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温度(下) 第二章

  “小司,今天下班后公司包了间吧,有聚会。”下午时,陈经理特意来通知我,还挤眉弄眼地,“可不要迟到,到时有好事哦。”  
  我满心疑惑,进公司以来,这和蔼可亲的上司对我总是照顾有加,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背后说我是他的私生子。  
  “司秘书,通知公司管理层人员马上去会议室开会。”桌上的传话器里响起沉稳的嗓音。  
  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几个上司都不错,工作方面正规正矩,从不故意端架子挑肥拣瘦。让整个公司的工作氛围很舒适轻松。  
  公司聚会,缺席总不太好。阿晓今晚歌厅有场,我回公寓时他已走了。洗个澡换身便服出了门。  
  从宁扬出现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自我上次撂下那句威胁性的话后,他便再没在我面前出现过,要不是偶尔瞥见他远处的车子,我都几乎忘了他回来、且和我同在一个城市工作的事实。  
  公司聚会向来都是同事间轻松心情联络感情的媒体。我到黑猫酒吧时,大部分人都到了。  
  “司秘书,你来得好迟啊。”资料室小吴端着酒杯娇声埋怨。  
  “小司,你还真是姗姗来迟啊,下次这样可要罚哟。”陈经理微红着脸走到我面前。  
  “对、对,要罚要罚,罚酒三杯。”一群年轻的女孩抛下平日的文静矜持,一起轰然叫嚣着要罚我。  
  我只得如实交底:“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更要罚。”不知谁说的。  
  陈经理给我解围:“意思意思,叫小司喝一杯就好了。”  
  于是,我在连酒名都不知的情况下就被灌了一杯入喉。见我受罚,众人这才善罢甘休。  
  待众人离去,陈经理将我拉到一旁:“小司,你还没女朋友吧?”我思索着他的弦外之音。  
  “呃,是这样的……”  
  我望了望眼前的女孩,长得不算很漂亮,但五官干净秀气,让人看了舒服。是那种一看就知会是好妻子的类型。这样的女孩会对我有好感,我着实没想到。平时公司上班时,她碰见我总说不上几句便走了,也没见他看我的神情有多特别。现在居然对我说“喜欢我”。我不得不感慨,若不是女人的情感波动太快,便是她隐藏得够深。  
  也有些明了的叹息,陈经理的照顾,恐怕也是早认定我是他未来的侄女婿人选了。  
  我沉默着,最后还是以事业未成,暂时不想谈及婚姻作为原因来婉言推托。陈经理忙说,年轻人不必为了事业而牺牲爱情。  
  我只笑了笑。  
  聚会中另一件让我感到诧异的就是徐应文的到来。不只我,便是陈经理眼里也有些诧异的神色。老板居然会和小职员来喝几杯。不过,老总的出现将本就热闹的聚会更推上了一个高潮。大家轮流想总经理敬酒。徐应文深入下层,笑容可掬。  
  我本想早退,没料老总突然光临,只好耐着性子捱到最后了。  
  中途舞会,公司里的年轻男女各自配对滑下舞池,舞曲悠扬,灯光温柔,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陈恋隔着一张桌子,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我。即使灯光暗,我也能感受到她眼里的期待。  
  叹息了声,我走向她伸出了右手。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搂着的是眼前人,看到的是眼前景,脑袋里出现的却是另一副画面。  
  我记得曾染上手指的,盛乐那休闲服柔软舒适的触感,记得灯光暗影交汇里的盛乐那迷人轮廓。  
  在这一刻,更是不可言喻的鲜明。  
  “你在想什么人吗?”陈恋对着光的眼睛晶亮地注视着我。  
  “没有。”我只有否认。  
  “可你脸上刚刚明明有种怀恋的神色。”  
  我惊讶于这个女孩子不同一般的观察力。却也在同时感到深深的无奈。  
  我是真的想要忘记。  
  可现在,谁能告诉我,  
  我究竟,又忘记了多少?  
  ***
  “多谢总经理。”  
  我走下车门对车内的人道谢。  
  徐应文,我的老板在车内戏谑:“怎么,不打算请我上去坐一坐吗?”  
  “真不好意思,徐总,我是和一个朋友合租的,现在他恐怕睡了,所以……”我的表情看上去应该很为难。  
  “哦,开玩笑随口说的,时间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他大方地甩甩手,开着车绝尘而去。  
  我心里却有些起伏不平。今晚从黑猫酒吧出来,可能是先前喝了杯酒,又一直呆在人声嘈杂的酒吧里,头开始有点晕。徐总说要送我,我当然谢绝,可老总一直坚持,我也不好再推托。  
  回来的车上,徐总问我以前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我完全可以把这种询问当作是上司关心下属的一种平常表现,可心里却有些打鼓,因为那个男人的眼神。可能是车里的空间太小,我看到他眼里的感情分明。那不是一个上司看下属或是男人看男人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露骨的欲望。  
  我震惊,更多的还是忧虑。现在要找到这样一个好工作,尤其是这样一个有着很好工作环境的工作,以我的条件,是在很不容易。可若哪天老板将这层暧昧挑明,那我除了辞职走路外别无选择。  
  就在聚会的那会儿,我还认为自己最近不算太糟糕,能在这样一个气氛融洽的团体里工作。可现在……  
  我叹息着走进公寓大门。  
  “希希……”走到门口,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下,身后只有自己投在地上的瘦长身影,不见有人。原来真是错觉,觉得刚刚似乎有个声音叫我。  
  我笑着摇头拾阶而上。  
  “希希。”  
  仿若是历经百年也无可抵御的诱惑。我猛停住脚,再次转身。  
  他,就在我身后台阶不远处的地方,站着。  
  我虽然憔悴却不减英俊的爱人,曾经。  
  “希希……”他站在半开的大门边看着我。  
  “希希……希希。”
  我的脚一定是在这一瞬间僵成了化石,不然我该往前迎上或是往后躲开。  
  而不是如此刻般站在这里,十足的呆傻。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希希?”他缓缓朝我走来,嘴唇轻微张和吐出低喃的话语。  
  当熟悉的指温触及我的脸时,我才悚然一震,如触电般退了开去。心神霎时间回复。心里却止不住地悲哀,盛乐,你又何苦再来找我,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希希……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就那样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句句地问,脸上的表情痛彻心扉。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的手紧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凝聚全身的力量用来支撑自己稳稳地站立。  
  我呵呵地笑了,轻声询问:“盛乐,我倒是很想问,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能问出这个‘为什么’?”  
  眼前的男人被我触电般的避开呆住了神智,却又在听到我的轻笑后回过神来,沉默了。脸上的神情黯然、悲哀。  
  “希希,你为什么要看那本日记,为什么要看!”  
  我再打了个呵呵,语气却不再似先前的自然:“如果可能,我也希望我没有看那本日记,甚至没有和你去学校搬动西,没有进过204,这样,我就依然能好不知觉地做你的‘小希’。”  
  “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就当你从来没见过那本日记,从来没有过那种东西,回到我身边!”他变得激动,过来抱住了我。这次我没有躲开,我自己清楚,自己是如此渴望那曾经熟悉的胸膛和让人安心的温度。  
  “回到我身边来,回到我身边来。”  
  身体被紧紧拥入那团温暖中。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为什么会不一样了……  
  我揪心地叹息:“我们还能回到原来吗?盛乐。”  
  双臂搂得更紧,他的下腭压得我的背很痛:“能,当然能。希希,我会好好地爱你的。”  
  我靠在他肩头瞪大眼望着公寓大门外漂亮的花形路灯喃喃道:“不能了,不一样了。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盛乐。”  
  “为什么!”他松开我,转而抓住了我的手臂,“希希,忘记那本日记!我是爱你的,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要我忘记吗?对,我正努力试着忘记,努力把以前的一切都忘记,”  
  我缓缓将手臂抽离他的手掌,定定地看住他,“也包括你。”  
  “希希,你要相信我,是的,我忘不了小奚,可是我也爱你。那些日记都是以前写的。我知道刚开始把你当小奚来待,深深地伤害了你,可我现在心中明白,这几年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不是小奚,是你啊。”  
  我看着他,仿佛亘古以来就已凝视的那种专注。  
  “希希,你要是不喜欢我记得小奚,我会努力将他忘掉的……”  
  “盛乐。”我打断了他急欲出口的承诺,眼光再停留了他脸上片刻,移开,凝望着远处清冷街道上的夜晚华灯,那一直延伸向远处的亮光闪着一圈圈美丽清幽的光晕,我的语声也变得幽远:  
  “你不必向我承诺什么,也不必觉得拿我当代替品或是欺骗我而感到内疚,我并不恨你。因为你根本也没有错。因为,是我先爱上你的。虽然你的那时的情话与温柔注视并不是真正属于我,但我的的确确就为那样的你,为那样对我微笑的你动心了。生平第一次爱人,却是个男人,”我止不住嘴角苦涩笑意涌现,“爱得离经叛道,爱得抛弃亲情,爱得一无所有,爱得身心疲惫、没有自我……我二十年里的所有都融在这份爱恋当中了。所以,当我感觉它幻灭时,只觉整个生命被猛然抽空,明明还在的身体变得虚无。我现在渴望的,不是燃烧我生命残骸的火,我需要的是仅仅能照耀温暖我身体的阳光,滋润我身体的雨水。你懂吗?”  
  短暂的沉默。  
  “现在呢,希希?”  
  我收回飘远的目光,默默地看着他。  
  他身子微微地一震:“希希,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爱?  
  爱。  
  曾经爱得那么专心致志,心物旁骛,怎么可能现在说不爱就不爱。  
  只是我真的累了,盛乐。  
  我已经没有余物可以再拿来奉祭给我的爱情了。  
  精力、激情,我不具备一样。  
  所以,我以我的叹息作为了回答。这声叹息缓缓地让盛乐深黑的眼眸中盛满了悲哀。他不可置信,固执而冷静地摇头:  
  “不可能的,希希,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小时候,我奶奶乡间的院子里有棵大树,春天,它不开花,秋天,它不结果,可是,它会从它粗壮的树干和虬曲的树枝上生出许许多多的圆形叶子,一到秋天,那些叶子便魔术般地全变成了金黄色,满树闪耀着。有那么个秋天的下午,我在那棵‘金子’树下徘徊,奶奶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找一片最最漂亮的‘金叶子’。我找到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那片,我把它制成书签,夹在书里,可后来薄薄的书签掉到地上,被隔壁的大黄狗撕咬成了几片。我伤心得大哭,隔壁的阿牛便爬到树上为我摘了很多‘金叶子’,我止住哭声仔细辨认,将那些叶子和已经只存在于自己心中的那片细心比较,发现它们不是没它那么完美的圆,就是色泽不够金黄,不如它毫无瑕疵。于是我放下那些叶子继续哭,奶奶安慰我,说等明年新叶长出来,一定有更漂亮的。我知道奶奶说得不假。以后,经年,或许会有更漂亮更完美的‘金叶子’。可属于我的那片回不来了。虽然那棵树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叶子,虽然第二年的春天会有同样千千万万的叶子,但,我曾经钟情的那片已不会再现了,永远永远,地老天荒。”  
  我收回目光,准头看向呆呆站在身旁的人,微笑着问:“盛乐,你懂吗?”  
  呆住的人猛地将我狠狠搂住:“我不懂,也不想懂,希希,后来,你一定又找到了比那片更漂亮更完美的叶子来取代,因为在我身边的你是那样的快乐。”  
  我缓缓摇头:“不,因为那之后,我就不再看那树上的任何一片叶子了。”  
  盛乐不再激动,静静地凝视我,我也看着他。  
  “你想像抛掉一片叶子一样,抛掉我吗,希希?”  
  我再次将头摇动:“不,是像抛掉一片叶子样抛掉过去的自己。”  
  我站在台阶上。  
  看着远处一线变得越来越孤寂的街灯。  
  看着孤寂街灯下盛乐越来越细的背影。  
  盛乐,你可知,我抛掉那片叶子,正是为了让它永远最美地留存在我心中。  
  忽然,我止不住眼角滴下的湿润。  
  “小傻瓜。”一个声音轻轻地从暗处传来。我来不及擦去眼泪,便看见宁扬从另一幢公寓转角处走出来。  
  他走到台阶前伸手,我避过,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傻瓜,力那么重,对眼睛不好。”他的声音很柔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的叮咛。  
  “收起你那套莫名其妙的温柔。还有,你不会有偷窥癖吧,不要忘记我上次说的话。”我冷着脸,转身踏上楼梯。  
  背后宁扬笑着:“希,我没忘记,不过你只说不要我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你,这又不违背你的要求。”  
  “那现在又怎么解释?”我有些奇怪,目前为止,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怕你一个人伤心,所以……”  
  “多谢你关心,现在可以走了吧。”  
  “别这么急,送你上楼后我马上离开。”  
  阿晓今晚有场,要很晚才回来。我默默上楼。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门口,我望向他,意思不言而喻。  
  “来个晚安吻吗,希?”
  我怒气全无,依旧用先前的目光看着他。  
  宁阳似乎不甚明显地叹了声,随后笑道:“希,晚安,明天见。”  
  我看着他走下楼梯才开门进屋。  
  ***
  “司秘书,总经理找你,办公室。”  
  “好,我马上就去。”将拟好的材料交给打印部小沈,经过电梯间,我顺便倒了杯水。  
  “司秘书。”陈恋手拿文件夹站在了面前,期期艾艾地说:“今晚下班,有空吗?”  
  “不好意思,今晚我与朋友约好去他工作的地方探探班,所以恐怕……”  
  陈恋白皙的俏脸上由于急切而微微泛红,只手连摇:“没关系,没关系,我不需要一晚的时间,只想和你喝杯咖啡,下班后怎样?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看着眼前这女孩由于激动而湿润的眼睛,头不由自主点了下去。  
  “那下班后,我在公司大门口等你。”娇小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中我才想起刚刚徐应文找我的事。  
  推门而进:“总经理,您找我吗?”  
  果然,坐在高级办公桌前的男人脸色有些不霁:“怎么,下面事情很多?”  
  “哦,刚刚小沈的打印机坏了,我帮忙看了一下,让总经理久等了。”  
  “打印机坏了,有修理工,你是总经理秘书,不是打杂的,以后做好你份内之事就行。”男人表情严肃,语气却不失温和。  
  “知道了。不知总经理找我什么事?”  
  “啊,是这样,明天我要去香港谈件生意,到时恐怕有些文件需要临时拟写,你一起去吧。”  
  “徐总,我手头还有近期急需的好几份文字材料,还有公司的一些帐目明细要和会计部核对……”  
  “把那些交给别人去做。”徐应文眉头皱下。  
  我极力摆出为难的神情:“可那些工作我都已作了一半了,中途交给别人恐怕不太好……”  
  回到自己办公室我松了口气。若人家老板真死活要让我去,我只怕很难拒绝。心里忧虑又深了一层,看着办公室,想着离开这里的时间是不是就要快到了。  
  电梯间出来,就看见已等在大门口的陈恋。  
  这间咖啡厅离公司最近。我慢慢地搅着手中的勺子,咖啡氤氲的香味里,陈恋一扫先前短暂的沉默,开口问我:“司秘书,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我想了一想,若说没谈,以前又确实曾有一个,可若说有谈,那又不能算真正意义上两情相悦的恋爱。因为,先不论我,那整个过程都是宁扬的阴谋,那女孩至始至终都没喜欢过我。  
  “没有真正谈过。”这样回答应该算比较接近事实了。  
  陈恋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现在呢?”  
  我故作轻松的一笑:“依然没有。”  
  “司秘书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我没具体想过。”
  几秒的停顿后,清脆的语声再度响起:“司秘书讨厌我吗?”  
  “哪里的话。”  
  “那……你可以试着和我交往吗?”对于陈恋主动相约,我多少有些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会以这么直接的方式提出,我事先准备好的托辞全都没了出场的必要。  
  我没办法给你幸福的。我如是对女孩说。她说她不相信,她相信她的眼光。我摇头笑,对于以后还能否给别人以幸福,连我自己都缺乏最基本的自信。  
  ***
  看着灯光粲然的大门,我踟躇着。  
  下班回家,看见阿晓在桌上留条说,今晚有加班,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我看着手中的菜,闷闷的叹气,明天休假,原本预定今晚会有个丰盛的晚餐的。自己简单地吃了点,我想着从来都没去过附近的休闲场所去看看,顺便也好去探探阿晓,给他带点夜宵。  
  我觉得对阿晓,渐渐有种相依为命的意识。我不喜欢太过热闹,厌恶拥挤喧嚣的人群,却又害怕一个人独处时,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空气停滞气息。让我有种被遗弃的悲凉感。  
  “BLUE  ROSE。”我再次确认了一下酒吧名,提着食品盒走了进去。从大门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性,我注意到这个问题,不免有些惊讶。这是一家gay  bar。吧内装修气派,别具一格,地方也颇大,看来在这个城市应该很有名气。只是我来此地好几月,却从不曾到这种地方玩过。今晚到这里来,也是因为它里寓所较近,而自己又依稀记得阿晓提过这个名字。  
  原先希望能在这里见到阿晓的心情淡去。我不希望他常在gay  bar工作。意识里我把阿晓当弟弟看,塌实一个纯洁充满阳光气息的孩子,虽然他比我只小3岁。  
  目光随意晃了下四周,我打算回去。吧台附近的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些嘈杂,接着灯光亮起,一下适应不了强光我眯起了眼。  
  “亲爱的各位来宾,下面是本店特意为各位准备的周末特餐,希望各位喜欢。”  
  等眼睛适应过来后,便看见了台上站着的阿晓。和其他男孩一样,他穿着黑色紧身无袖小皮马夹,下身是同样箍臀皮短裤,露出他修长白皙的双腿。紧接着,在轰然而起的赞赏叫好声里,穿着性感的男孩们在台上跳着贴身热舞。  
  我忽然间明白阿晓为什么从来不邀我来看他的现场表演,甚至很少提起他的工作了。  
  仅仅是一瞬间,我又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一种亲手碎掉美好事物的悔恨感。  
  一如曾经翻开日记的那刻。  
  “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当我离去之际,一个悦耳的男人声音传来。  
  眼睛斜斜撇到一个身影。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不远处笑着对我举杯。我乘着乐声只当没听见,径直走离人群中心,低着头向大门而去。  
  经过侧门时,先前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声调高了不少,他大概真以为我没听见吧。  
  抬首便见,先前那男人靠在侧门边含笑看着我。看得清楚后,才发现他年龄并不如他的身形看来那样年轻。一张脸庞无论谁目光触及都会在上面感到一种久历人情世故的沧桑与成熟。  
  这个男人,我看不准他的年龄。气质上不可掩盖的沉稳与成熟让人觉得他已年届四十,可他眼中的精锐气息及外表的挺拔又让人以为他不过三十有余。  
  “里面太吵,这里要好些。”男人笑得彬彬有礼。  
  我静静地看着那张魅力十足的成熟面孔,总觉得这彬彬有礼的笑脸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感。我回忆着,以前同学中有没有和他相似的。  
  所谓感觉,便是人瞬间产生的一种意识,等你若真正定下心来想抓牢时,它却又攸忽不见了踪影。我有些闪神。  
  “肯赏光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怎样?”男人颇具兴味的眼神睨着我,等待回答。突然间,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说道,“我叫李浩然,今年四十有五。自由职业者。”他一口气介绍完自己,却并没像一般人那样接着询问我的情况。不过,那并不代表他没有意愿不想知道。虽第一次来,我对这种地方搭讪的人的目的却再清楚不过。  
  正要回答,猛听到前厅中人群里一阵轰然夹着喝彩叫好,抬头一看,脖子顿时有些僵硬。舞台上,阿晓被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扯住上衣亲吻。这个热吻沸腾了整个现场。那男人的手还在他赤裸的身上蛇一样的游走。  
  我觉得头忽然痛起来。  
  “怎么,台上是你的熟人吗?”这句话让我醒起身旁还有他人存在。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不打算一起喝一杯吗?”他看上去仍没死心。突然他目光瞅着台上那边暧昧地一笑,“你那朋友在看你哦。”  
  我下意识地望向台上,阿晓似乎真看见了我,头朝着我所站的方向,怔怔地站着。我不待与他目光交汇看清他的表情就把头转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咖啡也行。”  
  我停下脚步,语气无奈:“先生,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不必浪费精力了。”  
  我快步走出酒吧。  
  ***
  把还是温热的饭盒往桌上一放,我坐在沙发上便不动了。脑中还不断回放店中看见的那幕,甚至止不住想,除了这种算是煽情的场面,阿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  
  突然间,想抽支烟。下楼到附近超市买了包。回来时,四下里望望,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很难得的,今天宁扬竟没有在我周围出现。  
  阿晓回来时,我坐在沙发上看深夜节目。  
  “你在等我?”沉默很久后的开口。我关掉电视,没有否认。  
  “你想问什么?该看的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语气的冷凝,让我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和平时在我面前撒娇卖乖的男孩不是同一个人。  
  看着这种表情,我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自己不该问的事。虽然目前我和他住一起、吃一起,和他很投缘,甚至有种把他当亲人当弟弟看的感觉,但这只是我的认为。或许对方只是拿我当一个普通的合租人来看,止于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想到这点,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今天去店里是想给你带点夜宵,顺便去看看,”我拿着饭盒问,“你饿不饿,我去热一下。”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觉得我做这种工作很下贱是不是?”背后的男孩用生铁般的声音质问我。  
  “阿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有。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那一刻的眼神有多失望!”他朝着我竭力低吼。  
  失望?我真的有吗?我辞竭。  
  男孩走到我面前,红着眼瞪着我:“如果你连这个都看不惯,那若是我告诉你,我不仅和男人吻过,还和男人做过,你会怎样?”他嘴角泛起自虐似的残忍笑容,“是不是吓着了,说话啊,司希哥。”  
  “阿晓,你是在气我自作主张跑到店里去,所以才故意将这些气话对不对?”我问,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糟糕。  
  “气话?”阿晓哈哈一笑,“你想想我连高中也没毕业,如果不是做那种出卖自己的事,能赚那么多,能住得起这么好的单身公寓?!”  
  话一说完,客厅里霎时悄然无声。眼前的男孩像一个被撕开伤口后呲牙咧嘴嗷嗷痛叫的幼兽。他急需抚慰,可我却不知该怎样抚慰。  
  “你现在看着这样的我觉得恶心、觉得肮脏吧。”  
  “阿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我是个下贱恶心的男妓……”房门在喃喃低语中砰地关上。我走到紧闭的门前,敲了两下,意料中的没有理会。  
  “阿晓,如果你是气我不该擅作主张去你工作的地方,那我道歉。这个城市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近的朋友,甚至,某种程度上,我把你当成亲人,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并没有权力干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但,我没有瞧不起你。我说的是实话。”  
  时间已经很晚,我依旧醒着。这件事后,我和阿晓之间的谐和将不会再现?对明天会出现怎样的相处模式,我感觉,就像一组不尽人意的未知方程式,无法估量。  
  清脆的敲门声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司希哥,你睡了吗?”门外响起阿晓小心翼翼地声音。现在是凌晨三点,阿晓现在找我做什么?我缓缓闭上眼睛。门被轻轻旋开又轻轻合上。  
  阿晓微热的鼻息在我耳边吐翕。手指在我脸上来回轻抚,我直觉不会就这样停止。接着,阿晓吻了我。  
  吻得很轻,似乎担心把我惊醒。  
  “讨厌我了吧?可是,我是这么努力地在你眼前做一个乖小孩,还是被你不经意地剥掉了全部的伪装。我知道你是被我吓到了,虽然你说你没有。”  
  语声轻得仿佛梦中呓语,渐渐带上了呜咽的声调,“我是那么努力,甚至退掉了很多生意,很认真地做一个你眼中的乖小孩……还是被你发现了。”  
  一直到阿晓回自己房间,我才睁开眼,心不规则地跳动着。  
  明天,我和阿晓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相处模式?  
  不只一点,  
  我的迷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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