滚动。
  刚才沙千里乘玉罗刹出现打交道的片刻,获得片刻间的机会,精力恢复了三成,这时身手敏捷多了,回头扑向风月道人。
  但风月道人也同样获得调息的机会,被玉罗刹一剑震退,不等身形站稳,立即跃近制住雷秀萍,伸手一拨,雷秀萍应声而倒。他一脚踏住雷秀萍,剑指姑娘的咽喉,吼道:“你上,她先死。”
  沙千里站住了,嘿嘿怪笑,然后一步步向前。
  白崖山主到了乃妹身旁,不悦地问、“二妹,你只要说一声甘愿助他,兄妹之情已绝,我扭头就走。”
  玉罗刹盯着沙千里,叹口气说:“这人果然有一副铁条的狠毒心肠,无情无义,罢了,大哥走!”
  说完便走,两人绕殿角急急走了。
  沙千里徐徐前移,风月道人的剑尖则徐徐下降,降向雷秀萍的咽喉。
  “千里,你太……太绝情了……”雷秀萍厉叫。
  不远处一声怪叫,神刀李正与道姑同时倒地,倒在血泊中挣扎,奄奄一息。
  独脚妖静静地坐在陷阱旁,拔出了剑,正在艰难地、沉静地上药裹伤。
  九指老道坐在地上调息,脸色灰败,身侧,静静地躺着道灵老道。
  淑华姑娘穴道被制,躺在一具尸体上,上身半拾,可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一切。她心中不住地暗叫:“大哥,快来,不要来晚了,不要来晚了。”
  天色已经大明,朝霞满天。
  四周鬼影俱无,只有死尸、血、断的头足、和垂死者的可怖喘息与呻吟,濒死的喘气声令人心悸。
  沙千里一步步前移,桀桀怪笑道:“风月道人,只有你和我了。”
  “还有你的爱侣。”风月道人阴森森地说。
  “在下将她送给你,便当她已经死了。”沙千里不在乎地说。
  “但她并未死。”
  “你一剑下去她就活不成了。”
  “你要她死?”
  “她既没有你宫中的女人美,对在下又有何用处,她死不死与我无干。”
  “哼!贫道宫中的美女,你一个也休想。”
  “你难道能带走她们?”
  “不错,她们都禁在玄灵宫,一个也出不来。”
  “在下可以放她们出来。”
  “休想,秘道已经封闭了,等你掘开秘道门,她们已死去多时。”
  “哈哈!只要有你在,以你的眼光和艺业,你会替在下物色更多的美女,是吗?”
  “你做梦,听你的口气,难道想和解不成?”
  “没有和解,你必须投降?”
  “笑话,向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投降?”
  “你必须投降。”
  “贫道一代之豪,会向你投降?会替你卖命送死?看看你那些爪牙的尸体,便知你是个只他逞一已私欲而不惜爪牙生命的无义匹夫。”
  “哈哈!这些人中,有一半的人是唯利是图的人,心怀叵测,为了名利为了女人,连亲娘也可出卖的货色,他们死了倒好,我可以另找些忠心耿耿的人替我效力。当然,他们的死,无可讳言地是在下一大损失,但并不是因此而阻碍在下建帮的大计。”
  “你如精诚合作,贫道愿助你建帮。”
  “你投降了?”
  “不,你对天盟誓,将副帮主的名位给我。”
  “这……”
  “不然一切免谈,生死一决。”
  “在下……”
  “贫道即使退一万步想,脱身仍无困难,而你却难以平安离开,三百名美女一个也得不到,八大天王更可能在山下等你打落水狗。”
  沙千里阴阴一笑,说:“副帮主的名位给你,但在下从不向天发誓。”
  “这……”
  “在下不信鬼神,誓约束不了在下。”
  “那……何以取信?”
  “我这个姓雷的女人给你,你还不放心?”沙千里指着雷秀萍说。
  风月道人将雷秀萍踢得向前滚,冷笑道:“你亲手杀了她,贫道便相信你。”
  “有何不可?”沙千里若无其事地说,举剑上前。
  蓦地,长笑震天发自阶上。
  两人吃了一惊,沙千里骇然叫:“江湖浪子。”
  林华双手叉腰,从容向下走,说:“这里缺少你们两人的尸体,岂不扫兴?岂不是老天爷瞎了眼?”
  远处的独脚妖像老鼠般溜走,潜入殿角,一闪不见。
  “咱们联手。”风月道人脸色灰死地叫,手在发抖。
  “好!上!”沙千里大叫。
  风月道人向前冲,沙千里却向后溜。
  在调息的九指老道一跃而起,大叫道:“快捉住玉罗刹擒来的女人。”在叫声中向淑华奔去了。
  “铮”一声暴响,林华拔剑震开风月道人刺来的一剑。微型像是电光一闪,猛扑九指老道。
  双方相距三丈余,九指老道距淑华近些,相对而进。
  “接刀!”林华焦急地大吼,飞刀化虹而飞。
  “啊……”九指老道狂叫,飞刀无情地贯入心坎,“怦”一声栽倒在淑华身侧,仍伸手向淑华的双目抓去。
  林华到了,跃到飞脚便踢,“砰”地正中老道的脑袋,脑袋应脚而裂,尸体抛出八尺外。一代魔头,失踪计年,却一时湖涂被沙千里请出,终于送掉老命。
  “小妹,何穴被制?”林华扶起淑华急问。
  “先杀他们!”淑华嘎声叫。
  林华扭头一看,剑脱手而飞。
  风月道人前脚跨入殿门,剑已飞至,从背心刺入,直透前胸,向下一扑,挣扎着向里面爬。
  林华抱起淑华,急急地说:“如让妖道进去,三百名妇女完了。”
  他进入大殿,风月道人已爬不动了,爬伏在血泊中,张口喘气手脚猛烈地抽搐。他放下淑华叫:“还有沙千里。”
  “别管他了,他已逃掉啦!小妹,何穴被制?”
  “右期斗,后凤地。”
  沙千里确是逃走了,在林华抢救淑华时逃掉的。
  解了淑华的穴道,他诧然的问:“小妹,你怎么落在他们手上的?玉罗刹呢?”
  “别提了,玉罗刹出其不意制了我的凤沁穴,再制气门,出去帮助沙千里……”
  她愤然地将经过说了,又道:“我哥哥呢?他……”
  “他在玄灵宫秘室,正在令那些女人收拾细软。”
  “你打算……”
  “找八大天王,要求他们送这些可怜的女人出山。”
  “老天!你……你在冒险……”姑娘惊叫。
  “值得冒险的,这件事势在必行。”他神色凛然地说。
  “大哥,我……我不阻止你。”
  “谢谢你,走吧!”
  “那位雷盟主……”
  “小妹,你去救她,我不管她的死活了。”
  “大哥,不要功亏……”
  “好,我去救她,小妹,你是个很不平凡的女孩子。”他微笑着说,出殿向雷秀萍走去。
  雷秀萍双手的软穴被制,气门穴也被轻手法所封闭。当她恢复自由后。以手掩面痛哭失声。一个坚强的女人如果痛哭流涕,表示她坚强的一面已经崩溃,性情可能有了微妙的变化,至于变得好或坏,得看以后的环境发展而定了。
  林华也为之一惨,为一个才华绝代的少女,而且是统率千人雄霸一方的盟主。为一个情字,低声下气受尽了委屈,低贱得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委实难以相信这位反常的惹人乞求怜爱的女郎,会是雄霸塞外的安西盟盟主。
  他正想好言劝解,淑华赶忙轻轻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是时候,他会意地忍住了,暗然叹息一声。
  “大哥,你为何叹息?”淑华情意绵绵地注视着他问。
  他挽了淑华的手,示意暂且离远些,远出三丈外方低声叹息说:“她该哭的,该好好的哭一场,说真的,她太可怜了,如果她不是安西盟的盟主,我会认为她发疯,甚于认为她下贱呢?”
  淑华眼眶红红地幽幽一叹道:“痴心女子负心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这是她的不幸。身入情关出关更难,沙千里是她唯一的钟情的人,我真替她难过,她怎受得了?”
  “我看她会发疯。”林华忧虑的说。
  “等会儿好好劝劝她吧。大哥。”
  林华苦笑,摇头道:“她与沙千里相爱的经过我不知道,只知道她两人反脸后的概略情形,谁知道沙千里对她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令她着魔?从何劝起呢?”
  “大哥是过来人……”
  话未完,林华神色一变,心情沉重的说:“小妹,过来人的林华已以死了,他已经将自己埋藏在天地之外,站在此地的林华,是尘世滔滔中的行尸走肉。”
  淑华脸一阵惨白,珠泪滚滚,掩面颤声说:“大哥,你没有理由如此对待自己,你……”
  他轻拍淑华的育膀,柔声道:“小妹,别哭,大哥只是心灰意懒而已,毫无怨天尤人……”
  “世间也有多情高洁的女人,像雷盟主这种痴心的姑娘便是明证。大哥,些小挫折你便心灰意懒,那是不对的。”
  “小妹,我们不谈这些。”他烦躁地说。
  “大哥,你总是能拒绝别人善意的关心。如果你真关怀雷盟主的生死,使该诚恳地劝解她,而你自己是心灰意懒的人,如何去劝她呢?”
  他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沉吟不语。
  远处的雷秀萍已经停止哭泣,垂泪眺望着苍穹发怔。
  他接触到淑华的目光,那对晶莹带泪的明眸,正深情地向他注视。这种目光他十分熟悉,令感到一阵心悸,一阵震憾,一阵迷乱。
  他打了一冷战,赶忙回避对方的目光,注视着远处雷秀萍的身影,叹息道:“是的,我尽力,希望她能听我的劝告。”
  他向雷秀萍走去,心潮汹涌,似有点昏眩。
  殿门出了安华的身影,带了两名绝色少女。
  他来到雷秀萍身旁止步,用平静地语音说:“雷姑娘,我愿亲送你回塞外……”
  “不,谢谢你。”雷秀萍拭掉泪痕,以坚定的口吻说。
  “姑娘,醉过方知酒浓,方知情重……”
  “我知道。”
  “姑娘,情爱不是人生的全部……”
  “在男子汉来说,这话是对的。”雷秀萍一直不让他把话说完。
  “安西盟有上千弟兄翅首以待,他们需要你去领导他们,他们需要你珍重……”
  “我已不配领导他们。”
  “姑娘……”
  “谢谢你的关心,我欠你无法回报的恩情,愿来生犬马以报。”
  “姑娘,你打算……”
  “如果你不管我,我会感激不尽。”
  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苦笑道:“姑娘,你仍未能忘情于他?”
  “是的”
  “你仍打算去找他?”
  “是的。”
  “你……”
  “求求你别管我的事,我这是自作自受。”雷秀萍痛苦地说,举步便走。
  他想伸手阻拦,却被淑华拉住了。
  “大哥,阻止会引起她的反感,她会更趋极端。”淑华凄声黯然地说。
  他摇头叹息,心情沉重地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
  淑华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掌背,手在轻微地发抖,低垂着粉首,幽幽地说:“情之所钟,生死与之,这是男女不同的地方,情爱在女人的心目中,可说是生命的全部,大哥,你失去女人仍然活得好好地,这位雷姑娘,我看她……”
  “小妹,请放心,她会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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