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的鸟儿似乎特别多,周佳燕在鸟鸣声中半睡半醒地张开眼睛。天花板的颜色不对,她迷糊地想着,家中什么时候重新油漆过……不对!她不是在自己的床上。忆起昨天似真似假的婚礼,她仓皇失措地坐了起来,是真的!她已嫁人了,身分已由单身成为已婚。
想到自己是已婚妇,周佳燕身体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这名词听来很有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张浩维起来了没?虽然他们已达成协议,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要漠视对方,实行起来可有困难?不过,倒也不用太烦恼,有一点能确定的是他不会对自己有兴趣,昨晚他不是这么说的吗?
她走下楼,张浩维已用毕早餐出门。新婚的第一天即赶着上班,是不顾与她碰面,还是真的很勤奋?吃完女佣端上来的早餐,她不知做什么好,只好又回房内发呆;除了换个地方不同外,日子似乎没什么改变,无聊依旧。
中午时,女佣拿了一个大包裹进来。谁会送她礼物?周佳燕感到纳闷,她并未通知任何朋友,会是弄错了?包裹上写着新婚夫人收,想不出会有谁送她礼物,她拆开外面的包装纸,纸盒内是一个身穿白纱的漂亮洋娃娃。
“好美喔!”她高兴地叫了声。
女孩子很少抗拒得了洋娃娃,即使她己过了玩它们的年龄。盒子里有一张卡片,她想知道是谁体贴地在这发闷的时候带给她惊喜,但她拿起娃娃时却怔住!娃娃的头断了!真扫兴!是运送的过程弄坏?周佳燕拿起卡片,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别得意!你这个新娘不会当太久,很快会被扫地出门!没有送的人姓名,是故意的?是谁送她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娃娃……张浩维!除了他外,不会有其他的人。
太过分了!周佳燕生气地将娃娃摔到地上,稍霁的心情又布上阴霾。她已声明不会妨碍他,也给予他所有的自由,他竟然还不满意,非找他理论不可!
☆ ☆ ☆
当张浩维踏着夜色回家,打开客厅的灯,看见坐在黑暗中一脸盛怒的周佳燕时,也意外地呆了下后,旋即露出讥讽的笑容。
“你在等我吗?还是另有等待的人?”
“什么意思?”周佳燕扬了扬手中的娃娃后,向他掷去。“说出你的解释。”
娃娃落在他的脚前,头则滚入沙发下,张浩维拉长脸。他刚接掌了父亲的公司,一整天都在查看营业报表,厚厚好几本的帐册,已搞得他筋疲力尽,不料一进门,即被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你发什么神经?”
“你没有一个解释吗?”她怒问。
“什么解释?”
周佳燕将卡片塞进他手中。“这不是你写的吗?”
张浩维看了内容后,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还问她怎么回事?她没好气地双手插腰。
“是不是你嫌我碍手碍脚,希望我早点滚蛋?”
他这才明白她生气的原因。
“你发那么大的脾气,就是因为你认为我想赶你走?”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不必用这种方法。”她深受伤害。“没有一个女孩没有梦想,不期望有个幸福的婚姻。就算你对这桩婚姻再不满意,也不必急于在新婚的第一天,即粉碎一个女孩子的梦。”
她的话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铿锵有声,短暂的缄默后他才道:
“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便不被看好。”张浩维缓声地说:“若是你想将梦筑在我身上,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不管这桩婚姻的品质如何,我以为我嫁的是一个有话直说,不屑拐弯抹角的正人君子。”她尖锐地说:“但错了!你是一个不敢照着心意行事,做了又不敢当的孬种!”
张浩维头发竖起来。“你说我是孬种?”
“不是吗?”谁叫他做得太过火。“你既然不想娶我,大可拒绝,可是你却任由事情发生,这是你没种在先;而在成定局后,又不敢挑明地说,竟用这种无耻的方法伤人,这是你没种在后。”
张浩维脸都绿了,双眼冷得似钢。
“你说够了没?”
“还没!你孬种!你孬种……”她大叫着。
“为什么要嫁给我?”他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
是啊!何以要嫁给他?有如被重击一棍,周佳燕脑中一阵轰然巨响。她在做什么?仅只因为不想顺他所遂,便轻率地把终身给赔进去?
“我想我得好好想一想。”她脸色白如鬼魅。“等我想通了,我会告诉你。”
他看了她好一会。“不论你信不信,那些字不是我写的。”
不是他写的,又会是谁?不过,周佳燕已无心思去想,因为,还有更迫切的事,须待她好好理清。
☆ ☆ ☆
“你们可以出去了。”
张浩维在几位主管走出去后,手托着下巴,不知该庆幸,还是生气的好?母亲竟然欺骗他!原以为接管的是一家营运不善、面临财务危机的公司,可是事实却不是那么回事。公司获利的情形超乎他的想像,很显然,什么向高利贷借款,根本不是真的。
母亲为何要骗他?纯粹想逼他娶妻,还是另有原因?他很想即刻获得解答,但父母在他婚后的第二天,便飞往国外旅游,至于去些什么国家,并未让他知晓。难道是想闪避他的疑问?
你孬种!她的话仍在张浩维耳边轰炸着。他呻吟了声,双手抱住头,天啊!他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新婚的当夜即不带半丝感情地要求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涉,而后却一副受尽委屈状的指控他:你粉碎了一个女孩的梦……
她对这婚姻抱的是怎样的态度?
他当然不会傻得以为她喜欢上他,如果她钟情于他,便不会要求互不侵犯,划清两人的界线,那么,她嫁给他的目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以合法掩饰非法,藉由婚姻与她的男友暗通私情,张浩维眼睛射出一道危险光芒而眯成一条线。要是她打的是这如意算盘的话,那她可就失算,因为,他绝不会甘心成为被利用的对象。
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已迫不及待地将男人请入家中?这一想,立即怒焰高张。她若胆敢将他家沦为她约会的场所,他绝不罢休!张浩维拿起电话,是女佣接的。
“叫……”他迟疑了下,不知怎么称呼他刚娶过门的妻子。“太太在吗?”
“在,我去叫她。”
“等等……有男人……家中有访客吗?”
“没有,家里就我和太太两人。”
他能听到自己松口气的声音。
“要太太来听吗?”
“不必……”他想了下改口:“也好。”
“你等一下,我去叫。”女佣放下电话。
电话再次被拿起,传来周佳燕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找我?”
“有件事我要先声明。”张浩维没多说赘言。“虽然我们协定互不干涉彼此的私事,但可不表示你能将男人带进屋子。”
“你特地拨冗打电话,就是要说这?”她声音尖细起来。
“不错,我绝不允许你污秽我的地方!”
他的话却引来反效果,只听她语声清晰,一字一句地传入他耳中:
“原来‘家’还有这个好处,谢谢你给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我会善加利用。”
“咔喳”一声,她将电话挂断,张浩维手持着话筒,脸上一阵铁青。
☆ ☆ ☆
周佳燕用力地挂上电话,胸口因生气而急促地起伏,他是她所见过最傲慢的人。不可以将男人带回家中,这是什么话?他以为她是豪放女,刚结婚便迫不及待地将男人带回家,如果这是他所希望的话,她会让他如愿。她嘟高嘴地想,但到哪儿去找男人呢?
正当她满腹不快时,女佣带进来一位穿着时髦、长相美丽、很有女人味的女人。
“太太,有人找你。”
她仍无法适应自己的新身分。
“你是浩维的妻子?”来人用一双微上挑的眼睛,仿佛打量商品般的将她从上至下地看了遍后,露出轻蔑之色,又问了次:“你是浩维的妻子?”
周佳燕不喜欢对方的神情。“你找我?”
“我找浩维的妻子。”对方似乎不相信她的身分。
“我就是。”周佳燕扬眉。“有何怀疑之处?”
“有没有搞错?”对方哎呀地叫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你几岁?十三?还是十四?”
周佳燕感到气愤。虽然她的发育与对方玲珑曼妙的身材不能相比,但也不至于完全平板,难道他看不出她已具女人架构?
“你找我是来问我的年龄吗?”
“当然不是。”来人没有隐藏感觉。“你让我感到惊讶,我以为我会见到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
言下之意再清楚也不过了——她太平庸了。
修养再好的人也会发怒,何况她早已一肚子气,周佳燕绷紧了脸蛋。
“你是谁?”
“原来我还没介绍自己啊!”对方又哎呀了声,拍了一下头。“真失礼!不过实在是你太出乎我的想像,所以才把最基本的礼貌给忘了。”
又一次地强调。这女人是来找碴的吗?周佳燕双唇抿紧。
“你找我有何贵干?”
对方从皮包中拿出一张精美的名片递给她。
“我是浩维的同事。”
周佳燕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刘真君,上面有好几个看来挺唬人的头衔,不过,她不明白她来找自己的用意何在。
“实在不能不说我感到很失望,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栽在一个青苹果的手上!”刘真君自动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她穿着黑丝袜,线条优美的双腿交叠。“你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栽在她这个青苹果的手上?周佳燕心中升上一阵猜疑,她和张浩维之间,除了同事外,还有什么关系?
“什么礼物?”
“一个快乐的新娘娃娃。”刘真君凤眼斜挑,发出冷光。“只可惜不会当得太久。”
断头娃娃是她送的?
“娃娃是你送的?”
“还喜欢吗?”刘真君没有笑意地笑了下。“希望你会喜欢。”
“你的居心何在?”周佳燕质问:“断了头的娃娃代表什么意思?”
“表示一个事实。”刘真君撩了一下头发,森冷地看着她。“我不会被你打败!”
周佳燕不明白。“我们没见过面,哪来的瓜葛?”
“我们的确不认识。”刘真君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说:“但是,你抢走我的男人!”
“张浩维?”他有女人,应该不是意外之事。
“他娶的女人应该是我。”刘真君优雅的表情不见了,恶狠狠地说:“我不懂他怎么舍得下我,娶一个没有半点魅力的你!?”
在口无遮拦上,这个女人与张浩维倒是很登对;周佳燕吸了吸几欲冒烟的鼻子。
“你的问题该去问他。”
“我自然会。”刘真君收起凶恶神色,娇声地说:“今天我来的目的,只是想拜访你。”
这种拜访还是省掉的好,周佳燕不善隐藏心中的想法,脸上的肌肉十分僵硬。
“我不想说欢迎你。”
“很有个性!”刘真君大笑了声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的摺痕。“谢谢你的招待。”
“我没有招待你什么。”周佳燕冷冷地说。
刘真君耸耸肩。“代我问候浩维好。”
周佳燕从鼻孔嗯了声。
“再见。”刘真君款摆腰肢地走了几步后,又站住回过头。“我叫刘真君,以后我们可能还有碰面的机会。”
说完,她不忘优雅地点了下头走出去。
真是不快的一天!周佳燕屁股用力地坐下,旋即想起那是方才刘真君坐过之处,身子一下子又弹起地移开。她鼓着两腮,生气地来回走着,不准她带男人回来,他的女人却登上门来!结婚仅几天,她却已后悔了上千回。自己实在大幼浅了,竟将婚姻视为儿戏,弄得现在进退不得,她好想为自己的无知与莽撞纵声大哭一场。
好想听听母亲的声音,她拿起电话。
“喂!”传来杨欣纯的声音。
她想说话,可是一时发不出声音。
“找谁?”杨欣纯问:“你是谁?”
“妈……”她唤了声,但声音卡在喉咙。
“再不出声,我要挂电话了。”杨欣纯在另一端说。
“妈……”她沙哑地说:“是我。”
“佳燕!”也许是职业的关系,杨欣纯十分敏感。“为什么不出声?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是对新生活不习惯?还是浩维亏待你?”
“不,我很好。”婚姻是自己选择的,她不想让母亲挂念。“我……刚起床,想听听你的声音。”
“真的没事?”
“没事。”周佳燕吸了吸鼻子,让声音愉快些。“真的。”
“没骗妈?”杨欣纯犹不放心。
“是真话。”是善意的欺骗,她轻轻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能适应,我就放心了。”杨欣纯释怀。“说说你的新婚生活。”
唉!简直可以用一个“惨”字形容,周佳燕的手紧紧地握着听筒。
“我想保留一点隐私。”
杨欣纯笑了下。“跟妈还有什么好保留的!不过,你不想说,妈就不勉强你。”
“妈……”她的声音梗住。“好想念你的手艺。”
“想吃还不简单,家随时欢迎你,这个周末和浩维一起回家吃晚餐如何?”
她很想答应,却怕自己在父母面前失控,使他们忧心。
“恐怕不能,我们已有节目了。”
“什么节目?”她希望母亲不要追问,杨欣纯却问了。
周佳燕想着理由:“我们与朋友约好一起聚餐。”
“谁的朋友?”杨欣纯追根究底:“你的?还是浩维的?”
“浩维的朋友。”
“这样我就放心了!”杨欣纯很满意。“他将他的朋友介绍给你,表示你们相处得不错。这几天我一直睡得不好,想着该不该让你这么早结婚,一直害怕是否会害了你。你们能相处得来,我就安心了。”
一滴泪水滴在电话筒上,接着又是一滴……
“……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
“我在听。”她的声音带着泣声。
“你怎么了?”杨欣纯起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一定有事,我现在就过去你那里。”
“不必。”她摇头。“我真的很好,别为我担心,我能调理自己。”
“我过去看看你比较安心。”
“不要,让我自己处理。”她口气哀伤,却不失坚定。“我不能老依赖着你,是我该长大的时候了。”
“佳燕!”杨欣纯关爱地叫着女儿。“记住!家中的大门永远为你开,我们的臂膀也永远为你敞开。”
“妈,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
在泪水泛滥前,她赶紧放下电话。
☆ ☆ ☆
张浩维停妥车子,打开门,有电视声音传来;已过了十二点,这么晚还在看电视,他摇摇头,走进客厅。
怎么搞的?他对着眼前的景象大皱眉头。电视开着,他的新婚妻子在沙发上睡着,一瓶打开的酒倒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屋中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女佣已经回去。他想发脾气,但太疲倦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发火。随她去吧!只要她不妨碍他,随她高兴去做;他拉下领带,屋子就留待明天整理。
他走了几步,犹豫地停住。是不是该让她这么在沙发上睡?原本脸朝内睡着的周佳燕,在这时翻转过身子,这一脸朝外,他看见她脸上有湿湿的泪痕;她梨花带泪的熟睡脸庞,令他产生相当大的震撼,那模样儿不就是他的晓晓,他日思夜念的佳人?
“晓晓!”他激动地奔过去抱住她。“你可知我有多想念你?”
她在他怀里蠕动了下,张开迷蒙的双眼,仿佛正等着他似的妩媚一笑。
“嗨!你回来了。”
这眼神,与晓晓瞅着他看的神情如出一辙,张浩维忘情地搂紧她。
“哦!晓晓,你听到我心底的呼唤,对不对?你终于回来了!”
“我整晚都在等你。”她打了一个酒隔,一股酒气冲鼻而来。“这是我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和启元分手,这次则是因为你。”
难闻的酒气使他脑筋清醒过来。晓晓是不喝酒的!她不是晓晓!张浩维感到极度失望,双手松了开来。周佳燕身子失去温暖,不依地攀住他的脖子,将柔软的脸颊偎向他的颈窝;这般亲腻的举动,令他一惊,身体僵硬地不敢动弹。她脸颊无意识地在他颈边摩挲,嘴中呼出的热气,使他脖子起了一阵麻痒,身体更是不敢稍动。
“那个女人说我不是女人,你说我是不是?”
她长发散开,两颊潮红,玫瑰般的双唇性感地噘起。平时她也许看来幼嫩,但此时刻,她绝对是百分之百、魅力四射的女人,张浩维看得有些发呆。
“你说我是不是女人?”她晃动着他的身体,求证地问:“我是不是真正的女人?”
“是的。”他声音沙哑。“你是女人。”
周佳燕高兴地露齿而笑。“这是一个很美的梦。”
原来她以为是在作梦,张浩维以自己也不明白的举动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希望怎么结束这个梦?”
“一个吻。”她表情迷醉。“我好想知道接吻的滋味。”
答应不得!张浩维慌乱地放开手,她却不容他闪躲,娇躯靠向前地抱住他,仰起脸,凑上樱唇。
“我从未接过吻,对它感到很好奇。在现实中无法实现,希望能在梦里一尝滋味。”
如此软言温语,实在很难抗拒得了!张浩维转开脸,不愿在此情况下侵犯她。
“你找错对象了。”
“你是我丈夫,不是吗?”
她倒清楚他是谁,张浩维想推开她,她圈在他脖子上的皓臂一紧,更加紧密地偎靠着他。她散发着花香的发丝,从他鼻子扫过,他鼻子发痒,忍不住张开嘴;正想打喷嚏时,一张带着酒气的小嘴封住他的嘴,两唇一接触,他在喉咙打转的喷嚏惊得吞了回去。
“你的嘴好软。”
她在他唇边梦呓了声,张浩维有如被定住般,眼睛睁得大大,身子动也未动的。
“即使在梦里,你也视我为粪土吗?”
她幽幽控诉般的声音,刺穿他心中刚硬的壁垒,反手抱住她;他灵活的舌尖带动她笨拙的舌头,奔向五彩缤纷、令人眩晕的世界。这一吻令他感到相当震惊,当他放开她时,心中迷惘之余,多了几分慌乱,不知该怎么形容此际的感觉才好。他看着她闭着双眼,依然陶醉的脸,很想再次拥她入怀,再一次吸取她口中的蜜汁。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他压抑住内心的渴望,除了晓晓外,他不可能再对别的女人有感觉,一定是此刻气氛所营造出来的错觉。
“接吻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妙!”说着,她心满意足地靠着他的胸膛,唇角带笑地沉沉入睡。
☆ ☆ ☆
太真实了,简直就像身临其境般!昨晚的梦美得令人心悸,周佳燕脸颊贴着棉被,不想张开眼睛;她不要清晨的明亮走夜里的温柔,她想要多拥有一会那甜蜜的感觉。这是她的初吻,虽然只是在梦里,却真实得教她兴奋,仿佛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能结实地触摸他的身躯。
好美的一个梦,她眼中散发着梦幻般的色彩;在梦里,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地近,近得她几乎要错以为听到他的心跳声。感觉手指刷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唇好柔软喔!就像玫瑰花瓣,用花瓣形容男人,也许并不恰当,但她真如此认为。
梦里,他软化下来的五官,英俊得让人着迷;首次,她发现与自己结婚的男人,是一个相当富魅力的男人。周佳燕手指在唇上轻轻地摩挲,而这个深具魅力的男人吻了她耶!她对自己扮了个鬼脸,当然是在梦里喽!
该起床了!她伸展着四肢,就算再美,梦境总归是梦境,总有醒来的时候。她叹口气,无奈地起身。外面阳光普照,她不想在阴冷的屋内用餐,端着早餐走向阳台;忽然,她喉咙抽紧,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看到他,她手中的果汁溅出一大半。照说同住在一个屋子里,见到他应该不是件惊讶的事,但她心中有鬼,没由来地一阵脸红心跳。别慌!他什么都不知道,她要自己镇定,他不可能窥见她的梦境。
张浩维低着头看报。该不该在他未发现自己前走开?可是她又想知道在明亮的白昼里,他是否也一如梦中般的吸引人,正犹豫间,他似乎察觉到有人,从报纸中抬起头,视线投向她时,凝住了下后,朝她微点了点头。
“早。”
她没有说话,有些发怔地看着他。阳光斜射进来,他大半身躯沐浴在阳光下,虽没有夜里的温柔,却多了一股阳刚之气;她下了一个结论,夜里、白日他都一样好看。
见她站着没动,他询问地扬扬眉。
“还没睡醒?”
“不……当然不是……”她心虚地摇头,慌乱地找话说:“我以为你去上班了。”
“偶尔偷闲,会有种赚取到时间的小快感。”见她仍托着盘子站立,他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没人要你罚站。”
周佳燕走过去坐下,低着头看食物。是因为昨晚梦境的影响吗?她发现自己不敢与他视线相接触。
“说实在的,见到你我很惊讶。”她轻轻地说。
算算日子,他们结婚已近一个月了;在两人都有意避开对方下,他们几乎碰不到面。早上她刻意在房中磨蹭,算好他已去上班后,才展开一天的活动;晚上他则是不过午夜不回家门,因而虽然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今早还是他们首次同桌而坐。
“住得还习惯吗?”他看似敷衍地问。
“还好。”
似乎没话题了。
他看回报纸;周佳燕心不在焉地咬着面包,不想看他的,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他……不像男人的睫毛,太长,也太翘了。她下断语,还有鼻子也太挺了,倒是两道眉毛又黑又浓,像极电视上的英雄人物……骤然,她视线与他对上,被抓个正着,有如做贼被逮着般;她脸颊红得有如熟透的苹果,心跳快速得有如方参加一场马拉松赛,如果地上有个洞,她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张浩维奇怪地问:“是昨晚睡得不好?还是作恶梦?”
一提“梦”字,她心提得老高。天啊!她的心跳已是正常人的两倍快,千万别因此一吓,而闹出个心脏病来。
“我睡得很好,根本没作梦。”她特别强调:“什么梦也没作!”
“如果不是作梦的话……”他扫了她一眼。“就是在想情人。”
“我没有情人。”
“梦中情人呢?”
周佳燕呼吸一岔。他不会具有读心术吧?
“什么……什么梦中情人?”
“你心仪的男人。”他若无其事。“每个女孩都会有她梦中的男人,不是吗?”
不然,他真能看穿她不成?周佳燕吁了口气,心跳恢复常态。
“你呢?”她冲口而出:“也有梦中情人吗?”
似乎没料到她会反击出同样的问题;张浩维眼睛失神了下后,变得冷硬,难得的和谐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
“我不想回答。”
“其实,不用答案也很清楚。”周佳燕声音有些尖锐:“不管晓晓存不存在,你心中永远为她摆设着不容他人侵犯的神龛。”
他瞪着她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活剥生吞似的,十分凌厉。
“与你无关!”
她不晓得心中涌上那股酸酸的感觉代表什么,周佳燕头一昂,不甘心输给一个已死了的女人。
“怎会与我无关?”她挑衅地回瞪他。“别忘了你现在的身分是我的丈夫!”
“我们不是夫妻!”他冷冷地更正:“不是真正的夫妻。”
几分钟之前她尚羞中带喜、血液沸腾,这时骤降至冰点,忽热忽冷的,极大差异,令她情绪不稳。
“我们是夫妻!”她生气地唱反调:“我们的结婚证书就是证明!”
“我们不是!”
对着他大步走开的背影,周佳燕推开吃不到几口的早餐,眼眶内充塞着股热流。以前她很少哭的,最近却频频落泪,似乎要将以前甚少动用的泪水,一下子补足。
☆ ☆ ☆
“死相!”前座的女孩娇嗔地说。
“不是死相,是相公才对!”脸上冒着青春痘的男孩,嘻皮笑脸地说。
“相你的头!”
女孩手指戮着男孩的前额,男孩顺手握住女孩的手,在女孩的手心上轻画了下,逗得女孩咯咯地大笑。
“你的手好软喔!”男孩轻浮地说。
“你再不放手——”女孩不认真。“当心打在脸上可不软!”
“我就喜欢你的小手碰触我……”
周佳燕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难道是因为结了婚,心情一下变得老成?几个月前,她的心境就与座前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对男女间的情事抱着梦幻的遐想。才不久时间,她心境有如经历了一场变革;外表仍然是十八岁的少女,心情却老上十岁,也许更多。
在以前对男孩投过来的眼光,她会脸红心跳,但再次坐在课堂上,她只想读好书,对书本以外的事全漠然以对。
“两位。”她发出声音,打断说笑的男女:“上课了,请肃静!”
保证班顾名思义就是保证考上大学,课程安排得十分紧凑,一堂紧接着一堂,除了中午一个钟头的午休时间外,连下课的十分钟都用上。她的功课一向名列前茅,这次之所以马失前蹄、意外坠马,于是因为自以为恋爱,自以为被伤害,被受害妄想症影响所致;除去了那一层苦痛后,她头脑回复清明,上起课来毫不费力。
坐了一整天的板凳,当最后一堂课的钟声一响,几乎所有的人屁股也跟着离开椅子,不愿多待一会地走出教室。周佳燕收拾着书本,并不急于离开。她结婚了,所以父母不会倚门等她,至于她名义上的丈夫,绝对不会比她早回家,因而,她的步子可以不必匆忙。
她走在街上,听到有人喊她:
“周佳燕!”
一位长得高高瘦瘦、斯文的男孩朝她走来,是班上的同学,她有印象,但不知他的名字。
她等着他出声;男孩搓着手,白净的脸上有些局促不安,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你找我?”她问。
“很冒昧打扰你,我是赵伟中。”男孩考虑措辞地停顿了下。“我观察你好些天了,见你总像怀有心事般不爱说话。刚刚在书店见你从门口走过,忍不住叫住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很典型的男追女口白。她很希望自己能有感觉,在张浩维严重伤害她后,被异性注意,多少可以挽回些自尊,可是她却只觉得无趣。
“我介意。”她淡淡地说。
一口被回绝,赵伟中不知所措,又是抓头,又是搔耳的。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朝前走,他跟随了过去。
“我能与你做朋友吗?”
“不能。”
赵伟中脚步停滞了下,局促之色更甚。
“我是鼓足了勇气,想请你与我做朋友。”
要是告诉他她是有夫之妇,他会有何反应?是张嘴凸眼?还是抱头鼠窜?
“我没兴趣交朋友。”她在公车站牌前站定。“你别浪费时间!”
“我以前才在浪费时间。”
周佳燕困惑地看着他。“以前?”
“别笑我!”赵伟中表情羞涩。“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很想认识你,可是一直提不起勇气。在你忽然不见的那段期间,我一直后悔没能认识你,好不容易你又出现,我不想再一次后悔。”
如果他能早些行动,也许他们能交个朋友,但现在她是一个已婚妇,身分不同了。
“我还是必须说抱歉!除了读书外,我什么也不想。”
“你对我印象不好?”他相当失望。
她摇头。“我只想读好书。”
“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学业,不会有不良影响。”他忙说。
她仍是摇头。
“你的心肠好硬,没有一点人情味。”
周佳燕看着前方。“有时候软心肠,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我不懂——”
“你不须懂。”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她结婚了?是想证明她尚有点吸引力,还是根本不愿接受已婚的事实?
“我会再接再厉的!”赵伟中有个固执脾气。
“结果不会不一样。”她皱眉。“你还是把时间省下来,多看点书。”
“我会读好书,请你……”
她没等他说完。“我车子来了。”
“明天见。”
周佳燕没有回答,坐上公车;赵伟中没有立即离开,隔着车窗朝她挥手。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照说心中该有受重视的愉快感,但她却一点也领略不到。
只有几站,她没有走向车后的座位。很快地到了,她走下车,屋子就在不远处;她没有回到家的感觉,仿佛屋里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似的。那儿不是她的家,没有人会在那儿等她……不行……她的心思在见到门口前站着的一个身影时,高兴起来地快跑了过去。
“哥!”她叫。
周立信微笑地站在原处,看着她奔过来,她拉着他的手。
“没想到你会来!”
“高兴见到我吗?”
“那还用说!”她欢喜极了。“我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真想忘记你也难!家中少了你,变得冷冷清清的,想找人说话时,只好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周立信看着她。“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像新娘子。”
她躲开他的眼光。“你来多久了?怎不进去坐?”
“我刚到,下完课后过来。几天没听你的声音,总觉得耳朵发痒。”他语调虽轻快,但难掩浓厚的感情。“站在这里就可以早些看到你。”
一阵热气蓦然涌上眼中,她眨眨眼,将水气眨回去,展现一抹勉强的笑容。
“别站着,我们到屋内聊去。”
他们进入屋中。
“我去让李嫂多准备几样菜,晚上在这儿用饭。”
“先坐下。”周立信喊住她:“我不是来吃饭的。”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饭还是要吃……”
“不急!”他直接切入正题:“我要知道你的婚姻生活可好?”
“很好。”
好得毫发未损,她在心中加了句。
“不是实话。”周立信未采信。“你刚才走路的样子,就像掉落了几百万,愁眉不展的,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什么时候研究起命相学了?”她打哈哈:“不过,你的工夫似乎尚未到家,相错了!”
“我虽然没有相人的工夫,但对你我太了解了。”周立信没有笑。“我甚至可以看透你的想法。”
这一点倒并不夸张。他们兄妹的感觉一向很好,对彼此的性子亦十分了解。
“那么,你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两公分?”
“我只瞧见你瘦了一圈。”周立信严肃地说:“我要知道我那位可爱的妹妹,嫁了人过得好不好?你能告诉我吗?”
“她很好。”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吃得好、睡得好,而且自由得不得了!”
他未被她蒙混过去。
“那小子对你不好,对不对?”
“当然不对!”她否认。
“真不明白有千万个男人随你挑,怎会挑上那个硬得像石头的张浩维?”他对初见张浩维时不好的印象,一直未变。“他一点也不像个好丈夫的模样。”
“你对他有偏见。”她把玩着衣角。“事实上,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看着我。”周立信用命令的语气:“我要知道实情。”
“我说的全是实情。”
“实话?”
她点头。“实话。”
周立信并未抛开疑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并不快乐?”
“我想是因为我还不习惯新生活、新身分。”她让笑容看起来真切。“到新的地方,多少会有些不适感。”
“我不希望你受任何委屈。”他表现兄长的护卫之情。“即使只是一点也不能。”
“不会的。”她幸运自己能拥有这么一位好哥哥。“我懂得怎么生活。”
“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周立信不放心地交代:“千万不能放在心底。”
“我会的!当我需要找个人哭诉时,不会忘记你宽厚的肩膀。”
“好啦!调查完你的婚姻状况——”周立信语声一转:“我们谈些轻松的话题。”
“谈谈你的美丽佳人。”她将箭头转向他。
周立信正与一位有系花之名的漂亮女孩交往,说起他出众的女友,他立即笑开脸,一脸的悠然神情。
“昨天我们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她承诺毕业后嫁给我。”
“你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是啊!”周立信眼睛看着上面的灯饰,想着昨夜的情形。“在昨天之前,我们只知道喜欢与对方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可是就在昨夜我初吻了她之后,感觉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突然强烈得不想与她分开,她也有相同的感觉。在送她回家时,差点没唱上一段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离别戏。”
在她面前,他毫未隐藏心中的感觉。周佳燕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神情有些恍惚……如果吻的滋味真像梦中那么美好、那么惊心动魄,她也愿沉沦下去……
见她神痴心醉,周立信“啊”了声,了悟地点着头。
“原来是他的吻打动你,我还在奇怪你怎会不声不响,说结婚就结婚呢!”
“不……不是……”她慌张地摆手。“我们没有……”
“不要告诉我,你们还没接吻过。”周立信一副了然于胸地说:“如果不是的话,你是看上他哪一点?还没享受外面的阳光,就急着把自己卡死?”
“不是你所想那样!”该怎么说呢?说是来自梦中的温存?一定很可笑!
“不是猛烈地坠入爱河,又是什么情形?”周立信疑心又犯。“莫非他侵犯你?”
“别乱想!”周佳燕急急地摇头。“没那种事!”
“当真?”
“真的。”
若是他知道事实上是她硬要张浩维娶她的话,会不会惊愕得下巴掉下来?
“最好是如此。要是那小子用卑劣的手段,迫使你不得不嫁他——”周立信握起拳头。“我会打下他所有的牙齿!”
“不要发挥你的想像力。”她说:“我结婚了,也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李嫂过来询问,晚上吃些什么?
“不用了。”周立信站起来。“我们到外面吃,我请客。”
“一起回家吃妈煮的菜。”她想念地说:“我好想糖醋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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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准先我爱上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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