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又穿行峡谷,在峡谷的底部骑了一段时间。今天我们走完了这种困难的地带,后面的路是长草的平地,我们在上面骑马小跑了几小时,我们马蹄前始终有希马拉人的踪迹。
将近中午时淘金者桑迪阿让我们停下,满意地说:
“在这里我们必须离开踪迹。哈顿听从了我的劝告,走上了一条弯路。我们却要向右拐,有路通向那里。”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跟着您吧!”侦察员点头道。
简短的休息之后,我们向西北骑去,看到前方有淡青色的一团。淘金者解释说那是山,但它们离得太远了。很长时间以后我们才注意到,我们是在走近它们。下午又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重新继续快速前进。终于我们看到了第一株枯萎的灌木,随后就发现了更多的灌木丛,然后经过绿色的草原。我们重新活跃起来,‘马也充满朝气地小跑过去,就像刚刚才从牧场上回来。
山进一步推近了,太阳已经落到它们背后去了。这时我们看到了第一棵树,它立在草原的中央,树枝被风暴扯得七零八落。随后我们穿过一个峡谷到了一片小小的没有树木的高原上。我们的马蹄刚一踏上它,我们就看到了一条线,它与我们的方向横向交叉穿过草丛。
“一条踪迹!”淘金者叫道,“谁有可能在这里骑过马?”
桑迪阿下了马,检验印迹。
“我不下马也能看到,”老死神咕哝道,“这样的印迹只有一个超过四十个骑手的队伍才能留下。我们来得太晚了。”
“您真以为这是希马拉人?”
“是的,我这样认为,先生!”
现在温内图也下了马。他察看了一段印迹,然后报告说:
“十个白人和四倍这么多的红种人。他们经过这里,过了一小时的时间。”
“那么,您对此怎么看,桑迪阿先生?”老死神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是能赶在他们前面的,”桑迪阿答道,“无论如何他们在进攻前还是要打探情况的,而这需要时间。”
“他们会迫使哈顿向他们描述一切,这样就不必把他们的时间浪费在漫长的寻找上。”
“但印第安人总是在黎明前进攻。”
“别拿您的黎明来烦我!您自己也知道,白人在他们那里!他们才不会管什么红种人的习惯呢。我敢打赌,他们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富矿脉去。那么打起精神,让我们前进吧!”
我们飞越平地,当然是向着跟希马拉人完全不同的方向。哈顿没有把他们领到富矿脉的入口去,而是尽量把他们带到山谷最后面的尖角那里。与此相反我们力求尽可能快地到达入口。可惜现在黑暗很快地降;临了。不过我们又进入了树林,在树下完全没有开拓的地面上骑行,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又向下,最终不得不完全依赖现在骑在前面的淘金者和我们的马的眼力。大大小小的树枝挡住了我们的路,它们打在我们脸上并能很容易地把我们从马上甩出去,因此我们也下了马步行,把牲口在我们身后牵着,扣上扳机的左轮手枪握在空着的手中,因为任何时候都会撞上敌人,我们必须有所准备。终于我们听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
“我们在入口,”淘金者耳语道,“你们小心!右边是水。一个个地进去,靠在左面岩石上!”
“好!”老死神说道,“难道这里没有岗哨吗?”
“现在还没有,还不到睡觉时间。”
“真是弄得乱七八糟!这还是在一个富矿脉里!那么路怎么样?天黑得不见五指。”
“一直向前。地面平坦,不再有障碍了,直到我们到达帐篷。”
黑暗中我们只看到我们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山谷。左面有黑乎乎的岩石高高地向上耸起,那是山壁。在右面水瀑瀑流着。于是我们继续前进,仍旧握着缰绳牵着马,我同老死神和塔德奥·桑迪阿走在前面。这时温内阁紧跟着我们,让我们注意一个形象,它看起来像一只狗一样在我们和岩石之间飞快地窜了过去。我们停下侧耳倾听。什么也听不到。
“黑暗使人产生错觉,”淘金者解释说,“在我们身后就是隐蔽的上山路。”
“这样那个身形可能是从那里过来的?”我说。
“那样相遇才真的没什么呢,可能是一个朋友。但一个山谷的居民现在在这儿没什么可找的。温内图弄错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不久之后我们注意到一点不确定的微光,是灯的反光透过帐篷表面映照出来。还有声音。
“等等其他人!”老死神对桑迪阿说,“他们可以在帐篷前停下,直到我们通知了乌尔曼先生。”
我们的马蹄声一定被帐篷里的人听到了,然而帷幕没有拉开。
“来,一起进去,先生!”老人对我说,“让我们看看,我们带来了怎样的欢乐和惊喜。”
我们从外面看出,入口位于什么位置。老死神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们已经在这儿了!”一个声音叫道,“别让他进来!”
在说话之间就响了一枪。我看到,侦察员用双手紧紧抓住了帷幕的框,同时看到几枝枪对准了入口。老人不能保持直立,他滑到地上去了。
“我的预感……我的哥哥……宽恕……马鞍里……”他呻吟道。
“乌尔曼先生,天哪,别开枪!”我喊叫起来,“我们是朋友,德国人!您的岳父和小舅子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来保护您不受预谋的袭击。”
“该死!是德国人!”里面答道,“这可能吗?”
“是的,别开枪!让我进去,至少我一个人!”
“那来吧!但不要其他人跟着!”
我走进去,那里站着大约二十个左右的人,都用枪武装着,点着三盏从帐篷表面垂下的灯。一个年轻人向我走来。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形容惨淡的人。
“这个人在场吗,哈顿?”年纪较轻的人问他。
“没有,先生!”
“胡闹!”我叫道,“别调查了!我们是朋友,但敌人就在我们身后,他们随时都可能来。您称这个人是哈顿,是希马拉人从昨天起就拖走的那个人吗?”
“是的。他从他们那里逃脱了。他在不到两分钟前出现在我们这里。”
“那么是您从我们旁边溜过了,哈顿先生?我们中的一个看到了您,可惜的是我们其他人却不相信。谁开的枪?”
“我。”那些人中的一个说道。
“谢天谢地!”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已经想到,一个兄弟把另一个射杀了,“您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一个要救你们的人!”
这时朗格父子进来了,同他们一起的是桑迪阿,他们不能再留在外面了。从周围的茅屋中过来了山谷剩下的居民产生了一种混乱激动的欢乐气氛。我必须说一句有分量的话,以得到安静。
老死神死了,子弹恰好射中了他的心脏。黑克托把他的尸体抱了进来,在轻轻的叹息声中把他在我们中间放下。两个女人从帐篷的另一个部分过来,一个抱着一个小男孩,那是保姆,另一个跟她的父亲和兄弟紧紧拥抱。
在这种情形下我只可以信赖自己和温内图。我问哈顿他是如何逃脱的。
“我把希马拉人引入歧路,并使他们上去到了山谷后面的树林里,”哈顿向我解释说,“他们在那里安营,而酋长去打探情况。天黑了以后,他们就动身了,留下他们的马和几个守卫。我手脚被绑着倒在他们那里。我想办法腾出手来,然后把脚也松开了。于是我赶紧悄悄离去,很快到了密梯那里并下来到山谷中。我从你们身旁经过,把你们当做了敌人,就急忙跑了过来,发现大部分工人已集合在这里,就向他们报告了袭击的事。第一个走进的人被打死了。”
“该死!”我说道,“这是一件麻烦事。按照您说的,那些家伙们随时可能到这里。我们必须安排一下。”
我转向乌尔曼,在我进来的时候站在哈顿身边的那个人。我尽快使他了解了事态,在他的帮助下我在几分钟内做了必要的准备。都是按照温内阁的安排,他在这样的状况下最有经验。我们的马被带进了远远的山谷之中。阿帕奇人站到帐篷后面去,跟他们一起的是乌尔曼的工人。老死神的尸体已被抬出去了。一小桶煤油被滚到溪边。人们启掉了桶的盖,一个人站在那里,他一接到命令听到呼喊声,就把一瓶汽油浇到煤油中并将其点燃,然后就把桶推进溪中,熊熊燃烧的油一定被流水带走并照亮整个山谷。
这样现在就有五十多个人准备好了迎接敌人,我们在数量上跟他们相等,在武器上却远比他们有优势。几个精明能干和有经验的工人被派到入口去,好报告敌人到来的消息。
在帐篷的后墙上我们放松了下面的环,这样人们就可以在那里进出。
女人们和孩子被撤到山谷后面安全的地方。我同乌尔曼、温内图、哈顿和朗格父子坐在帐篷中,黑克托呆在阿帕奇人那里。可能过了大约十分钟,我们先派出去的人中的一个来了。他带来两个白人,他们想拜见乌尔曼先生。但在这些白人的后面,其他人也正在开来。那两个人被放了进来。我同朗格父子、温内图和哈顿躲进了帐篷的偏间。
于是我看到——吉布森和威廉·奥勒特走了进来。他们受到了礼貌的欢迎并被邀请入座。吉布森自称加维拉诺,并在乌尔曼面前装成一个地理学家,说他和他的同行想参观这些山,他在附近安了营,这时有个叫哈顿的淘金者到了他那里,从这个人那里他得知,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个很像样的住处,他的同伴病了。于是他就让哈顿把自己领到这里来,请求乌尔曼先生今夜收留朋友。
这想法是聪明还是幼稚可笑,我都不放在心上。我从我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哈顿跟着我。吉布森一看到我们就跳了起来,他极其恐惧地目瞪口呆地直盯着我们。
“在您后面到来的希马拉人也病了吗,吉布森先生?”我问,“威廉·奥勒特不仅要呆在这里,而且要跟我走。我也要带走您。”
奥勒特像平常一样漠然地坐在那里,吉布森却很快镇定下来。
“流氓!”他冲我叫嚷,“你把诚实的人也追捕到这里来了吗?我要——”
“住嘴!”我打断他,“你是我的俘虏。”
“还不是!”他暴怒地咆哮,“先尝尝这个!”
吉布森的枪在他手中,他抢了一下准备用枪托打我。我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胳膊肘。他转向侧面,枪托呼啸着向下落去砸中了奥勒特的头,他立刻昏了过去。随后几个工人从后面拥进了帐篷,他们把枪对准吉布森。
“别开枪!”我叫道,因为我是想活捉他的。但是太晚了,一声枪响,吉布森被打中了脑袋,跌倒在地上死了。
“别见怪,先生!这是本地的风俗!”射手说。
似乎枪声本是一个信号——也许在吉布森和他的同伙之间约定好了——离帐篷不远响起了印第安人野蛮的号叫,也就是说希马拉人和联合的白人已经向我们逼近了。
乌尔曼冲了出去,其他人跟在他身后。枪声响起,人们喊叫和咒骂。我和奥勒特独自呆在帐篷里,我跪在他身边为他检查。他的脉搏还在动,这使我放了心,现在我可以参加战斗了。
出去后我注意到,胜负已见分晓。山谷被在溪中燃烧的油照得如同白昼,敌人受到了跟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的接待。他们大多数人死了或受了伤躺在地上,其他人被胜利者追捕着向出口逃窜。在有些地方侵略者还在无望地同二三个乌尔曼的人搏斗。
乌尔曼自己站在帐篷旁边,向他看到一个目标的地方打出一颗又一颗的子弹。我提醒他,派一队他的人由哈顿领头,经过秘密的上山路到敌人的马那里去制服它们,是很可取的。在那里也可以截住经过出口从山谷中逃脱的家伙。他赞成这个观点并着手安排。
从第一声枪响过不到三分钟,这个地方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乌尔曼的人很容易就夺去了马,他们在夜间呆在缴获的牲口那里,只有哈顿转回来了。
哈顿对于我们这边今晚惟一的死者还一无所知。我同他一起走进山谷里,那里有几堆火燃烧着。我们走向一个黑暗的地方坐了下来,我告诉了他。
弗雷德·哈顿像一个孩子似的哭了。不管怎么样,他始终爱着他的兄弟,早就原谅了他的一切。我向哈顿讲述了一切,从我同侦察员的第一次相遇直到最后的时刻,子弹打中了这个悔恨的人。老死神和我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想知道,当我们后来走回帐篷去看死者时,他请求我,把他像他可怜的兄弟一样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晨老死神的马鞍被取来了。就我们两个人在场,我们剪开了村里。我们发现了一个信封。它很薄,但内容丰富。老死神遗赠给他哥哥数目可观的银行汇票,对索诺拉的一个地方的详尽描述以及标识得十分仔细清楚的计划,在那里老死神发现了一个大有前途的富矿脉。从这一刻起弗雷德·哈顿就是一个富得流油的人了。
吉布森原本想用威廉·奥勒特进行哪些计划不得而知。我在他那里找到了所有取出的钱款,当然要扣除他为旅行所花掉的。
奥勒特虽然活着,但他不愿从昏迷中醒来。出于这个原因我必须在这里做更长时间的停留,这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这样我可以从劳累中休息过来,并详细地了解一个富矿脉的情况,直到奥勒特的情况允许把他送到奇瓦瓦,交给一个能干的医生照顾。
我们埋葬了老死神,为他立了一座带一个银矿石十字架的墓碑。他的哥哥在乌尔曼那里退了职,为了从淘金者生活的劳顿中调整过来,先在奇瓦瓦休养一些时间。
乌尔曼和他的妻子对于两位亲属的到来感受到巨大的幸福。他们是亲切好客的人,人们会乐于看到他们获得这种幸福。弗雷德·哈顿请求我,陪他到索诺拉的富矿脉去。我不能给他肯定性的回答,就答应他到奇瓦瓦的时候再说。十个阿帕奇人都得到了乌尔曼丰厚的馈赠,温内阁决定骑马回家去。因为在同科曼奇人的战斗结束后谈判还在等待着他,两个部落应当通过谈判保障和平。黑人黑克托也动身走了,他是否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并回到科尔特西奥先生那里,我从未得知过。
两个月后我坐在奇瓦瓦耶稣兄弟会教团成员贝尼托那里,他是北部省份著名的医生。我把我的病人交给了他,他使奥勒特完全恢复了健康。我说完全,是因为随着肉体的康复,精神的痊愈也不可思议地出现了。就好像用枪托一打,在奥勒特身上一个发狂的狂人这一不幸的强迫观念反被打掉了。他活跃而健康,有时甚至很快乐,并想念他的父亲。他还不知道,我在等待着我的委托人的消息。因为我寄出了一份关于我如何完成任务的报告,并随后得到消息父亲要亲自来接他的儿子。此外我向若西·泰勒先生请求辞职,我还是有兴趣,要跟哈顿到索诺拉去。
弗雷德·哈顿每天都来看望我们俩和友好的教士。他对我产生了真正的好感,对我们的病人的痊愈尤其感到高兴。
然后发生了一个真正的奇迹,奥勒特再也不愿听到“诗人”这个词了。他能够回忆起他生活的每个时刻,但从他和吉布森出走到他在富矿脉醒来的这段时间在他的记忆中形成了一页完全的空白。
今天我们又聚在了一起,教士、奥勒特、哈顿和我。我们讲着我们的经历和憧憬。这时仆人敲门,开了门让一位先生进来,看到他时威廉发出一声欢呼。他现在才清楚,他给父亲造成了怎样的痛苦和怎样的忧虑,他哭着扑进父亲的怀里。我们其他人悄悄出去了。
后来就有时间让我们谈心并讲述一切。父子俩手拉手坐在那里。奥勒特从若西·泰勒那里带给我要求得到的报酬的剩余部分,银行家自愿加上了一笔可观的特殊报酬,并应允我辞职。现在我是有了足够的资金,终于可以实现我起初回家的意图了。但我看到一次新的冒险在招手,在它面前对家乡的思念黯然失色。我对弗雷德·哈顿说同意陪他去。现在又是这样,就像已经多次在我的旅行中发生的,我比开始时计划的离家更久。我们是在极其艰苦和危险的情况下,幸运地找到了老死神发现的富矿脉。如果还有一位第三者能够分享我们的快乐,我们当然是更高兴了。这第三个人我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侦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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