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马格从星期六就知道了雷伊娜要去骑马了。他看见她在擦马靴;看见她把马裤挂在衣架上;看见她拿出来上周曾经用过的白衬衫和那件带镀金钮扣的高领上装。卡马格一宿没睡。曙光清澈透明,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让他奇怪的是,在向汽车走过去的路上,他听见了田鸫不寻常的歌声。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人烟稀少、没有树木的远郊会有田鸫!
谁能预言鸟儿们的情绪呢?出租汽车又一次是在七点钟来接她的。他在穿越城市南部的漫长公路上紧紧跟踪了她一个多小时,全然不理睬路上的红灯,目不转睛地盯着雷伊娜的后脑勺,仿佛再次把她锁定在望远镜的镜头中一样。
他只想讨个说法,只想弄明白她为什么不考虑卡马格是何许人就加以拒绝!他当然不相信她还在迷恋那个哥伦比亚编审,因为她已经毫不留情地轰走了他,如同赶走卡马格一样。他无法想象的是,他给布宜诺斯艾利斯新闻界一个微不足道的电话,暗示报界不得雇佣雷伊娜,好像谩骂似的侮辱了她。她又一次忘记了卡马格惟一的兴趣就是保护她,难道此前她在什么地方能比在《日报》社更充实、更幸福吗?他提出跟她结婚,这难道还不够?如果她同意结婚,那她的地位比去特木科和加拉加斯以前更重要。她一辈子也许用不着再写一行字了。那就不再是雷米丝小姐了,而是卡马格夫人。她怎么就意识不到这二者的区别呢?他要给她解释一下。为此,他才不辞辛苦开车跑上四十多公里来到南部一个偏僻的种马场。他怎么能允许一个将来要跟他结婚的人来玩这种凶险的游戏呢?星期五,斯卡迪开门见山地告诉他:雷伊娜准备去一家文摘社工作。这个情况让他感到气冲牛斗。一想到她要在一家狭窄和肮脏的办公室里和三四个流鼻涕的学徒一道把别人写的东西剪剪贴贴,他就觉得是对他的侮辱。他对她谆谆教诲道:要有自豪感,要有自信心,要有令人惊讶的本事;其中自豪最重要。卡马格立刻打电话给文摘社的老板;他说:“你如果敢雇佣雷伊娜。雷米丝,我就让你手里的东西卖不出去!”他都无须多加解释。对一家准备部分刊登雷伊娜孪生救世主文章的电子杂志,他的做法更加粗暴。出版者是个固执的年轻人,已经装订好杂志,准备发行了。他不知道斯卡迪用什么办法使几家订户撤回了定单:年轻人冒险的结果就是如此。
卡马格要独自占有雷伊娜,不允许任何人分享。这时,他已经把汽车停在一片朴树(阿根廷特有的树种)和九重葛混杂的树林里,从那里他可以不惊动任何人,静静地用望远镜欣赏雷伊娜下了出租汽车、向种马场看门人的小屋走去、扛起一套英式马鞍的一系列性感动作,这些动作让他确信:无论如何,他要留住她!雷伊娜是他合适的伴侣;找不到别人可以替代。她不如布伦达情趣高雅:他前妻表面上的高雅只要一进入认真的交谈就不见了。无论思想还是现实世界,布伦达都不感兴趣。她全部的热情都在音乐上,或者根本不能说音乐,而是为了在外省演出而经常练习的五六首三重奏的乐曲上。相反地,雷伊娜有着名副其实的聪敏才干:有点野味,没有好好培养,有时没礼貌。但是,他知道打磨这些粗糙之处仅仅是个时间和磨合的问题。在对她进行教育的那几个月里,他让她远离事务性会议:现在展示她的才干、让她担风险的时候到了。
种马场位于龙长丝火车站西部五公里远,比卡马格预想的要简单得多。黄土铺地的大院子面对着单个饲养的马厩,一共有六匹马;旁边有片苜蓿地,地里摆设了两三个大概是练跳跃的障碍物。四周看不见人影。可以肯定,看门人还在睡觉呢。有可能雷伊娜的父亲与其他骑手一道随时会来到。他看见雷伊娜以难以置信的熟练技巧把鞍具放在。
一匹枣红马上,调整好马肚带,摸摸马头。她一只脚踏上马镫,可是她又停了下来。卡马格从她面部表情上看,是意外的疼痛拦住了她上马的动作,疼痛大概来自腹部。雷伊娜一手捂住肚子,一手牵着缰绳。此时此刻正是需要他上前帮助她的时候。卡马格下了汽车,离开了树林的掩护,向大院前进。雷伊娜正在院子里用呼吸动作减轻疼痛。这副没有自卫能力的可怜模样实在打动了卡马格。这地方荒凉而偏僻;距离一座垃圾山只有两公里;垃圾山上有窃贼出没,有收购赃物的家伙光顾。斯卡迪给他解释说,抢劫在偏僻的南方时有发生。斯卡迪还建议他,遇到红灯不要停车,因为宁肯接受罚款——如果警察出现的话——也比被抢光要好。雷伊娜的出租司机肯定也知道这个情况,因为他遇到红灯就不停车。出于谨慎,卡马格随身携带了那把38口径的陶鲁斯牌左轮手枪,可以转动的弹膛里装了六发子弹。
如果他发现什么可疑的强盗,相信用手枪一晃就足以吓跑坏蛋了。
雷伊娜恢复的速度比卡马格预想的要快;她还是坚持骑上了枣红马。卡马格看见她重新拾起落在地上的鞭子并且高傲地抬起头来,他想返回树林里的藏身之处。但是,太晚了:她已经发现了他。也许这样更好。雷伊娜的父亲随时会出现,尽管如此,仔细一想,为什么雷伊娜会这样早来骑马呢?种种猜想涌上心头,折磨着他的想象力。她会不会在等候另外一个情人,一个只用电话联系的男人?不然的话,她在这里一直呆到夜里做什么?卡马格,想啊,好好想想!到了中午,雷伊娜肯定下马,回老家吃午饭。饭后,她跟父亲回来,再骑马到六点钟;接着,第二次回阿特罗克老家,可能跟侄子们玩一会儿——她有两个侄子,最后回布宜诺斯艾利斯。从前,她是坐报社的汽车来回。如今,她请求父亲用那辆旧货车送她回去。那么有五个小时是空白的: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一点。卡马格,那你还需要什么别的迹象?你可以确信,她一定是在看门人家里跟另外什么情人滚在一起的,说不定那情人就是看门人呢。揭开这层秘密给了你多大的力量啊,足以让你去迎接现在她注视你的那副傲慢和挑战性的表情了。
“你又来了?你永远不让我安静吗?”她质问道。
千万别让她的怒火牵着你走。不行,卡马格。你要好好深呼吸,不是为了减轻什么痛苦,而是当呼吸深入到内脏里时可以有勇气确认你的所作所为的正义性,同时让开口讲话的声音平静下来:“雷伊娜,我只想弄明白你发生的事情。请你解释一下就这么费事吗?你不能这样拒绝我,好像我什么都不是似的。”
“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她打断了你的话。接着,转身要回到枣红马那里去。这个臭婊子!
“我想帮助你。我知道你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了什么?你还钻进我的内裤里闻闻?臭叫花子!你四处糟蹋我的名誉,现在又想糟蹋我的隐私。你以为你是谁?”
不,卡马格,这娘儿们可不是过去曾经属于你的那个女人。她已经被人改造了:人们改变了她的聪明才智,改变了她的美貌;有人糟蹋了她的人格。现在她用来咒骂你的污秽语言,也不是她本人的。你用望远镜不停地观察了她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有看到她这些变化呢?她过去是光明的蜂王,现在是个臭蛆虫。不管怎样,你还是你;你不会被她那敌对情绪的臭水所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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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她说:“暂时就算你想的:我什么也不是吧。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人是在你惨遭不幸的那一周里惟一给你打电话的人。我是惟一去你家门口向你求婚,或者给你提供帮助的人。换了别人,你也应该解释一下嘛。为什么你不肯向我解释呢?”
雷伊娜举起鞭子,浑身颤抖。嘴角又抽搐起来了。
她说:“咱们干脆一下子了断!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了,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个男的,那个哥伦比亚人,我已经不在乎了。”
“那就够了。我的生活是我的生活。你想解决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对吗?我估计你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卡马格,咱俩的关系是个错误。是个海市蜃楼。一天早晨,我醒来时发现你前额有两条皱纹、满头白发、火鸡样的下巴,那时我想:我在这个男人旁边做什么呢?我把自己的生活弄成什么样子了?尽管如此,我那时并没有打算离开你。后来。
真正的爱情来了,我就把你放在一边了。现在,你走吧。我要骑这匹枣红马了。“
啊,雷伊娜,我已经不知道你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了?
你要穿着白围裙、戴着橡胶手套骑枣红马?你要戴着手套抚摩马鬃?多年来,卡马格就一直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等待多年了;他绝对不允许此时此刻再溜走。
你对雷伊娜说:“我那边有辆汽车,在树林里呢。现在你跟我上车,听话,别出声。永远留在我身边。你非常清楚:谁也不能抛弃我!‘'”你疯啦!,’她回答道。
她想一下子跳上马去,可是你比她快。你拉住她胳膊,把她拉向你的怀中,其力量之大,使得她在推拉的过程中松开了缰绳,一下子摔倒在土地上。枣红马惊慌地跳跃起来,撒腿跑远了。
“我就是你。你我不能分离!”
雷伊娜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向看门人的房屋跑去呢,还是抵抗。不幸的是鞭子刚好落在她手边。她不可能胆子大到敢打你的程度。但是,她打了。鞭子抽向你脑袋的时候,她显得比平时异常高大。她既像你母亲,又是她本人,两个女性姘居在一个肉体里。
她吼道:“婊子养的!婊子养的!”
她轻蔑地瞥了你一眼,跑步去找枣红马了。
“雷伊娜!”你喊道。声音清晰又明亮,仿佛刚刚清洗过一样。
后来,你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往事在今天重复的闪电属于哪个记忆层面呢?如何解释你从前多次、无数次做过现在又要做的事情呢?你自然而然地从腰带上的枪套里掏出左轮手枪来,瞄准雷伊娜的后背,扣动了扳机。陶鲁斯牌的圆形弹膛勉强转动了一下,又一颗子弹上了膛。你看见她摇晃着走了一两步就跌倒了。你还看见她转身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你,手里紧紧攥着鞭子,好像还要抽你。
她问:“卡马格,怎么你……?”
头发散落在她面部的一侧。嘴唇是张开的,可以看到苍白的牙床。颈部暴露在外,你认出了那颗你亲吻过多次的圆痣,它还在轻轻跳动。但是,她已经不是她了:她是脱离你身体的一个错误。
你又叫了她一次:“雷伊娜!”
你射出了第二发子弹,这一次很近,就在圆痣上面。
你看见看门人和一个妇女跑出屋外,他和她揪住衣裳、杀猪般地尖叫起来。你看见明净的天空上挂着一轮白色唱片似的太阳;卡马格,你觉得一切都好。你重新感觉到仿佛出生那天一样的清洁,那时可还没有人抛弃你呢。
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你开着汽车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转来转去,远处的草地上几头母牛在吃草。你很想打电话给恩索。马埃斯特罗,告诉他发生的事情,要求他在明天的头版上刊登这条消息。肯定会轰动;《日报》理应精心讲述这个故事,要比任何人说得都好。将来你来讲这个故事。
现在你得保持沉默,如同儿时躺在被窝里一样;你去寻找不曾有过的柔情感觉,在虚无之手的抚摩下屏住了呼吸。空气一动不动。中午的炎热是如此的残酷,连蚊蝇都不飞舞。
但是有人在唱歌,是你母亲在唱?你听到身后远方传来的歌声;谁知道那歌声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那歌声不是充满你的耳朵,而是充满你迷失的灵魂最深处,卡马格,充满你渴望回去、又不能回去的地方。
布伦达从来不听其自然。那天晚上,圣依西德罗大街的住宅里将宾客盈门;她说,最好是上凉菜。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夏天又变得难以忍受了;或许应该把餐桌摆在外面,摆在游廊里;但是,让卡马格那样露面是不谨慎的;他不能离开椅子,不肯让客人们发现他已经残废了。
在起诉他犯有杀人罪的不愉快的审理过程中——结果宣判他无罪,如同现在大家认定的那样,一种奇怪之极的疾病症状出现在他身上;医生们诊断时使用一些很难发音的名称:急性特发多神经炎,或者叫做多神经根神经炎,还有一种普通说法,叫做吉约因巴利综合征。
卡马格以为是在出席瓦伦提参议员的葬礼时出现的感染迹象,当时他双腿肌肉突然松弛无力;恩索。马埃斯特罗不得不搀扶他,免得他摔倒;但是不可能摔倒。综合征状开始时好像普通感冒;半夜时分,卡马格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突然停止呼吸,面部左侧麻痹。多亏了布伦达开庭期间赶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她确信卡马格是无辜的,同意复婚。
凭着她一向的实干作风,立刻叫来急救车,要求医院急诊室抢救。如果不是这样,卡马格早就因窒息而死在那座空空荡荡的大宅院里了。
这种病是不可预料的;某一天如同它是悄然而至的那样又不动声色地去了。每当犯病时,方式阴险,从上至下,或者从下至上,有时症状几周或者几个月停留在四肢的某个地方。卡马格起初觉得胳臂上的肌肉完全没有了弹性;后来有一天,站不起来了,因为肌肉无力的情况也发生在腿部和腹部了。与此同时,括约肌失控;但是更让他担心的是性功能消失。性欲消失了,自从这种疾病在腿部落户以后,阴茎就丝毫没有勃起的迹象了。一想到人们会发现他已经瘫痪了并且做出种种不祥的猜测,他就感到十分绝望。布伦达借口他应该保持思维活跃,经常在家里组织聚会。在客人们来到之前,先让卡马格坐在餐桌的首席,让他在那里始终不动,理由是腰疼不能动弹,或者说是骨折。卡马格知道人们在他背后议论他性功能障碍的问题;但是,他一回想起这综合征是有来有去的并且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的,便安心了许多。但是,实际上,这综合征窜来窜去、越来越赖在他身上不走反而让他高兴。有时看到病情好转时,他就去弹钢琴,弹奏阿尔康和加布里尔。福莱的作品。
那天晚上,布伦达仔细选择了餐具。客人之一是恩索。
马埃斯特罗;他一向殷勤、客气地对待布伦达,特别是审判杀人案的前夕,卡马格拒绝接见布伦达的时候。布伦达后来札尚往来,说服丈夫把《日报》的领导权让给他这位忠实的朋友。这一决定再正确不过了:只要卡马格高兴,他随时可以打电话,可以对头版标题下令修改;但是他不愿意总是向他请示,哪怕是有重大消息的时候。他宁肯与日常操劳的琐事保持距离。杀人的事件发生后不久,他从医院里打电话给思索——住院的原因就是为了表示抗议,因为《先驱者报》对这个案件的报道比《日报》准确而详细。他问恩索:“难道非得我呆在报社你们才知道应该做什么吗?”他直接质问恩索:“就没有人能讲好一个爱情加背叛的故事吗?”这件杀人案似乎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任何一位肯查阅那个时期周报的人都可以证实事情果然如此。
卡马格的智力没有丧失对往事令人赞叹的反射能力;但是,对现实他已经不感兴趣了:他知道一天的消息会被次日的新闻冲洗;他知道几乎投有什么消息会留在记忆里。因为世界上的悲剧,如同人一样,是注定要死亡的,只是迟早而已。如今,他喜欢在录像室里消磨时光,外面就是那种有天竺葵的游廊;他用影碟机重放希契科克(希契科克(1899—1980),英国电影导演,善于制造幽默和悬念。主要作品有《蝴蝶梦》、《美人计》、《列车上的陌生人》等。)、费利尼(费利尼(1920—1993),意大利著名电影导演。他导演的影片多用象征手法将现实与想象结合在一起。代表作有《白酋长》、《牛犊》、《道路》、《甜蜜的生活》等。)、维斯孔蒂(维斯孔蒂(19061976),意大利电影导演,其作品真实再现个人与现实社会的冲突。主要影片有《沉沦》、《大地在波动》、《小美人》等。)以及布努埃尔(布努埃尔(1900—1983),西班牙电影导演、制片人。主要作品有》、《列宁和哲学》等。)一样地不幸自杀身亡;卡马格对吉尔的犯罪故事十分着迷。有些空闲时候,卡马格修改一些他打算补充到自己经典性文集——《遗弃》中的文章。
那天晚上,布伦达决定上洋葱、土豆、奶油混合而成的菜汤,还有冰镇葱韭汤;再上覆盆子汁浇火鸡、凉拌菜;再上千层饼加圣依西德罗公园养蜂人出售的纯果酱。当糕点女师傅中午送来千层饼的时候,还作为馈赠送来一些沾满蜂蜜的蜂房碎片以及一些乳白色的黏稠物。据这位女师傅说,这是蜂房里蜂王吃的食物:充满蛋白质、脂肪以及不确定的激素。女师傅鼓励卡马格说:“卡马格博士,为什么您不尝尝蜂王浆?既然蜂王能从里面吸取展翅高飞的全部力量,那么您想想像您这样的贵人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吧!”卡马格没有吭声。虽然他对那些工蜂腹下分泌出来的神秘东西有些厌恶,下午他还是要人给他送来一小块蜂房片。他用放大镜一一观察那些神奇的六角形蜂巢,那蜂巢壁很脆,但有弹性。凑巧,他很想看看某个未来蜂王幼虫的情况,以
便立刻用大头针把幼虫钉住。
那天晚上,卡马格肯定既不快活又不难过。如今生活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一系列无所谓的事情。也许某一天,假如他又能重新走路了,他要在海边度过一两个月,开始撰写他构思已久的长篇小说。他要讲述一个嗓音绝对美妙的歌手故事,他的声音可以达到所有的音区,他母亲是个女魔王,有一群地痞流氓辅佐着她,她切断了儿子发展的所有道路,让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卡马格想过,让这个歌手叫卡莫那,与他的名字相似;小说的书名可以是《主人之手》,虽然这个想法可能别的作家以前也想到过,这让他想起有个老唱片就叫《主人的声音》。
卡马格从吉尔。德莱乌塞的《对话录》里的一个反思中得到鼓励,拿起笔来开始策划故事。德莱乌塞在书中说道,从克雷蒂安。德。特鲁瓦(克雷蒂安。德。特鲁瓦(1135—1183),法国作家,擅长写骑士和宫廷题材作品。)到萨米埃尔。贝克特(萨米埃尔。贝克特(1906—1989),爱尔兰出生的法国籍著名剧作家、小说家、诗人,荒诞派戏剧的杰出代表之一。主要作品有《等待戈多》、《最后一局》、《戏弄》等。),所有的小说都是反英雄的:主人公是荒诞、怪异、迷失的人,他又聋又瞎,流浪四方。这样给小说下定义,他觉得过于简单了,大概是过于水平化了。卡马格认为,一部长篇小说就是一个向高空飞翔的蜂王,它盲目地占有上升过程中遇到的一切,既不留情也不后悔,因为它来到这个世界上,仅仅为了这次飞翔。飞向高空是它最后的骄傲;也是对它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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