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道社的封学长和一个从美国回来的美少年同居了。
这个谣言从学校的女生那里传到秦诃的耳中,已经是他从封的公寓搬出去后一个多星期的事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秦诃断然退出了篮球社,一下课后就回到家锁上门,通宵不关手机,期待封专用的铃声会突然响起来。
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封根本不会打电话来。不仅不会打电话,连在走廊上遇到都视而不见,所以当秦诃听到那个谣言的时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自己住在封家里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搬出来便谣言满天飞,秦诃不禁要怀疑,封从前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来阻止流言蜚语——
他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和自己的关系,还是不屑呢?
吃午饭的时候,好友把椅子搬到秦诃身边问道:“喂,你小子是不是和封学长关系不错啊?”
“什么?”光是听到封的名字,秦诃手中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你慌什么?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好友一把勾住秦诃的肩膀道。
秦诃还是不明所以:“什么内幕消息?”
“哎!”好友大大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女朋友很迷那个远见封吧?这几天她都不跟我去约会,一天到晚跟同班的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说……”
“说什么?”
“那群跟踪狂女人说,这个星期已经有三次看见封和一个美少年一起走在街上了,而且那个人还天天住在封家里,她们说啊,这两个人肯定每天晚上嘿咻嘿咻、这样那样,还要用这个那个……唉你说这群女人怎么这样!”好友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
“什么这样那样,还要用这个那个……”秦诃如鹦鹉学舌般重复着。
好友压低了声音,凑到秦诃耳边道:“你没听说过吗?据说封学长是那个……唉,就是喜欢男人的那个,好像学校里就有人被他包过呢!”
“谁?”秦诃神经质地高声问道。
好友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都是传言而已,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男人扯上这种闲话也够衰的了,嘿嘿,谁让他私生活糜乱,活该!”
秦诃没有接口。
“私生活糜乱”这五个字竟让他胸口隐隐作痛。
*
星期一下午,秦诃翘掉了必修课去找凌惠。
凌惠是凌南的妹妹,以前跟秦诃关系不错,还上过一次床。秦诃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但是一听到那个同居的流言,他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回击。
对于凌南,他的作为谈不上报复。凌南从前说过他是为了凌惠的事回来的,现在秦诃只是期望可以找出这个人的弱点让他也难受一次——
哪怕是一次也好。
凌惠很容易就被秦诃约了出来。他们从前上床时谁也没用真心、事后也不用纠缠,这样的关系很方便下一次的见面,所以当秦诃在教室门口说晚上等她的时候,凌惠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秦诃在一家便宜的小旅馆订了一间房,并不是他找不到更好的过夜场所,只不过他内心隐约地期望把凌惠置于一个混乱不堪的地方,越是这样,他觉得一个做哥哥的越是容易气极。
接凌惠之前,秦诃先去了一趟旅馆,在衣橱里架了一台摄像机,然后和凌惠一起吃饭、看电影,最后如她所料,凌惠一点也没推辞地跟他进了旅馆。
后来秦诃曾经很后悔当时的事,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到不是个男人,但当时他满脑子只想把凌惠跟男人上床的影像拍下来给凌南看,让他难堪。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晚上对着凌惠,他却怎么都没能动一根手指;面对一丝不挂的凌惠,他的身体竟全然没有反应,无论两个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凌惠最后走了,她是个知趣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缓缓地穿上衣服离开了房间,留下秦诃一个人懊恼地几欲死去。
而当时拍的录像带的后半卷,全是秦诃以手在玩弄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嘴里无意识地叫着封的名字,用光了房间里的一整卷卫生纸。
翌日,秦诃从带子中截了几张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压在凌惠裸露身体上的照片,然后洗掉了整卷录像带。
他把照片装在信封里,写上“凌南收”的字样,寄到了封的家里。
*
出乎秦诃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却不是凌南。
那一天的傍晚湿气很重,乌云层层叠叠地罩着天空,秦诃已经不用参加篮球社的训练了,上完课拎起书包便向校门走去。行至体育馆后门时,突然有人打斜里走出来,挥手就在他脸上捶了一拳。
秦诃摇晃着退后一步,抬起眼,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封。
封没有穿弓道服,制服衬衫罕见得凌乱,脸上看不出怒气,眼神却阴霾得像当时暴雨前的天空。不等秦诃站稳,他又抬起右腿重重地踢在秦诃腹上,秦诃吃痛倒在了地上,封立刻欺身上去,像一头怒兽般地让拳头落在秦诃身上。
“住手!”秦诃一下子慌了身,拼命挣扎,“你干什么?!”
可是封却根本不回答他,而且似乎不想再让他开口般一拳打在他的唇角,血丝立刻涌了出来,秦诃舔到口中铁锈般的血的味道,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他想起上一次打架还是在学校的天台上,那些抄家伙想要教训封的人被他一个人兜了下来,直打得头破血流;他想起醒来的时候人在封的床上,封对着电话听筒喊着“举凡伤了秦诃的,我全都不会放过”,想着想着,居然不觉得身上疼痛,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来。
而这一笑,却更加触怒了封,他越发毫不留情地打着身下的秦诃,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减轻他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
封伴着最后一拳所说出的四个字,在一瞬间夺走了秦诃脸上恍惚的笑意:“你这婊子!”
“你说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满身是血的秦诃一把推开身上的封,喘着气怒道。
啪嗒!
封扔出一个信封在秦诃面前,里面散落出来的,正是他寄给凌南的那些照片。
秦诃猛然想起了,封也和凌惠上过床。身上的伤口愈来愈痛,让他的头脑也发热起来,他捡起一张照片,对着封笑道:“这个女人的身体又柔软又舒服,你也知道的吧?”
啪!封毫不留情地甩了秦诃一个巴掌。
秦诃却不以为意,挑眉道:“怎样?你心疼她了?还是他哥哥凌南心里不痛快,你来帮他泄恨?”
啪!
“兄妹俩你都上过了吧?不如交流一下,他们两个到底谁的身体上起来更舒服一些?”
啪!这一次,封却没有再掌掴秦诃,而是一拳捶在了体育馆的外墙上,顿时皮开肉绽。
“你到底在想什么?”封逼视着秦诃,一字一顿地说道。
秦诃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好笑,自己在想什么封一定并不想知道。他想让凌南离开,他想让封的眼中只看见自己一个人,他想让刚才雷霆般地落拳变成温暖的爱抚,这些封会想知道么?封骂他做婊子,可是他的身体如今只有在幻想着封的时候才有反应,这些封难道会想知道么?!
“你的脑中到底都藏着些什么念头,我有时真想砸开来看一看。”封看着秦诃,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封一把把他拉进屋人的体育馆,锁上了门。
那是封第一次碰秦诃的身体,可是秦诃却在心底无数次描绘过这样的景色,身上的伤口仿佛都不痛了,他的呻吟声在封的律动下溢出喉间,应和着封粗重的喘息。
封肆无忌惮地在秦诃的身体里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站起身将根本没有褪下的衣衫理了理。他看着秦诃,眼神深邃地不着边际,呼得露出一个冷笑来:“你的身体很敏感么,秦诃。”
秦诃抬眼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真是个婊子。”说完这句话,封打开门离开了体育馆。
啪!啪!啪!
跳箱后面的死角突然传出鼓掌声,秦诃大吃一惊,身体却无法动弹,眼看着凌南缓缓站了起来。
“我在这里守了一天果然没白废,”凌南这一次确实在笑,而且笑得让秦诃毛骨悚然,“你以为给我看凌惠的裸照我会怎么样么?呵呵呵,你还真是个天真的人哪,秦诃,不过这倒是件好事,我想,封再也不会想看见你这被上过的婊子了吧!”
四肢百髓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秦诃咬着牙对凌南说道:“住……口……”
“放心,我也没什么可跟婊子说的,”凌南冷笑着,也向门口走去,“不妨再告诉你件事,我给封看那叠照片的时候,他的脸都黑了。你还真是会自掘坟墓呢,呵呵呵!”
*
辅导员对秦诃最近频繁请假颇有微词,但看着他脸颊青紫一片还是签下了假条。秦诃于是窝在自己公寓的床上,想了一整个星期凌南这个人。
秦诃不能想封,他的思绪里只要一出现那个人的影子,胸口就会不可遏制地痛起来,封问秦诃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的哽咽的嗓音,比他加诸在秦诃身上的伤口还要让他剧痛。他也不知道封在想些什么,不论怎样想破了头,就是理不出一点头绪。
所以秦诃转而去想凌南,但是他同样想不明白,凌南所作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莫名所以。秦诃想起自己和封关系急剧恶化的开始正是源于这个人的出现,还有他给自己看的那些照片。那些记录了封的过去和笑容的照片。
而秦诃痛得快要爆裂的脑中这时候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封的笑容是在过去的。
秦诃认识的封是不笑的,让封开怀大笑的“什么”,存在于过去的时空里。
最后秦诃问自己,那让封可以微笑的“什么”,究竟是凌南么?
整个星期里,来看秦诃的只有一个人,是凌惠。
凌惠来的那一天,天气一反连日阴雨,晴朗得如春日降临。她在门口的日光中对着秦诃微笑道,“我来看你了,不欢迎吗?”
那一刻,秦诃的心里充满了懊悔。
“听说你摔伤了,我给你买了些补钙的东西。”凌惠走进屋里,将手上提着的带子放在桌上,道,“其实你是去打架了吧?”
“什么?”秦诃心里一虚,连忙低下头去。
“一定是,摔跤怎么会这么鼻青眼肿。”凌惠爽朗的笑起来。秦诃发现,她的笑容并不会像凌南那样时时挂在脸上,但却远比后者单纯得多。
于是秦诃也笑了,他想,如果是眼前这个女生,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秦诃,你喜欢我吗?”凌惠坐在沙发上,突然直截了当地问道。
秦诃一惊,“什么?”
凌惠的脸微微红了,这让她看起来甚是可爱:“我想你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跟我……上过床吧?”
“啊……嗯……”秦诃含糊地应道。
“那么,你喜欢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封学长吧?”凌惠的身子向前倾着,问道。
“啊?”秦诃更加吃惊了。
凌惠的手无意识地相互纠缠着,继续说道:“其实,这是我哥哥告诉我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哥哥叫作凌南,和封学长是一对死党,他说你和封学长……关系很亲密……”
秦诃脑中的某根弦,在听到封的名字后又开始肆虐他的神经了,他的视线游移着落在凌惠身上,“你……还听说了什么……?”
“其实我不在乎哥哥怎么说,”凌惠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亲口听你来告诉我。……秦诃,我喜欢你。”
秦诃听过很多女生对自己表白,但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震惊。或者说,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凌惠这个人自身,而是作为“凌南的妹妹”的凌惠让他在她和封中选一个人这件事,让他受到不小的冲击。
秦诃在数个月前,就已经在女友和封之间选择了后者,但是他从来不曾将这件事对任何人说起过。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对于“凌惠”这个人,也许他真的可以将心中所想诚实地说出来。
“我从刚进这个学校就喜欢你了,秦诃。”凌惠对着默不作声地秦诃,再一次重复道。
“对不起。”这是秦诃给她的答案。
凌惠笑了,“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可以预见到你这个回答呢。”
“你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我配不上你。这句话秦诃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如果这样说,倒有些像在嘲笑凌惠了。
“并不是我优秀不优秀的问题吧?”凌惠定定地看着秦诃说道,“其实,你喜欢的是封学长吧?”
“……”秦诃不想被人扣上“同性恋”的帽子,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来。
凌惠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你不用承认没关系,我也不会对别人说。秦诃,我可以接受两个男人相爱……我只是没想到,其中有一个是你罢了。”
“凌惠……”
凌惠叹了一口气:“你跟我哥哥一样呢……”
听到这句话,秦诃的身子立刻一振,终于直视起凌惠的眼睛,希冀她能再说起些什么。
“秦诃,封学长喜欢你吗?”
摇头。秦诃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果然……”凌惠的脸上浮起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封学长曾经有一个爱人……是我的哥哥。那时候我还小,只听说哥哥和封学长为了能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去了日本,后来还组过一个暴走族,堕落的不得了。家里的大人们都气疯了,说要和哥哥断绝关系,可是哥哥有偷偷地寄过几封信给我,我知道他和封学长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
“是么……”不知该做何反应的秦诃只好勉强应道。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他们两个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没想到……”凌惠的眼神倏得暗淡下来,只是立刻又强打起精神来,道:“我哥哥长得很帅哦,不过秦诃你也不输他。对了,我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一面说,一面从背包里拿出皮夹,打开来递到秦诃面前。
那一刻,秦诃只觉得一阵背脊发凉。照片里明明白白有两个凌南,站在凌惠的一左一右,脸上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在镜头前笑得无比灿烂。
*
秦诃是在一阵听不懂的低语中醒来的,然后听见有人用中文喊了一句:“他醒了,凌瑄。”
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凌南和一群穿着特攻服的人一起走了过来,只看了他一眼,便吃吃地笑起来。
“怎么样?他还不错吧?”凌南转头对身后的伙伴说道。
“封老大的学弟,当然不错。”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秦诃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好无奈地看着凌南,凌南却只是一径地笑,根本不理睬他。
床尾一个身材不高的男生突然掐灭了烟,问道:“喂,凌瑄,我们上了封老大的学弟,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会有什么事?”凌南反问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秦诃隐约有了不好的感觉,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就是想‘干’什么!”之前浓眉大眼的男子凑近他,不怀好意地说道。
秦诃怒道:“喂,凌南!”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他们……弄坏你罢了。”凌南向门外走去,留下最后一句话来,“你们不用客气,封管他叫婊子,呵呵呵。”
房门关上的同时,立刻有人欺身上了秦诃的床,一面脱自己的裤子一面说道:“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秦诃大吃一惊,连忙翻身欲起,可是却被身边几个人合力压住手脚、动弹不得。
“混蛋,放开我!”他拼命挣扎着道,却全然没有人理睬他,转眼间自己的衣服就被扯了下来。
秦诃想起来,封曾经也有一次这样暴力地对待他,可是当时他只觉得心痛,只觉得难过,却全不像这次这样觉得恐惧——
他觉得深深地恐惧。
“这小子在发抖耶,”压着他左脚的人突然用中文说道,“明明是个婊子,还装什么烈女。”
“你他妈才是婊子!”秦诃忍不住破口大骂,但立刻换来了对方的一巴掌。
“山崎,狠狠地玩他,看我今天让不让他残废!”
秦诃还想再骂,一双冰冷的手碰到自己肌肤的触感却让他不寒而栗,他忍住从脚心涌起的恶心喊道:“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嘻嘻,”跨在他身上叫做山崎的人忽而笑了,“好啊,我把手拿开,我用嘴可以吧。”
秦诃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房间顿时再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床边男人们猥亵的笑声。秦诃不再拼命扭动身体了,他不想再挣扎,任由别人在他身上摸索——
反正他已经毫无知觉。
“妈的,这小子性冷感啊!”已经满头大汗的山崎从秦诃的腰际抬起头来,抱怨道:“怎么半天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边上的人忙不迭地催促道,“要他有反应做什么?你有反应不就行了!”
“行个屁!”山崎从喉头低咒出一声来,“你不知道我只能做受的吗?”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起来,“你小子还是不是男人啊?滚开滚开,让老子来!”
“凌瑄又没说过不可以让他攻!”山崎翻了个白眼,收拾收拾衣服爬下床去。
而秦诃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用痛得有些钝了的大脑努力想了十秒钟,然后突然说道:“你们叫谁凌瑄?”
“你小子吓傻了是吧?你跟他不还是旧识?”有人在秦诃的肩上打了一拳道。
“他叫凌瑄?”
“废话,他和封老大刚成立‘暗夜舞者’的时候就叫凌瑄了,”男人不无怀念地说道,“那时候一两百部机车一齐出动,才真叫风光无限啊!现在的暴走族不行了……”
没空听眼前的男人闲扯,秦诃鼓起全身的力气喊道:“可是我却知道刚才那个人叫做凌南!”
*
为什么会有两个凌南?
秦诃在事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找凌惠问个清楚的,可是当时他一下子被震得愣住了,竟完全说不出话来。
秦诃提前到辅导员那里消了假,匆忙回到学校找凌惠,却意外地被告知凌惠参加的天文同好会要去观测一场流星雨,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他只好向凌惠的同学要了她的手机号码频频打过去,然而却每次都是转到语音信箱的声音。
三天后,秦诃在自己的语音信箱里听到了凌惠唯一的一通回电,也许是因为信号不好,电话里的女声听起来竟然像在抽泣,她说:“秦诃,对不起,我哥哥说有些事绝不能对你说。我有句真心话想劝你……你忘了封学长吧。”
我也很想立刻就把这个男人忘得一干二净啊!秦诃苦笑着想道,然而又怎么能够?封说过“爱上对方的人是你,不是我”,秦诃想,这就是自己一败涂地的原因吧。
不久之后,寒假便来了。对于四年级的封来说,这也许是他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了,很多同学已经开始在找工作,然而封却什么都没有做。
以他少爷的身份,本来也不用去挤什么人才市场,所以他还是平常一样,每天去学校的弓道社练箭——
这一点秦诃很肯定,因为他每天都从篮球社办的窗口看着封。虽然自己已经不是篮球社的人了,可是社里还不乏许多崇拜他的后辈,所以秦诃每天在篮球社出现,别人也不觉得奇怪。
篮球社的社员们经常邀秦诃一起练习,但是都被秦诃拒绝了。没有封的视线,秦诃怎么也打不好篮球,所以他在心里偷偷地对自己说,现在换你看封射箭了。
日复一日,他一个人在充满了汗臭的篮球社办看着封,有时他不禁觉得奇怪,被这样凌厉的视线每天注视着,封为什么竟然毫无知觉。然而他不想去深思这个问题,如果封真的看见了他并且叫他不要再来,他反而会觉得更加困惑。
封没有来的那一天,他就是那样困惑的。
心里想着封是不是生病了,抑或只是有什么私事,不自觉的,秦诃的脚步竟自觉走到了封的公寓前。
封的房间亮着灯,从前秦诃住的那间也亮着。秦诃猜测着是不是凌南现在住进了那间房间,这样想着,心里竟然好受了一些。
就在那个时候,大门突然开了,走出来的人是凌南。
秦诃躲在花坛的另一侧目送凌南的背影渐行渐远,在心底描绘起与他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来。他想象着两个凌南并排从封的公寓里走出来,就这样从他面前走过,不禁深深地感到战栗起来——
一直到自己的手按响了封家的门铃,秦诃都没有从那种“也许逼近了真相”的战栗中恢复过来。
*
看到站在门口的秦诃,封良久都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也不退开请他进到房间,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
最先出声打破沉默的是秦诃:“今天你没去练箭,我想你会不会是生病了,所以才过来看看……”话说到一半,他就有了一种想踩死自己的感觉。
果然,封立刻听出了端倪:“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去练箭?或者说,你怎么知道我平时都去练箭的?”
自掘坟墓的秦诃一时无言以对。
“你跟踪我?”封眯起眼睛说道。那一瞬,秦诃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承认了吧。秦诃破罐破摔地想着,用力点了一下头。
令他诧异的是,封却没有立刻发怒,他抬起头,正看到封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种秦诃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表情,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许比较接近从前封在球场外看自己打球时的那种目光。分不清喜怒哀乐,那双褐色的瞳孔牢牢锁住了封所有的想法,让他的表情一时深邃得无法捉摸。
半晌,封突然伸出手按在秦诃的左胸:“我打你的伤……还痛么?”
那一刻,秦诃的心突然痛了。
被封的手碰触到的那一片肌肤下隐藏的心脏,抽搐着悲鸣起来。
秦诃用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哀伤口吻说道:“封,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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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拼图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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