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野兽 第二章

  但是事情并未像两个人设计的那么顺利,在为尼秀斯手术后的第二天,林纳斯不但没有等待剩余的一百万美金,甚至连沃格特已然提供给他的箱子都没拿,就在医院的严密监控下消失了踪影。
  「这怎么可能?他就算躲得过巡视人员,也躲不过监视器才对,但现在连录影资料上居然是一片空白,你们这群保安是怎么搞的?」沃格特大怒。
  「别急,奥普尔。」兰斯洛特镇静地拍拍老友的肩,「等我的『猎犬』们检查过就知道了。」
  不多时,他们便得到了令人震惊的结果,——医院的监视系统被人侵入过,录影机从凌晨两点起就在重复播放同一组画面,直到十分钟后才恢复正常。但是十分钟已经足够一个经验丰富的罪犯从这里跑到几英里以外。
  「看来,林纳斯并不孤独。」兰斯洛特摸摸下巴,兴致突然被涨得老高。当年「不败」的奇里斯就是因为栽在这个小鬼手里才令年仅20岁的他没有机会窜上首领之位,没想到事隔12年,他竟然也被同一个人耍了一把,看来这个林纳斯还真是有趣。「去查查还有其他什么异常现象。」
  几分钟后,技术专家交来报告,医院的电子管理系统也曾经遭人入侵,但这人当时只是查阅了体检报告、手术安排等文档后就干净地退出,没做出任何改动。
  「他的同伙不简单呐,」兰斯洛特瞅了瞅墙边的皮箱,走过去踢了开来。里面散落出林纳斯的枕头和一大堆用过的厕纸,仿佛昭示着那个成功逃逸者对失败者的鄙视。
  「他把钱带走了?」有人惊呼,「一百万美金的分量可并不轻!」
  「头儿!」这时一位『猎犬』走进来,手里拽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这护士说几天前晚上林纳斯曾经借她的手机打过电话。」
  「哦?」兰斯洛特打量了一下那吓得发抖的年轻女孩,心里有些明白林纳斯为什么会选择她。「来,不要害怕,乖乖的告诉我那天晚上都发生什么了。」兰斯洛特的笑脸在多数时候像致命的毒剂,引得人不由自主地犯下被迷惑的原罪。女孩在他怀里停止发抖,哭泣着讲出那晚的事情。
  其实林纳斯使用的方法很简单,色诱。他太清楚自己的魅力在何处,也知晓爱幻想的年轻女孩们的弱点在哪里。所以当那位小护士进入洗浴间帮他更换浴巾时,他正一丝不挂地跨坐在浴盆边『进出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青春期的女孩受不了美丽野兽的魅惑,半推半就地将自己的热情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
  「他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兰斯洛特继续冷静地循循善诱。
  女孩想了想,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当时他拨了一个号码,听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接就挂了。」
  「你还有那个号码吗?」
  「有。」女孩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兰斯洛特。「最近拨出的电话第七个就是。」
  兰斯洛特将手机交给部下,温柔地安抚女孩出门。
  沃格特气愤地砸了一下墙壁,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医护人员全部换成男人。
  「别生气,奥普尔,现在他多了一名同伙,就多了一份暴露的危险。优秀的猎人总有办法抓住他的猎物,不是吗?」
  但是常规到了林纳斯这里往往行不通,当『猎犬』们回报说那号码只是纽约街角一个普通的公用电话时,兰斯洛特的冷静也不禁消失无踪——该死的林纳斯,他究竟是怎么跑掉的?
  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林纳斯每个月都会跟纽约街头的固定几个公用电话通话的话,他们就不会感到这样茫然失措。直到几天后「沼泽之底」传来犯人越狱未遂的消息,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林纳斯早就在他的囚室挖好了密道出口,单等合适的时机越狱出逃。虽然手术一事改变了他的计划,但无疑更有利于他的脱身。现在,这头野兽以自由之身逃到茫茫人海中去了,谁还能找得到他?
  「兰斯洛特,」沃格特终于恢复了理智。他正了正衣领,一脸州长的威严。「我既然把他送给了你,他就是你的责任。别让他闯祸。」
  「……奥普尔,我得承认,如果你不当政客真是美国政府一大损失。」
  「过奖。」
  *
  林纳斯从十来岁起就开始思考生存的问题,所以他对危险的预知总是能高人一等。当他一看到兰斯洛特和沃格特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扭转。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他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给他的小朋友诺兰打了个电话。他不需要他接听,反正诺兰总有办法查到电话的来源,进而搞清他的住处。他们之间配合默契,就像是一对天生的伙伴。他把钱从垃圾道丢出,诺兰去垃圾站把它们找出来。没人注意到那小个子清洁工有什么不妥,他连医院的大楼都没有进,只负责清理了数日的垃圾,随即便销声匿迹。诺兰准备好了林纳斯所需要的一切,甚至连时间都分毫不差。当他来接他的时候,他正好刚刚解开脚上的铁锁。
  「你让我等了好几年。」诺兰把林纳斯带回他的住处,帮他染发、化妆。他的确有资格抱怨,两年前如果不是林纳斯的爽约,他早已按计划出发去另一个自由世界逍遥快活,而不是月月守在纽约的街头等他电话。
  林纳斯龇牙咧嘴地躲开诺兰手中的剃须刀,钻到喷头底下洗净满头的泡沫。「要不是沃格特那混蛋硬指着我的鼻子说看见我强奸,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卷进那种案件中去。」他接过毛巾擦一把脸,「反正我算是出来了,瞧,你也长高了。」他搂紧诺兰,愉快地拨乱他酒红色的卷发。
  诺兰闭上眼睛,反手抱紧他,觉得自己丢失两年的珍宝又回来了,现在他能够闻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体温,真好。至于他的滥交……他妈的,算了,反正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狗改不了吃屎。「林纳斯,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儿,再也不要回来了。」
  「好,一切都听你的。」林纳斯在他额头上打个响亮的啵,赤身裸体地跑出浴室去抢占铺位。他想念一切令他感到安宁的东西,就像那张摇摇晃晃的大床。无论它有多破,他都能在它上面睡得安稳。
  突然,林纳斯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喊,诺兰担心地跑出去,只见那家伙正抖着床单朝他傻笑。「你果然长大了诺兰,瞧我发现了什么?这上面还有你的遗精。你梦到谁了……」
  诺兰飞过一只拖鞋让他闭嘴。他忍不住懊恼,他怎么会跟这种白痴扯上关系?——这个人的智商跟年龄永远不在同一层面上。他恶狠狠地瞪林纳斯一眼,林纳斯不解地小声嘟哝,「什么嘛,脸皮这么薄,想当年我第一次做爱时才12岁,比你还小两岁呢……」
  天亮之后,林纳斯和诺兰收拾好行囊,抹掉一切可能让人察觉的痕迹,平安上路。等兰斯洛特找到他们的住处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正午。
  「没想到,林纳斯还认识这样一个天才的小鬼。」兰斯洛特退出那台系统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的电脑,微笑着点燃一颗烟。看来,要抓住那头闪着漂亮皮毛光泽的野兽,还需要动一番脑筋才行。
  *
  午后的阳光透过藤编的窗帘,像细密的分割线一样,温柔地把玛丽女王二号邮轮的某个房间划割成无数个明亮而宁静的空间。人们在这个时候大都喜欢聚到甲板上的泳池边去晒太阳,或者干脆躲到那些风格迥异的酒吧中的任何一间去品酒、聊天。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去图书馆读书,这里惊人丰富的藏书足以令世界上大多数图书馆长感到汗颜。
  可是有两个不解风情的人此刻却宁愿躲在房间里睡午觉——确切地说,是睡懒觉。自从进了这个房间起,他们就再也没有人主动离开过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入室的微风稍稍吹起悬垂的藤帘,棕色短发的男人皱皱鼻,将俊脸埋入枕头中,翻个身继续沉睡。他全身赤裸,仅在腰间搭了条雪白的被单,勉强遮住性感的股沟。他的肌理健美而匀称,处处显示着力量与柔韧的最佳结合。睡在他身侧的栗发少年早在他翻身之前就醒了,但他并没有改变睡姿,只是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男人那一身小麦色的肌肤,仿佛在欣赏米开朗基罗最成功的杰作。
  「林纳斯,」少年轻轻地开口,语气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你再赖在床上不起来,我保证有办法让你三天吃不到饭。」
  棕发男人突地睁开眼,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唳气仿佛将非洲草原的血腥带到了海洋。他是头凶猛的肉食动物,他可以被猎杀,或者反过来戏弄妄想猎杀他的人类,但他决不能忍受没有食物的生活。他憎恶饥饿,就像南极憎恶北极——否则他们也不会分守地球两端永不相见(林纳斯的逻辑)。他懒洋洋地在床单上蹭了蹭,伸出手臂将少年勾入怀中。「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诺兰,我饿起来可是连人都会吃掉。」
  「是吗?」诺兰在他的怀里转了转,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花费上万美元到豪华邮轮上吃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主意。我们有十四天的旅程,难道你打算都在床上度过?」
  「唔,如果诺兰是美女的话,我倒不是十分介意。」林纳斯邪笑着吻上诺兰的眼睛,终于一个鱼跃纵起身来。早在他登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玛丽女王2号上美女如云。虽然头一夜因为疲惫修养而白白浪费,但如果幸运的话,他至少还可以拥有十三次艳遇的机会。「快穿衣服,诺兰!我们到餐厅去搞点吃的,顺便再瞧瞧有没有容易上手的单身女孩。我可以先帮你参谋,然后我再……」
  「然后你再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寻找你的艳遇是吗?」诺兰冷淡地开口,无论眼睛还是表情都没有丝毫高兴的意味。他是一个漂亮的少年,说他漂亮,是因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用「漂亮」而不是「英俊」来形容他。但他一点也不柔弱,曾经这样以为的人现在都被迫改变了看法。他的性子极冷,为人多少有些孤僻,那也许是因为他自幼不健全的家庭环境造成的。他认识林纳斯的时候才只有8岁,但从那时起,他就认定这个男人需要保护。
  他看起来无所畏惧游戏人间,诺兰心想,但他其实是害怕一切需要投入感情的东西。他惧怕失去,所以才拒绝得到。「我对露水姻缘不感兴趣。吃完饭我去看电影,要猎艳你自己去好了。」
  「可是你每天这么硬着也不是办法吧?」林纳斯扣好白色亚麻衬衫的钮扣,转过身来瞄了瞄诺兰的胯部,出主意道,「要不我帮你……」
  「你给我闭嘴!」诺兰大叫着涨红了脸,嗖地跑进淋浴间甩上玻璃门。「你先去吧,帮我要一份吞拿鱼三文治和冰姜汁,我随后就到。」
  水声响起,浴室的门片刻间蒙上一层薄雾。林纳斯愣了一会,随即大笑着走了出去。
  同一时间,纽约。兰斯洛特的办公室。
  林纳斯他们临走前的确将痕迹抹刷得很彻底,但在经验丰富的兰斯洛特面前毕竟还是露了马脚。在诺兰住处的洗面盆下水管弯折处,兰斯洛特找到了几毫升淡棕色的液体,那是染发剂的残余溶液。他立即下令部属们在纽约各大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码头留意查找棕发的林纳斯和头发或许也染成棕色的少年诺兰。但是几天过去了,『猎犬』们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没传来。直到一天前,兰斯洛特才突然想到,林纳斯跟奇里斯交手不是一天两天了,精明如他,如果真的刻意抹去自己的痕迹的话,又怎么可能忽略水管中隐藏的危险?
  难道他再次被那家伙给耍了?意识到这一点,兰斯洛特突然笑得乐不可支。他拿出林纳斯的照片,细细地摩挲好久,才开心地拿起电话,通知沃格特——这个人从此是他的责任,州长大人再也不必担心。
  *
  林纳斯端着食物来到甲板上,从泳池边硬挤出了个座位欣赏泳装美女们的「演出」。他的男性荷尔蒙分泌得很旺盛,以至于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形形色色的男女上前搭讪。可惜,他并不那么喜欢应酬,尤其是跟装腔作势的有钱人应酬。所以当他们问及他的职业时,如果不是诺兰及时出现堵住了他的嘴,他也许会不耐烦地回答说「我是职业嫖客」。
  「你不喜欢她们吗?」诺兰啃着他的三文治,斜靠在船舷上。他穿了一件同样款式的亚麻衬,头发湿湿的,有些凌乱,松垮的衣襟袖管被海风吹得鼓胀起来,看上去像一只振翅欲飞的海鸥。天哪,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迷人!林纳斯这样想着,走过来跟他靠在一起。「诺兰,你瞧,那些姑娘们都在盯着你看呢,你真的不想跟她们中的一个约会吗?」
  诺兰斜了他一眼,继续他的下午茶——或许该叫午餐才对。「林纳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喜欢游戏人间。我如果跟一个人约会,那肯定是因为我爱上了他(她)。」由于在咀嚼食物,所以他的最后一个音节说得有些含混不清。
  「可是不交往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她呢?」林纳斯不理解这样的谨慎所为何来。在他的概念中,勇往直前拈花摘草才是男儿本色。
  「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林纳斯,你不用替我操心,我今年才十四岁而已。」
  「可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
  「就已经和十五岁的学姐偷尝禁果了对吧?」诺兰打断他的吹嘘,擦擦嘴悠然道,「你强调过好多遍了,可你却连那个学姐的名字都不记得。我不觉得这样的交欢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他把盘子塞给林纳斯,一口气喝光冰柠檬水。「好了,我要去看电影了。你来吗?」
  林纳斯尴尬地摇摇头。他不喜欢看电影,电影院里昏暗的灯光令他感到紧张。诺兰一脸「我早知如此」的表情笑了笑,转身离开。
  「这小子准有心事。」林纳斯望着他的背影嘀咕,他看得到他眼中暗藏的一丝忧伤。他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林纳斯不解。两年的分离让他离诺兰的心远了,这个被他从垃圾堆中捡回来的少年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呢?
  他转头看了看泳池周围的那些莺莺燕燕,突然没了性致。听说这里有家不错的图书馆,也许他该去那里找找有关青少年心理学方面的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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