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浓咖啡馆内,浪漫悠扬的音乐伴随着浓郁芬芳的咖啡香味弥散周遭。
店内零星几个客人,慢声细语地攀谈着。只有魏秀琴独自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又好奇十足地等待着“大力神”的出现。
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会不会比哥哥更优秀呢?夏灵姐说他的英语特别好,保不准是个学外语专业的,要不就是也在国外居住过。如果他的条件真的很好,那哥哥岂不前景堪忧?像夏灵姐这么出色的女孩,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也不知道那块洋木头怎么想的,眼跟前放着一块好骨头也不知道叼。
也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像网络上那么有吸引力呢。最起码,哥哥那么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比下去的。
她随手摆弄着桌上的坦克玩具,暗自揣摩那个神秘人物的模样和身份。服务生被小坦克吸引,向这个年轻时尚的女孩送来了奇怪的目光。看她翘首以盼的表情,八成是在等人。
正在这时,满面春风的魏秀峰也出现在咖啡馆外,手中拿着资料袋,正准备踏进门,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和我想像的是同一种类型的吗?魏秀峰犹豫了。尽管他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在网恋,但在面临谜底揭晓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害怕失望。因为抱有希望,所以才会害怕失望,魏秀峰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就是说他已经陷人到一场虚拟语气的恋情当中了。
他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在门口张望一下,也好随时调整反应。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妹妹魏秀琴一下子就跳进了他的视线,还不等他的思想下达指令,眼睛已经抢前一步看到了桌上的坦克玩具。
约会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妹妹?!魏秀峰哭笑不得。难道许多个夜晚,许多心动的时刻,彼此倾吐内心衷肠的竟是自家人?失望之余他简直觉得恨不得冲回家中把电脑一把捣毁,斩草除根。
一定搞错了,瞎胡闹!纯粹是瞎胡闹!魏秀峰恼火地想着,转身拦了辆出租就要离开。“司机,请你等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迅速下了车。
此刻魏秀琴已经等得不耐烦,招呼服务员再加点咖啡。“小姐,您等的客人来了吗?”服务生倒咖啡时好奇地问。谁想她等得心浮气躁,正没处撤火:“怎么,嫌我喝得咖啡多了?”
“我是随便问问,对不起。”服务生识趣地走开了。
这个什么“大力神”肯定自大狂妄不懂礼貌,居然大摇大摆地让女士等他N分钟!魏秀琴正在拼命腹诽,一个学生摸样的男孩走进来请她不要等了,说她等的人是不会出现的了。
什么?临阵脱逃!魏秀琴猛地冲出咖啡馆,寻找男孩所说的那个英俊斯文的神秘人。可是,“大力神”早已经乘着出租车仓皇而逃,只留下咖啡喝得两眼发直的魏秀琴愤怒地站在大街上。
夏灵一参加完装甲兵学院的讨论会,就直接来到了魏秀琴的公司。“秀琴,见着了吗?”因为急于知道答案,内。向的夏灵直奔主题,可得到的回答却让她失望不已。
“见着谁了?你那位‘大力神’根本就没来。”提起这事,魏秀琴还是一肚子火气,“我提前去的,咖啡喝得我直反胃。他没见面就走了。”
“竟是这样?我上网看看,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夏灵失望地应着,急忙到网上查看情况。“他”不在网上,只是给她留下了一个帖子。
“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再见。”魏秀琴好奇地凑到荧幕前,逐字念道,大惑不解:“我根本就没见着他嘛。该不是我穿的这身衣服把他吓着了?”
“我再到别的网站查查。”
两人正在胡乱猜测,魏秀峰出现了。看到妹妹在和夏灵嘀嘀咕咕,他马上猜到一定是因为下午的约会,故意问:“你们干吗呢?”
毫不知情的魏秀琴也不管夏灵使劲捅她,热情地邀请哥哥加入智囊团:“哥,你来得正好,帮我们出出主意。夏灵姐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两人谈得不错,他们约好今天见面,结果那位没见面就走了。”
听妹妹这么说,魏秀峰的心咯噔了一下,莫名地紧张兴奋起来:“在什么地方?”
“复兴路口香浓咖啡馆。夏灵姐有事,我代替他去的。怎么,你认识那地方?”见魏秀峰表情有点古怪,秀琴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他。
镇定,要镇定!魏秀峰拼命告诫自己,可话一出口,就泄了底气:“不……不,不认识。”
幸好魏秀琴只顾愤怒,无暇多想,夏灵则不好意思被别人知道了这场约会,更是无心胡乱猜测。
“也许他遇到急事了,还可以继续约他嘛。”魏秀峰不忘给自己打圆场,设下伏笔。
“算了,以后再说吧。”一直没有开口的夏灵终于说了一句,神情未免抑郁。
魏秀峰看在眼里,突然心跳加速。她微蹙的烦恼,别有一番娇嗔的神态,迥异素常的清雅。绝对不能放她走,魏秀峰的脑海里猛地蹦出这个念头,当机立断说:“今天是周末,我请客,咱们去吃晚饭。”
“那我回去了。”夏灵作势要走,被魏秀琴一把抓住。洋木头刚开窍,你走了我还唱什么戏?“不行,夏灵姐,你必须去,是吧,哥!”一旁的魏秀峰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几人在餐馆里边聊边吃,见他们二人谈得投机,魏秀琴趁机抽身,遵循媒人大忌,适时熄灭电灯泡:“我差点忘了,我和小军约好在网上见面的。”
“我也该上网了。”夏灵找借口也要开溜,却被魏秀琴一下子揭穿:“你不是刚才上过网了吗?我先走了。”不由分说,一式泰山压顶,就把夏灵硬生生地留在了魏秀峰身边。她抬步就走,蓦地又站定,“我看你们俩就挺合适,何必到网上瞎找。”说完,扬长而去。
夏灵顿时不自在起来:“我看我也该走了。”魏秀峰急忙阻止,“时间还早,一会儿我去送你。夏灵,你们最近忙吗?”
“还好。”夏灵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口敷衍。
“你们编的信息集成系统快完成了吧?”一不做二不休,小妹已经把路都铺下了,此时不冲更待何时?魏秀峰心一横,决定自报身份。
“就差一点了……你……你怎么知道的?”夏灵对他的知情有些惊奇。
魏秀峰从包里拿出资料:“给你,本来我是要下午直接交给你的……”
“你就是……”夏灵恍然大悟,心情突然溪水般透亮。她接过资料,半天不语,暗自思量。
见她垂头无话,魏秀峰心中发凉。难道她对我没有好感?不免有些泄气,蔫蔫地买完单说道:“走吧。”
“时间还早,或者我们可以去香浓咖啡馆喝咖啡。”夏灵嫣然一笑,主动提议弥补被错过的约会。
魏秀峰霎时心花怒放道:“好,我们去喝咖啡。”
傍晚时分,魏可凡像往常一样,从办公室散步回家。一辆轿车突然在他的身边戛然停住。“魏主任,这么晚了,刚下班。”车内探出一人,原来是郭红义。
“魏主任,我看你挺寂寞吧?”说着,他从车里下来。
“寂寞?我可没那么多愁善感,忙都忙不够呢。”这个家伙,无风都起浪的主,今天是有事吧。魏可凡暗想。
“总有闲的那一天吧,我看您该找一个了。”
“怎么,想给我当红娘?”
“我这是给两边做好事。我跟您说,这人条件真不错,她的爱人去年遇车祸死了,才30岁。人长得漂亮,又没孩子,我看和您正好相配。”相较魏秀琴生瓜青枣的做媒水准,郭红义明显段数不在一个档位。
“年龄差得太大了吧?”
“不大。你这就不清楚了吧,现在时兴找大的,您没听说过吧,40岁的男人一朵花,50岁的男人一件宝。”郭红义顿时眉飞色舞,唾沫星飞溅。
“你都从哪儿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魏可凡不置可否。
“我们在社会上闯荡,不像你们这么封闭。魏主任,你看我说的这人怎么样?”
“不行,别把人家给耽误了。哎,我说,小郭,生意还不错吧?”
“生意还不就那么回事儿。魏主任,你别打岔,我哪天把人带过来,你看看,保你满意。我先走了……”说完,郭红义腆着肚子,自我感觉良好地上了车,绝尘而去。
魏可凡摇了摇了头,不解郭红义何以突然这样好意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怕这家伙藏着猫腻呢!
几十年的老相识,再加上“文革”时期的特殊“革命友谊”,魏可凡比谁都看得透郭红义人模狗样的外表下到底装了些什么。凡是他要拼命向你介绍推销的东西,一准儿搀着水分,包括婚姻在内。他的人生哲学就是两个宇——投机。
在这种人眼里,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漏洞的坚实,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人和他事的命门,随时准备抓上一把或是踹上一脚。说白了,他们就是坚信生活是只臭鸡蛋上的苍蝇,嗡嗡嘤嘤地搜索着上面的裂缝。现在郭红义卯足劲叮上了魏可凡,结果自然要闹出一场乱子来。
事情发生在婚庆的喜宴上。
孙明建和苗苗一波三折,总算功德圆满,喜结良缘,那袭婚纱竟应了苗苗无心之语,果然穿在了孙明建的新娘身上;魏秀峰和夏灵速战速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上婚坛;苗小军和魏秀琴则顺水推舟,锦上添花,加入了婚礼大军。三对新人声势浩大地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庆喜宴,前来助阵的年轻人更是闹翻了天,笑语不断。
“各位,经过全体评委的无记名投票,今天婚礼的各奖项已经产生。”婚礼主持人正是魏秀琴公司叫小唐的年轻人,他正以三寸不烂之舌将婚礼的欢笑推向最高潮。
“现在我宣布——浪漫婚纱奖得主是苗苗小姐,虔诚鞠躬奖得主是魏秀峰先生,深沉接吻奖是夏灵小姐,腼腆奖得主是魏秀琴小姐,春风得意奖是孙明建先生。”随着掌声笑声四起,身为新郎之一的苗小军大为不满:“我呢?”
“我还没说完呢!”小唐卖了关子,旋即揭晓重奖。
“最差着装奖得主——苗小军先生!挺好的西服他能穿得别别扭扭,这也是本事呀。”来宾顿时笑做一团,喜庆的气氛漫溢而出。
这时郭红义急急火火地领着一个陌生女人走进来,“咱们是紧赶慢赶,还是赶了个晚集。小马,你在这儿等一下。”说着他就去找魏可凡去了。
那边魏可凡全然不知郭红义的套子已经张下来了,正在和孙明建说话:“小孙,你当所长的命令今天已经来了,明天所里就开大会宣布。”听见这个通知,大家都吃了一惊,苗苗忙问:“爸,你也不当总工了?”
“我回研究室当研究员,干我的老本行,再干两年退休,给你们带孩子。”苗岩峰乐呵呵地回答,一派轻松。
正说着,郭红义探头探脑地走过来:“魏副主任,您来一下。”
魏可凡不禁纳闷问:“什么事?”
“您就来一下。”郭红义硬拉着他走到另一边,指着与他同来的少妇介绍,“魏主任,这是小马,我跟你说过的。”
“小马——”魏可凡一时摸不着头脑,忽然醒悟:“嗅,我想起来了!你好,我跟小郭说过,我年纪大了……”
“我都介绍过了,小马,别愣着了,咱们喝一杯。”郭红义不把两人捏到一起誓不罢休。
远处徐秋萍一直关注着他们,眼见那个少妇风韵犹存,秋波荡漾,脉脉含情地盯着魏可凡,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打翻了醋瓶子,端着杯子就走过来:“也算上我一个!”
“秋萍?!”
“徐经理!”
“你还认识我徐秋萍呀?”说完她不再理睬郭红义,直视被称做“小马”的女人。
“马小姐,你大概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吧?!”她指指魏可凡,“也就是他的儿子——”
魏可凡不悦地说:“秋萍,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说错了吗?好,我认罚,我先喝了这杯酒。”徐秋萍不由分说自己先喝了一杯,“来,让我敬你们一杯,祝什么……还是你们说吧。”
“秋萍——”
“怎么,不喝我敬的酒。那我就自己喝。”徐秋萍自斟自饮,又向小马举杯,“来,这杯酒是敬给这位小姐的,我们都是女人,虽然年纪差了一大把,可是我们彼此的心思都清楚,来,喝了这杯——”
她话音未落,小马突然放下酒杯,难受地捂着嘴转身跑了出去,好像是要呕吐的样子。
大家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带她来的郭红义。倒是这个人精不慌不忙:“徐大姐,就喝到这儿吧,你给我介绍介绍儿媳妇和女婿。”
“还用我给你介绍吗?来,咱们喝一杯,喝了这杯酒,以后你少给你大姐使坏。”徐秋萍一仰脸,咕嘟又咽了下去。
眼见一场醋海风波因他而起,郭红义甚为心虚,趁着大家劝阻徐秋萍的混乱当口儿,偷偷溜掉了。徐秋萍借酒浇愁,大厅广众下醉倒在女儿身上。魏可凡不禁跺脚命令道:“秀峰、秀琴,快把你妈送回去。”看着前妻虚弱疲惫地被孩子们送走,魏可凡心头竟不是滋味。
魏秀峰实在看不过去母亲在喜庆日子的任性:“妈,您这是何必呢,您和爸爸离婚,不是您要求的吗?”
“你知道什么?”徐秋萍心情恶劣地躺在床上。
“我一直以为您挺有个性的……”
“你们走吧,走呀!”徐秋萍掉头朝里,不愿意再听儿子说下去。
“妈”
魏秀琴忙上来解围,安抚好母亲后,给魏秀峰使个眼色,兄妹俩走到外屋。
“真不知道爸妈他们当年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魏秀峰兀自唠叨。
“你呀,好像是在谈论不相干的人似的,再说咱们在今天的日子谈论这样的话题真的有些不合时宜。”
“正因为是在新婚之夜,我才格外有感慨。秀琴,人生很多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人的感情也是一样。有人说过,人生没有彩排,永远是正式演出。”看着父母在自己大喜的日子却以如此尴尬难堪的局面收场,魏秀峰心有戚戚。
见解不同,魏秀琴颇不以为然:“可是逝去的不等于忘却,人的情感不是一件旧衣服,脱了就可以扔掉。”
“没想到我的小妹,外表现代,内心还这么传统。得了,你真的想这么度过新婚之夜吗?你去找小军吧,我来陪着妈妈。”
“不,还是你走吧,我已经和小军讲好了。”说着,她微笑着将哥哥推出了家门。
卧室里的徐秋萍苦恼地睡着了,努力去忘却还要到来的明天。
无独有偶,魏可凡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醋海狂潮,他的战友苗岩峰也随之将要面临一场心海风浪。
20世纪80年代,全球最重大的事件就是中国和苏联两国进行的改革,虽然两国改革的起点、方式和结果大不相同,但两国的关系确实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边境线上的火药味被叫卖声淹没,穿着花花绿绿的生意人代替了穿着绿色军衣的士兵。
1991年8月19日,莫斯科发生了震动世界的变化,已有70年历史的苏联解体了。当西方国家尚在犹豫之时,中国迅速地与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以及吉尔吉斯斯坦等新诞生的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接着,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和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多次进行了互访,签定了一系列增进两国关系的历史性文件,中俄关系步入了和平稳定发展的阶段。
在这个大条件下,安德列随同俄罗斯老战士代表团来到了中国。
得知安德列老师来到中国的消息时,苗岩峰正在试验场的车库里为国产第三代主战坦克忙碌着。刚运到的第三代主战坦克样车,马上就要进行试验定型,以保证顺利参加建国50周年的国庆阅兵。
当魏可凡告诉他安德列已经抵达北京的时候,苗岩峰几乎不敢相信。“我还能逗你吗。他和俄罗斯老战士代表团一起来中国访问,指名要参观咱们所,他们中间有不少是苏联的老坦克兵。”魏可凡誓言旦旦,保证情况属实。
“该让他们这些老兵看看中国自己研制的坦克了。”苗岩峰兴奋地说。
“上级已经安排了,批准让他们参观我们研制的一些坦克车、装甲车,让他们看看中国装甲兵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今非昔比了!如果没有记错,安德列老师今年已经73岁了,真是逝水流年呀!弹指之间,我们也都老了!苗岩峰深深慨叹着。
在研究所的安排下,由苗岩峰陪同安德列参观国产坦克。
“老师,这些坦克您还认识吧?”苗岩峰特意将安德列引向中国的第一代坦克。
“岂止是认识,我就是躺在棺材里也能叫出它们的名字,这是由T34改型的T54坦克,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苏联英雄。”老人已经头发花白,刀刻般的皱纹蜿蜒了面孔。但是一谈到坦克,他立刻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老师,这是中国制造的59型坦克……”
“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这是你们中国自己制造的,对不起,对不起……”安德列依旧身手矫健,利落地登上T59坦克探身观察,“它已经大大改变了,远不是我们的老爷车了。”
安德列在苗岩峰的引领下来到中国生产的新式坦克前。
“这是中国自己设计制造的82式主战坦克,和发达国家80年代的坦克相比,各方面的性能毫不逊色。”
“来,苗,我们开动它。”安德列兴致勃发。
“安德列老师,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培养之恩。”
“作为老师,我得向你这个学生道歉,当年我的话伤害了你的心……”
“安德列老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老师,这些坦克是我们中国同事们集体设计、集体制造出来的,每一辆坦克都包含了许许多多中国科技人员的智慧、汗水甚至鲜血。西方文化注重强调个性,我们中国更多的是强调集体的力量。”
“这就是你们中国的坦克不像其他国家的坦克那样用设计师的名字命名,而是以定型的年代命名的原因吗?”
“我想应该有这个因素吧。啊,时候不早了,老师,我建议你先不要和代表团回饭店,到我家去吃晚饭,饭后我送你回饭店。”苗岩峰诚切地邀请安德列到家中做客。
“你不怕被说成是里通外国?”动荡年代的经历让老人依然心存顾忌。
苗岩峰呵呵一笑,给安德列吃了一颗定心丸:“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相信这段历史不会再重演。”
“好,我去和我们的团长商量一下。”安德列释然而去。
孙明建陪同俄罗斯老战士代表团到处参观,苗苗则独自在店里忙活。因为生意清淡,她早早地就准备打烊。难得有空闲的魏秀琴忽然来到店里,帮着苗苗收拾零碎。
“秀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苗苗笑着问自己的小姐妹。
“没什么事。苗苗姐,我在这儿待了大半天,我看来的人不多,买衣服的人更少。”魏秀琴虚晃一枪,先不切人正题。
听见秀琴问,苗苗满肚子的愁闷顺竿便跑了出来:“现在生意真不好做,挣点钱都交了房租了。”
“那得看什么生意了。我们的软件最近就卖得越来越火,我们最近打算办个网站,还要开个门市呢。”
“地方选好了吗?”
“正在选。苗苗姐,我看你这地方就挺好……”魏秀琴芜而一笑,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我说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工夫到我这个小店帮忙来了。”
“苗苗姐,我是实地考察嘛。你这个店租期还长呢,我们一起合作,改成销售电脑软件,再加上卖电脑配件,保证赚钱。搞经营不就得讲个灵活嘛,谁也不能一条胡同走到黑呀。”
“你不用做我的工作,赚钱的事谁不愿意?我是船小掉头快,把这些货处理了,就改行。”苗苗干脆痛快。
开服装店,曾是苗苗人生方向的一种选择。但是对时尚的信心,并没有顺利地开花结果,连同她在情感上的选择,都遭受到了挫折打击。幸运的是,碰壁之后的她,很快地就学会了重新辨认方向。与孙明建的婚姻,以及对魏秀琴建议的赞同,预示着逐渐成熟的苗苗,开始了对感情和人生的又一次定位。
皎洁的月色温柔地洒满了一地,寂静的街道上,苗岩峰陪伴着安德列向饭店的方向走去。刚刚离开苗家晚餐时热闹欢乐的气氛,夜晚的空气里突然被一种干净的寂寞笼罩着,无语,清净,惆怅。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幸福吗?苗岩峰矛盾地挣扎着,不能决定是不是应该开口。
还是安德列首先打破了寂静:“苗,有一个名字我们一直在小心地避免谈到,可是你真的忘记她了吗?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像钢铁一样冷冰的人。”
苗岩峰再也不能掩饰内心的关切和矛盾,他注视着安德列已然衰老的容颜,眼神里充满忧伤:“好吧,请老师告诉我玛莎的情况,我很想知道。”
“你回国以后,玛莎非常痛苦。她结婚了,但并不幸福,不久她就一个人生活了。我非常理解她,她是一个痴情的女人,我们俄罗斯有很多女孩子都有像烈火一样的感情,你明白吗?像大草原上的烈火,爱上一个人就刻骨铭心,终身难忘。我知道她的心里还……”
安德列的话还没有说完质岩峰已经硬咽:“老师,您别说了。”
“让我接着说下去,我已经70多岁了,上帝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打算带着这些心里话去见上帝。”安德列花白的卷发在夜风中抖动,他的声音突然脆弱而迷们。
“当时我就知道玛莎和你的这段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这是当时的政治决定的,我提醒过她,可是无济于事,于是我们的组织采取了强硬的措施。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对玛莎带来的是终身的痛苦。活了几十年,我才有资格说,一个人最大的痛苦,是情感上的痛苦,心灵上的伤痕是任何药物也无法医治的。”
苗岩峰久久地沉默着,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重提往事,他还是感到了心被撕扯的疼痛。但是他应该责怪安德列老师吗?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作为一个普通人,安德列和他,或者玛莎一样,对那股强大的力量都无能为力。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顺水推舟,无法逆流而上。
“她现在怎么样了?”
安德列摇摇头:“不好,她现在的身体很不好。作为你和玛莎的老师,我希望你能到俄罗斯去,最后见一见玛莎。”
“是的,我是应该去见一见她。”去见一见我思念的姑娘,不,不再是姑娘!她已经和我一样,不再年轻也不再矫健,白桦林中轻盈的身影早已成为过去。玛莎,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还能相互辨认出来吗?
“请老师转告玛莎,让她等着我,请老师一定把我的话带到。”
“当年是我分开了你们,现在你答应了我,我这个老人的灵魂也能安息了。”安德列喟叹着,慢慢向路的尽头走去,步履迟缓,仿佛快要不能继续负担这个沉重的身体。
送走了安德列老师,苗岩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关于玛莎的消息让他本已平静的心海再掀风波。他索性起来,悄悄走到客厅,从书柜取出珍藏的一张照片,久久地看着。那是当年他与玛莎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面对相机的镜头都有点紧张和不安,可是神态之间却充满了欢乐和喜悦,为能和心上人共同挽住时光的刹那而感到甜蜜。
放下合影,他又拿起桌子上妻子的照片,深情地凝视着,手指轻轻滑过那清秀温婉的笑容,不禁自语:“玉娟,我可以发誓我是爱你的。但是,当年和玛莎的爱情确实使我难于忘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你的爱情的亵读。可是我向你保证,这确实没有一丝一毫污浊的痕迹。”
卧室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露出韩玉娟纤弱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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