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树 送走第一个

  
  雨悦在自家窗前低头认真地画着画,彭大暑正好到自家窗前晾衣服,雨悦一抬头看见了他。雨悦大声地说:“对面哥哥,你这几天怎么不在家?”
  大暑笑着说:“哥哥陪着外婆到外地的亲戚家去住了几天。雨悦,在干什么呢?”
  雨悦低着头一边画着,一便回答说:“我在画图。”
  彭大暑趴在窗台上,高兴地说:“画图?画图好,哥哥从小就爱画图。爱画图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嗳,那个田风哥哥这两天有没有来找你姐姐?”
  雨悦抬起头说:“来过的,姐姐现在就跟他一起出去了。”
  大暑说:“是吗?嗳,雨悦,你在画什么?拿起来给我看看。”
  雨悦拿起她画的图举给大暑看。
  大暑看着画问道:“画的什么呀?我看不清。”
  雨悦指着画说:“这是我们的家,这是姐姐,这是妹妹,这是弟弟,这是我们家的窗户,这是你们家的窗户,这是你,这是你外婆。”
  彭大暑笑了说:“哟,把我也画上了?这么荣幸?”
  雨悦黯然,“姐姐要把我和弟弟妹妹都送到人家家里去了,我要把这些东西都画下来带走。”
  彭大暑惊讶地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姐姐要把你们送到人家家里去?不可能的。”
  雨悦难过极了,“真的,姐姐要去北京上学,没人管我们了,所以只能把我们送走了。”
  大暑思考着说:“这怎么行呢?没人管你们,我来管你们呀,我和外婆一起照顾你们,你说好不好?”
  雨悦听了之后眼里燃起一丝希望,“真的吗?”
  大暑坚定地说:“当然是真的。”
  在华东师大学生科,雨欣和田风一起走在办公楼的楼道里。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学生科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姓夏的中年男子见了他们便站了起来。
  田风忙走上前说:“请问是夏老师吗?我是田正坤的儿子,我叫田风。”
  夏老师上下打量了田风一下,忙说:“哦,田风,来,进来坐。你爸刚跟我打过电话。”
  田风指了指身边的雨欣说:“这是我的朋友孙雨欣。”
  雨欣笑了笑说:“夏老师好。”
  夏老师也笑了笑说:“你好。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好了,我跟你爸妈是老朋友,千万不要见外。”
  田风上前马上说:“哦,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孙雨欣想找一个人,这个人她也没有见过,只是知道他是1976年的时候在你们学校上过学。”
  夏老师认真地听着说:“1976年的时候?那是工农兵大学生了,他具体学什么专业的?”
  雨欣摇摇头。
  夏老师又问:“叫什么名字?”
  雨欣忙回答道:“郑知远。”
  夏老师想了想说:“这需要到学生名录里面去找,可能会难找一些,但问题不大,你把他的名字写给我,我找到后就打电话通知你。”
  雨欣感觉到有了希望,忙说:“夏老师,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走出办公室田风和雨欣一起走上一座石桥。雨欣对着田风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田风埋怨地说:“你不要老对我说谢谢两个字好不好?嗳,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费那么大的劲找这个郑知远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欣想了想说:“我想把雨悦交给他去领养。”
  田风高兴地一把搂住雨欣的双肩说:“这么说你决定要去北大上学了?我真为你高兴!”
  雨欣看着田风,感到有些难为情,田风也意识到了,赶紧松开雨欣,说:“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那个郑知远领养你妹妹呢?”
  雨欣犹豫了一下说:“嗯,因为这是我妈妈吩咐过的。”
  田风想了想说:“哦,哦,我明白了。你妈妈和那个郑知远之间一定有故事。”
  雨欣听了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呀?我妈妈是最清白的一个人。”
  田风哭笑不得地说:“哟,你想到哪里去了?故事是有很多种类的,你可别瞎理解我的意思。”
  雨欣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愿意别人误解我妈妈。你不知道我爸妈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我爸去世后,我妈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怀念。田风,你认为理想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田风看着远处,静静地说:“在我的心目中,理想的爱情应该是双方志趣相投,比翼双飞的,就像我父母那样。他们一个是教授一个是研究员,他们总是有那么多共同语言,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他们并肩往前走去,这时一条小水沟横在他们前面,田风向雨欣伸出手去,他拉着雨欣的手跨过了这条小水沟。当田风的手接触到雨欣的指尖的一刹那,雨欣感觉到了一种甜蜜,她想这样抓着他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里,紧紧的,不要放开。他们俩相视而笑,笑容里似乎多了一种东西,细微的,深植在两人的心中。
  大暑一个人坐在自家大门口看着报纸打着扇子,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弄堂口,这时雨欣一个人走了过来,大暑见状赶紧放好报纸站起来迎上去,说:“喂,你回来了?”“嗯。”
  “你不是和田风一起出去的吗?田风呢?”
  “他陪我办完事回家了。”
  大暑莽莽撞撞地说:“回家了?嗳,你们俩到底好了没有?”
  雨欣说:“你干吗?调查户口?”
  大暑又追问道:“还这么保密?又不会有人说你早恋的。说给我听听嘛,好了没有?”
  雨欣说:“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雨欣说着转头就要走。
  大暑忙上前说:“嗳,你别走,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雨欣不耐烦地说:“你还要说什么?”
  大暑说:“听说你要把你的弟弟妹妹送人?”
  雨欣不禁低下头去。
  大暑着急地说:“你怎么可以把他们送人?”
  雨欣说:“我去北京的话,家里就没有人照顾他们了,我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大暑看着雨欣,说:“我替你照顾呀!我们窗贴着窗这么多年,关键时刻你怎么忘记我了?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吧?”
  雨欣的眼里一瞬间闪出一道光来,仿佛有了希望但转眼就熄灭了。“这怎么行呢?你自己也要上学的。”
  大暑说:“我考上的那个破美术中专,好对付。再说还有我外婆。你的弟弟妹妹这么乖,我外婆很喜欢他们的。”
  雨欣矛盾地说:“可你外婆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可以去麻烦她呢?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大暑忙说:“你别看我外婆年纪这么大的,但筋骨好着呢,没问题的。”
  雨欣试探性地问:“真的可以吗?”
  大暑说:“真的,这还能有假的吗?”就在这时,大暑家的楼梯上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大暑和雨欣都吃了一惊,赶紧跑了进去。雨欣和大暑走到楼梯口一看,只见外婆摔倒在了楼梯下。
  大暑着急地去扶摔倒的外婆:“外婆,你怎么啦?”
  外婆忍着疼说:“一只老鼠突然蹿出来,吓我一跳,我一个不小心踩了个空。”
  雨欣扶着大暑外婆说:“摔伤了没有?疼不疼外婆?”
  大暑说:“我看看,外婆,我背你去医务所吧。”
  外婆撑着站了起来说:“不用了,好像没什么大碍,你扶我到楼上躺一躺就行了。”
  大暑和雨欣一起扶着外婆上楼。
  雨欣不停地说着:“轻一点,小心一点。”
  外婆念念叨叨地说:“人老了,不中用了,腿脚都不太听自己使唤了。”
  大暑和雨欣把外婆小心翼翼地扶进屋,扶到床上躺下。
  大暑对雨欣说:“谢谢你,孙雨欣,你快点回家吧,你弟弟妹妹还在等着你呢。”
  雨欣看着大暑外婆:“外婆,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外婆摇着手说:“不用,真的不用。”
  雨欣想了想说:“那我走了,外婆,回头我再来看您。”说着起身走了出去,大暑也站起来把雨欣送到楼梯口,说:“孙雨欣,刚才说的那个事情就说定了。”
  雨欣又回过来说:“不行,刚才你都看见了,你外婆现在已经到了需要照顾的年纪了。”
  大暑忙说:“不用外婆帮忙,我自己就能行。”
  雨欣摇摇头说:“彭大暑,你的好意我领了,但你要知道,这不现实。”雨欣说完咚咚咚地下了楼。彭大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之后不久的一天,夏老师打来电话告诉雨欣她要找的那个郑知远已经找到了,他从学校毕业以后就考取了复旦大学哲学系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申江大学新成立的经济系当老师,最近刚晋升为副教授。就这样雨欣来到了申江大学。
  在申大经济系资料室里一个大概有30岁的男老师从书架上拿了几本外文书走了出来。他戴着一副金属边的眼镜,风度和气质十分儒雅。他就是郑知远。
  资料室的洪老师拿出卡片让郑知远登记。这时从书架那头冲过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玩着纸飞机,奔到办公桌前,把纸飞机一扔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着水。
  郑知远喜欢地说:“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洪老师笑着说:“我的小外孙,放假了没人带了,我就把他带到这儿来了。”
  郑知远喃喃地说了声,“他真可爱。”这句话好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
  洪老师看到郑知远这么喜欢孩子便说道:“郑老师你和你夫人也该要个孩子了,不能光顾着搞学问啊。”
  郑知远向洪老师笑了笑,转身走了,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神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失落。郑知远结婚好多年了,可是他的爱人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雨欣来到资料室的时候郑知远走了没多一会儿了,雨欣懊恼地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来。洪老师让她明天再来等等看。
  雨欣低头走在校园里,这个时候郑知远骑着自行车从雨欣身旁经过,可惜雨欣并不认识他。眼看着就要错过。这时郑知远迎面并排着驶来好几辆自行车,其中有一辆差点撞上郑知远的自行车,郑知远一个避让,他书包架上夹着的一些报纸和信件掉了下来,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继续骑着车往前。雨欣突然发现了地上的这些东西,她走过去捡了起来,当她看到有一个信封上写着“郑知远先生收”时,她吃了一惊。
  雨欣扯起嗓子高声大叫起来:“郑知远,郑知远。”路上有很多人都在回头看着雨欣,雨欣还在不停地喊着:“郑知远,郑知远,谁是郑知远?”郑知远听到有人叫他,忙停下自行车往后看去。就看到了着急地站在路中间的雨欣。
  郑知远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雨欣兴奋地走上前说:“你是郑知远?”
  郑知远点了点头,两人互相走近了一些,雨欣从上到下审视着郑知远,像是在审视一件重要的文物一样。
  郑知远疑惑地说:“请问你是?”
  雨欣这才回过神来,她伸手扬了一扬手中的书包信件。“你掉东西了。”
  郑知远看了一眼书包架:“哟,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郑知远从雨欣手里接过那些东西。翻看了一下,说:“有好几封重要的信件,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雨欣摇摇头,郑知远将信件重新放回书包架,他朝雨欣亲切地笑了笑,然后潇洒地甩了甩头发,准备离开。雨欣突然地问道:“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叶知秋的人吗?”
  郑知远的脚步一下停住了,他似乎是被电击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过脸来,警觉地看了看雨欣,又看看四周。低沉着声音说:“你是谁?”
  雨欣问道:“你是不是和叶知秋曾经有一个女儿,1976年出生的对不对?”
  郑知远生硬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我是你女儿的姐姐,当初是我妈妈领养了你的亲生女儿。”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这些都是你妈妈跟你说的?”
  “我妈妈已经去世了,我在妈妈的抽屉里找到了我妹妹的出生证,上面写着叶知秋是她妈妈,郑知远是她的爸爸。”
  “我想是你妈妈弄错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郑知远说完骑上车头也不回就走了。
  雨欣一边跑着,一边喊:“喂,你等一等,我妈妈不会弄错的,我要找的就是你!”
  郑知远飞快地将自行车骑出了校园,当他确定完全摆脱了后面的跟踪,这才放慢了车速。他慢慢地骑着车,雨欣的话在他耳边一遍遍地缠绕,搅得他心神不宁,这么多年了,当叶知秋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时,往事一幕幕都闪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叶知秋是他的初恋。那是在七十年代,郑知远还在上海郊区的农场工作,叶知秋常常乘着长途班车去那儿看他。他们都才刚刚二十出头,爱得热烈又缠绵。农场边缘的那片小树林是他们幽会的场所,就是在那里,他们偷吃了人生的禁果。一开始小叶十分害怕自己会怀孕,但郑知远总是这样柔声地安慰着她,“别害怕,要是怀孕,那也是我们爱的结晶,我们总是要结婚的。等我从农场抽调回来,我们就结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听了郑知远的话,叶知秋总忍不住更热烈地去拥抱郑知远,她觉得这就是郑知远对她一辈子的承诺。
  可是郑知远却总也调不回上海,因为没有后门,场领导就是死卡着他,不给他任何机会。郑知远一天天地陷入绝望。可是一个月后,幸运之神却突然从天而降,在场部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名单中竟然有郑知远的名字。郑知远被这一巨大的幸福搞晕了,当他从农场兴冲冲地赶到上海小叶上班的银行,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时却看见了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一幕。叶知秋被几个警察从银行押出来,她的手上戴着手铐,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被押上警车。郑知远一下子呆在那里。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小叶为了让他上大学,从银行里贪污了现金去贿赂了农场的领导,而她为了在一次突然的财务检查中堵住漏洞便去地下赌场赌钱,结果血本无归。最后,终于被银行发现了。小叶因贪污巨款而被捕。
  骑在车上的郑知秋想着这一幕幕往事,他的灵魂仿佛已经飞出了他的身体。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雨欣母亲的声音,在小叶入狱后不久,是雨欣的母亲打电话告诉他小叶怀孕的消息的。这个消息对郑知远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完全被吓坏了,那时的他已经是师范大学的新生了,如果被校方发现这件事情的话,他的前途也就完全毁了。所以他没有答应雨欣母亲的要求,他没有去狱中看小叶。
  一天,他从学校里出来,却被雨欣母亲堵住了去路,身穿警服的雨欣母亲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小叶已经在狱中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郑知远听了这个消息,完全慌了神,他结结巴巴地对雨欣母亲说:“你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嘛。何必自己跑过来呢?”
  “我给你打了几个月的电话,可是你从来就没有去看过她。”
  郑知远忙解释说:“我学习很忙,实在抽不出空来。”
  “这些话留着骗你自己吧。小叶让我带个话给你,她希望你能收留那个孩子,你表个态吧。”
  “这怎么可能?我还没有结婚,你让我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可惜小叶到现在还对你抱着幻想。但你总能去看一看她吧?”
  郑知远摇摇头说:“她是咎由自取,我对她真的很失望,我不想去见她。”
  这话让雨欣母亲有些生气了,她大声说道:“尽管她做了错事犯了罪,但她毕竟是你孩子的母亲啊,况且当初她也是为了你才犯罪的,你真的就不能见她一面?”
  “可我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她,她自己要这样做,我没办法。”
  雨欣母亲气愤地说:“她判的是无期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去看她,她就一辈子也别想看到你了。”
  郑知远犹豫着、沉默着,这时程思思从远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勾住了郑知远的胳膊。“郑知远,你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
  程思思是大学校长的女儿,也是郑知远狂热的追求者。
  郑知远有些慌乱地对雨欣母亲说:“对不起,我今天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聊吧。”说完拉着程思思就走,雨欣母亲见状,恍然大悟,对着郑知远的背影大声地喊道:“郑知远,你真不是个男人。”
  这些往事都是郑知远平时不愿意去触碰的,他把它们放在心的一个角落里,如今突然找来的雨欣让他不得不又重新把这个角落里的东西挖了出来,这让他感到非常难受。此时骑在自行车上的郑知远早已是汗流满面了,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心虚。他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掏出手帕擦着这满脸的汗。他前面的马路上有一个很大的水坑,郑知远完全沉浸在那些灰色的回忆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连车带人一同摔入这个坑中,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的叫声。
  回到家郑知远在额头上贴上一块胶布,手臂上涂了一点红药水。他闭着眼躺在沙发上试图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时程思思回来了,她现在已经是郑知远的妻子了。
  程思思看了一眼郑知远说:“你的脸怎么啦?”
  郑知远心不在焉地说:“骑自行车不小心摔的。”
  程思思冷笑着说:“是吗?我还以为又是被哪一位女学生的情敌打的呢。”
  “你这是什么话。好好的,别又没事找事啊。”
  程思思又冷言道:“什么叫没事找事,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听说今天在你们学校里有一个女孩子追着车狂叫你的名字,让你狠狠地出了把风头。很过瘾吧?”
  郑知远生气地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派人整天在跟踪我啊?”
  程思思嚷道:“谁有空整天跟踪你?那个女孩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叫大嚷的,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郑知远气道:“没事找事,无聊之极。”
  “我周围的人怎么啦,层次太低了是不是?我是不怎么样,没有研究生的文凭,没有青春的脸蛋,也不会撒娇也不会发嗲,我哪有她们让你看得顺眼?”
  郑知远不耐烦地说:“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呀?”
  程思思坐在那儿开始一抽一搭地哭了起来。郑知远站起来就想往外跑,突然想起他额头上的伤,又折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在申江大学经济系资料室门口,雨欣又站在那里等候着,郑知远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他戴了一顶太阳帽为的是把额头的伤掩盖住,想不到这顶太阳帽却让他更显出一些年轻和帅气来。雨欣看到他便迎了上去,郑知远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雨欣,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郑知远把雨欣领到校园一角的石凳上坐下。这儿非常僻静,也很少有过往行人,
  “好吧,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你把你一次次来找我的真实意图告诉我好不好?”说话时,郑知远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雨欣从书包里翻出几张雨悦不同年龄的照片,一排溜地放在郑知远面前的石桌上。郑知远忍不住拿起照片看着,他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雨悦的照片打动了郑知远。
  郑知远笑着说:“她很可爱,她真的很可爱。”
  雨欣说:“她叫孙雨悦,是你的亲生女儿。”
  郑知远沉吟了一下说:“好吧,如果她是我的女儿,请你注意,我是说如果的话,你准备干什么呢?”
  雨欣无奈地说道:“我妈妈最近去世了,我过了暑假要去北京读大学,我想让雨悦跟着你生活。”
  郑知远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雨欣问道:“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突然间冒出这么一个女儿,让我怎么跟我家里的人和周围的人解释?”
  “但是,但是雨悦她是你亲生女儿,她现在需要一个家,你不能放下她不管的。”
  郑知远有点慌神,他厉声地说:“请你不要用这种话来恐吓我,你才多大,就这么有心计?我不吃这一套的,你如果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一点,其它的免谈。”
  雨欣没想到郑知远会是这种反应,她愣了愣,生气地说:“我没有恐吓你,我也不要你的钱。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雨欣站起来就走了,郑知远紧锁眉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连几天郑知远都坐立不安,他的心被突然闯入的雨悦搅得七上八下的,雨悦对他来说既像是一种危险,又像是一种希望和寄托。终于他忍不住了,他通过袁明以前的单位找到了雨欣现在的住处。
  那天雨欣拿着一盆衣服正准备下楼,却看见郑知远正沿着窄窄的楼梯往上爬。雨欣奇怪地说:“是你?你怎么来了?”
  郑知远客气地说:“我可以进屋跟你说几句话吗?”雨欣推开门,郑知远跟着她走进屋去。
  雨欣给他倒了杯水,她看着郑知远,在心里猜测着他的来意。
  雨欣问:“你找我有事吗?”
  郑知远说:“我想看一看你上一次跟我说的那个孩子,你上次告诉过我,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叫雨悦,雨水的雨,喜悦的悦。”
  郑知远四下里看了看说:“噢,雨悦,很好听的名字,她现在不在家?”
  雨欣道:“我让她和弟弟妹妹上街去买东西了。你为什么要看她?你是不是同意收养她了?”
  “嗯,上次听了你的介绍,看了她的照片,我觉得她很可爱,我承认我有些心动,但是我不可能作为她的亲生父亲来认领她的,我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来领养她,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郑知远高兴地保证道:“这我一定能够做到。我一定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来对待的。”
  雨欣又担忧地说:“那你爱人呢?”
  “你放心,她听我的。”这时窗外传来雨悦他们的喊声。
  雨悦喊道:“姐姐,我们把水桶买回来了。”雨欣和郑知远一起站到窗口,往外看,只见雨悦、雨欢和雨乐拎着两个大水桶站在天井里,他们往上看着。
  雨欣答道:“知道了,马上就要停水了,你们用桶先接上水,呆会儿姐姐下来提。”
  “好的。”三个孩子到水龙头上去接水,雨悦一边接水,一边敏感地抬头对着郑知远直打量。
  郑知远问:“是她吗?”
  雨欣点了点头说:“是”
  郑知远久久地看着雨悦,雨悦低下头,费力地把一桶装满水的水桶挪到一边,她忍不住又偷偷地抬头往楼上看去。
  郑知远回到家,就跟程思思商量收留雨悦的事情,当然他在叙说中很注意分寸,尽量不露出任何破绽。可程思思还是发火了,她将雨悦的小照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我不同意,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郑知远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别人介绍的,人家知道我们家一直没孩子,就介绍到我这儿来了。”
  “谁这么缺德,干这种事情,别人都不要的,你为什么要?”
  郑知远道:“那是因为我第一眼看她的照片就喜欢上她了,你看她多可爱。”
  程思思大声说:“你别做梦了,这个孩子,我们坚决不能要。”
  “为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是要定了!”
  “你如果一定把这个孩子接进家门的话,我就把她赶出去。”
  郑知远也生气地说:“你敢!你要真那么做的话,我就先把你赶出去。”
  程思思说道:“郑知远,你这人太狠了,好,我不用你赶,我自己走,我现在就走,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程思思胡乱地穿上鞋冲出家门,郑知远坐在原处,也没去拦她。
  因为雨悦要走了,所以雨欣就让彭大暑到他们家里为他们姐弟四个拍些照片,那天彭大暑拿着他那架海欧相机为雨欣他们拍了好多照片,三个孩子都高兴坏了。拍完后雨欣让弟妹下去洗脸,她自己便和大暑说起话来。
  雨欣问:“你外婆她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软组织挫伤。只是我妈听说我外婆摔了一跤,特别不放心,一定要我把外婆送到安徽去。”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就走,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雨欣若有所思地答道:“八月底走。”
  大暑忙回答道:“我一定会在你走之前赶回来的。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走了以后,你的弟弟妹妹就真的归我管了。”
  雨欣心酸地笑了笑:“谢谢你,彭大暑,你真是个好人。”
  在门口,大暑外婆坐在一辆黄鱼车上,大暑扶着黄鱼车的车把,雨欣和三个弟妹围着外婆。雨欣关心地说:“外婆,你这次回去可得好好休息休息,这阵子我们家的事情让你忙坏了,我这心里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外婆应道:“左邻右舍互相帮个忙,应该的。”
  雨悦走过去拉一拉彭大暑的衣服,伤心地说:“对面哥哥,你走了以后,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可不要忘记我。”
  雨欢、雨乐也吵着说:“你也不要忘记我。”
  大暑一把抱起雨悦说:“怎么会呢,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以后哥哥就会经常和你们在一起了,哥哥还想跟你们扔烂西红柿玩呢。”
  外婆笑着答道:“这么大的人了像个孩子,大暑,我们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外婆?”
  “好啊,好啊。”
  彭大暑骑到黄鱼车上,他转过脸深深地看了雨欣一眼,说:“孙雨欣,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许反悔!”
  雨欣说道:“你们一路上多保重!”
  大暑骑着黄鱼车走了,雨欣和三个弟妹站在原地不住地挥着手。
  雨悦流着眼泪说:“对面哥哥,再见!”
  懂事的雨悦在心里预感到了什么,她觉得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对面哥哥了。
  面对懂事的雨悦,雨欣的心里既难过又害怕,她害怕到时候会失去勇气。在这个时候,她想到的是田风,她只想田风在她的身边。田风接到雨欣的电话后就赶来了,他们一起到书店为雨悦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这是妈妈去世前关照雨欣做的事情,雨欣捧着这套书,心里一阵阵地发沉。
  这些天雨乐总是不断地对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说话,因为他知道雨悦姐姐就要走了,他很想跟雨悦姐姐多说点话,但一站到雨悦面前,他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他对着杯子说:“你到了新的家千万不要忘记这儿,千万不要忘记我们,长大以后也不能忘记我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胸口上有一颗红色的痣,你一定要记住了,以后不管到哪里你就都能找到我了。”
  雨乐把杯中的水浇在那棵小树上,然后从小树上采下一片叶子,捧在手中。
  晚上,雨欣和田风在为雨悦整理东西,雨欢也在一边帮着姐姐叠衣服,雨欣把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放进箱子里,说:“到了新的家里,要乖一些,要听新的爸爸妈妈的话,他们会疼爱你的。”
  田风缓解着气氛,“以后我们再见到雨悦时,她就是个小知识分子了。”
  雨乐拿着那片叶子走进屋来,他把叶子塞到雨悦手中。说:“姐姐,送给你的,我讲了好多话给它听,它会把我的秘密告诉你的。”雨悦拿起这片叶子看着,然后很珍惜地把那片叶子夹到一本书里。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画的画送给弟弟妹妹。
  雨欣拿过雨悦的画看着,上面写着:“我的家,我的姐姐弟弟和妹妹,我的邻居,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
  雨悦说:“姐姐,我画得好不好?”
  雨欣的眼泪涌了上来,她难过地把雨悦一把搂在怀里,说:“好,你画得非常好。悦悦,你要记着,姐姐永远都爱你,姐姐天天都会惦着你,想着你的,知道吗?”雨悦使劲地点了点头。
  清晨,雨欣和田风两人拉着雨悦的手走在老城厢的小巷里,田风的另一手提着一个大箱子。巷子里是雨悦从小都熟悉的生活气息:煤球炉的烟雾、刷马桶的声音、大饼油条摊前红火的生意……雨悦留恋地看着这一切。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雨欢和雨乐悄悄地跟着。
  来到公共汽车站,雨欣、田风拉着雨悦在等车,雨欢和雨乐在一根电线杆后面悄悄地探头看着。一辆车停下,雨欣、田风和雨悦上车。车开动起来,雨欢和雨乐终于忍不住了,他们不顾一切地跟着车跑了起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哭叫起来,不停地喊着:“姐,姐,姐。”车上,雨欣正在掏钱买票,雨悦一眼看见了在车下奔走的弟妹,她一下子冲到车的最后排,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喊着“欢欢、乐乐、你们别跑,快回去,我会去找你们的,你们快回去。”
  雨欢、雨乐边跑边喊着:“姐,姐,你不要走!”雨欢和雨乐哭着、跑着,终于他们跑不动了,停在那里看着远去的汽车放声大哭起来。车上的雨悦看着弟妹越来越小的身影也伤心地大声哭了起来,雨欣走过来,搂住雨悦,她的眼里也满是泪水,田风的眼睛也湿润了。
  在郑家,郑知远已经把雨悦的小房间整理停当了。这时,门铃响了,郑知远急忙跑过去打开门。雨欣和雨悦站在门口,郑知远对着雨悦亲切地笑着。说:“你就是孙雨悦是吗?欢迎,欢迎,快请进。”
  雨欣催促着说:“雨悦,快叫爸爸。”
  雨悦轻声地,怯怯地喊了一声:“爸爸。”
  郑知远不禁一阵激动,他兴奋地蹲下身把雨悦一把搂在怀里,说:“乖孩子,我的乖孩子!来,我们进屋。”
  雨欣犹豫了一下说:“郑老师,那我就不进去了。”
  郑知远客气地说:“进来吧。”
  雨欣摇摇头说:“雨悦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大箱子里了,悦悦,姐姐走了,记着姐姐跟你说的那些话,要乖一点知道吗?”
  雨悦懂事地点点头,但是手却紧紧地抓住雨欣的手不肯放。雨欣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故作平静地轻轻地拍了拍雨悦的脸,然后朝郑知远努力地笑了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奔下楼去,她知道她不能停留,她受不了雨悦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她更忍受不了自己心中柔软的疼痛,她只有逃开,用最快的速度逃开,在眼泪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就立刻逃开。
  田风站在楼下耐心地等着雨欣,雨欣从楼上奔了下来,这时候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跑过去一头扑在田风怀里,一下子就哭成个泪人。
  郑知远和雨悦面对面坐着,郑知远手里拿着那本《十万个为什么》。问道:“为什么星星会眨眼睛?”
  雨悦流利地回答出了问题。
  郑知远又翻了一页。问道:“为什么下了雨以后天上会有彩虹?”
  雨悦又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
  郑知远高兴地说:“你真聪明,全回答对了,爸爸要给你一些奖励。”郑知远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大冰砖递给雨悦。
  雨悦惊喜地说:“这么大一块全部给我一个人吃吗?”
  “是啊,吃吧。”
  雨悦剥开冰砖纸认真地吃了起来,郑知远出神地看着她。正在这时,程思思开门进来,她绷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郑知远忙说:“回来了?哦,这是雨悦,雨悦,这是你的新妈妈,快叫人。”
  雨悦怯怯地叫了声:“妈妈。”
  程思思横了雨悦一眼,并不理睬雨悦,换了拖鞋,径直往屋里走。
  郑知远生气地说:“孩子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可我不是她妈妈,我根本不认识她。”程思思说着走进大房间,咣地一声把门摔上了。雨悦怯怯地看了一眼程思思,郑知远摸摸雨悦的头。
  郑知远走进大房间,见程思思已经和衣躺在床上。埋怨地说:“你干吗这种态度啊?人家还是个孩子,刚死了妈妈,你有点同情心有点修养好不好?”
  程思思大声地说:“你对我有没有同情心,你对我有没有修养?我这两天在外面是死是活,你管过吗,你们俩倒好,在一起说说笑笑,我倒是成了外人了。”
  “那是你愿意往外跑,能怪谁啊?”
  程思思白了一眼说:“我不想跟你NFDA1`卤鸬模你把这个孩子马上给我送回去。”
  “你想想这可能吗?她是个孩子,不是堆垃圾,可以随便扔来扔去的。”
  程思思蛮横地说:“我问你,你到底要我还是要她?”
  郑知远不耐烦了,“你这是无理取闹。”
  雨悦坐在那里,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大声争吵,她很害怕,一动也不敢动,那半块冰砖在她手上全化了。卧室里面,程思思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拍。
  程思思略带得意地说:“那么你是要我们的孩子还是要她?”
  郑知远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他拿起那张纸看着,原来是一张化验报告,上面写着妊娠反应阳性。
  郑知远不敢相信地说:“你怀孕了?”
  程思思昂着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郑知远兴奋地说:“你真的怀孕了?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程思思冷言冷语,“有了,不过来得不是时候,是多余的,我明天就去把它做掉。”
  郑知远嚷道:“你疯了!我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孩子,你竟要去把他做掉。”
  程思思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些,可是碰到你这种没良心的人,我还为你生什么孩子呀。”
  郑知远笑着说:“嗨,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怀孕了,这真让人太高兴了。快让我摸一摸,摸一摸嘛。”
  雨悦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才轻轻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去洗手洗脸。她站在窗前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月亮在云层里缓缓穿行。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此时此刻,她是多么的想家里的姐姐、弟弟、妹妹,多么的想她虽然小,但是却充满温暖的家啊。
  在家里,雨欣、雨欢和雨乐在一起吃饭。雨乐低头吃饭。
  雨欣关心地说:“乐乐,吃菜,别光吃饭。”
  雨乐随便的“嗯”了一声。
  雨欣问道:“你不舒服吗?”
  雨乐摇摇头。
  雨欣又问道:“那你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要跟姐姐说,知道吗?”
  雨乐点点头,他的话一下子变得这么少,让雨欣感到很不习惯。
  雨欢眼巴巴地看着雨欣说:“姐姐,我们想去看看雨悦姐姐。”
  雨乐忙说:“我也想去看。”
  雨欣忙说:“你们先别这么急着去看雨悦姐姐,这样会影响他们的生活的。雨悦姐姐在新家很好,她的新爸爸很喜欢她的,你们放心吧。”
  雨欢问道:“那她的新妈妈对她好不好?”
  雨欣愣了愣说:“也应该很好的吧?我吃完了,我得出去一次,你们吃好后,把碗收在盆里就行。”说着站起来,拎起包,准备外出。
  雨欢紧张地问:“姐姐,你上哪儿去?”
  雨欣安抚着雨欢说:“姐姐去办点事情。”
  雨欢问道:“姐姐,你是要去帮我们找新的家是吗?”
  雨欣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她有点受不了他们的注视,躲避开他们的目光,说:“姐姐去去就来,今天天热。你们在家里呆着,别往外跑了。”在雨欢和雨乐的注视下,雨欣出了门。
  在上海西南角上的一个高干区,雨欣拿着地址在寻找,她拉住一个老年人问道:“老伯伯,请问78弄3号在哪里?”
  老年人指着路说:“往前走,还有一段路呢。”雨欣看着路忙道谢。
  其实78弄3号正是刘建川家的门牌号。刘建川在屋里整理着东西。刘母走进来说:“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南边。”
  “南边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哪里了。”
  “那我们要找你的话上哪儿去找你去?”
  “你们不要找我,等我混出个人样来,我会给你们消息的。”
  刘母冷冷地问道:“那混不出人样呢?”
  刘建川顿了一顿说:“混不成人样,你们就当我死了,没养我这个儿子。”
  刘母气愤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想气死我们啊?”
  刘父在客厅里大声地喊着,“别跟他扯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建川笑着说:“这就对了,我不在,你们乐得清静,没人烦你们。我走了。”刘建川拎起行李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刘母气得掉下泪来。
  很巧,刘建川和雨欣分别从马路两边在横穿马路,他们在马路当中迎面碰到,刘建川戴着墨镜,雨欣没能认出他,当他和刘擦肩而过时,雨欣无意中看了刘建川一眼,从侧面看到了他墨镜后面的那双三角眼,雨欣皱起了眉头,只觉得有些异样,当她走到马路那一头时,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下雨那天,撞倒妈妈的那人扭头看了雨欣一眼,然后开着面包车扬长而去。和刚刚经过的人的眼睛何其相似,雨欣感到浑身一激灵,她猛地转过身去,返身奔到马路对面,她在人群中走着、找着,但刘建川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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